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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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换人上去?!」
所有人一听皆茫然的怔在原地,互揪著眼也搞不清楚怎麽回事。李其仓首先反应过来,蹙起眉问道:「为什麽要换人上去?发生什麽事?」
被强制坐下的人脸色立刻抑不住的刷白,僵硬的别开了脸庞,单季扬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大步走到李其仓面前。
眼前高大的身影,虽然让脑海里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当年的事,然而身为一个教练该有的态度与责任也让李其仓用著冷静与客观的角度去面对。
「……」
「什麽!?苏……」
突然的呼声又突然的噤声,李其仓下意识出口的惊讶再次吸引了所有选手们的注意,而坐在位置上的人也明白了事情无法再隐瞒,转头对上了一双墨绿瞳眸,一瞬间手腕间的颤动痛的让他眉心无法舒缓开来。
「好了,长距的三位选手先上场。其馀的仔细观战,不准再喧哗!」沉吟了会,李其仓转过身拍拍手吆喝完,并请社长欧阳暂带到教练席上坐定,才走至苏澄面前。
「教练,我没事。」忽略那朝自己射来的目光,顿了下还是坚决道:「让我……」
末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高大的身影走近他。突然涌近的压迫感让苏澄呼吸猛的一窒,深吸了口气,他厉声道:「我们没有後补。」
「好了,你什麽都不必说。」严肃的视线扫过道服袖口间,隐约露出的手腕上带著红肿,李其仓眉心一凛,道:「你是无法再上场了,我也不会让你去冒险。……你的位置弃权吧。」
弃权?!两个字犹如锥心之针一样的猛然刺向苏澄心里,紧蹙的眉头上开始盛上薄薄的冷汗,微张放大的瞳孔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复赛所采的是团体分,不管短距或长距的选手在每一个位置上的角色都非常重要,依照所有的人员排定,不是所有位置都可以换上後补选手代替,尤其最後一项拉分重手的苏澄位置,更不是任何一位选手可以轻易取位上场的。
明知是没办法的事,可是心里头瞬间荡到最低点的无力却是无法释怀。
乏力的手在颤抖,紧咬著唇的苍白面容上什麽都没有,然而另一双一直紧盯著他视线却什麽都看尽。
「啧,真麻烦……」
耳边突然划破沉默的啐声响起,苏澄紧闭的双眼倏地张开,男人侧对著自己的轮廓深刻,双眼看著前方却带著冰冷,还握著自己长弓的手臂上肌理明显,刀凿般完美。
半刻失神间,耳边又再度响起那道声音:
「喂,拿套道服给我。」完全命令式的语气,却是淡淡。
苏澄瞬间愕然,站起身子,不明所以的看著单季扬。「你……」
低沉的嗓音里虽然淡然,却有让人不容质疑的认真,瞬间心底跳失了半拍;还怔然间,那深刻的轮廓已回身面向自己,一双幽暗的眼睛紧盯著他。
李其仓闻此猛地转身,眉头蹙紧的视线在两人间游移著。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然而事实的情况已不容他再犹豫。
「季扬,…」声音一顿迟疑了会又道:「你真的愿意……」
「少罗嗦,老子说了就算!我没那閒情耍你们!」撇撇嘴,刀削般的薄唇不耐的又喃了声:「妈的,玩个比赛还得穿那什麽鸟服装?」
点点头,李其仓原本已不抱希望的双眼登时又恢复了信心,转身招来一个低年级社员,交代了几句,便又往教练席走去。
顷刻间,只剩两人的空间变寂静。苏澄看著他,双眼里有不懂的思绪在。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
单季扬哼了声。「废话,我当然知道。」
「…你会拉弓?」微讶,见他无意回答自己,苏澄顿了下又道:「我惯用左手,那是左位弓。」
「…左手也行。」转开了视线,单季扬淡淡地回道,嗓音听不出情绪。
苏澄看著他的侧脸,不解著所有的事。僵窒的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他还来不及思考间,不计礼数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喂。」
苏澄抬头,赫然发现两人间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下意识蹙紧眉头想拉开距离,岂料单季扬却突然挨近了耳畔,慵懒的低声道:
「我上场,你知道代价吧?」
震惊间,苏澄想伸出完好的一手推开对方,却被握在一旁不能动弹。「什──」
微热的呼吸离开了耳际,单季扬看著他,危险的眯起了眼。「比赛完等我。」
苏澄紧咬著下唇,双眼瞪视著眼前明目张胆的人,原本已失了血色的脸庞瞬间被刷得更显死槁。
似乎很满意看到他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单季扬唇角微勾,突然拉过苏澄在他嘴上亲了下。
「你!」愕然的想再次推开他,单季扬却早他一步松开,转身往赛场上走去。
难以置信的瞪著那背影,虽然室内仅剩下他们两人再无别人,可是大庭广众下他竟然……
无法掩饰掉的惊慌随即出现在精致的脸庞上,瞬间搅得他脸色一青一白。喘著气,左腕间的疼痛犹然可以感受到,但此时他却无法去正视那痛觉,所以的感官皆被用来承受刚刚那人所突然给予的告知──
告知他该为此付出的代价。
20
执长弓的人不疾不徐的往赛场上走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赛程区里时,周围各校休息区礼准备观战的选手们无一不瞠目,观察席上也寂静成一片──
御兰的最後一位拉分长距选手,不是苏澄吗?
就连御兰的选手们也呆若木鸡,欧阳率先反应过来,「教练,怎麽……」
李其仓只是摆手要他少安勿躁,同时也转身要众学员们噤声,仔细安静观战。
他有信心,四强会被他们御兰拿下,早在那人愿意帮忙的时候,结果就是这麽被定了。那是毋庸质疑的。
众人虽然疑惑著,之中也有不少人是为了那纤细身影的拉弓之势而来,但是此刻突然上场的人,执弓之姿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强悍气势,还蕴含了种敏捷精锐感。让人无法将视线转移开。
无视於周遭与同比分选手的目光,单季扬漫不在乎的直接套上了道服,在腰束上随意的打了个结。才刚上位立点,眼角瞟到了另一位比分选手,眯起了眼。
「哦…是你啊。」懒懒地开口,话里不是疑问,而是带著嘲讽。
耳闻那声音,李嘉诚始终不敢转头的脸色瞬地青白交错,却是敢怒不敢言;再次见到这男人,手里竟然还是拿著弓,心脏狂跳著,肋骨间忆起的痛让他冷汗直冒。
见他那副鸟样,单季扬嗤了声,即拿起了手中的长弓端详了会,又在弦上弹了下,细弦在震动不过几下後便瞬间恢复静止,随即又感觉了下手中长弓的沉重感。
是把好弓,比起普通长弓的弓身还来得长,就连磅数也来得重些,但对目前执著它的人而言就像驾轻就熟般,丝毫不感困难;上好的弦线经过一拉,便知道其质量的坚韧度与弹性。量身打造的暗色长弓,显现了它的主人对拉弓这项活动的认真。
勾起了唇角,深刻的五官上饶富兴味。
比起单季扬的閒暇自在,李嘉诚虽然隔了点间距站在另一旁,然而那股不言而喻的气势还是让人备感压力;不停冒出的汗滴早已浸湿了背弯,闭上了眼,他要自己冷静;长林好不容易又从第四轮初赛里起死回身,这是最後的机会了,他是拿分的最後关键,一定不可以在此时输给了心底对这男人的恐惧!
咬牙,李嘉诚转头愤恨的瞪著他,道:「单季扬,不管你又拿弓的理由是什麽,最後一个晋升机会是我们长林的!」
单季扬闻言挑起了眉,意外的没有动怒,松了松脖子把长弓换到了右手;此时裁判的哨声已起,李嘉诚如临大敌般的快速举弓在前。
──而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快到让人来不及眨眼。
早已无法安然坐定的纤细身影立在休息区内,双眼专注的看著赛场上情形,心跳声却大到周围只剩自己的他都听得到。
他刚是怎麽说的?──代价。
为此,他要付出那人该得到的报酬,是吗?……而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那人所指的是什麽。
……那些偶然被自己埋在胸臆的恐惧又开始翻腾,所有的汹涌,皆直往心口里抖瑟。远方那人拿著长弓立点的身影,让人瞬间感到呼吸一窒,苏澄难受的紧抓胸前衣料,咬紧唇瓣,脸色泛白地喉头紧缩。
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忽略掉所有窜起的感受,腕上的疼痛却一再的提醒著自己的无力感,乏力的松开了唇瓣,内心在挣扎著,却无法说服自己放弃比赛。
该怎麽放弃,已到此地步;这代价,他该怎麽付……
「澄!」
著急的声音乍然响起,思绪瞬间被中断。转身一看,是父亲担心的脸庞,还喘著气,似乎跑过来的。怔著,父亲真的来看比赛了。
「你哪里受伤了?!」
心里蓦地一沉,不想父亲担心,苏澄牵强的划开嘴角。「爸…」
然而,还是瞒不过身为父亲的细腻心思,「你的手怎麽了?!」苏言说罢,不容儿子遮掩,向前拽起了他的手。
手腕被拉起时又泛起了疼,苏澄皱紧眉头忍痛的模样立时入了父亲的眼,苏言抿唇凛眉,拉开了袖口,赫见细白的手腕上出现一大片红肿淤青。
「怎麽回事?──怎麽会受伤的?!」
在观众席时就一直期待著儿子的表现,然而等待多时却始终不见苏澄的身影,眼见最後一位上场的人却不是儿子,正疑惑著自己就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随即被管家告知大儿子受伤的事,惊愕间自己已冲下了观众席。
「……」很想直接说自己没事,然而手上的情况却是不争的事实,父亲拧起眉头的模样让自己开不了口。
无法对父亲说谎。咬著唇,苏澄转头看了眼赛场上,踌躇不安的心在强烈跳动著,也在挣扎著。
「咻」的最後一声,箭矢最後停在远方箭靶上几乎没震动,两只箭身挤在红点里紧邻著其他箭矢。全场瞬间爆起了一阵激烈的惊呼──
「太、太厉害了!长林的选手根本还没拉完一轮……」
「赢了!御兰拿下四强资格了!」
「好强啊──他是什麽人?怎麽之前没见过?」
不绝与耳的欢呼声持续的高涨,而拉完分的人早已毫不留恋的走出赛场。
哨声响起,长林的李嘉诚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看著远方箭靶上的红点,长弓早已无力在手,箭袋里还有将近五只的残馀──
那真的,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轮远距不过十来只箭矢,再快的速度与上箭需耗尽几秒,视线对上箭身确定准头,再出箭……他的速度不仅快,所有姿势与力道都是混然天成的顺畅与霸气,即使拿的是左位弓也丝毫没有影响,宛如绝对般的横手立点,还有俐落的拉弓……,而最後竟然直接上弦两箭──
铁青著脸几乎泛白,李嘉诚简直不敢回想比赛的一开始甚至是到最後。
那究竟,已是怎样的一个速度……?
只是一瞬间了。
「天、天啊……一年不见,他、他还是一样……」
「那简直太快了……」
「嘘!」
高大的身影步回了休息区内,众人原本惊豔的声浪也噤声成一片,只敢待在原地让出一条路。
单季扬视而不见周围的目光,淡淡的视线扫过里头一角,该在的身影早已不在。面无表情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思绪,脱下了道服随地一丢,手依旧执著长弓,即转身离开。
李其仓连忙叫住他:「季扬!」
虽然背对著,但是步伐终究是停了下来。李其仓走至他身前,见他已显得不耐之色,赶紧又道:「谢谢你帮这个忙,我知道你……」
单季扬哼了声截断他的话,「老子才不是卖你们面子。」随即继续迈开步伐。
早就知道那火爆浪子的性子,虽然很尴尬,李其仓也不甚在意;只是,不太明白他怎麽会突然愿意帮忙?
「教练,单他……」看著那已走远的高大背影,欧阳还是好奇。
「好了,苏澄他受伤了。幸好四强赛还有一个月,叫众人等会留下来,我们要做检讨。」
苏澄受伤了?!顿了会,欧阳还是选择沉默没再问。「…是。」
而在室内某一角,一个自始就沉默的身影攥紧了拳头,努力克制住全身泛起的颤栗,双眼里只有无尽的愤怒与……恨意。

21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头一片黑暗,纤细的身影倚靠在窗前,沉静的面容下,眼帘被月光给打出一片阴影。长长的,淡淡的痕迹。
垂在身侧的左手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绷带还带著一股药味,传进鼻息间让人忘了刺痛。
却忘不了心底的无力感。
而他知道,比赛是不会输的。
闭上眼,无声的叹息溢出。那人的执弓之势,宛若黑豹之姿般优美,拉开弓的瞬间,敏捷与锐利的速度和著力道传出一股霸气。就像他一样,那麽目中无人,那麽任意妄为。丝毫地,……都没有顾虑到他人感受。
只是,没想到他会出手帮忙弓社;更没想过的是,他竟也会弓术;说起来,对他一点也不熟悉。印象里,只有他毫不保留的放肆与狂妄。
手指无意识的在绷带上磨娑著,略粗的质感像是在提醒著什麽,一股震颤间,腕上又觉得痛了。
※※
「替他上场!?」温文的嗓音响起,慵懒的语气带著生硬。手中的长弓已垂於身旁,微侧著身,白天麟看著身後的人。
「是的,在今天的第二复赛里,单季扬以场上最高分拿走四强赛资格。」戴著眼镜的人,虽是不疾不徐的报告著,语调却显得有些紧张。
「方辉…」声音已沉下,似是极度不满。
方辉对上了白天麟的目光,冷汗从脸庞滑下。「是的,少爷……我是照你吩咐去执行的,却没料到单季扬也在会场上,更没有想到……」
「闭嘴!」丢下了长弓,白天麟摘下了眼镜,眉稍已不耐的皱起。
「是…」弯著腰,方辉静待一旁。
「没想到那唯我独尊的家伙也会出手帮人…」斯文的脸上一片阴侧,不耐的解开了发带,一头黑色长发飘散在身後。
是因为他吗?就因为他的手不能拉弓了?
「算了,…是我失算。」嘲讽似的哼了声,白天麟拢了拢长发,任其飘扬在风中,似又恢复好心情般,笑了。
狭长的双眸里却一片冰意。
「不过,你做的很好。」笑痕拉大,看了眼手中的长弓。「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可得好好练练了。」
那麽,我们就射场上见吧。
※※
偌大的客厅里,男人放松把自己陷入宽大的沙发里,虽然闭著眼,但那宛若刻下般的冷峻线条却没在岁月的痕迹中消失。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他沉著的等待著。
终於,一阵吵杂的引擎声由远咆哮而近划破宁静的早晨,却在更接近的瞬间转为静默,听见大门传来的钥匙声,男人睁开了眼。
「──你还知道回家的路?」就在那人就要越过身旁之际,具威严的声音冷硬的响起。
「什麽家?我听不懂。」手插著口袋的人漫不在乎般,连看也不看沙发上的人一眼继续举步。
「不是叫你昨天就回来,你跑去哪?」对那态度颇感头疼,男人眉心蹙紧看著那高大的背影。
「罗嗦,我不是已站在这了!」不耐的回道,已变冷的面孔上,有跟男人极为相似的五官。
「…听说你昨天去比赛?」语气里有惊讶,见儿子不回答,男人又问:「…你…又拿弓了?」
虽然态度依然强硬,但略略的,有点小心翼翼。
闻者,早已变冷的脸庞瞬间变得更为冷冽,不同瞳色的淡然目光扫了男人一眼。
「吵死了,知道了还问?干嘛,怕那些家伙给你报错?」嘲讽的回道,高大的身影索性不再搭理他往楼上去。
那目光,冷得男人心头上一紧,拧得他几乎要忍不住卸下一身严父样。
没有否认那番话,男人看著那背影又道:「换下那身衣服!瞧瞧你什麽样子?!对方可是我商场上的重要朋友,你给我安份点。」
回应男人的只有哼声,无力的闭上眼,冷硬的面容充满疲惫。
宽大的空间里,只有沉默。加长的礼车穿过所有街道,初冬里的骄阳斜斜的扫过一片,洒下完好的金黄色泽。
光线穿过了玻璃门,停在那看著窗外的无表情面容上,一点点折射进双眼里,把墨绿的瞳眸给照得透澈。
「怪了,怎麽这次你就突然答应要去了?」男人率先打破静默的问道。
「…没为什麽。」淡淡地回道,面容依旧看著窗外。
知道他不愿多讲,也或许是自己多想,可是知道他性子所以不免觉得好奇,从来没有一次的聚会或是聚餐可以让他点头,却在自己随口叫人传达时听到意外的肯定答案。
越来越搞不懂儿子在想什麽了。或许,他也真的从来没有懂过。
车子在一间占地颇广的房子前停下,经过通报,雕花自动大门由内开启,缓缓驶进由一大片花园围绕的长长小径上。
途间,经过了一大片花圃边,锦簇间只有各式颜色鲜艳的花朵。然而眼力极好的人还是补捉到一抹身影,那身影修长又纤细,肩上的发丝轻盈飘荡间,被阳光晒出一圆光圈,风吹过露出了一张细致脸庞。
那双深色瞳眸看著,眼里只有专注。
苏家的主人亲自到门口迎接著,见到老友欢喜之至见到一旁面无表情的人笑道:「承天,这儿子俊啊!」
单承天瞥了眼儿子略显不耐的表情,也感骄傲的笑著。「欸,小犬性傲极了…你可别介意啊。」
「什麽话,孩子有个性是好事!哈哈…」
苏言是明眼人,也知单家间的事,今日真见那孩子肯赏光过来聚餐,当是非常高兴,想到儿子可有个弓术上的伴,更是笑得开怀了。
偕同步进了屋内,单承天问道:「苏言,怎不见你两个儿子?」
「小儿子跑去他老妈那了,大儿子在家。」苏言说罢即转身招管家去叫人。「我们先就座吧,餐点早准备好了。」
「爸。」
来到了饭厅,见父亲坐在主位上,两个背对著客厅的人比邻而坐,苏澄绕过餐桌在另一边位上坐定。苏父进儿子终於出现,原本笑著的脸又浮上了一丝担心:
「澄,不是去晒太阳吗?怎麽还是这麽苍白?」
白净的面容在冬天里更显苍白,昨夜几乎没阖过的双眼下有层淡淡的阴影。疲惫,显而易见。
「没事的,爸。」苏澄淡道,要父亲别担心。
抬眼间,正想向父亲的客人们颌首致意,却震在当下,身形一僵脸也瞬间刷白,眼睛忘了眨,只是愕愣的看著对面的人。
「澄,这是单伯伯,跟他儿子季扬。」
22
那双深若寒潭的墨绿眼眸,在对上时紧盯著他,瞬也不瞬,完全不在意两人间的对视会造成旁人什麽样的猜测,那明锐的视线,只是不罢息的看著,带著一股幽暗的光辉。
如果不是那短暂胶著视线的瞬间,彷佛两人就只是异路者了。
拉回自己的失态,苏澄垂目避掉那人的目光。执起叉子的手下意识的使劲,指头有些泛白。
「好漂亮的孩子啊…苏言,我看两个小孩都是遗传到母亲了?」惊豔於那容貌,单承天打趣道。
「哈哈,好说好说,不过你的眼光真利啊………」笑著,苏言双眼里满是喜色,对两个儿子优於常人的外表为之骄傲。
没再调动视线,苏澄始终垂目未抬,也没再感觉到那锐利的目光。
餐桌上两个大家长边用膳边畅快的交谈著,另外两个虽然对面而坐,却始终无一方开口,比起另一边的气氛,两个人间都只是沉默。
「欸,承天,我听说季扬也会弓术不是嘛?」
苏父突然地一席问话,让苏澄心失了一拍,不由得全身绷得更紧。
「是呀,不过这小子很久不拿弓了……」单承天应著,突然一顿又道:「不过昨天不知怎的,又突然上场了……是吧?」像是为了真正的寻求解答,他转向身旁的儿子问。
单季扬意外的没有什麽情绪表现,只是身形往後背一靠,目光看著对面,淡淡地开口。
「是啊。」
那泛白的脸色立即变得更无血色,咬著下唇,苏澄霍然地起身。
努力遏止住心里的骚动难平,那声音带著不稳道:「各位慢用,我先回房了。」
苏父颇为讶异,随即又道:「澄,你不舒服吗?那快去休息吧。」
向来总是沉稳的人以快步绕过了父亲的主位,在转身的那刻,没注意到那双原先看著前方的深沉视线,在他步上楼梯的同时也瞥开了眼。
高大的身影也随之霍然起身,在两老讶异的目光下也跟了上去。
单承天还来不及开口,那身影已消失在楼梯间,尴尬的回了神,笑笑:「这两人怎麽啦,这麽快就熟识了?」
这番话即使提醒了苏言,只见他拍了下手,啊道:「我就觉得眼熟!季扬昨天帮我们家澄上场嘛!」
长长的走道上,单薄的身影已缓和了步伐,陷入思绪的潮涌间,没注意到背後如大猫般无声的脚步;霎时,一股力道拽住他的右手把他往墙上一抵──
惊愕著,抬眼对好焦的瞬间,是男人冰冷的深绿眼眸。
「!?」他怎麽,……就这样跑上来了?!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感觉喉头一阵发涩,苏澄下意识的想甩开臂上的箝制。
「为什麽先跑回家?」没有依那挣扎的力道所愿,单季扬没有松开手,只是意外地淡然问道,听不出情绪。
感觉心脏里不安的跳动稍止,苏澄伸出另一只手想推开臂上的力道,使力间,裹著绷带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眉头慢慢聚拢。
「…你先放开…」
这里是他家,他想做什麽……下意识里,心底会被他箝制住自己的动作给**不安,那种熟悉的恐惧会侵蚀他,让他无法安然的面对身前的人。
「紧张什麽!」
单季扬拧眉,握住了苏澄正在使力的左手,粗鲁的执起用指间磨娑著绷带粗糙的表面。
「还痛?」
苏澄全身蓦地一僵,直觉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单季扬却不放开,手掌顺势穿过那细长的指间交握,垂首俯视他。
「我有很多时间慢慢听你解释。」
「解释什麽……,放开我!」右手臂被箝制住,左手指间被穿过交扣,异然地,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在心里头蔓延。
「要多久才会好?」不理会他的要求,单季扬迳自看著他的左腕。
原本细白的手腕上,被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绷带缠绕在上头,比原本骨节还要大的凸起,刺激著他的视线。
「几个月。」似被挑起了那股无力感,苏澄别开了脸。「这是我家,你……」
扳回了他的脸,单季扬意外地有耐心。「几个月?」双眼却已危险的眯起。
「你到底想做什麽?如果没事请你放开我。」扭开了脸,苏澄深吸口气。
似觉得有趣,单季扬挑起了眉,「做什麽?」扬起了嘴角,他再次扳正他的脸对视,缓缓地,低沉的嗓音开口:
「我来拿我的代价。」
苏澄闻言脸色蓦地一僵,心里一阵交织的紧滞,全身泛起一股遏止不住的颤栗,那份不安感又开始在体内叫嚣,让他下意识的咬紧唇瓣。
那人说出了什麽话,脸庞始终狂傲不羁,像是完全不在意其内容可能造成另一方多大的震撼。
还是那麽的,……放肆。
「我说了我一定会得到你,……只不过这次我不想强迫你。」看著他深色的瞳眸,倏地变得深沉。
那双眼,犀利的盯著自己的猎物般决绝,幽暗的里头藏了些什麽,让人分辨不出来。
「你……说什麽……」难以置信的看著他,完全无法预料到他会说出的话。
嘴唇翕动著,被那双炙热的双眼紧盯著,震惊得无法再出声。
交扣的指节离开,转向握著他的手腕又道:「比赛我会帮你拿下。正好,这比赛你很不想放弃吧?除非我帮你上场,不然你以为那些小子可以帮你拿下分数?」
苏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用力的挣扎著双手,意外的左手马上被放开,右手却还是被紧紧箝著。
「你…!」感觉喉咙处一股气咽著,怒意让他再也顾不得手上的痛,空著的手想拉开那只手,却反而再次被握住──
「我没有求你!比赛我可以放弃!」瞪著他,清澈的眼里满是冰焰。
单季扬闻言挑起了眉,握住他的手往墙上一抵,低头堵住那唇瓣,紧压著辗转,舌尖恣意的窜进搅动,不让他有机会再开口。
「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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