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密云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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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骑在马上各怀心事,到申时方到阳城惠通等暂住之地。早有小童报了进去,惠通一听太虚到访,率众徒孙迎了出来,两人一见之下寒喧数句,惠通把太虚往里礼让,太虚谦逊几句随了惠通进了道观。到了惠通修行的静室,分宾主落座。惠通数十年未在江湖走动,两人虽说俱是道家弟子,可惜缘悭一面,两人相互间早已久闻对方大名,今日一见甚是相得。
太虚见惠通正要开口相询,当下长叹一声道:“若不是邙山上道观不能再久住,不知何时方能在真人座前聆听教诲啊?”惠通疑惑不已,用不解的目光去看樊阿和马翔,马翔急忙上前跪下,把两日来的事情前前后后详尽地说与师傅。惠通听罢默然,良久点头道:“是不能再回去了,我所居嵩岳也是清修的洞天福地,道兄若不嫌弃的话,也可在山上结庐而居,我二人也可经常在一处闲云野鹤谈玄论道!”太虚一听忙起身致谢,当下心情转悲为喜,与惠通就道学一脉互相诘难并把自己所得与对方所言做番验证。
两人这一谈经说道俱是名有所得心中大喜,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马翔听的是一头雾水,看其他人都是如醉如痴,樊阿听的时而竟手舞足蹈情不自禁,时而攒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马翔看的纳闷不已,一扫视身边的荀彧却是聚精会神侧耳细听惠通与太虚所言的每一句,对于身周其他人早是视若无睹。太虚座前两名弟子也是凝神聆听。马翔几次想要站起身到外面放松一下,终是不敢在屋子里抓耳挠腮把衣服摆弄的悉悉簌簌在静室中声音很响。惠通真人忍俊不禁开口道:“孩子你去后院命他们安排一下晚饭吧!”马翔闻言大喜忙起身拜谢师傅急急地去了。惠通真人轻声叹息,樊阿见师祖目光中似有责备之意,窘的低下头去不敢和惠通对视。
太虚在旁边劝导道:“真人这个小徒宅心仁厚,根骨奇佳,若假以时日当成大器!”惠通谦道:“只是这孩子自幼双亲弃世,没有读过什么书!”太虚笑呵呵道:“一张白纸好作画写字啊!我那弃徒通玄子到是自幼习得六艺,通晓五经。可是却作下如此大恶,枉费我十数年心血啊!”惠通反过来劝解道:“若能在乱世中光大我道派!救济天下黎庶也是奇男子真汉子!又有何恨!”说罢二人齐声大笑。惠通听马翔说起支道谦师徒三人俱是功夫了得,又细细地向太虚询问了一番,听到支道谦以掌风便把石马击的四裂也下也是暗赞,想到今年冬至时候与释家嵩山论道自己尚无胜算,不禁心中隐忧。
用过晚饭,惠通知道太虚师徒三人连日来辛苦劳累,请三人早些歇了。命小童唤马翔和樊阿二人到自己静室来见,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响,二人进来施礼见过惠通真人,请惠通示下。惠通命二人坐下说话,捻着长须笑眯眯地望着马翔开口道:“你虽说已列我门下,可是直到今天为师尚未传你一点功夫!凭你如今身手在江湖上自保也只怕难,若对武学之道丝毫不懂,对手也许手下会留有余地,可是你又略懂一二这样一来,对方只怕一交手便会痛下杀手了!到那时江湖上会传得沸沸扬扬说我丹经道浪得虚名,怡羞师门事小,只怕你应此而丧了性命,为师心下难安!”
樊阿一听师祖言下之意是想要传马翔功夫,忙拜倒在地要告辞出去。惠通一摆手道:“你不要走,自己能领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樊阿一听喜得面上放光叩头谢过师祖。马翔早已跪在惠通面前静候师傅教诲。惠通命二人起来,笑着问马翔道:“老子五千言可记得熟了吧?”马翔早知师傅有此一问每天闲暇时候便默诵数次,当下微笑点头。
惠通命他背来,马翔定了定神,手负在背后,朗朗而诵,并无一点差池。惠通睁开眼睛微笑点头意似嘉许开口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棁之,不可常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孩子你说说看你想学什么功夫!”马翔一听师傅言下之意似要自己莫贪大求全,当下膝行而前道:“昨日我见樊阿师侄与人相斗,步履从容,谈笑间便制敌于无形,当真是使人羡慕!小徒斗胆求师傅传我此技!”
惠通打量樊阿意有相询之意,樊阿躬身道:“师祖徒孙所用乃是师傅所传”履虎尾步”只是樊阿资质愚鲁,对此步法只是领会了三分左右吧!”惠通展颜一笑道:“孩子你心中所想正合我意!任何的高深武学没有数年的辛苦努力是不可能有成就的,水到渠成。你现在内力修为尚浅,如果说和人硬碰硬的交手过招碰到对方了得你一定会吃大亏!你若知道趋避之道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言罢看马翔听的似懂非懂,唤樊阿上前使出手段来捉自己。樊阿心知师祖是要传授高深武学与马翔,自己只是躬逢其事,这种机遇一生也难得碰到。
当下施了一礼,倏地伸手向师祖抓去,哪料面前忽地失了惠通身影,怔忡间惠通伸手在樊阿肩膀上轻轻一拍道:“再快点才好!”樊阿心悦诚服知道自己远不是师祖对手,一个猛虎跳涧拧腰向后边探去,惠通早有提防,身子略斜已移形换位躲在一旁边。这静室中方圆丈余,本来有三个人已显得逼仄,地上更有一几一榻。马翔见樊阿两次出手却连师傅衣裳边也没有沾到,知道惠通是借此机会传授自己武学,仔细观察,只见惠通脚下步法似与昨日间樊阿所展示并无大的区别,只是惠通进退间身形更加灵动,衣袖飘然似御风而行。樊阿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捉住惠通,可是每次总是差毫厘手臂总觉得短了一分似的,而惠通看马翔凝视,更是把自己的身形放的略缓有意要他看的清楚,每于刻不容缓之际才闪开身形,二人在静室中辗转腾挪,趋避追逐,衣襟荡起的风把烛光拂的明灭不定,四周壁上身影如魅,马翔直看的眼花缭乱,头晕目眩。樊阿情知依自身修为此生也难望师祖项背,想到此停下步来,调均了气息望师祖倒身便拜,惠通见樊阿止步叩拜知他心意,返回身搀扶起樊阿道:“快起来吧,你可以领悟到三分,也已很难得了!”

扭身对马翔道:“刚才为师所演示的步法名唤“履虎尾”乃是数位前代高人穷思殚虑所创,为师只是学了九成左右,樊阿所学只是初窥门径,尚未能登堂入室,希望你今后勤加修习,有什么不能领悟之处,多向樊阿请教,切不可自以为是。!”樊阿听到此哪里敢对马翔以师自居急忙开口道:“师祖如此说岂不是折杀樊阿了?我只怕是误了师叔的进境啊!”惠通摆手道:“这事情也是情非得已,那七星刀的下落须落在你二人身上,此刀若为歹人所得为祸不小!我不方便在洛阳久呆,你从明日起,教你师叔学习周易,也算是替我传功吧!这事情就是这样了!”
言罢正色对马翔道:“从明天起暂由樊阿代我传授你“履虎尾”的身形步法,兵者凶器也,君子不得己而为之。寻剑无眼,人在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得好生体念师祖所传此功的深意!时时要抱有如履薄冰的谨慎心态,不可与人一味争雄。逞强斗狠”
后面几句说的是声色俱厉,低头一看马翔诚惶诚恐地满头是汗低头不敢仰视自己,不禁心下一软,伸手挽起马翔见他面有风尘之色,从自己收做徒弟两个多月时间来,自己还没有认真传授过一点功夫,师徒二人总是聚少离多,不禁心下歉然。
想到此,伸手抚着马翔头发软语道:“孩子,师傅希望你先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至于功夫高低我到不是特别在意的!如今眼见得天下要大乱了,我们也不可以只是避在嵩山求仙证道了。你的杀父仇人可打听到了吗?”
马翔心下感动眼中泪水盈眶,哽咽着谢过师傅道:“有劳师尊关心!只是这次事情紧急,未得闲暇去打听唐周此贼下落!”言罢轻声抽泣起来。惠通神色黯然叮嘱樊阿道:“你安排我门中人留意一下此事,一有消息便传书给我!”樊阿连忙点头答应。惠通轻轻替小徒把脸上的泪水揩尽道:“不要伤心了,为师传你此功心法秘诀!”当下详细地把口诀说与二人听,樊阿浸淫于此功十年之久,尚是首次听到竟有练功口诀,凝神细细与自己所学对照,忽然对许多自己似是而非的地方霍然开朗,喜形于色一高兴竟没有听清师祖后面所说口诀。又不敢去问。却见马翔自言自语口中喃喃有声在默诵口诀,当下收敛心神,全神贯注侧耳细听。惠通见二人如此用心记忆笑道:“武学之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需知临敌变化,不可拘泥于所学便不知道变通,要知道这步法“履虎尾”乃是取自于周易之中,易者易也,此步法修到极致时可做到料敌机先,永立于不败之地!此功法有三层境界,如今我所传的是入门的心法,徒儿你等到熟知易学了,也便可以与樊阿目前所学相当了!”马翔一听樊阿才是初级水平,不竟对此功神妙心驰神往。惠通待他把口诀背的通畅无阻才放心。嘱咐樊阿道:“认真监督你的师叔要把易学一道仔细参悟!你如果说心中有疑问,也可以请教一下荀彧,文若虽说年青,可是于易学之道已尽得乃叔所学,且有青出于蓝之象!徒儿你要虚心向他请教才对!”
二人齐声答应,惠通一见时候不早,一个多月来二人来回奔波辛苦,命二人早点歇息,言罢盘膝而坐不再说话修习起了内力。马翔和樊阿见状轻轻拜了几拜退了出来。回到房间,樊阿仍是心下激动,索性在地上慢慢地练起步法来。马翔在一边留神学习,用心强记。樊阿一边在室中踱步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对同室中的马翔视而不见,显然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马翔见他时而沉思时而疾步如风在屋子里进退趋避,不敢打扰了他的用功,时间久了也不见樊阿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了累的很了倒头便进入了睡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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