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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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应该嘲笑自己,此刻我竟然如一个怨妇,草木皆兵,患得患失。这还是我吗?还是那个骄傲的才女关若若吗?还是那个心平如水的干物女吗?米兰应该嘲笑我,小允应该嘲笑我,陶子也应该嘲笑我,所有的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应该嘲笑我。因为有一个字牢牢的盘踞在我的思维里,霸占了所有的位置,可以说是包场了。那就是一个“掉”字,我“掉”入情网了。
有开门的声音,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这次回来,你好象跟以前不一样了。”
“恩?”
“家具是新换的”
“恩。”
“很有家的味道嘛!”
随着声音,阿Sam和那个女人走下楼来。女人换了高跟鞋,换上了一双丝质的红色拖鞋,衣服也换了,是睡衣,奶色的丝质睡衣。我觉得心中有一种东西正在慢慢走近真相。我忽然不想知道了,什么都不想知道了。我向上天乞求,但愿我什么都不要知道,但愿我是个聋子,是个瞎子。
女人下楼的时候,挽着阿Sam的胳膊,身子也微微倾斜在他身上,很随意,很自然的样子。女人的下巴扬的很高,即使是下楼的时候。据说那是显贵的象征。我从来不知道显贵应该是个什么样,我的生活没有显贵,没有贫贱。
这时我努力寻找阿Sam的眼睛,我想从那双眼睛中可以找到一些属于我们的东西,找到一种安慰自己的借口。但我却找不到。我不死心,我以为只要能找到那对赫眸,只要那对赫眸和我的相遇,那么,一切都会大白于人间。其它,这不过是一种习惯,一种假象。但是,糟糕的是,我根本就捕捉不到他的目光,我甚至变换了各种角度来观察亦是看不到。因为他的头始终是低垂的,上面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他的脸。
阿Sam平常不是这样的。
女人开始巡视起来。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用只有女主人才有的霸道而极其自然的眼神。显然,她对现在的变化很好奇。只是因为家具换了,只是因为这里忽然有了家的味道,只是这里的变化让她有了隐隐的不安。
她走到沙发跟前,坐了下来,顺手将那个蓝色的鱼抱枕抱在怀里。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抱枕的。后来看了张小娴的书才知道,抱枕原来是女人用来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等着所爱的人回来时哭的。当时,看到这里,被感动的不能自己。从此更是喜欢抱枕。当看到阿Sam带回抱枕的时候,而且是蓝色的鱼抱枕,更加相信我们的相遇是有道理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是三生石上的承诺。
而现在,看到一个不明就里的女人忽然抱着我们彼此都喜欢的东西时,我分明感到一股妒火在胸腔雄雄燃烧。在这股火的促导下,我快要找不到自己。
我默默祈祷,祈祷女人不要看见我,不要走到我面前来,不要让我看到她那双挑衅的被金钱和私欲糊满了的眼睛。否则我会崩溃的。我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会面对这种只在小说或电视剧中才有的女人。但是,我还是听见了那向我走过来的脚步声。
“阿Sam,交女朋友了吗?”她边走边问。
“没有。怎么这样说。”阿Sam的声音跟在她的后面,象一个奴仆。
“只是奇怪。以前我要布置这套房子,想让它更象一个家一样。你不肯,我也没办法。怎么现在,不用我催促,你自己倒布置起来了。所以好奇。”
女人说话的口气和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控制欲,尖利的刺耳,她完全象一个君主,而阿Sam则是一个臣子或者...或者一个奴隶。
“这是什么?是鱼吗?你竟然开始养鱼了,很有兴致嘛!看来,你真的是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是不是?”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用不着你管。”阿Sam口气中明显的多了火药味,而在这种场合下,他却更象是一个不听家长指教的叛逆的孩子。
“我怎么管不着。你是我的,这个家是我的。”女人也不示弱。
“我说过,我不要这房子,我也用不着你包养。”
“用不着?你卡里的钱可都是我打给你的。”
面前的这两个人如一对吵架吵红了冠子的公鸡。女人的脸扭曲着。阿Sam的脸则由于激动而通红。那对赫眸里满是愤怒。
你的?我的?谁是谁的?
求求你们,别再说了。求求你们,别让我知道真相。求求你们让我所有的猜测都是错误的……
如果我能消失多好,如果我是聋子多好,或者我根本就没有爱上眼前这个男人多好。如果,如果……如果真有如果,我希望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思维,没有感情,没有……,什么都没有该多好。
“阿Sam,我们不要吵架好吗?我难得回来看你,你不能就这样待我吧?”女人的口吻有了转变,更多的象是在请求。
“知道吗?我在香港那么忙,可是我还是很想你。想知道你好不好,想看看你生活的怎么样?”
“你更想知道的是你不在的时候,我有没有女人。”
我宁肯阿Sam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承认。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在我的耳朵边成了世间最嘈杂的噪音。在这个噪音的控制下,天空变成了黑色,世界一片混沌。
女人好象并不介意阿Sam说什么,也不介意阿Sam故意的挑衅态度。而是转过身,将阿Sam紧紧抱住,好似怕他如水塘里的天鹅那样,吃饱后拍拍翅膀飞走了。我多么希望自己看到的是一场母子相拥的场面,而不是这种让任何人都可以展开联想的关系。

阿Sam,始终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丁点笑容,亦没有半点表情,平静的如一面镜子。而那眼中射出的冷漠却足以让我终身难忘。是绝望,是麻木,但是更象是坟墓,冰冷、腐朽、空洞。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Sam的另一面,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看到这样的阿Sam。我还是太天真,还是将所有的东西轻描淡写化了,还是将困难看的太容易了。其实我还是在逃避现实,还是非要将现实披上一层温情的面纱。我在欺骗着别人,亦在欺骗着自己。所以当有人将那层薄纱无情的挑起后,我就开始无法接受,我就开始退缩。
他们的争吵好象结束了。房间里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一股不平常的暗流正在平静底下翻涌。这个女人将残酷的现实甩在我和阿Sam的面前,给了温和一个大大的耳光。
“我怎么觉得你好象不欢迎我回来?”女人问,挑衅的意味又浓重了些。
“没有关系。我说过,不反对你交女朋友的。”
女人自顾说着话。阿Sam则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当听到女人的声音,他将电视的声音调大,大的压过了女人的声音。
我猜女人的脸色应该越来越难看,因为她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电视前,“啪”将电视关了。
我以为阿Sam会发火,我以为他很快就要针尖对麦芒了,但是,没有,他连动都没有动。看来,我真是小看他的定力了,在应对突发事故上,他有着同龄人所缺少的冷静。就如那个晚上,当那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冷静已足以说明他的心理承受度。
“你交女朋友可以,但别带到这里来,这可是我的房子。”女人愤愤道。
“我从来没有认为这个房子是我的,是你硬塞给我的。”
“可我的钱不是给你养别的女人的。”
“你不放心是吗?不放心就留下来好了,干嘛要回香港?你还是丢不下你的家,你的地位,你的名声,不是吗”
女人被阿Sam的话噎了回去,许久都不说话。
“阿Sam,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自己的事业和家人,他们需要我照顾的。”女人的声音听上去颤颤的,好象是哭了。
“如果我们每次都要这样开场,那么我们还不如不见的好。”阿Sam的声音也有些缓和。
我想,从此以后我将不再猜测,从此以后我只需要学着如何面对现实,面对自己,面对我的感情,面对我的梦想,面对我无法面对的追求。
那道蓝光又来了,它在我的身体里面一点点长大。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它的变化。带我回去吧!让我离开这个地方。带我回去吧!
中午的时候,女人和阿Sam出去了,他们去外面吃饭,女人说她的朋友新开了一家餐厅,她要去捧捧场。阿Sam仍是很少说话,但也许在女人的眼中就是默许了。
我,从女人进到这个家,阿Sam就再也无暇顾及到了。他将我带到阳台以后,就再也没有多看过我一眼。平常的这个时候,他一般都是照料完我再照顾米兰的。但是,从早晨到中午他离开,他都没有再看我一眼,连给鱼缸里投食这个曾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他都忘记了,并且忘的干干静静。
我终于知道,原来我是个极其自恋的人,那么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么相信我们的判断。只是这自恋,如今看上去却是那样的幼稚可笑。我是谁啊?我凭什么就认定阿Sam和我有着相同的感觉,我凭什么认定我是Sam最在乎的人,我又凭什么认定,阿Sam,这个让我魂梦牵引的男子真的爱上了我呢?
可笑,真的是很可笑,可笑到了极点。如果发布消息说,有人爱上了一条鱼,不是普通的喜欢,是爱,是想要终生厮守的那种。我想,全世界的人都要哈哈大笑,并将它归类为本年度最好笑最荒唐的新闻。
我想我真的应该回去了,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祖母该想我了,小允也一定会牵挂我的。他们是我的亲人,只有他们才不会伤害我。只有他们才可以让我有安全感,也只有在他们面前,我才可以痛痛快快的哭。
我在等待夜晚的到来,我在等待蓝光的出现。强烈的预感让我知道,今晚我就要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了。这个地方不属于我。这个地方只会将我伤得遍体鳞伤。
可我分明还在期盼着什么?我知道,我在等,等阿Sam,我想在作为一条鱼的最后,能再见他一次。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可以相见的时候,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记得我。
我的伤感是多余的。阿Sam一直没有回来。从米兰吐香的时候(那预示着太阳将要落山),我就在仔细倾听外面的声音,分辨每一个从门口经过的脚步。但是,我没有找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失望,在一点一点将我吞噬。
当夜越来越深,那道蓝光出现的时候,我的意志终于土崩瓦解。今晚,我不会再见到阿Sam了。
蓝光一步步向我走近,逐渐将我包围。旋转、旋转,更加猛烈的旋转。眼前所有的物体都变成了一道道光,速度快的我快要支撑不住了,而心中仍有个声音在呼喊着:“阿Sam——,阿Sam——”
阿Sam离我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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