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来横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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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听到四面脚步声起,不禁心如死灰,转眼看到师父惨死的模样,心想:“此时门内弟子怒火中烧,纵有百口也难辩解,今日若是死了,杀害师父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为今之计只有逃出去,日后才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事已至此,不容多想,众人如若围住书房,他就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难逃一死。韩风伸手封住胸口几处大**止住流血,跪在师父面前磕了几个响头,将师父胸口的匕首拔在手中,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我会用这把匕首将仇人的首级割下,祭奠师父的在天之灵。”
他在总舵长大,熟悉里面的一草一木,心知前门防备森严,于是推开后窗跳了出去。刚行几步,只见三师弟何应谦正带了几名弟子向这边赶来,韩风心中暗暗叫苦,但见左侧有棵参天大树,于是飞身跃到树上。
何应谦比韩风要小几岁,身世却和韩风一样,都是父母双亡,蒙楚云龙收为弟子,往常深得韩风照顾。听到韩风杀害师父的消息后,知道其中必有重大误会,但见今日情形却也无法搭救,刚才瞥见韩风跃到树上,却带领弟子向另一边追去。
韩风知他有意放过自己,不觉胸中一热,事不宜迟,几个起落急速向外奔去。好在门内高手都向书房拥去,后门剩下的只不过是二三流弟子。韩风不等他们发出警示,已将他们点倒在地。
总舵后面是片山林,绵绵延延数百余里,另有一条小径直通山顶。韩风心道:“如今身受重伤,走这条小径墨者门众兄弟却也易于追上,到时候被逼动手,难免有所伤亡……”想到这里,不禁一头扎进山林,拼命向里逃去。
这片山林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枝叶密密匝匝,终年见不到一丝阳光。地下积了厚厚一层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韩风只觉伤口越来越痛,头脑昏昏沉沉几欲晕倒,但求不与墨者门弟子相遇,哪里树木密集就往哪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树木越来越粗,光线越来越暗,又行了半里,突觉脚下一软,正待提身跃起,不料这一用力整个身子都向下陷去。韩风随即醒悟:“原来这落叶终年堆积,化成烂泥,久而久之形成了泥沼,只要稍一用力,就会陷下去。”但见前后左右无一处可借力,不由苦笑道:“没被门内兄弟追上,却要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了。”他身世悲苦,如今又背上了杀师罪名,就连青梅竹马的师妹现在也对他恨之入骨,言念至此,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正自心灰意冷,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道:“不要挣扎,否则越陷越快。”韩风心中大喜,道:“莫师叔,是你吗?”忽见一条长藤直贯而来,韩风伸手抓住,正要借力跃出,那声音又道:“这泥浆对你的伤口大有好处,你且在里面运功疗伤,等伤口愈合再做打算。”韩风向那长藤来处望去,不见一个人影,他知莫师叔不愿露面,只好依计而行。好在有长藤着力,身体不再下陷。韩风默默运气调息,几个时辰过后便觉胸口创伤之处奇痒,他知这是外部伤口愈合的征兆,心道:“想不到这泥淖也有疗伤的功效,不知莫师叔是怎么知道的。”莫师叔与楚云龙是同门师兄弟,外号“莫行痴”,只因心爱女子过早去世,于是心灰意冷浪迹江湖。韩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莫行痴在墨者门露过一面,当日便和楚云龙大吵了一架,后来便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在墨者门中从未有人敢顶撞楚云龙,韩风自是对他的声音印象深刻,想不到今日竟会在这深山老林里出现。
长乐亭主这一剑差点就要了他的命,韩风不敢有丝毫大意。又自运功几周天,感觉气息畅通无阻后才拉住长藤爬出泥淖。低头看去,只见外部伤口已经愈合,而内伤只有假以时日慢慢调养了。
韩风顺着长藤找去,却见另一端拴在几十丈之外的一棵大树上,不由大声叫道:“莫师叔,莫师叔……”半天听不到回声,想必莫行痴早已走远。他有满腹冤屈想找人倾诉,如今见莫师叔不声不响离去,忍不住放声大哭。他自幼性格刚强,既便是受过重伤,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今日心痛到了极点,不由泪如泉涌。
过了半晌,这才止住哭声,心中暗自盘算如何行事。只听肚子咕咕作响,好在林中野物甚多,韩风打了只野兔烤熟吃了半只,将另半只塞进怀里。又四处寻觅一番,只见不远处有几行乱乱的脚印,树上亦有刀剑痕迹,心道:“莫师叔把门内弟子都引到别的地方去了,看样子他已知道师父去世的消息,他不但没有杀我,反而救了我一命,难道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只是莫师叔为何不愿见我一面?”想了半天,也没有理出半点头绪,只得辨出路来,准备走出这片山林。他怕再次陷入泥淖,于是跳至树梢,踩着树枝慢慢前行。
走了约有二三十里,突听一旁有低低的哭泣声,韩风心道:“如此深山老林,怎么还会有人。”当即循声跟去,却见一少女正坐在树下嘤嘤呜呜地抹眼泪,定睛一看,正是慕容燕,左右却无半个人影。
韩风慢慢从树上滑下来,沉声道:“慕容姑娘除了哭泣,还会有什么本事?”慕容燕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及至看到是韩风,不由一个鱼跃扑了上来,搂住韩风的脖子道:“韩大哥,你没死?”韩风见她满脸泥垢,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得稀烂,眼中满是关切,心中大是感动,苦笑道:“没死也剩了半条命了。”
原来慕容燕正在客房休息,忽听警钟敲起,知道墨者门遇到了大事,匆匆跑出门来,但见人人慌乱,忙拦住一人问了个究竟,及至听到韩风杀害了墨者门令主,劈头便道:“这怎么可能,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她和韩风一路前来,虽然只有短短半天的时间,但早已感觉韩风处世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但此时人心惶惶,哪里有人肯听她解释,只得跟着众人一起跑向书房另行打算。后来听说韩风早已后门逃出总舵,门内兄弟已分头去追,慕容燕暗暗思忖:“他受了冤屈,自是不愿与门下弟子交手,否则误会更深了。”当即料定韩风逃进了山林,这才一路尾随墨者门弟子追来,不料兜了几个圈子却迷了路,不由又急又怕坐在树下低声哭泣。
少顷,慕容燕才发现自己还搂着韩风的脖子,心中顿感羞涩,跃开身道:“我看很多人向这里追,一路尾随,不料却迷了路,幸好老天爷可怜,又让我碰上了你。”言语之中充满欢喜。

韩风知这深山老林,断不能再让慕容燕独自回去,只有结伴前行走出山林,遂将剩下的那半只野兔递给慕容燕,心中暗自盘算,却不再说话。待得慕容燕吃完,当即领她向前走去。过得大半个时辰,慕容燕忽然问道:“韩大哥,我们是在往回走吗?”韩风道:“前方有个山洞,先去取点东西……”慕容燕见他神色凝重,不敢再问,心中却想:“他怎会知道前面有个山洞?难道此前来过这里?越往回走,越接近墨者门总舵,危险异常,这东西对他肯定是非常重要了。”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韩风低声道:“到了……”慕容燕看去,前面一堵峭壁挡住去路,杂草丛生,什么也没看见,正要开口问,但见韩风向她打了个手势,立时屏气凝神不再言语。韩风聆听半晌,确信四处无人,这才从怀中掏出匕首,一阵砍削,果然现出一个洞口来。
慕容燕随韩风走进山洞,但见洞内不过几块石头,靠墙处有两个木偶。慕容燕拾起来一看,却是一男一女,两人双手握在一起,面目极其粗糙,想必所刻之人纯属无聊,并没有把木偶刻完。韩风低声道:“两年前我和师妹追赶一头小鹿,迷了路才发现这个山洞,当晚就在此露宿……”说罢,从慕容燕手中接过那个木偶,用手轻轻擦拭。
慕容燕见他心情沉闷,安慰道:“墨者门的冤屈早晚会解决,我看很多人并不相信你会杀害师父,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韩风仰天流泪道:“师妹不信,师妹说是我杀害了师父……”慕容燕听罢,扭过头去,轻轻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道:“等你洗清冤屈的那天,她自会相信你的,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心中却想:“他师妹定是非常漂亮,我在墨者门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却无缘相见。”转头看到韩风将那木偶塞到怀里,不由又想:“韩大哥肯定是很喜欢他师妹……”想到这里,心中觉得一阵失落,禁不住流下泪来,至于到底是为何流泪,她自己也是弄不清楚……
少顷,二人走出山洞,一起向前走去。几个时辰过去,慕容燕见韩风脚步越来越慢,知他内伤未愈,开口道:“韩大哥,我们找个地方歇息吧。”韩风点点头,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升起火来,慕容燕却捉住了两只野鸡,开膛破肚,放在火上烤了。片刻,鸡肉烤熟,慕容燕和韩风同时拿着手中的鸡肉递给对方道:“你先吃……”两人一愣,又见彼此脸上满是炭灰,简直成了大花脸,不由同时笑出声来,刚才的沉闷一扫而空。
二人晓行夜宿,过了约有大半个月,韩风内伤逐渐痊愈,前方树木越来越稀,地上落叶也渐渐少了。慕容燕怕他感伤,一路上尽说些自己遇到的奇闻怪事,墨者门的事再也不提。
这天日上三竿,二人正往前行,忽听前方一阵吵嚷,韩风吃了一惊,心想:“连日来都没有碰到一个人影,难道是门下弟子尾随而来。”跃至树梢远远一望,前方原来是座村镇,街道上熙熙攘攘煞是繁华,像是在赶庙会。慕容燕看到那个小镇,不禁欢呼道:“绕了一圈,竟然回到了这里。”韩风奇道:“你知道这个小镇?”慕容燕笑道:“我怎能忘记呢?这个小镇就叫勿忘镇,处在洛阳边上,到了这里,就快到家了。”
但见镇前有条小河,二人隔水一望,不由相视一笑,原来都是满脸泥垢,衣衫褴褛,活脱脱两个乞丐。韩风突然道:“我们何不……何不……”慕容燕接口道:“何不扮成叫花子?一来可以躲避墨者门弟子追踪,二则可以慢慢打探消息。”韩风笑道:“姑娘真是聪明绝顶。”于是,二人污垢一概不除,又捡了两根木棍,低眉弯腰向那小镇走去。未被楚云龙收留之前,韩风不过是街上的一个小乞丐,如今重操旧业,倒也轻车熟路。倒是慕容燕感觉大是有趣,逢人讨赏,见摊讨饭。
街上人来人往,各式小吃杂货铺满了几条街,连年战乱并未殃及至此,镇上一片繁盛景象。行至街头,但见小商小贩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韩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侧耳听去。只听一个瘦瘦的汉子道:“我们这个小镇向来无啥仇怨,墨者门为何来此布哨?”韩风和慕容燕同时心中一悬,没料到墨者门竟然已在此布下岗哨。只听另一个汉子小声道:“听说是出了大事,上个月墨者门老令主楚云龙被他的大弟子韩风杀死了。”那个瘦瘦的汉子不信道:“胡说八道,楚云龙一身本领,素有‘中原第一高手’之称,韩风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怎能打得过他老人家?”
一个黑脸老者叹道:“看样子是实情了,楚老令主一世英名,怎么会养了韩风这个狼崽子。”这时,旁边一个卖烧饼的插口道:“听说墨者门已发出了武林帖,请求武林同道共同诛杀韩风。这韩风早晚得被千刀万剐……”言语之间,脸上均是显出愤恨的神色。
慕容燕听到人人唾骂韩风,正要拉他走开,忽听旁边一个刀疤脸骂道:“武林中的事你们懂什么?楚云龙手中有一本《广陵散》,谁如果得到了它,就能够天下无敌,如果我是韩风,我也……”那刀疤脸乃是镇上的一名武师,和江湖人物多有来往,最是喜欢向别人吹嘘江湖中事。几个人见状,连忙陪笑道:“三爷说得是,三爷说得是……”
韩风心道:“《广陵散》虽是墨者门的镇帮之宝,师父曾拿给我瞧过,不过是一本琴谱,里面并没有盖世神功,没想到江湖中竟传出这种消息。”忽然心中一动,顿觉后背发凉,暗道:“墨者门传出这种消息,肯定是要把我置于死地了,武林中若听到《广陵散》中藏有盖世武功,人人眼红,我所到之处定然一片纷争,纵使绝顶高手也难逃武林豪杰一波又一波的追杀……”
正在寻思,那刀疤脸突然住口不言,悄悄走了开去。韩风转眼一看,只见一位相貌奇丑的老者正向这边走来,心中暗暗叫苦,原来那老者正是墨者门百鸟堂舵主宋子荣,一把离子剑在江湖中颇有名望。韩风素喜他为人豪爽,所以经常与他打交道,这一身乞丐打扮恐怕躲不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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