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北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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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太虚和支道谦师徒去而复返,看样子没有追上通玄子,正在询问时候,史道人气喘吁吁前面奔逃,洞玄在后口中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谩骂不休,手中的钓竿只是在史道人身后数尺内来回挥动,史道人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往前赶,头上汗水直淌也不及腾出手来擦拭显得狼狈不堪。史道人一见樊阿在此间,顿时喜出望外,一边发狂般地奔过来一边大声呼救:“樊师兄救我!”樊阿心地善良不忍见史道人命丧眼前,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立时拨剑在手让过史道人,挡住洞玄去路。洞玄打眼一瞧原来是樊阿也不说话,挥竿径直向樊阿前胸便挑,竟用的是枪法。两人交过手,知道对方功夫了得。这番第二次握手已是轻车熟路,顷刻之间两人剑竿相交已是拆了七八招。一时间哪能分出胜负。洞玄偷眼往四下看去见场中人都聚精会神围观,虽说一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可是这许多人均是敌非友,只是一个樊阿便已够自己手忙脚乱了,别人不出手,若是这史道人拨剑相助的话,自己可难得全身而退了。也不是洞玄心下嘀咕,这史道人虽说在江湖中是个成名人物,便是久历官场,做事却似不讲什么江湖道义。刚才自己亲眼所见世面史道人喝令放箭,忖度他心意竟想把场中人一网打尽。不一会儿时间又高叫师兄救命,当下心中更是鄙视史道人为人。
心念才动,这史道人似乎急着要证明洞玄所料极是的样子,喘息略定,手持长剑从后疾刺,竟想合二人之力就此结果了洞玄性命。洞玄心下大怒,暗骂史道人无耻。却不敢轻敌,疾伸竿挑开史道人的剑,铁竿微晃,立时把史道人裹在其中,手腕来回抖动,那竿上的细索竟如怪蟒似的长了眼睛一般霎时间在史道人身上绕了几圈,紧紧地把他束的动弹不得。那史道人本来是想打个太平拳的,谁知便宜没占到,洞玄忽施妙手,自己有些大意,一个照面便着了道,情急之下用力去挣,哪料得不挣还好,越挣越箍的紧,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腔一样,急的脸上变色,樊阿一见之下,一柄剑迫到洞玄身前,上下翻飞招招竟是直指对手要害,不要洞玄得空闲伤了史道人。如料得那洞玄用索捆绑了史道人后,竟觉奇货可居,手中钓竿来去如风,把史道人百多斤的人在空中提来提去,视同儿戏用他的身体去格挡樊阿的利剑。史道人惊呼连声,见樊阿的剑身只在自己眼前来回晃动,最后吓的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樊阿如此一来剑不敢使的快了惟恐收势不及误伤到了史道人。那洞玄一见得意洋洋地把钓竿挥的如流星般快,樊阿只得闪身躲避。太虚本来也看不起史道人,只是既是同道又知道如今史道人在朝中受新君所宠,如果说史道人葬命于此,新君怪罪下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另外如果说史道人死于此地,恐为江湖同道所笑。想到此太虚把拂尘一扬,跃起在空中,拂尘幻作丝丝银针向洞玄面上罩去,洞玄见太虚一出手便是杀招,认的厉害,一挥竿提起史道人向太虚砸去,太虚身在空中早已料到有此一着,胳膊暴长,的探拂尘,那拂尘已然搭在绳索之上,就势疾扯,身形如入云鹤向空中腾起,洞玄忽觉一股力道向外急扯,手上的钓竿险些脱手而去,心中大惊,心中灵光电转,伸手入怀,手往上扬,一把银针闪着光芒向太虚飞去,太虚拂尘甩动处,激的那针四下乱飞,史道人在半空中才觉绳索松开,身子直往下坠落,身体一时反应不过来,身上中了数枚银针,幸亏不是在要害,并无什么大碍。身子却直直地坠地很是难看。手下一人忙过来搀扶,却被他反手一掌打的脸肿了半边身体直向后跌去,原来这马屁拍的不是地方。
马翔站在一旁,心中对此人忽然说不出的厌烦,樊阿也不去招呼史道人,史道人红着脸讪笑着望着众人,众人眼盯着场上太虚和洞玄近身相搏一时无人理睬史道人,他心下暗恨,却在脸上强挤出几分笑意来。这个时候太虚早抢得先机,欺进身去,手中的拂尘上下飞舞把洞玄逼迫的连连后退,这时洞玄的兵刃施展不开,又不敢随意丢弃,只得施展轻身功夫四下游走。太虚一见史道人已经无恙,也不愿意再节外生枝,当下脚下一松,洞玄得了机会倒提钓竿头也不回飞也似的去了,一眨眼功夫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支道谦师徒三人过来告别,太虚也不挽留,二人一揖而别,支道谦带着两个弟子飘然而去。太虚心乱如麻,自己弟子勾结江湖豪杰前来原陵盗宝一事旬日间必定震动江湖,只怕此间明日起必然再无宁日,想到此扭头向荀彧望去,荀彧心知太虚所想,过来附耳低言了几句太虚连连点头。史道人想要听二人说的是什么时候,侧耳凝神时候却被樊阿轻轻松松一衣袖,正要询问,见樊阿手中举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向自己示意,这时一提气才觉洞玄所发的暗器好象随了周身的血脉在血管中游走,看情形要直到心脉才罢。立时惊的汗流浃背,哪里还有心思偷听,抢上前拉着樊阿手恳请樊阿相救。樊阿苦笑只得带他到旁边道观寻了间静室为他疗伤。
这时荀彧过来牵了马翔手边走边你低声对他讲了自己的打算,马翔一听也点头称是。太虚派了数名弟子随了二人跃起入坑中,去打探究竟,几个人举着火把拿了刀枪小心翼翼下到墓中,一往里走,才知下面别有洞天。只见地宫中建筑宏伟丝毫不逊地上寝殿规模,一样的雕梁画栋,壁间彩绘颜色鲜艳未见有破损之处,地上到处乱丢着刀枪漫漫的黄沙没过脚面,四处可见死于非命的盗墓人,另有数不胜数的枯骨千姿百态的倒伏在地宫中,想来定是当初殉葬之人。地宫中甚是干燥,沙中散落着珠玉,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几人随着杂乱的脚步印左拐右绕竟到了地宫的中心。只见这寝宫建的富丽堂皇,墓室四角里铜制的长明灯已经点燃,照的室内亮如白昼。四面壁画绘制着世祖光武帝一生的文治武功,墓顶是制成穹窿状上面绘有大山名川,更奇的是上面不知用何物所绘制的日月星辰竟然是闪闪发光,其中的北斗七星排列有叙,仔细看竟然七颗星明晦变幻,甚是奇特。室内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的石椁,高约数尺,重逾千斤的石盖早已歪斜的扔在一旁,四下里尽为青铜所铸之器具,石棺前排有十二只巨鼎,旁边散布其他青铜器皿,地上到处散落着成堆的钱币不知是在哪里放置被群盗胡乱丢弃,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历经百余年仍是光亮如新。众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向石椁内望去,只见里面两具尸骸,一男一女下是世祖光武帝和皇后阴丽华。二人尸体肌肤发黑,是室中忽然新鲜空气进入所致。群盗没来得及折腾尸体,所以尸身完好,身上的衣物仍是光洁如新,只是身周四下散乱的丢弃有无数玉片。
原来至汉始尊崇厚葬。也是私有财产与私有制发展迅速所致。又有政治权力和社会权力的继承者为了明确自己的正统和合法身份,丧葬礼仪也是用来表明“尊尊”“亲亲”等关系的重要形式了。于是社会文明的发展又加上儒家文化的曲解传播,传统社会的道德秩序,规定了“厚葬”的合理性。汉代人们认为玉是山岳之精,玉器可以代表身份地位,若制成器物可以使尸身不朽,所以陪葬品以玉的多寡便可看出墓主的身份。光武帝夫妇二人皆以“珠濡玉匣”所殓,也就是后世人们所说的“金缕玉衣”是把玉石依据身体各部位大小,把玉石也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小片,经抛光,打孔。再用金线缀连起来。从头到脚皆有玉石覆盖,张修所得便是玉制的盖面,另外眼耳口鼻下身皆有玉器所填塞,因为迷信玉能寒尸,如此便可得长生。制作一件这样的衣服所费惊人,故此盗墓之人垂涎三尺,汉代年间玉器为无价之宝,皇室所专用饰物,普通百姓是没有权力使用配戴的,若一经发现便是灭门的祸事,葬玉更是不易脱手,众盗因而把衣服上的金线抽出来,一任玉衣零散。更有王侯殓以“银缕玉衣”,“铜缕玉衣”是以银丝铜线结连玉片制成,不得逾制使用金缕玉衣。每件均是美轮美奂价值连城。金缕玉衣皆是从头到脚连为一片,形似铠甲,晶莹剔透为世间奇珍异宝。

后世无名氏有诗云: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金缕衣虽然难得可是每一个人的青春也是如朝露一样转瞬即逝,若能把有限的青春活的精彩不至在老去时后悔莫及也算是不枉度人生了。棺中其它随葬之物,已尽为群盗所掠夺。寝宫中世祖光武帝生前所用之物甚多,金玉满堂也被翻的不成样子,地上时有散落的竹简,丝帛等盗墓者不入眼的东西器物。几个人又顺着群盗所留的脚印四下巡察一番,见墓中到处有死于非命的盗贼,估计不是为墓中所设机关所杀,也是同党为了争夺室中殉葬宝物内讧所至。几个人巡视好久才在后殿耳房墙壁发现一个洞口,脚印至此不见,显是群盗所掘盗洞。马翔率先钻了进去,几人熄了火把在后紧随,只见那洞弯弯曲曲,仅容一人通过,爬了不知多远距离,马翔忽然停下来,原来前面一块巨石挡住去路,使出浑身力气才把石头推在一边,早是浑身大汗淋漓。出得洞立起身来夜风拂面,顿觉身轻气爽。原来此间已是到了道观墙外了,此时已然夜近丑时,星汉灿烂,虫鸣声声,山空月明阗寂无人。群盗早已遁的踪影不见。远远的望去黄河象条鳞光闪闪的巨龙奔腾翻滚。众人又穿过道观返回陵园中,把下面的情况大致和太虚一讲,太虚也是讶然,每天日夜都有护陵人巡游,这盗贼不知是施了什么障眼法,竟在自己眼皮下边挖了盗洞直奔的寝宫正殿?许多的土方又是如何处理?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时率队的将官过来施礼请太虚过去诊视一下中了毒的军兵伤情,众人一起过去一看之下,尽皆失色,只见凡是被张修及手下米粒所中的军兵约有百名,大都已是昏迷,厉害些的面上都现出一股黑气,呼吸急促看上去很是吓人。太虚一见之下束手无策,太虚虽说也略通医术,但是所知有限、于针石一道寻常的很。马翔一看知此事非樊阿不可,先请那率兵的将领把受伤中毒的兵丁安排在殿堂中歇息。当下牵了荀彧手回道观中去请樊阿前来施治。一进门恰巧和樊阿迎面撞在一起,原来樊阿也担心马翔安危,陵内地下寝宫到底如何了结也需要动翻脑筋才是。三人一见面,马翔顾不得解释拉了樊阿便向大殿中去,进了大殿,樊阿一看蹲下去细细地诊视了一番,知是兵丁身中虫蛊之毒,立起身问太虚丹房中可有漆叶与青黏二味草药,两味药极是寻常,道观有采有很多草药以备不时之需,太虚忙叫弟子回道观中取来一些,又找来一口大锅樊阿亲自煎药,又把自己随身所藏的丹丸化在一处等到受伤兵丁都服了药,伤势严重的樊阿又施以针石,看到众兵丁已无大碍才直了直腰此时已是天光大亮。
这时小道童上前过来传话太虚请几人到他静室议事,樊阿马翔与荀彧和领兵的将官一齐相随着进了太虚清修的静室,分宾主落座后大家良久无言,不得已太虚长叹一声问道:“大家一齐拿个主意来吧,此间如何善后得用心对待!”众人都默不作声,最后那将官忍不住道:“把那坑填平不就结了啊?”说完后见无人附和,眼睛向太虚看去,只见老道大摇其头,急忙问道:“那依道长之见要如何处置才好?”太虚抬起头问道:“此事尚得请史道长来做定夺了!”太虚忙唤过小道童去请,一会儿时间史道人挣扎着走了进来,见大家都在眼巴巴地望着他,心中已知众人何意,当下道:“此事不宜声张,一会儿把陵墓恢复原状,大家于此间事,切不可宣扬,或可保得性命!”众人点头不语,当下出了静室。
那将官要待再问,见众人都是面色阴沉,当下心中暗中嘀咕,出得屋子来忍不住低声问樊阿,樊阿也不多讲当下道:“护陵不力,使世祖皇帝尸骸暴露是什么罪名你自己琢磨吧!”那将官闻言大惊,当下闭口。众人返回到陵园中,众兵丁把园中清理一番,那将官命兵丁把斩获的首级全部扔到坑中掩埋,开始手下推三阻四不肯奉命,直到惹得那将官大怒拨剑在手,众兵丁才心有不甘地依令而行。只是神道两边石象石马石人毁了数具,一时不知如何复制,太虚只得令场子里众人闪开,双手搭在殿前一座碑上,使力一旋,众人只觉脚下震动,再细看时,那神道两边石象等已经变了位置,原来陵中此碑也可以开启墓中机关暗道,太虚这一扳动,地下石宫又位置移动,即使是人们再从坑中盗洞想要进入寝宫已是不可能了。
太虚见陵中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也不多说,命小童敲钟召集手下所有弟子,待几十名道士齐聚殿前命小童从观中取出观中所有浮财,命人上前各取所需,众道吃惊之余,早有弟子放声大哭。太虚也是心下黯然神伤,拿话宽慰众弟子好自为之。众人一见师意已决,只得上前一一拜别,三三两两的去了,只剩下三个弟子不肯离开师傅,跪在太虚面前叩头不止。太虚不再勉强,只得唤起来吩咐准备行李随自己远游。史道人立在一旁面色阴晴不定,又不敢犯了众怒不敢阻拦,眼见得众道士走了个干干净净,才待开口,樊阿和马翔上前也是一揖而别。自己连唤几声,二人也不回头,要待上前追赶时,忽见那率队的将官竟跑上前去尾随在樊马二人身后头也不回的去了,对于自己的喝骂睬也不睬。
伸手去拨剑时,四下一打量,只见众兵丁都恶狠狠地瞪眼看着他,当下打个哈哈掩饰了过去。带头的将官一走,众兵丁当下轰然四散,史道人和几个弟子拦阻不住,眼睁睁看数百兵丁顷刻之间走的一个不剩,当下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一个弟子才要上前,忽见昨日被史道人掌击的师兄脸肿的样子,手伸出去又急忙缩了回来。史道人向后倒去,后脑勺正撞在铜钟上,当下碰的七晕八素,眼冒金星。几个弟子围上前千呼万唤方始清醒过来。定了定神,休息到用了午饭才动身返洛阳复命。
马翔樊阿荀彧出了道观,力劝太虚到阳城盘桓数日,太虚初经大乱,心灰意懒当下答应一行人直奔阳城,那将官随着行到黄河边,后面散兵游勇追了上来缠住不放,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对面来了约有两千人的一哨人马,众人闪在路边看时,只见一竿旗帜随风摆动,上面绣有斗大的一个“张”字,那将官一见旗下一个相貌堂堂的人大喜,忙和手下兵丁拜倒在路边,那将令过来令起来相见,原来此人正是原并州从事张辽张文远。也是奉了大将军何进征召,率手下到洛阳诛除宦官路过此间,那将官率手下投在张辽帐下,与众道士挥手而别。
荀彧勒马在浊浪奔涌的黄河岸边,回首望去只见原陵掩映在邙山万树丛中隐约可见,遥想当年文帝时百姓盗得高庙坐前玉环一事,哪料昨日自己亲眼目睹民不畏死原陵为群盗所发掘尸骸暴露。心知汉德已衰大乱将至,世祖光武帝生时南征北讨纵横天下,如今死去百年儿孙尚在,陵寝竟遭如此肆虐欺凌,荼毒神祗。自己家室宗祠在颖川乃是四战之地,帝陵尚不可全,荀家虽说在颖川广有田土为地方大户恐怕也将有池鱼之殃。应当尽快迁徙。耳中闻得黄河水流呜咽似有悲意,不禁在马上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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