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温侯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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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高祖刘邦建立大汉朝以来,王莽应该是最大逆不道的权臣。他篡夺政权,自立为帝,建立新朝,而后却在赤眉绿林两股强大的农民起义军攻击下覆亡。光武帝刘秀乘乱而起于南阳,中兴汉朝,大汉又经过了近一百五十多年的统治后,再度陷入混乱。先有张角自号“大良贤师”,以道教一脉“太平道”为组织,聚拢四方对汉朝政权已经感觉到失望之至的民众,于中平元年起义,半年之内声势浩大,有席卷天下之事,只是最后却在官兵奋力反扑之下兵败,但其余部仍旧转战各地。与次同时,边塞之地,各游牧民族亦纷纷乘机摔军掠夺汉朝粮食妇女,较有名者为李文侯,南宫伯玉,丘力居等人。而在镇压“黄巾军”以及边塞民族叛乱的过程当中,地方割据之势逐渐形成,中央政权从此失去了对地方强有力的控制。
时至今日,终于再酿大祸,大将军何进等人为对抗以黄门常侍张让为首的宦官集团,下诏并州牧董卓进京勤王。谁知道何进志高才疏,竟然被张让等人以何太后之名义骗入宫中,以事先埋伏好的伏兵杀害。袁绍等人就势拥兵诛杀宦官,结果京城乱成一团,并州牧董卓乘势率领其麾下兵马进入京城雒阳,掌握至高权利。
董卓进京后,收服原先何进与其弟何苗之残留部曲,在京城形成一支独大的局势,于是开始对各方人士指手画脚。众人因为其兵力强盛,一忍再忍之后,赫然形成了今日董卓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转而立少帝之弟陈留王刘协为帝,而刘协年仅九岁。
温侯府上,诺大的前庭被改造成一个练武场所,此刻正有三道矫健的身影,挥舞着手中兵器在相互攻击。而在前庭靠近大厅处,也有几位身材雄伟的大汉,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场中的打斗。
场中打斗忽然起了变化,其中使方天画戟者猛然间一声长笑,使出一招威力极大的绝招,但见漫天戟影纷飞,让人看地眼花缭乱,重重戟影前扑后继地攻向对方两人,凌厉无比的劲气瞬间充塞范围颇广的前庭,即使站在最边上的几位大汉,虽然身不在战斗之中,却也感觉到劲气刮面,不由地为之色变,相互间转换了一个骇然的眼神。
与之对敌的两人匆忙间互换眼色,大喝一声后,挥动手中长枪,各自舞出一片枪花,迎向满天戟影。但听几声清脆的兵器交接声响后,那两人飞身后退,手握被削去枪头的长枪,一起拱手认输道,“将军神武,末将两人即使合力也无法与你相抗衡……”
那使戟者虽然赢了一场打斗,英俊飞扬的脸上却依旧一片波澜不惊的神色,闻言后淡淡答道,“高顺,张辽,你们两人比上次又多抵挡了十五招,也亏了你们只挡不攻!”
身材虽然高瘦的高顺,却给人一种威猛的感觉,刚毅的脸庞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散射出炽热的感情,只是他生性木呐,沉默寡言。而张辽则与高顺身高相差无几,但比高顺强壮许多,只是脸上颇具秀气,竟然不似军旅之人,反而像一个博学的士子。
张辽抛下手中断头长枪,轻声叹道,“天下又有几人能与温侯展开对攻的?”
手持方天画戟者傲然一笑,竟是赞同张辽话中之意。他正是温侯吕布。
吕布今年三十四岁,正处于人生最辉煌的阶段。自从他投靠董卓后,董卓对他宠信有加,立即封他为“温侯”,虽说赐封爵位本是皇帝的特权,不过以董卓的滔天权势,却是轻而易举之事。事实也正是如此,董卓事后与少帝讨封吕布的爵位之口气,如同命令一般,仿佛他才是大汉朝廷的主人。
吕布身高九尺,雄壮的身躯比常人足足高出一头有余。宽广的前额下方,两道眉毛又粗又长,说明了他固执的个性。然而浓眉下稍显细长的双眼内精光闪烁不定,同时又有股冷酷无比的感觉,让他人难以琢磨其内心的隐秘,恰好显示了出其为人城府的深沉。而双眼下稍显高挺的鼻梁,亦让人有种阴沉的感觉,第一眼就很容易让人心存戒备。
吕布手提画戟,招呼高顺与张辽两人进入大厅后,却不开口言语,只是不停地在大厅里来回走动。偶尔稍有停足之时,也是眉头紧锁,双眼中充满疑惑。
张辽等待许久,仍旧不见吕布开口,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温侯召唤末将两人,究竟有何要事?”高顺则安稳地垂手站在张辽身侧,一言不发。
正背向两人走动中的吕布闻言,猛然间顿住脚步,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然后转过雄躯,点头示意一下后,沉声问道,“你俩可知道昨日之事?”
高顺刚毅而平静的脸庞丝毫未起任何变动,只是轻轻地点头,淡然答道,“温侯可是说昨日废立皇帝之事?这等大事,当是天下震动,末将怎会有毫不知晓之道理?只是听温侯口吻,似乎对这样的大事,事先也是毫无知觉?”
“确实如此!”吕布轻声一叹,浓眉紧紧锁成一团,“此事你们也应该是知道的。我军新投董卓,虽然很受器重,却终究还不是他的心腹,所以昨日殿堂之上,当董卓宣布废少帝为弘农王,转而立灵帝少子陈留王为帝之时,我也是与其他人一样的惊讶不已……哎!说来奇怪,当时心头虽然惊讶万分,却转而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张辽听了吕布的解释后,同样眉头紧锁,“末将也摸不准董卓之意,他竟然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他如此行事,终究会有覆亡之日。倒是温侯事先要做好准备,以免脱身不得……”
“好胆!”吕布恼怒地一声断喝,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其中隐藏着难言的杀机,顿时打断张辽的发言。
张辽何等精明,自是知道吕布心性,知道吕布的只是一时焦躁,同是又因为自己先前与他意见相左,在是否投靠董卓之事上争辩过一次,所以惹地吕布心怀疑惑,以为自己不再忠心于他;只是现在如果自己稍微有一言不慎,说不得会引来吕布真正的杀机。“将军当知道末将所说之意,董卓虽然现在权势滔天,但废立帝王之事,却非他所能掌控,毕竟大汉朝的正统终究还是高祖子孙,姓刘者才能居之……只怕董卓不能有所善果……”
吕布闻言沉默不语,静静地站立原地思索良久,方才缓缓出身询问道,“高顺你呢?是否也认同文远之意……”
高顺朝吕布行礼后淡淡地答道,“末将只是一介武夫,仅知道将军之命。不过私底下也以为文远将军之意,确实实情……”
吕布听到高顺前半句话后,先是神情稍缓,待到高顺书出后半句后,脸色不由地倏变,沉声道,“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末将之言,只是仅供将军参考而已。”张辽拱手道,“至于将军无论作何决定,末将依旧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照办!”
吕布心思电转,刹那间升起千万个念头,然后颓废地挥了挥右臂,涩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意思,只是我们原先的路就走错了,现在惟有继续在错路上一行到底了,哎……”
吕布望向手下两名心腹爱将,苦笑一声道,“当日却是谁也没有料到,原来先前跟随董卓进城人马只有区区三千,只是他每夜将手下将士着便服送出城后,次日又重新开进城中,一连数日,竟然让我们以为他至少有数万人马,而后让他吞并了何进何苗等人身死后遗留下来的兵卒之后,我们再后悔也是已经来不及了……你们是否有在心中暗子怪罪我杀丁原而投靠董卓之事?”

张辽高顺两人默然不语。当日满朝文武,居然全部被董卓以此计所欺骗,从而让董卓有充足的时间收并何进兄弟残留部曲。而后才引出吕布杀执金吾丁原,率领部下投靠董卓之事。
“我等怎么敢怪罪将军!”高顺道,“以当日情况,即使将军不杀丁刺史。董卓也会寻找借口将丁刺史杀害,进而夺取我们兵权。而我们都只是一介武夫,只会听从军令行事……而如果任由董卓杀害丁刺史后,说不得连我们也会为之所害!”
吕布眼内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而后嘴角牵动一声冷笑道,“我也只是为了手下兄弟们的性命着想呀!幸亏你们还知道我的心意……可惜朝廷中那老班家伙怎会同你们一样的心思呢?他们只会在心底里痛骂我们是助纣为虐的帮凶,只会将我们视为董卓一党而已!”
“况且先前董卓到来之际,那些老家伙就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毕竟董卓是名义上的并州牧,而我们都是并州子弟,恐怕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把我们归于董卓部下了!哼……”吕布闷哼一声道,“反正无论如何,我们与董卓是一伙叛逆的名号,是已经被定下来了!我们现在与董卓是一荣俱荣,一亡全亡的唇齿相依关系。”
高顺张辽两人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同时觉察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事实却是如此,此时世族门阀观念已经逐渐形成。所谓士人之中,数个实力强大的家族,往往会把持朝廷重职,最典型的莫过于自我标榜“四世三公”的袁氏家族,其门生号称遍布天下,实力绝对强盛无比。即使以董卓的蛮横,在废立少帝之事上,原先也是找到袁家年轻一代之代表袁绍,本是想通过袁绍拉拢袁绍的叔父太傅袁隗。不想袁绍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大模大样地拔出随身腰刀,横刀长揖而去。
而董卓不顾一切地废黜少帝之后,无疑已经与士人集团变成势同水火之局面。吕布所部,既是并州兵马,又曾杀害丁原后投靠董卓,自然也是毫无悬念地站在了与士人集团相互对立的一方。
吕布思索片刻,沉吟道,“现在京城因为董卓废立皇帝之事,情势业已变地万分复杂。你们切记一定要约束好帐下人手,免地出了什么事情,徒自落人以话柄……”
高顺道,“俗话说,除恶铲首,或者以将军的盖世武功……”
“在雒阳城内,与我武功不相上下的至少有五人!其中就有董卓,他的武功高深莫测,即使我也丝毫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可以说,如果世上有谁是我不想与交手的话,董卓无疑是第一人!”吕布闷哼一声道,“你是否想建议我行刺董卓?”
高顺心头一震,想不到吕布对董卓忌讳如此之深,“末将知错了!”
“不过看情况他也对我有些忌惮。所以才没有把我们的部队收编,所有将领,仍旧是我们原先的人手,这样却也容易办事。”吕布冷笑一声,“虽说我们现在不得不依靠董卓,但也无须为他将自己手下的性命都搭上吧?你们必须知道这个道理。”
高顺张辽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吕布神情渐渐缓和,道,“往后一段时间,我有可能都会奉命保护在董卓身旁。如此一来,我们自己军中一干事宜,却都要交于你们两人管理了。平日里一定要加强训练,记住了,如果日后我们无法在京城站稳脚而不得不退出的话,我可不想有太多的兄弟无法全身退出雒阳。所以,日后的日子就麻烦你了……去吧!”
“是!”高顺张辽两人恭声答道,而后同时缓缓行出大厅。
“对了!”吕布忽然出声喊住两人,询问道,“前段时间内,我要你们暗中观察的英雄楼,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高顺思索片刻道,“基本上与往常一样,不过大约半个月前,英雄楼内来了一位奇怪的少年与一位老道士……”
吕布道,“哦!那少年有何奇怪之处?”
高顺道,“那少年与老道士在英雄楼住将下来后第二日,少年就在英雄楼的主大堂内摆开一张小方桌,然后开始在大堂内讲述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吕布轻声一哦道,“稀奇古怪的故事?究竟有何奇特之处?”
高顺道,“据少年自己描述,说那些都是古籍《山海经》里的故事。不过据说有一位太学士曾经凑巧在英雄楼宴请好友,结果也听了那么一回,然后却对着同伴表示了自己的惊讶,因为那少年所讲述的故事,比之《山海经》上的明显丰富了许多,而且还有有很多不同之处。”
吕布道,“是吗?那么那老道士呢?”
“那少年与老道士明显是同伙人,不过在进入英雄楼后,那老道士就一直不曾再露面过了!”高顺道,“还有,我们的调查工作也在英雄楼内遇到了困难。无论我们用尽手段,居然无法知道其后院的任何事情……”
吕布道,“那少年与老道士明显和英雄楼老板有着不可小可的交情,所以少年才能在英雄楼的大堂里摆设小方桌讲述故事……不过确实有趣,居然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堂讲故事?即使我也忍不住想去见识一番。”旋即似乎又重新想到什么严重的问题,转而轻声一叹道,“哎!这件事就不要再去管它了,省地反为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高顺道,“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不必理会英雄楼了?”
吕布轻轻一笑道,“不是不必理会,只是要你们千万不可露出什么破绽而已,这事情一定要做地最稳当才行。否则一旦露了踪迹,让英雄楼方面的人知道是我们在刺探他们,只怕后患无穷。”
高顺张辽两人疑惑地对望一眼。
吕布像是知道他们的疑惑,反问道,“兴许等你们知道了英雄楼的创始人是谁的话,我想你们将会和我一样,一定不愿意去惹上那么棘手的对手!”
张辽干咳一声,问道,“不知道英雄楼的创始人是谁?竟然连将军也会觉得棘手?”
吕布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笑意,一字一顿地答道,“辽—东—王—越!”
高顺与张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以英雄楼的力量,如果王越愿意,即使在雒阳各方势力中插上一手,也大有可为。”吕布脸上露出寻思之色,道,“既然有那少年在英雄楼内开堂讲故事,你们就去安排一个机灵一点的手下混入观众当中,然后见机刺探消息好了……说不得日后有用到英雄楼的时候!是了,知道那少年叫什么名字吗?”
高顺沉声道,“据他自称,姓夜名羽,没有字。”
吕布忍不住喃喃地轻声念了几次夜羽的名字,古波不惊的心神不由地泛起阵阵涟漪,仿佛这少年夜羽,将会与自己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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