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山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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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九州炼气士第一人是何许人也,这个问题真可谓众说纷纭,难得一断。
单就数最近三百年以来的风流人物,这个问题就会有不下二十个答案:执掌衍圣孔府,领袖天下士林一百余年的衍圣公孔沧;元末入道修行,传说得到广成仙师馈赠,一力重开三江水源的昆仑玉虚宫掌教真人虚靖;坐镇北邙山将军陵,在青史上用二十万胡人鲜血写下汉家怒火的兰陵王冉闵;加上五台山陀若寺的守山头陀,曾经一人灭尽三千妖族的金刚和尚了然;抑或最神秘的,炼成域外修罗一族最高秘典的天山中央修罗神坛的执斧大魔将向天戚。……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余人,都是传说中度过第二次大天劫,人人身怀滔天绝技的地仙级高手。
只是这些修行了一二百年,心神早已平和之极的极道强者,轻易不会动手,彼此之间更是不会无故交锋,所以这其中谁的术法最厉害,谁的真元煞气最浑厚,也就只成为了天下炼气士们口中绝好的谈资,为人所津津乐道,抑或胡说八道。
而且,这还只是算了赶来轩辕丘会盟的炼气士强者,至于八百里蜀山中藏了多少修行了三五百年,若不是抑住真元,立刻就要应劫飞升的散仙、地仙,小雷音古刹中有多少早就可以荣登西方极乐的,如假包换的罗汉、天龙,博布青高原的布达拉宫中有多少被大日如来选中的密宗活佛、法王。如果算上这些人,就连活得最长的炼气士也说不清谁才是九州练气玄门第一人。
但是,若问九州第一法宝之名花落谁家,这个问题却是出乎意料的毫无争议。
只有帝师!被孔子后人收藏的帝师!
无论是酆都鬼城中秘藏的,货真价实的幽冥地府法宝“哭丧棒”,还是长安城外法门寺众僧守护了无数个冬秋的“金色血舍利”,甚至是昆仑玉虚宫中,那一方连是否存在都是虚无缥渺,无迹可寻的封神遗宝“翻天印”,都无法和这一面玉笏相提并论。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这一面玉笏的前身叫做“传国玺”,而这方传国玺的前身被叫做“和氏璧”!
秦王嬴政得天下,靠的无非是三样东西,一是武安君白起一手训练出的六十万秦师:纵横天下的“黑甲虎贲”,二是气运到达顶峰,当时处于最鼎盛时期的法家一脉,还有就是灭赵之后所得的和氏璧。
而在这块凤凰栖玉被雕琢成玺,丞相李斯折损百年修为为之镌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字,再倾举国之力渡过了神器降生所引发的九九八十一日的九天雷劫之后,帝王圣器传国之玺才终于炼成!相传持有者能够凭借传国玺融合一切形质的天地灵气,并将之化为己用,无论是九天清气,九阴煞气,甚至是沙场杀气,都能在这王道之器的周转淬炼下轻易化为持有者所需之力,神异莫测。手里有了这么一件传奇物事,地仙也能像天仙一样,调动无限天地灵气为己用,无敌于天下。所以,那个手中握着传国玺的帝王,结束了百家诸子争鸣的战国时代。
然而,众所周知的是,有一年秦皇游洞庭,波浪滔天,欲倾覆龙舟,秦皇无奈之下以传国玺镇住了波涛。只是,唯有炼气士们才会发现一个巧合,在那场波涛之后,儒门原本层出不穷的地仙级高手竟似一夜之间全数陨落,而当日随秦皇出游的法家精华高手也在数年之内渐渐从青史上敛去了行踪轨迹,再无声息,最终成为法家衰落的开端。
令人玩味的是,这件事发生在秦皇焚书坑儒的两个月后,仅仅数年后秦皇便告驾崩。
洞庭儒法两门决战,决定了这两个最富实力的宗派,谁才是今后千年的九州正统;而儒道向皇道的宣战,则决定了今后千年,谁将会依靠谁。这是一个天下炼气士都心照不宣的大秘密,一件九州儒门所做的最大逆不道,却又最成功的事,然后,儒门胜了,帝王手中少了一方传国玺,而儒门手中多了一面玉笏。

总之,从那以后,帝王们为之不顾一切的传国玺就不再是从前的那方传国玺,九州的帝王们在力量上,再也不能像秦始皇那样和炼气士相提并论。
更富有传奇色彩的是,千百年来,无数读圣贤书而得道的儒门炼气士,为求得一个在先贤碑林中留下声名生平的机会,都会在渡劫之后,飞升之前拜访衍圣孔府,将毕生所学,所创的绝技和自己百余年修成的浑厚儒功灌注到帝师之中,在这尘世第一法宝上,将自己的绝学志之永恒。
简单地说,一千多年来,帝师被数以百计的达到齐家、治国之境的顶尖儒门炼气士以无上儒功淬炼,以无数禁法加持过。如此一来,蕴含在帝师之中的种种儒门禁法,更为这件永恒之物添上了一抹浓重的不容侵犯的色彩。
所以,帝师是九州之上唯一一件由先天神降之美材和后天气运之磨炼所完美融合的奇迹产物,也是九州唯一一件能够镇压宗族气运的王道法宝。所以,九州儒门凭借这这一件蕴含了无数成王败寇,风雨飘摇般沧桑经历的帝师,稳稳占据了九州二千年的正统地位,凭着这一镇压气运,扭转凶吉的至宝,天下的儒门士子千百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佛家和道家所经历过的颠倒毁灭:“三武灭佛”,“元兴贬道”,只有儒门,从来都为历代皇室倚重,未曾经历过什么波折,这其中,帝师功不可没。
从来,帝师都象征着儒门牢不可破的权威,而如今儒门居然要请动“帝师”,难道九州之势已经危急至此了么?听得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众炼气士在震惊之后不免疑惑,疑惑之后则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一众惊愕未定的炼气士沉吟之时,孔沧转过身来,道:“沈廷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那一直肃立的巨商沈廷面色一凛,行了一礼,低声道:“在下到此,实是有一大事要告知各位尊长。”
众人面色稍霁,在这动辄灰飞烟灭,人财两无的大劫面前,这些唯利是图的巨贾居然一个都不曾离开,这无疑能够让人对这些不具有炼气士身份的炼气士们高看一眼。
沈廷轻咳一声,高声道:“西方天主圣廷为应此番大劫所建之“十字军”,已然行到九州四千里外的南洋马禄甲海峡之上,帆樯耀日,白芒光夜。无论是当地土著,还是华族商人,甚至是我商门船队,见者即被其屠灭,委实气焰熏天,依据大德隆南洋分号推测,这支“十字军”大约一旬内即可到达云梦大泽,我等不得不防。”
眼见得众人面露不屑之色,这位天字掌柜眉头一皱,续道:“西方天主圣廷,传承千余年,信徒亿万,甚至得域外至高神祇之眷顾,虽然往往以堂皇之态,行豺狼之事,但其底蕴绝非区区天方洲法老护卫所能比拟,乃是西方第一大宗,绝不可等闲视之。”
然而,这一干炼气士今日所经历的惊骇实在太多,区区西方的一个从未见过的宗派根本不能再带给他们太大的震撼,绝大部分炼气士依然沉浸在复杂的感想当中,彼此浩叹,寥寥几句“道友说的是。”“我等当谨慎应之”让这位身家巨万的大贾唯有苦笑不已。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方才悄然踱步走开的衍圣公身边,正立着一个身形若有若无,沉静如水的虚幻倩影。
“真的一个都逃不过么?”只听得那虚幻倩影低声沉吟,那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沉静,如同累累青史。
孔沧遥望东方,沉声吟道:“也未可知,最后一炉息壤,将在二十九日后功成,整个九州的气运前程,都会在这二十九日后见得分晓,二十九日后,若练气玄门存,则九州存,若练气玄门不存,这子孙后代,大地桑田,都要变作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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