第十七话 何人识得儒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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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墙上悬挂字画不多,这是唯一一幅肖像画。画的是婢女看鱼,画挂得低,只一人多高。画上的婢女身着薄衫,粉装袅袅。她坐在池塘边上,将左手倚着,左肩滑出宽松的襟口,突兀优雅的曲线,风流态度,媚态万千。羽望着她,不自主地就陷入她那双眼睛里去,却看见她饱含幽怨,如凄如诉,好像在诉说一个故事,讲述她不如意的身世……而羽听得到,他痴痴地看,静静地听……听到动情处,他说了四个字——“红颜薄命”,继而心头酸楚,不禁潸然泪下……
正黯然**,忽感觉身边有人看他,忙拭了眼泪,转头一看,却见一豹眼虬髯的黑大个儿,他把一双豹眼圆睁,神色惊喜:“你看得懂她?!”声若洪钟,咄咄逼人。
羽闻言观色,想必他若非作者,必是藏画之人。但就他五大三粗的风貌而言,怎么看也不像画家,羽以为此画的作者该是唐寅一般温文尔雅之类人。于是他下意识地转头找看落款,却在右上角补白处看到“张翼德”字样,心头一颤,再回头细看那黑大个,有悟而惊问:“你是张飞?!”非怪其人,而惊其画。
“呵呵,不像吗?”张飞见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反而哈哈大笑,拈着虬须曰,“道非道,似道又非道;我非我,似我又非我。作画的翼德不是骑马的张飞,舞剑的张飞也不是醉酒的翼德。那个翼德,活在这里。”张飞以手指画,又返手指心。听他此言,想必难以置信的,朱羽不是第一个。
就这两句话,瞬间颠覆羽对眼前这个黑大个的原始印象。据说鲁肃也是听了吕蒙“士别三日”之语,才根本改变对他的偏见。可见人之才情由内而外,发于声,见于行。
偶遇懂画之人,张飞几乎发扬蹈厉。他刚从葭荫关视察军备回来,原是给汉王请安,却在此邂逅了朱羽。飞问羽打哪儿来,羽只说襄阳,来投靠汉王。
“第一次来成都?”飞问他。羽曰然。这时汉王进来,羽学着飞向王行礼,王见了俩人很开心,携手春风化雨。后来飞要带羽出去遛遛,王想想,笑笑说可以,让领着到处逛逛,玩得开心点儿。此正中羽下怀,一时忘乎所以,跟了飞出王宫偏门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晨曦下的成都人潮涌动,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羽不由想起所知众多咏叹天府之辞,还想起孙文“胜不离川”那几句话。他本不习惯早起,然则在这般没有电灯和钟表的年代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当自觉地早睡早起,却也是遵循了天地的大义之一吧。早睡早起的人都知道,如此不上火,少生病。
飞羽二人并辔而行,路过王宫外最繁华的两条商街,往东西角三百米去,左拐一条街,就到了飞强力推荐的甜品店。店面占据×型路口一角,地处闹市街区,门庭济济,生意兴隆。门外的迎宾小二见是张飞,忙迎上来嬉皮笑脸地叫“张爷”。
二人下马,飞赏过小钱,那厮拉过两匹坐骑的缰羁要往胡同里去。不料黑旋风却一动不动,只是呼噜噜地叫唤。羽回身摸摸它的脸,在它耳边说了几句,又拍拍马脖子,它才乖乖地让小二牵了走。飞直夸好马,吩咐给下最好的草料。
飞将羽让进店门,羽抬头望见一漆墨横匾,上有隶体丹书三字“品甘斋”。细看落款,又是张翼德。
跑堂小二一看飞进来,忙迎上来问:“老地方?”飞颔首。跑堂将二位引导上楼,登上雅致的木折梯,至一角落落座,这里视野开阔,往下看可览底楼玄观全貌。
跑堂向羽行礼,问飞曰:“张爷今儿上点儿什么?老规矩?”
“老规矩,双份。”飞动动两个手指头。跑堂唯诺下去。
“那门匾上的字……?也是您的大作?”羽有点儿明知故问。
“哈哈,”飞笑曰,“本人也没多少嗜好,除了喝酒,就喜欢收藏书画,耳濡目染之间潜移默化……当然也访得一二名仕指点,终于自己也能写两个字,作两幅画,权且自娱自乐而已,难登大雅。”又说,“你要有兴趣,哥哥我给你讲讲为何取这三个字,不过得等糕点上来,吃过再说。”
“呵呵,”羽摇头扼腕,“余向来只知‘猛张飞长坂桥单骑退雄兵’,却不知居然还有‘儒翼德天府城妙笔书丹青’。可笑世人只识张飞能征善战是莽夫,竟不知翼德妙笔生花是雅儒。”
“哈哈,只不过会写俩字,怎敢称儒?”张飞笑曰,“莽夫好啊,天生我材能好酒,矜才使气敢疏狂。张飞力挑吕布,气盖群雄,纵为莽夫,亦是天下莽夫之主也。”
“正是!”羽见飞乐天知命,愈加钦佩,“正所谓字如其人,我看飞兄的书法苍劲有力,虎虎生风,照看其人,果然义气豪迈,锱铢不差!”
“多谢赏识。”飞笑曰。
“写字我是研究过一点的,”羽曰,“字要写得好看是可以练就的,但是灵性这玩意儿,单靠写字是练不出来的。没灵性的人,字可以写得工整规矩,可是满大本字帖里也找不着一个活字,虽好看却无味可寻。而有灵性的人,书法时而龙飞凤舞,时而含蓄内敛,可谓哀感顽艳,尽在其中。这样的字帖耐人寻味,非一般人可以练就。需灵性者,加以长年累月的书法运用,才能某天霍然超脱。何为灵性?即是创意!创意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很多企业的第一桶金都是赢在创意。何为创意?简单地说,第一个在长裙上横那么一刀,发明短裙的人,就是创意!”羽一时兴起,也不管飞听懂与否,只顾自说自乐。
“别看横那么一刀似乎很容易,这么说吧……你会不会平白无故地穿女孩子衣服上街?……”羽看了一眼飞身上的肌肉和脸上的虬须,继续说道,“很显然不会……这也说明,你做不到你想不到的事情,也做不到你不敢做的事情。第一个发明短裙的人,他必须得有活跃的不受羁绊的发散思维,必须得有勇于挑战世俗观念与群众眼光的勇气……”羽说得很快活,飞的表情很疑惑。
“二位客官,齐活叻!”说话间店小二端着豆浆和碗糕上来了,用陶碗盛着,还有两小杯透明溶液。飞将溶液往豆浆里加,羽嗅之有甜香。
“猜猜这是什么……”飞故作神秘,羽摇头,他说,“甘蔗汁。”羽乃悟。
羽先呷口豆浆,久违的味道,之前多喝洋玩意儿。他感觉这豆浆平淡无味还有点涩,于是学着飞的样儿往豆浆里浇甘蔗汁,用红木筷子搅匀了,再喝——则甜滑爽口,唇齿豆香。
飞看羽轩眉,料定他喜欢,又拿插在碗糕上的精致竹片横竖两下将碗糕四分,插起一块递给羽。羽接过来咬上一口,入口即化,温松暖舌,甜香溢口,蛋香沁鼻。羽赞不绝口,又伸手刺了一块吃来。飞见羽车辅不停愈加高兴,说道:

“之所谓品甘斋,弟弟以为世间有多少美食是经得起品的?……当然很多,但都要满足两个基本标准,即品的两个过程:一者,嚼三口。连嚼三下,仍自风味不杀,味道如一;二者,咬三口。往里咬三口,还能色香不减,表里不偏。最常见者如鸡翅,却也是最难烹的。烤鸡翅当用熨火,留心火候,多一分过焦,少一分过腥;拿捏着佐料,下少了吃不出味道,下多了嚼过三口方见苦。家妇小厨,非过则色香只能及表,内里却肉白血腥,倒人胃口;名师大厨,色香及里,将表皮烤得金黄酥灿,通盘飘香。往里咬过三口,其肉嫩细腻,色泽诱人,香味不减。数口玩味,之谓品也……
“这儿的碗糕,自然也是经得起品的。每一道制作工序都关乎成品的味道,先取新鲜鸡蛋一打,破入木桶,勿使带进蛋壳;浇进特调甜汁,这是关键,品甘斋的甜汁可是秘方呢。汁好,用量也要准,下少太淡,下多发苦,一般都由有经验的大厨负责下汁。然后就是舀打,用八爪三卦的舀杖舀匀了,一定要舀得通桶均黄泛泡,如此甜汁方散,并关系成品的色与膨松程度;最后才是碗盛,入蒸笼……”
“你还会做蛋糕?!”羽又惊问,桌上所有的碗糕都搬进他肚子里了。
“呵呵,”飞笑,“看掌柜的做过。刚来成都的时候,就好吃掌柜的碗糕。当时他只挑着两屉甜品,游街叫卖。我看有赚头,又正想弄个长久营生,就投了钱,托人寻个方便,与掌柜的合股在这里开店,方有今天的品甘斋。”
“哦……原来如此。”羽又看到了飞与自己的共同点——商业洞察力。
这时千层糕上来了,羽看着有七层,上下两层似乎是松糕,里两层像芋泥和枣泥,再里两层像是年糕,中间一层该是甜豆沙。切成三角比萨形状。羽端详后一口咬下,咀嚼之间惊喜于色——两种糕的松软和粘腻混淆,又有豆沙的甜、芋的香和枣的酸流散其间,越嚼越有味道。先是感受五种味觉,后来五味混在一起,又成一种全新味觉。羽边嚼边拈糕摇头赞叹,迫不及待下咽赶着喊:“创意!这就是创意!”
“呵呵哈,”飞大笑,“要说这创意出自一巾帼之手,弟弟可信乎?”
羽嚼香满口:“如何不信?!若不论力气,女人本不比男人差的……”又醒悟这是古三国,又加一句,“只是从小忽视教育,普遍不识字罢了。”
只是这两句,又逗得张飞眉开眼笑,勾肩搭背,与他愈加亲近无间。
吃饱喝足,羽开始忙着左盼右顾,贼溜溜一双大眼睛直往过路的美少妇身上瞟。人常说古时候女子足不出户,那多指贵族人家的小姐夫人太太。就民间,一家子柴米油盐生活日用都得媳妇们负责采购张罗,安能“不出户”?而古时候的媳妇过门又早,概略一算:年方二八出嫁,十七八岁生小孩,即便是有思想超前者坚持晚婚晚育,最迟不过二十也该当妈了;再加个二八就轮到自己的儿子娶媳妇,往迟了算,自己四十岁儿子媳妇过门,婆婆也该退居二线,在家休养,将出门买办的担子交给新媳妇了。也就是说,古时候的市集上您能见到的女人十之**为十六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妙龄少女和风骚少妇。有人说要是老婆不生儿子尽生女儿,到了三十六以后没有儿子娶进媳妇只有女儿一个个往外嫁,那四十以后还不得老婆自己个儿出来买东西吗?……此话不差,您算是一语中的古时人们重男轻女的原因之一。当时普遍认为生个女儿是赔钱货(当然也有例外的年代,如秦统治下的楚地,有歌如斯:生女莫生男,生男切勿举。不见长城下,阶由白骨砌。),又没有避孕观念,所以婚后3年内一般可以努力生得个男孩。又有人说,那女人过了卅五还能看吗?这得分地域而言,中国有两个地域盛产美女,苏杭和成都,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成都则素有“天府之都”的美誉。这两个地域具有共同一个地理特性——水。
苏杭乃江南水乡,成都属今四川境内,顾名思义,盖有四条长江支流南北纵横,成都既在这水网之中。又两地治水得力,无旱无涝,农业手工业发达,百姓丰衣足食。这好水好米好天气自然养得两地的女人们白白胖胖,模样可人,历史上国内外各地贵族都以能娶到两地的美女为荣耀。两地过了卅五的少妇,哪怕牵到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外,也不愧让称为“姑娘”的。而从性学角度分析,女人二十小兔,廿五小鹿,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四十以后的女人才真正懂得享受**(至少古时候是,当今大学生不在此列),故在街上,单看女人的眼睛,就能知道她的年龄:二十者,眼神躲避,目光游离,羞赧青涩;三十者,顾盼有神,秋波暗送,举止风骚(当然21世纪以后此招只能用来判断处与非处,跟年龄无干)。虽然三国时多着汉服,然而挺胸提臀,婀娜猫步之间,藏不住性感风貌,**态度。
张飞见羽饥眼饧饧,遂贼笑,故问:“嘿,你丫看个嘛呀?”
羽见问,笑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言不虚。成都山灵水秀,这里的姑娘个个出落大方,袅娜多姿,态度风流,每一个又都有天仙般的气质,我以为这‘天府’的雅誉,非出于山水,实出于人也。”
“哈哈哈,”飞又笑,“弟弟可知为何来这斋里买糕点的多有女子,又多貌似新婚不久的妙龄夫人?”
羽一听,终于消停了那脖子和眼球,想看看张飞端的有何说法。
飞挪个位置凑近羽的耳朵,虚声密语:“我让人放出消息,说食甘者生男,食酸者生女。”说完兀**腿轩眉大笑,羽忙低头观看,果然多有年轻姑娘,新婚模样。羽又看到一个自己不如飞的地方——舆论创作能力。
飞性起,索性搭了羽的肩,俩人一起指着那过往的姑娘品头论足起来。一掰乎,发现俩人竟多有同好,一时又相见恨晚,沆瀣一气。
日近午时,过往的姑娘也见了稀疏。飞便拉了羽出来,要往别处吃酒去。二人上马在街上溜达,羽见了笑靥可人或是身段撩人的夫人,仍是从翘首以望到回身目送,劳神关注,不亦乐乎。飞见羽不怎么跟走,只是信马由缰,故戏曰:“平日里云长说我好色,我也以为论好色军中无有出吾右者,然而今天才知道,原来朱羽比张飞更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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