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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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淡淡的烟味从旁被逆向带过,丝丝飘过了鼻间。将望著远方繁华夜色的视线抽回,一旁的男人还是维持随意斜靠在车边的姿势。
看似慵懒,眉眼间的深凛却代替了沉默。
腕骨的馀疼还未彻底消散,冰凉的药效正渐起作用,然而想的却不是可能就此失去左手。
害怕的,是真正的失去。
右手心上彷佛还留有一点微热触感。稍前离开的情形还停在脑海里,不是就此可以放心的轻松。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互握的手,不寻常的另人费解。当下他无法松开手,被握著的瞬间更是无法脱开。
这人总是我行我素的恣意妄为,甚是旁若无人对周遭毫不在意,就算被投注过多的视线与疑问,也不会特别回视与应答。
就算可以无视周遭投射的目光;然,真正要到应答的那一刻,该怎麽做?
垂眸挡去夜里山下的一切奢华美丽。多久前他们也曾到此短暂停留,当时勉强的心境与现在宛若各在两梢,两种方向、两种端点。现在再次踏上,却已是带著会在往後忆起的心情。
没想到已开始想念。
已刻印上交握痕迹的双手,要如何放开……
「想什麽?」
突然被拉过,近距离的毫无预警下,任自己被箝制在他双手里。
「……没有。」轻轻地摇著头,感觉腰上的力道趋紧。
单季扬瞅著他,执起重新里上绷带的地带摩娑著,指尖缓顺过每一个起伏纹路,最後停在掌心与之交叠。
细看那张白色面容,精致而完美。黑色瞳眸总是平静,却也藏著只有他看得见,无法遏止的脱序。
那是在深处,被他欲眼望穿,他但见的失轨。
只有他。
暗瞳变得更加深邃,手一伸,拉出恋人系在颈间的布条。清瘦的身躯穿上深色西装的内敛感,有著让人急欲拆卸而下的雅洁。
顺著手越发缠绕,细长的领带不再是长垂於前。缩回手,带上了没有放开的布条,也吻上了迎面撞来的唇瓣。
俯著头,瞬间贴近的失控让双手颤抖,乏力的搭靠在男人肩上,最後缓缓收拢,没有了距离。
双瓣的深吻,舌尖的交缠,都有著惯性的霸气。
只是如此的贴进,就让人无法压制住悸动。苏澄紧紧闭著眼,将脸埋进单季扬颈间,像是只要存取了温度,就能从此让冷意不再。
「真想橇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在想什麽?」
话来得突然,苏澄睁开眼,发现男人的脸色不大好。
想起来就火大,单季扬瞪去一眼。「被个变态找麻烦不够还替他求情,不是脑袋坏掉是什麽?」
「别这样。」苏澄垂眸避去了对视,手也不觉的拧起。「他对你……」
「何必替他说话?」抬起他的脸,硬是要他对视不能拒绝。
「他只是……」
「你还说?」眯起眼,单季扬极其危险的看著他。
叹了声,苏澄抬手覆住下颔上的牢指,缓声说:「你对他太残忍了。」
想起这男人离去前撂下的话,几个简单的字,对一个感情放得深的人却是伤意极重。
「残忍?」反握住冰凉的手,探入交扣,单季扬拧起眉,啐道:「你到底有没有搞错?等你手被折断我再跟他说谢谢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将单薄的身躯拥进怀里。温热的气息抚进恋人耳畔。
「今天不准回去,明天跟我一起到会场。」
绝对的独断向来不会是询问句。苏澄张著眼眨不下,没有回答意愿与否,只是依著背上抚顺的手,闭上眼掩去恍然,更加环紧了手臂。
多一秒也好,只要还能拥有臂弯里的温度。
※※
完毕一夜後的喧嚣与热闹,宴会中心里人烟已杳,只有寥寥家仆正在做善後工作。
彬彬有礼的亲自送走最後一位客人,看著急忙离去的身影,一个为人父亲的背影竟有些蹒跚。
诡异的笑容划过嘴角,直到关上门留下满室黑暗,瞬间变得更加寂静无声。
缓步走上楼,不似前一刻狼狈,绑束完美的头发与外表洁净,彷佛不曾有过任何凌乱痕迹。
背对著身後的窗外月光,白天麟拿下了眼镜,双眼里没有情绪。宛若一潭死寂空洞的死**。
任何的疯狂却随时可以被隐藏在黑夜骄傲里。
凝视乾净的宽大桌面上的一片散乱,优雅的松开了发束,任其一头黑长发飘落在肩背上。抵著下巴,掀起眉,沉吟了会,随意挑起了一张。
背景明亮的画面里,雕花大门前两个身影,瘦削的人端著帽子,微微倾身靠在机车上的男人怀里,隐密的位置恰好抓出拥吻的角度。
不用言语就可清楚告昭示人的关系。
无波的视线瞬间变得凝聚,渐渐圈起一抹风暴。
遂而一记冷笑划出弧度,轻轻托著头,白天麟手一推,所有照片应声而落,直落进光火里,直到化为灰烬。
「呵呵……」
低笑,在夜里不停息回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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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冠军赛颠覆以往,舍去室外赛的翠碧绿草地,於市郊外,拥有室外正规弓术射击场内举行。
场上所以名列的学校皆到场,只为目睹这一场难得的赛事。包括参与最後颁奖与公布一年度积分。
往年称霸弓术竞技赛高中组的学校,莫不以弓社历史攸久的白芜为首,往下**绿霖以及长林等三大巨头。
比较起过去不变的赛程规划以及同样的高中组四十队,今年赛事大爆冷门。
截到去年为止,拥有弓社数年攸久的御兰,仍以位居中下第十六排名参赛。然而从去年中的初赛一路到今年初的复赛,无论是短距团体还是长距个人,所有的赛程里不禁没有失分与它校,就连比分也是一路攀升。
去年二十名内垫底的高等学校,却是今年一路往前斩将的冠军候选。
「今年人照样不少……」看了眼占满偌大的场地上一半的人潮,欧阳搔搔头。「白芜很团结嘛!」
「嗯……」旁边的人应了声,有点心不在焉。
那回应有气无力,还以为是失望了,伸手摸了摸一直沉默的头颅,发梢在手心上刺著,欧阳笑了开来。
「别担心啦!你家苏澄学长的魅力依然不小咧!你看他几场没出赛了,打著他名号观场的人还是很多啊。」
当然,为了另一个突然出现『怪物』而来的也不少,但这话他可不敢在这小子面前明目张胆的说。
「……」
没人回应自己,欧阳奇怪的转过头,小学弟一双大眼睛正盯著门口发怔。从一旁的角度看过去,嘴角上的伤口已结痂,却还是褪不掉红肿与淤血。
伤口已好些日,他却一直犹豫著没有问。就怕是学弟吃了豹子胆才去招惹了那个人……
「啊呀~人好多呢!」
嗲声嗲气的嗓门霍地插进,伴随著一股香气,来者一进门就乱窜东看看西寻寻的,手里还捧著一大束花。
「林会长?」欧阳发噱一笑,疑问道:「你……今天怎麽有空来?」瞥了瞥对方手上那一大不可忽视的花束,鸡皮疙瘩从手臂窜到脚底。
林尚文摇了下头,嗔了声:「欧阳你怎麽这麽见外嘛,我是来为你们加油打气的!」探了下头,四处搜寻著。
想见的人影还未出现,林尚文悻悻然的推了推眼镜,彷佛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缠著欧阳话家常。
邵子伟拉回视线,怔愣的看著系学会会长,不自觉握紧双手,低下头,满嘴苦涩。
他……也在等他来,想告诉他……
「啊呀……小澄!」一声惊呼震撼全场,林尚文撞开邵子伟,往门口冲去──脚步突然紧急煞车,呆愕在原地。
「…终於来了。」终於让缠人的家伙转移了目标,欧阳不禁松了口气。拉著衣摆整理被抓皱的痕迹,一边挑眉看著门外方向。
步进会场的两个身影高低并肩,走在右方的人犹然沉静的步伐与淡然的脸庞,另一昂然身影就近在一旁,不羁气息的脸上面无表情。
奇怪的画面,毫无交集的两人……却异常的协调。
林尚文瞪著一双小眼睛,外加神经质的推了推眼镜,故做一副诡谲样。
邵子伟也听见了骚动,却依然低垂著头不曾抬起半分,握紧的拳头正在发抖,眼角撇见林尚文的疑虑的眼神及表情,心上登时一阵紧张。
「看来传闻是真的……」
「什……?!」若有所思的话叫心霎时跳漏一拍,邵子伟猛地抬起头,林尚文捏著下巴,正看著某一方向沉默。
「原来他真的受伤了呀。」耸耸肩,林尚文不敢靠近,只好随意拣了个位置坐下。
紧绷的心霎时松了开来,邵子伟舒了口气,惊觉手心里都是汗,原来是过於紧张而使然。……双眼蓦地一黯,苦涩更甚。
距离开赛还有点时间,下一刻要面对的就是历年冠军队伍,紧绷的心绪无法放松,所有人皆严阵以待。李其仓看了眼手中的资料,沉吟了回,随即摆手召集所有选手。
看了眼坐离远方唯一没有过来集合的人,李其仓一反常态没有紧张的特别交代与提醒,只是简单的提了几句轻松打气话。
「能走到这里,你们已经是非常棒了!」
看了眼众队员,李其仓微微一笑,轻声道出最後一句:「放手去吧。」
「好了,各自做好最後准备。排序位置不变,一样短距选手先上场。」
「还有多久开赛?」
「十五分……」
「走吧。」单季扬忽然起身,不由分说的拉人就往外走。
「去哪里?」苏澄愣忡著。
「无聊死了,去晃晃。」说的理所当然。
「你……」苏澄错愕不已的低声斥著:「你疯了吗?比赛快……」
「喂。」
走在前方的人突地回过身来,赖慢的看著手里的人。苏澄挣动的手霍然一停,对上那双深邃如潭的湛绿瞳眸,手怎麽也缩不回来。
垂眸,任脚步被带著到处去。
……由著他。
已是开赛前时刻,一前一後的身影游走在会场内,交握的手隐在两人相靠的身体间,人潮稀落,就算偶有目光飘过,也只是短暂停驻。
被紧握的手心传来一阵温热,好似会就此烫出一个开口。
苏澄看著身边来来回回走过的各样身影,清澈的眼里一片空白。闪神的脑海里什麽都没有,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念头存留在心底。
就此这样……直到再也没有人群,直到再也没有光明,直到再也没有其他,直到──
手上被一个拽力使劲,两人身影隐进微暗的角落里。
直到──只有两个人。
就算可能因此留下一个无法愈合的缺。
抽回恍然的视线,鼻息间只有熟悉的味道,男人已撑手压在两旁。靠在墙上,贴进的距离,苏澄只需些微的扬起脸,就可望进那双眼里。
「又想什麽?」
轻轻地摇头,他回答不了。颤抖的抓著对方衣摆下的布料,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却止不住寒意。
挑起眉凝视著他,单季扬没有勉强。微俯下首,捏著怀里人的下颔,指尖在两片唇瓣上划分出轮廓。
承受著炙热的目光,苏澄缓缓闭上眼,唇上的搔痒感瞬间被股温热所侵占。
「放心……」厮摩著柔软的两片美好,低喃的话语就在耳前。
「我一定会帮你拿下。」
攥紧的指节更加聚拢,几乎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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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短距手准备上场。」
比赛已开始,长弓就在手心,道服就在身上,实力就是自己。然而,勇气却还未找到原点。
邵子伟怔视著门口,眼前彷佛还有那抹身影离开前的画面,跟在那人身边,交握的手那麽自然。完全没有他人立足之地。
「子伟?要集合了!」
「……是。」
最後一次看向门边方向,邵子伟深吸了口气,握好长弓要自己专心一致。甫刚转身,眼角的地方正好走进两道身影。
转身的动作霍然一顿,踌躇却只是瞬间──「苏澄学长!」
听见唤声,苏澄下意识想松开被握著的手,另一手的力道却不让他如愿,作罢的停留在原地看著学弟小跑步靠近,无措的脸上还留有伤口,忍不住看了身旁男人一眼。

单季扬只是面无表情,睨著缓下脚步的小子,眉心渐渐蹙起。
「学、学长……」低垂著脸,邵子伟紧张的吞咽著口水,手心又开始盛出汗水。
「子伟?」已是团体开赛时间,他怎麽……
「我、我……」被那双深绿色的眼睛直直盯著,说没有压力是骗人的。那人毫不隐藏的占有欲,让人无法忽视。
看著低头绞扭著衣摆的学弟,嗫嚅著连话都说不好。少了上回那种陌生的气息,此时在眼前的邵子伟只是初见时那个腼腆的小男生,少了一时昏头的冲动,那双大眼依然清澈。
「尽力就好。」
突然的话就这麽从上方传进了耳里。一直是道清冽的嗓音,沉稳而低润。总是淡然的面容,清丽而平静。
不管对方是谁,那双黑瞳迎向对方的视线总是专注。
邵子伟盯著地上的双眼怔然。视网膜上一阵乾涩,有种无法遮掩的模糊感最终会覆盖住瞳孔的错觉。
短短一句话就明白了。其实早就没有了原谅与否的问题存在。
终於可以释然,邵子伟抬起头,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一定会加油的!」语毕便转身跑向场上。却还是偷偷伸出了手,拭去脸上瞬间湿润的痕迹。
「那小子到底想说什麽?」看穿的扫了已跑远的背影一眼,单季扬只略微的挑起眉。
苏澄沉默的由著他牵往位置上坐下,眼角不经意一瞥,置於一旁的弓袋上,隐约露了条银色细线……手上不由得一紧。
感觉手里的紧绷,单季扬侧身往同方向看过去,双眼眯了起来。
跟著进到赛场内,李其仓安排好短距顺位便回过头打了个手势。接到教练的指示,欧阳转身见人已回到休息区,没有察觉到两人间的丝微异样,快步走过去并递出了道服。
没人伸手接下,也没人搭理自己,气氛顿时尴尬不已。不知该怎麽办,欧阳只好转向另一人开口道:「苏澄,冠军赛必须穿上道服……」
挣开了被紧握的手,苏澄却没有接过,反倒拿起了桌上的弓袋。
「!」
深色的弓袋不知何时被动过,应该关阖起的拉鍊摊开了一半,黑色长弓露了首,是被胡乱塞进的仓促。
「弦……」惊愕的看著长弓,欧阳瞠目不已。
此时场上的短距已开始,休息区内的队员早已聚精会神的观看著比赛,李其仓从场上走了下来,走近三人之间,见其气氛微异,只有一人表情依然不变,奇怪的问道:
「怎……」话霎时哽在喉头,李其仓震惊不已的瞪视著苏澄手里的长弓。
弓弦已断,只馀内弦。
完美比例的长弓,不再完整。只要没有了弦线,再标致的弓也只是一把虚无的废品。
「怎、怎麽会这样!?」
苏澄紧抿著唇,握著手里的弓身,没有说话。
没有人可以回答目前的诡异情况。短距六人团体赛,不消多久就可完场,紧接的长距赛就要开始,重要选手的长弓却在此时断弦。
「那就这样。」
长弓的主人开口回答了凝滞,语气却只是淡淡的彷佛没什麽大不了。苏澄放下长弓,转身看著男人,後者无表情的脸庞看不出情绪。
「这弓已无法再发弦!季扬你……」话还没说完,那双绿瞳就扫了过来,李其仓登时噤声,却还是不住讶然喃道:
「不可能……」
傲然的人只是嗤了声看著长弓,深眸犹然丝毫不泄情绪。
李其仓著实愕愣不已,知道这小子的实力固然极强,却猜不透这莫名的自信到底如何而来?更何况实情是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
但却让人不由自主放宽了心。
「好吧。」松懈下原本紧张的神色,李其仓也不再执意於更换长弓。毕竟弓不离手,更何况是如此身长的弓身,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找起。
紧握的手蓦地松了开来,原本剧烈跳动的心平抚了。苏澄将长弓放回原位,接过欧阳手里的道服。
「穿上吧。」
凝视著他,单季扬伸出接过的手顺势一拉,衣服落地,手心里的最终还是另外一只手。
「你不相信我?」
几乎贴著唇的低语,总是不管此时此刻於何地,对在场旁人丝毫不以为忤,随兴任意的……却深深敲击进心中最敏感的一点。
摇头,低首,挣开了指节,反握收拢,十指瞬间交扣,不再推拒於任何的外在因素前。苏澄抬起目光,直望进那双眼里。
「我相信你。」主动连接残馀的丝微距离,唇轻轻印上。
就算会因此曝於日光下,也没关系。
相视里,硬是脱开紧扣的手指,弯身拾起落地的道服,垂下眼帘,避去那双随即透视而来的目光。
「快换上吧。」
只能是想法。奢望终究不能被成全在现实里。
短距就快完场,李其仓与欧阳早已相偕至场边观战。目前已失分将近一半,只要最後一名短距手抽箭速度可以跟上,比分就可勉强挽回至平手。
哨声响起,邵子伟执弓立上了点,全神贯注的双眼盯著前方。脑海无杂,只有拿分的念头占据。
一轮短距不到五箭,靶心的距离不远,只要能抓住每一次抽箭的瞬间与节奏,赢回比分就不是难事。
偏偏对手是以抽箭速度闻名的白芜。
第二哨声再次,邵子伟举弓比肩,就待裁判手势落下──
「咻」「咻」两声──蓝色箭矢较红色先震止於靶心上。
御兰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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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内场外,皆是寂静无声。
抓紧节奏流畅度,邵子伟咬牙抽箭不断,「咻」的又是两声,一前一後,第三红色箭身依然在跟随在蓝色箭矢身後到达靶心。
只要再一箭,比分就可追平,该是可以感到宽心事,李其仓沉吟的神情突然一松,眉眼皆凛了起来。
「教练?」欧阳奇怪的问道。
抚著下巴,李其仓只是无奈的叹了声:「白芜的人真是……」
欧阳不明所以,场边突然一阵骚动,定眼一瞧,红色箭矢极快的止於靶心,蓝色跟在後头,却是慢了几秒。
比分再次被拉开距离,欧阳登时明白了。
就像逗弄的不安的孩子,只要稍稍给颗糖,定心丸的做用随时可以被大人的临时起意给打个粉碎。像一场游戏,找个乐子先让对方愉快不已,直到最後一刻再从高度将之狠狠拉下。
还不够稳重的孩子情绪极容易受影响。邵子伟应当从没想过戏码会变幻的如此之快,原本还掌握在手里的分数,在一瞬间溜走。
慌乱与紧张交替使然,邵子伟抽出的最後一箭,竟失手落地──就在当同一刻,另只箭也已到达靶心!
掌声欢呼里,白芜选手没有等到最後的握手致意与裁判定夺,高傲的瞥了眼对手,已先行垂下长弓步出赛场。
哨声响起,短距完赛──「短距,白芜领先。」
箭矢还未到弦而脱手,按照短距赛程规则,裁判必起红牌,当箭必须倒扣。两箭失分再加上一箭失利,分数再度回到原点。
李其仓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
早该知道拉回比分不会这麽容易,却没想到对方会玩上这麽一场恶劣把戏。
看著学弟颓然下场的模样,欧阳低声啐了句:「妈的…」早该知道那种冠军学校都不会有什麽好的人格!
没想到素来沉稳的人也会来上这麽一句,李其仓在讶然之馀,不住哑然失笑。看来,求胜心之外也多加诸了点所谓的敌意……
相对於现在的情况,自是利大於弊。
再加上有他的加入……转过头看向角落,高大的人閒适闭目,姿态慵懒,悠然的彷佛丝毫不被断弦的事影响,缓缓张的双眼内,冷淡却蕴含了某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敏捷精锐。
李其仓看著长距手们,微微一笑:
「该你们上场了。」
※※
蓝色箭身快速飞梭而过,「咻──」的一声,长距第三轮最後一箭定夺。
「比、比分就快追上了!」
听见了鼓动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才起身移动步伐。不绝於耳的欢呼就在场边上扬起,长距最後一轮就要开始。
执著长弓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赛程区里,视若无睹周遭群众给予的热烈回响,随意穿上的道服连结也没有打,腰束还垂落在身旁。
苏澄抚著左腕,目光跟著那人的慢条斯理而移动。
缓步走到他身边的邵子伟,从旁侧看著那专注的双眼,明明就是望著别人,自己却还是移不开双眼,然而已想通的事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苏澄学长……」呐呐的,他道:「对不起。」
终於说出了这三个字,一直很想告诉他,他多麽後悔做出那些事。就算知道学长不会怪他,愧疚感还是不停穿刺著他的心。
是他不该用如此卑鄙的行为伤害学长,明明就是他最敬爱的人,当他自以为正气而高喊著威胁时,他也自打了嘴巴,忍不住想狠狠嗤骂自己。
早该知道,如果不是感情使然,谁会愿意被对方箝制在手里?只看表面而不去探究,事情的真实太过鲜明,是他不该主观的认定。
苏澄转过头来,无波的双眼看著学弟,良久,才轻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语落在视线回到场边的瞬间。黑瞳里,一阵恍惚。
「苏澄学长?」邵子伟闻言抬起头,一种怪异感油然而生,让他讶然却翻不出原因。
一切都会没事的……为什麽这麽说著,表情与双眼却全然都不是这麽回事?邵子伟紧盯著他,想探出一点端倪,却只能在那立即恢复淡然的面容里,找到仅剩的专注与……深刻。
看著那人用右手举起长弓,苏澄不由自主握紧了左腕,直到一股麻疼袭来,才知道自己用力过度,连指尖都在颤抖。
就是这个机会了,结果就在那个男人手里。
已经是最後了……。
赛程区内,焦点全聚集在这最後一轮的长距赛程里,两个身影同时立於点上,观察席上也寂静成一片,观战的各校也屏息以待。
两方最终对恃,没人敢断言定夺。只能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最受注目的画面里,谁立为尊,就待一刻。
「嗨。」隔著眼镜,白天麟看著对手,澎湃被抑制在深处,却挡不住从双眼里并射出而出的兴奋。
连转个眼瞳也没有,单季扬戴上了指套。
「你还是一样不喜欢穿护背,也不喜欢戴配件……」著迷的目光毫不保留,流连在高大身躯与深刻的五官上,似想穿透道服下无法遮掩的气势与霸气。
还有那颗狂傲不羁、唯我独尊的心。
白天麟不住低喃:「真令人嫉妒……你,就是有这样的权利。」
依旧视若无睹,单季扬漫不经心的弹了下仅剩的内弦,弧度与弹性皆在最完美状态。抬眼扫了下前方距离,最後将弓掌执在右。
「竟然还是选择这把左位弓……你就真这麽为他?」
何必问?不管他可以说多少话,这人愿意搭理他的机会永远和零最为接近。双眼闪过一丝阴暗,嘴角却淡淡的勾了开来:
「一直很想赢你,你知道吗?」知道他不会理会,白天麟也不以为意,耸耸肩抬了下眼镜,兀自微笑道:
「对了,少了外弦,你的箭……还发的出去吗?」
闻言,单季扬面无表情的脸上依然没有起伏,只是略微眯起双眸,淡淡扫过去一眼,里头却丝毫不吝於表现出一股厌烦。
「好好表现了,白天麟。」无法探的含意,削薄的唇畔略过一记冷笑,果决的令人探不出其意。
挑起眉,白天麟开心的笑了声:「终於肯跟我说话了。……那你也别令我失望,我可是很期待……」
此时远方裁判已举哨,白天麟转过头,视线定於前,无法隐藏的疯狂还是从镜片後面彻底的泄了出来。
「你会给我什麽样的纪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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