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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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知名运动复合式酒吧内,由玻璃门阻隔开来各领域,不论假日与否,各房内皆拥有固定的会员人潮。然而今日,情况有点不同……
「碰」的一声,一个身影被狠狠的踹了出去,手上的球杆无用武之处即脱手甩了出去,身体登时狼狈的撞往桌角去。背脊直接命中的後果,连喊痛也来不及。
观看的人群霎时全都噤声,无人敢上前搀扶。地面上的家伙倒的倒,哀嚎的脸上多半都挂著彩,就连身体也已无法完好站起。
这是当然的了,任凭哪个脚被坚固棍棒硬生生挥往膝盖去,就是再强的身体也承受不了那种剧痛。
男子独自一人倚在角落里,拿著烟的手还微微发抖,就连放进嘴里这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好,微恼的丢下烟,他无力的耙了耙头发。
瞄了瞄场内,不敢在待著的人该散的早散了,就连老板本身也丢下现场跑走了,留下的,全是些不知死活看好戏,或想再挑上一把的家伙。
原本好好的一场Snooker是怎麽演变成这样的,他已经不敢回想。
第二次见那家伙心情如此恶劣,或许比前一次更甚。虽然稍早出现时感觉并无异,但那面无表情连吐个字彷佛都觉得多言的脸庞,竟平板得令人不由自主打从心底畏惧。
只是场简单的赌局啊……都怪那群死家伙白目,好好的拳击房不待,硬是要过来找麻烦。见人无动於衷不想搭理,竟然张扬的脱口说要拿手脚来玩……
忆起那双眼睛乍听到条件时所闪掠过的光芒,那种被挑起兴味的眼波,精锐的让人有种错觉,好似就在等著那一刻……男子全身不住一阵颤栗泛起。
失踪一个多月的人,却突然带著左手上的绷**现。这情形让人诧异,但那比起以前的狂傲却显得的冷漠的气息,却没有人敢靠近。
男子摸著口袋,翻出了张纸条,里头抄了通电话号码。是个褐发外国男人塞给他的,就在单前脚踏进酒吧里的时候……
……
不透明的自动门终於开启,只馀些微吵闹的音乐声中步出了一个的高大身影。
阳光瞬时的照耀下,身上的衣服带著明显点点鲜红,还包著绷带的手上也无可幸免的布满血迹斑斑,几乎看不见纱布的白。
深眸忽地一扫,直朝停在一旁的黑色轿车走去。
「砰!」的一声赫然重响──
令人措手不及的一拳直接击向挡风玻璃,加厚的材质「框啷」应声而碎。
车内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瑟缩了下,却只能隔著瞬间震破掉的视野,呆愣在驾驶座里,动都不敢动。
「季扬!」
一声紧张的叫唤连忙从旁**,跟著出现一道人影,适时拉住了要再挥往驾驶座旁玻璃的手。
甩开了遏止住他的手,单季扬往车内瞟去一眼。
「滚。不要再跟著我。」
车内的人不知如何是好,被付予使命的责任感在挣扎。一个多月来,这样的情形已经已经数不清了,每次接获得去跟著少爷这命令,所有人莫不硬著头皮上阵,就算是躲在最角落,被人揪出的情形还是一再的重复,屡屡惨败。
见著随扈的为难,Ryan点头丢去一个眼神,前者忙递上感激涕淋的眼神逃离现场。
看也不看身後的人一眼,单季扬双手插往口袋,转往另一个方向。
「季扬!」一个箭步向前拦住了人,Ryan看著那只惨不忍睹的左手,眉峰聚拢,脸色不甚好看,沉声道:「跟我去医院!」说罢就要拉著人走,却无法拉动半毫。
扯回了手,单季扬转身没有回头。「别管我。」
无力的兀站在原地,目送那背影很快消失在眼前,男人的向来和煦的面容也由得泛上疲惫。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他被人Call来拦阻侄子。
一个月前的那场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但在那种极快速度下的摔势,身体却奇迹似的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伤口痊愈得很快,大家庆幸之馀,却不免为後来的事感到惊慌。
早该知道他不是个会乖乖顺从待在原地的人,姐夫震惊之馀,却还是硬要派人坚守著他。从待不到几天的医院离开後,那不留馀地的性格更是毫不加以留情。
那小子根本就是在玩命。
只剩下左手的伤口一直好不了,不管何事,他都用尽这一手的力道,像是要毁掉一般。支撑著架构的绷带换过再换,却总在他每每不犹豫挥出去的重创下,伤口与骨头又开始恶化。
但那副乍看冷静的模样,竟让人头皮发麻。
叹了声,Ryan拿出了电话。
这事他们是管不了的了。
※※
电话声响了,独坐在阳台上的背影好半饷才反应过来。铃声停了,有人接了起来,母亲开朗的声音继而传来。
……是弟弟吧。
复又回头转向外头,高耸的建筑物挡不住些微的灰色笼罩在纽约上空,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那边应该是黑夜……回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熟悉的地方却没有换来适然,更多的是却是陌生。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麽样了……一个月前的离开,平和得令他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但这样才是最好的……对他,才是最好的。
敲门声传来,苏澄跃下了阳台,迎面而来的,是母亲关爱的眼神。
那眼神,让人忍不住想逃开。
「去接电话吧,洛很担心你。」
担心他?为什麽?
「……」苏澄微怔的点点头,正欲走出房内,却被母亲唤住。
「澄……」苏母不忍的掌背抚过他的脸庞,细细的看著。端丽沉静的面容一如往昔,过於苍白的肤色却不再浮上健康,憔悴的神情藏也不藏不住。
一个月前在机场看见儿子,什麽都没说的他只给了句「我回来了」与一个拥抱,苏母紧紧拥著儿子,什麽都知道却什麽都无法开口。
「妈。」递给母亲一个浅浅的微笑,苏澄摇摇头,希望什麽都别说。
看著儿子的背影,苏母满脸心疼。
见孩子这样,教她怎麽放心得了。在怎样都是她的骨肉,爱上同性不是错,没有任何事实可以因此而改变。
然而为什麽事实却要他一人独自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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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接起电话,另一端就传来愉悦的哼歌声,苏澄莞尔,却发现嘴角无法完整上扬,勾勒出的角度就像连最後的牵强也已消失。
怔忡半饷,弟弟的声音已不耐的响起:
「…有没有人呐?」
「嗯?」
「喂喂…你也太久了吧!」
「最近好吗?」
撇撇嘴,苏洛懒得回答等哥哥的问题,劈头就道:「苏澄你这个笨蛋!就只会问人家好不好,那换我问你,你最近过得好不好?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你会回答我很好。」
话暂时停了,却在一声嗤笑後又道:
「你真是自欺欺人,不开心就不开心为什麽老是要回答别人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吗?骗人!老妈跟我说你变得很憔悴……你是不是又瘦了?我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拜托!你真的很想当非洲难民是吧?自虐也不是这种方法啊!」
「……」憔悴?朝墙上的镜里望去,反射而回的人是谁,渐渐陌生。
阖上双眼……他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说了一大堆,意料之中不会有何回应,最後苏洛像是累了,只是轻轻叹了声,道:「澄,我不喜欢你这样。非常的不喜欢……」
语落片刻沉默里,胶著已相持不下,弟弟才正声道出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那家伙出事了。」
怔神之间,紧绷的弦再也无法松缓。
下意识的手想握住左腕,却早已没了绷带的粗糙感。缓缓地,手往胸口处按去,刺痛感却越来越甚,几乎无法平息。
乾涩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下,苏澄想启声,却连最简单的发音都做不到。
……他一直以为,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也一直以为,这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等到一过长远、或许也不消多久,那个骄傲的人就会明白……这只是一段荒诞的「曾经」。
却没想过……
「你干嘛沉默?其实你很担心吧?那你为什麽不说?不想问我他发生了什麽事吗?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
除非……除非什麽呢?
静静听著的人心里却早不是平静,知道弟弟想听到的是什麽,苏澄当然只有一个除非……然,现实就横亘在两人之间。
无声的空气在各自两边里徘徊。
「你…!」气结,已经出此策的人依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反应,等不及的瞬间,耐性耗光的人索性语带愠味撂道:
「真是看不下去了,你就继续耍自闭吧!要知道发生什麽事,你就自己回来搞清楚!」
话甫说完,电话「啪」的一声被用力挂掉。
怔怔地看著只馀嘟声的话筒,客厅里已是一片昏暗,外头唰的一声下起大雨,室内回盪著无声寂静,直到灯光骤然明亮,他还找不回自己的意识。
看著出神的人,苏母伸手拍了拍,轻声问:「没事吧,弟弟跟你说什麽?嗯?」慈爱的抚开儿子肩上又稍长的发丝,却在顺到肩膀上时蓦然一顿。
僵硬的纤瘦臂膀,正隐隐的发著抖。
「澄?」
转过身,空洞著双眼的人看著母亲。良久,宛若不曾开过口的乾涩嗓音才沙哑的道:
「我想见他。」
※※
「你也跟他一样疯了是不是!?」
偌大的宅屋里,质问声打开了另一段对话的开始,清晰的怒意响彻在空气里。
挥退了随扈与佣人,紧绷的气候登时只馀下两人。一坐一站,相较於坐的人,站的那位犹是满脸的閒适。
疯?Ryan掀了掀眉,思考了下这字眼所代表的意思,结论竟是莫名的让人想认同。
然而,真正疯的人,是谁呢?
「我就是没疯才这样做。」
「你!」
仍是随性的男人笑了笑,无视那瞪来的目光,柔著声却语带笃定的道:「姐夫,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这是「救」季扬唯一的方法。」
「那小子身体无恙!不需要什麽救不救!」硬著声,单承天还是不肯面对事实。
不论他怎麽说服自己,也无法要自己让儿子接受外界舆论的无情!哪怕是否会就此毁掉他们维持父子关系之间的最後一道防线……
「他的身体当然没事。」如果不提那再继续放任而为,可能就此彻底毁掉的左手的话,他还能有什麽问题?
……只怕再这样下去,问题将不再是问题,只是更多无法收拾的肇端了。而那也可能会是谁都无法干涉或预料到的事。
那小子向来就天不怕地不怕,而现暂且隐在冷静底端下的心态,向来都是狂任妄为的性格,到底是怎样被改变了?
敛下眼,Ryan脸上已难再有笑意。「我指的是哪里,姐夫你也很清楚。」
「你想说什麽?」
「我不想说什麽。」转过身,高大的外国男人只是看著窗外,低垂著目光沉思。
「我只知道我该做什麽。」
突然幽远的语气让人无法捉摸,望著远方的双眼留下了一阵婉惜,回身,Ryan看著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商场巨擘,也只是个对儿子束手无策的父亲。
虽然明知无礼,但他还是要说。
「姐夫,你还想再次选择剥夺吗?」
凛起双眼,无畏脸色已陡沉难看的人,向来随和温善的男人决定直接命中要点,冷然的问出最後一句:
「再次给他留下遗憾,这就是你为父所做的打算?」
盯著瞬间怔然无语的人,Ryan知道自己这番话著实狠狠扎上了心头,然而他却不打算为此道歉亦无後悔。
微叹了声,摇了摇头,他又道:
「他们错了吗?」
……
直到屋内只馀自己一人,紧皱著眉眼的男人脸上有化不开的凝思,脑海里忆起了太多往事,瞬间带起片片馀悸,让揣测的心更加无力。
遗传妻子那双深邃的绿眸,总是对决定的任何事掌握在手里,且势在必得。
做父亲的他明明清楚,却选择毅然,并且选择蒙蔽双眼无视,以为只要当作没这回事、当做没看见儿子那双眼里深刻的执拗,这一切就会回到原点。
然而原点是什麽?
只是一层带有深厚隔阂与远长藩篱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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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一个多月的轻蓝色天空,阳光刺眼得令人怔然。
已是当初乍回台湾的那个时节,而将近一年後的离开,却是一个多月前。想著,眼里一阵恍神,机场里的广播传来,机场外的人车熙攘,视线始终无法捉定。

游移著目光,能搜寻到什麽……
「嗨。」
清朗的招呼声蓦地响起,苏澄转过头,距离上次见面已是数月前,褐发男人系著短尾巴发束,正倚在车子旁,嘴边还是那抹温和的笑意。
「欢迎回来。」
这句话,让复又踏上这块故土的人,耳边响起一阵轻鸣。
※※
车子内,坐在副座的人望著窗外,出神的模样可能连自己也不晓得,专注细看著每一份转瞬而过的街景。
Ryan速度稍缓的驾著车,不时侧目瞥向一旁至始都静默的人。
相较於多个月前,虽是一面之缘,但印象深刻却没有让他忘记这少年的气质与面容,而此时的他,明显削瘦许多。
「你父亲知道你回来吗?」
望著窗外的人视线蓦然一顿,最後落回前方,缓缓的点了下头。
车子进入了市中心,Ryan没有再追问下去。瞥地看了眼腕表,挑了眉道:「那家伙也应该起来了。」
知道指的是谁,苏澄下意识看向车上的显示时间,接近正午了。印象里,那人的睡眠时间很短,总是比他早起,也比他晚入睡。
像这样的醒来时间,几乎不曾有过。
「那家伙啊,可真有他的!」像是想到什麽,Ryan摇摇头叹道。
突如其来带笑却又带了些无奈的语气,随即招来一道不解的目光。出声的人见状,莞尔的搔搔头,解释道:
「在他屋子里待了近一个月,他瞧都不瞧我们一眼,简直把我们都当隐形人了!也亏他可以做到这点,要是以前……我看比登天还难,只怕没在第一时间把我们这群閒杂人都轰出去……」
「为什麽?」
「为什麽?」喃喃地复颂了句,Ryan慵淡散漫的笑了,反问:「你是说我们为什麽要进住他家里吗?」
还未等到苏澄回答,男人脸上犹是浑不经意的笑,笑意却带不进眼里。转头,望进那双平静如昔的黑眸里。
「那家伙一个月前出了场车祸。」
向来温善的人脸上多了点少有的严肃,却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就在你离开台湾那天。」
心脏,紧紧的缩了起来。然而目光却还是那样的平稳与沉静,没有逃开与那人相似的绿眸,只是无法克制隐握成拳的双手,正隐隐的颤了起来。
「你担心了吗?」将视线从後照镜调开,Ryan霍地低笑出声,不再是严厉的试探,更多的是如沐轻松的笑意。
「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最欣赏的就是那份从容不迫……这次,你也没让我失望。」
话里透露著看穿心思的满意。苏澄只是凝视著窗外静默不语,此时车子正转了个弯,驶进了某地段内,在宁静的社区里停下。
抬头看著眼前的建筑物,视线停在最高顶端那一层,拳头不觉握得更紧,连指甲都抵进了掌心。
Ryan率先走进了公寓,管理员礼貌的招呼在看苏澄时变作讶然,却只是瞬间就转为友好的微笑。
「苏先生,您好久没来了呢。」
淡淡地垂下目光,苏澄避去前方男人转头过来带著兴味的神情。
这里的一切,熟悉的令人无法不正视。
电梯里缄默无声,门「当」的一声滑开,深色的大门即在前。在那扇门的背後,偌大的空间总有那人的气味,沉默的眼里一阵飘离。
「我很好奇。」钥匙叮当声在际,就在**门缝瞬间,男人开朗的声音又响起。
「你的冷静,是因为有自信他会没事吗?还是……」
苏澄抬起头,一双无波黑瞳直直回视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Ryan怔了下,遂而淡淡一笑点点头,手上一转,门「喀」的一声深响开启,窗外明亮的折射下,瞬间照出空无一物的室内。
空空的,除了一组沙发之外,没有任何其馀摆饰。
Ryan嘴角划出一记苦笑。「那些东西也无一幸免了。在他醒来的第二天,全都牺牲在那只手里了。」
看著空然的景象,苏澄彷佛置若罔闻,松开握牢左腕的手,指尖像是自有意识般的轻轻抚过墙面,一迳缓缓走过了玄关。
里边传来几声细碎,还有门被拉开的声音。
跟循著那声音转过墙角,出现的长廊上,一道高大背影正从浴室步出,顷刻间的画面映入了眼帘,苏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无法眨下双眸。
只穿著牛仔裤的背影,对身後的一切宛若不存在般,完全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眸探看的意思,好似都只是透明。
苏澄瞬也不瞬的看著那个背影,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廊底尽头。
「欸?」一个女人忽地从厨房探了出来,看到突兀出现的少年好像不讶异,面带惊豔的正想靠近,视野好像就此定格的人已抬起步伐慢慢朝廊道走去。
随後走进的男人连忙一把拉住她,摇摇头要她噤声。
「他是?」降下了音量,瞥见男人眼里的肯定,女人睁了下眼,遂而笑开。「就是『他』呀?」赞叹般的点点头,喃道:
「难怪那家伙会这样了……」
语罢,与男人相视一笑,女人俏皮的啄了他的脸颊一下,哼著歌复又转入了厨房。
Ryan盯著朝最後扇门走近的单薄背影,舒开了聚拢的眉头,现在只能期盼著一切会变好,而关键就在那个孩子身上了。
门没有阖上,走近就可隐约看见房内的摆设,没有变。回忆的画面瞬间在脑海里重叠,然而房里却没有人。
迷茫的双眼蓦然一转,阳台外,高大的背影正靠在栏边抽烟。
随著脚步,贪恋的目光直凝著,阳光下,接近麦蜜色的精健体魄被折射出一道道结痂的痕迹。
心头的汹涌感越来越甚,走近间,双手已不由自主伸出,从身後环绕腰侧而过,收紧,直到力道趋进极限,直到合拢的双臂完整围在男人身上。
薄透的白烟被呼散在空气中,凝固的沉默持续了一会,朦胧意识里,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瘦了。」
冷质又低沉的声线,浮载著平板与清晰,这麽淡然的陈述著。
掌心传来胸腔回声的震动,苏澄眼里一阵恍惚,脸颊轻轻贴在宽阔的背上,阖起了双眼。
胸前那块地方,痛得让他晕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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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的跳动声,无起伏的频率,手心的地方,在两种温度里交替。
「你来做什麽?」
冷凛的嗓音,温热的气息,那声音彷佛从另一处远端梢来。
原本还可感觉到的速率劲道,随著手被拉起而消失,怔然的察觉到脸颊贴著的触感突然离开,伸展的手臂感受到躯体转身滑出自己掌外,本像来自远方的声音再次清楚於耳畔响起:
「你来做什麽?」
背光方向让他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被握住的手上传来强硬的力道,越来越紧,直到施力者彻底箝制住他的两手,将他往旁边墙面上一抵──
「回答不出来吗?」
面对面,终於看到这双眼睛。墨绿的湛眸里遍寻不著温度,深渊般的透明,却又冷冽的几乎将人撕裂。
紧抿著唇,苏澄沉默的落下了眼帘,不经意瞥上眼角的一抹白。洁净纱布覆在男人抵压著他的左手上,从指关节,一路到强健的臂弯里,来回缠绕。
里头包里著多少个被重复摧残的伤口与痕迹,好似还可见到那些点点殷红般,刺眼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想起某个深夜里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上登如绞碎。想伸手触碰那只左腕,这样的想法却不被回应,被箝制住的手,牢的挣不开。
「不走了?」睇著还是沉默不语的人,单季扬冷冷一笑。
许久,苏澄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
下颔被捏住强行抬起面对的瞬间,落下的吻也截断了後面的字眼。
苏澄怔著,唇却已茫然的跟随著男人的掠夺而回应。
「这就是你逃避的理由?」抬起他的腿环在自己腰间,单季扬将吻埋进优美洁白的颈项里,该是被**占满的绿眸,却透出股反然的丝丝冷芒。
「还有没有?让我听听别的。」
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载满了危险,苏澄睁开眼,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清楚的勾勒出残虐与冷酷,让心也跟著划过一道颤悸。
「我没有逃避……」颈间的敏感被吮咬了下,苏澄倏然一喘,原本还完好的衣摆也被粗鲁的拉出。
白晰的肤色包裹在纤细的骨架上,每一寸细致都是一份柔美,曾经深印在上头的暧色淤记,早已失了踪迹。指尖缓缓游移著,湛色的双眸变的更加深邃。
「不然是什麽?嗯?躲避?」脱掉残留在纤细肩线上的布料,啮咬的唇齿继续循序锁骨而下,来到胸前的红点,毫不犹豫狠狠一咬──
「呜……」紧咬著唇瓣隐忍下骚动,苏澄闭上就要无法恢复平稳的双眼,压抑下被挑起的涣散心神,静静抖瑟著无法掩饰的声音道:
「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所有的炙热在这瞬间蓦然停摆,并且转换成一股让人为之心悸的冷然。
「不要!」
张大著眼,苏澄的惊声失喊已唤不回乍然跌坠下去的心──「碰!」强风划过耳际,骨头撞击硬质固体的声音重响在耳畔。
心也跟著那一拳被击中。痛的苏澄只能张嘴急促的喘吸息,颤著手想拉开男人还贴在墙面上的手,却无法使力移动半毫。
摇著头,苏澄双眼模糊,两手胡乱的想拉动那只臂膀,却只能心慌意乱的发现自己无法改变正徐徐淌下的红色液体。
「滚。」
甩开了覆在手上的冰凉,单季扬转身走进了屋内。
失神的看著被留下甩开力道的手,等他回过神来,已站立在男人身旁,手里的衣服下摆穿透过沾满的血迹,正隐隐包住那只刚从手心间离开的受伤手掌。
看著留给他侧脸的男人,没有了拒绝,沉默却胶著在彼此之间,手心下的紧绷感一直没有褪离,苏澄压著伤口满脸恍然。
终於不再感觉液体的温热感,苏澄才缓缓地松开,望著那只手上的血迹斑斑,一时无法移开目光,只能任由双眼里的模糊更甚,几乎阻挡了他的视线。
「我……明天再来。」
哑涩的嗓音刚落,说话的人却犹然站在原地,怔怔的没有动作。
直到一滴豆大温热落下脸颊,湿润唤回了知觉,苏澄下意识抬手一抹,却忽略了指尖上的凉意,转身朝门外走去。
「磅!」──下一秒,门应声在眼前被重重阖起,怔忡的看著门上那只手掌,被拉住的手已不由自住的回应,紧紧的回握住另一掌心,不再放开。
拽过他,如狂风爆雨般的吻落下,深深地堵住恋人微张的嘴,将他的头靠固在门上,身体也随之贴压在门上,不再有隙缝。
泪水滑落越来越多,两嘴间各自尝到了丝丝咸味,单季扬伸出手去拭,拭不乾便俯首用舌去舔,直想拂净恋人脸上彷佛斩不断的泪线。
「你在耍我吗……」
蒙蒙里,就在耳畔的声音传来,苏澄泪掉的更凶,双手紧紧环住了男人,不停的摇著头,无法说出一字一言。
※※
廊底传来门被用力关起的声音时,他们已在震愕中迅速跑来已紧紧关起的门前。原本还疑问著怎麽丝毫没动静,却没想过下一秒就转变的如此之快。
「怎、怎麽了?」女人惶惶不安的问。
问话才刚落下,门的另一边即传来一阵压抑不了的泣吟,明显带著情绪的哭喊和抽噎的喘息声也随之相继传来,一声又一声,不停歇。
女人连忙捂住嘴,就怕自己会不禁失喊出声,眉宇间却难忍心疼的皱起。
Ryan虽也是被震慑,却明显冷静许多。
本来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就该猜到又发生了什麽事,无奈之际,却听门被关起的力道似乎很用力,然而看看现在……事情好像还不太坏。
拉过了女人,两人相偕走出了长廊,把空间留给房内的两人。
「不会有事的……」拍了拍女人担心的脸庞,男人看了眼已渐渐远离的门扇,微微一笑,藉此传递了安心。
「那小子疯虽疯,还不至於会伤害他。」
女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还是不住回头再看了眼紧闭的门扉。
那是无法藏匿深刻情感的哭泣声,蕴藏著厚重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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