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羽从美梦中醒来，惬意微微。坐起来思考：“汉就汉吧，这三国虽然乱了点儿，但终究也是名仕辈出，英俊鳞集的年代。那传说中的诸葛亮、刘关张、曹操、孙权等，可都是同学们朝思暮想，疯狂仰慕，想见都见不到的呢。既然来了，来之安之吧……或许，我们还可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安定天下呢？……”这样想着，羽不禁又热血沸腾起来，但恨在学校里太懒，连本《三国演义》都没看全。
嚼过薄荷洗过清泉，羽更是神清气爽，笑盈盈出来蹦进堂来给李老请安。李老正在中庭，弯腰裁剪盆景，那条宫叭在他身边绕膝呈欢。他跟羽说管辂、建平和周宣一早已经启程回京，毕竟外出甚久，家里挂念。又说羽起得晚，给留了早点，让吃去。
羽一进厅堂，看见水镜正点茶玩儿，这回他点了一个“礼”字。见羽进来，他笑让坐下，给分了茶，端来一碟糕点。羽学着作揖敬谢，大笑。水镜谓曰：“昨听公子叙事，直如菩提灌顶，令觉孤陋寡闻，惭愧惭愧。”
“啊？哦……哪里哪里……”羽忙摆手，“爷爷您高才，学生敬佩！”又曰，“若天下才有一石，爷爷您当独占八斗！”
“岂敢岂敢，呵呵哈……”水镜摇摇头。这时李老进来，羽即问二老曰：“学生想下山求见诸葛亮……哦，刘备、曹操可尚在人世？”
二老闻言，即静了下来。李老问：“公子想入蜀？”
“嗯啊，”羽道，“想见见诸葛亮，再求取个功名，帮刘备治国平天下。”
“哦，”水镜沉吟，“公子从那个世界来，显然知道这里的很多事情，包括朝野上下即将发生的变故，是不？”
“小细节不清楚，”羽笑曰，“但大事总还是知道一点儿的。比方说汉庭没落以后曹丕逼迫汉帝退位，建立魏国，然后过两年刘备建立蜀汉，再后来孙权建立吴国。三国鼎立几十年，最后北魏分别灭了西蜀和东吴，可笑的是居然让司马氏坐了江山，逼迫曹氏退位建立了晋……”羽侃侃而谈，二老却是越听越严肃。
“打住，”水镜似乎忍不住了，“若公子西入成都，孔明问你打哪儿来，公子将作何应对？又问西蜀未来十年的气数，公子怎么说？再问汉中王刘备将来的命运，公子又怎么说？”
“照实说呗，”羽不假思索，“就说我来自未来的那个世界，来帮他平定天下。刘备继曹丕称帝以后不久也称帝了，建立了蜀国，可是建国不久他就亲率大军征讨东吴，只因孙权夺了他的荆州，杀了他的二弟关羽。可是刘备不懂得用兵，几十万大军被陆逊火烧连营，杀得大败……这个我一定得提醒刘备……然后刘备退守白帝城，在白帝城里病死了……”
“公子既可知人之生死，料事之兴衰，想必学过数易丁甲之术？”不等羽说完，水镜又问。
“没有啊，没听说过。”羽据实以告。
“……”水镜蹙眉，“可是刀枪不入之身？”
“开玩笑，不是啦。”羽笑。
“可会腾云驾雾？”
“不会。”
“可能遁地隐身？”
“不能。”
“可懂招神驱鬼？撒豆成兵？”
“不懂。”
“可带了多少天兵随从，贴身护卫？”
“您别逗了，爷爷……哪儿来的保镖啊？”羽乐，“就我一人儿，被张玄智那狗日的骗来的。”
“……”水镜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公子到得成都，但是即入朝廷，不日必死。”
“啊？！”朱羽大感意外，“爷爷何出此言？”
“妖言惑众，诬人谋反，有此二罪，死命难逃！”水镜忽而声色俱厉，铿锵其语。
“事成于密，毁于漏也。”李老叹曰。
“又说刘玄德兵败东吴，这不是恐嚇军心吗？”水镜起身踱步，语重心长，“还说他病死在白帝城……公子这两句话要是在成都说的，凭你**凡胎，怕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羽闻言颓然，瞠目结舌，良久方苏，惊呼：“可这些事情千真万确呀！”
“我说你会死也是真的，你不也不相信吗？”水镜循循善诱，谆谆告诫，“任凭你怎么解释，人们也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
朱羽呆若木鸡，二老默然……李老为羽斟上来一杯热茶，水镜接递过去。他惘惘然喝了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里充满求助的迫切：“似此学生应当如何屈处？愿爷爷们教我。”
“呵呵……”二老见状笑了。水镜让羽先把热茶喝了，即挨着他坐下来，也端起一杯茶，娓娓道来：“公子说对了，正是‘屈处’！
“大丈夫处世，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可为之事又分为可不为和必须为，说话也是一个道理。当朝为官，重在知人而言，度势而语。倘若不懂品人度势，只一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乃取祸杀身之道也。为官不在棱，在乎圆；不在涩，在乎滑；不在耿介，在乎玲珑。刚强的人在乎表现柔弱，聪明的人在乎表现愚钝，正所谓大智若愚。这不是说为官不能刚强，不该聪明，而是指你在表现刚强和聪明的同时，一定要在必要和适当的时候用柔弱和愚钝来保护自己。
“又智人动口，愚人动手。能者多劳，却不一定多得。通常打天下和坐天下的，往往不是同一个臣。兵者，利刃也；兵权者，毒药也。带兵打仗，打不赢是死；九死一生胜了，劳苦功高却不一定能有好报。官场黑暗，阶级关系复杂，仰人鼻息，尔虞我诈……让人心力憔悴，身心俱疲，此乃吾誓不为官之根本也。
“然则天下之民，不可无主；四海之邦，不可无官。公子大才，只要切记交际之戒律，远离官场之雷区，则近可以保一己之平安，远可以佑天下之苍生，就黎民于水火也。”见羽茫茫然难以自处，李老笑曰：
“水镜之言差矣！兄岂不闻‘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若不降志辱身，屈身人下，忍辱负重，怎可得荣华富贵，珠光宝器，锦衣玉帛？怎可得娇妻歌妓，醉生梦死，纸醉金迷？如何得广厦千万，良田千万，骏马千万？若不先呼风唤雨，潦倒时怎知真情难觅？若不先挥金如土，落魄时怎知粒粒辛苦？不当官，从何而返璞？不仕途，从何而归真？不经过风风雨雨仕途路，怎可知平平淡淡才是真？所以求功名重利禄，这是人生的必要过程啊！”说完他畅饮一杯清茶，轻松闲适。
“呵呵……甚是，甚是……”水镜谓羽曰，“是老夫言重了，公子切不可灰心丧志，却步不前。否则，老夫就罪过了……”
“罚酒！”李老马上接过话去，“一会儿就开饭，你说该罚不？”
“自罚一杯，先记着。”
“一杯哪够？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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