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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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am说他想添置一些家具,如冰箱啊什么的。阿Sam总是这样说给我听。我知道别人听了一定会认为他有毛病,自言自语。而我听了却很高兴。一个家,应该是这样的,有冰箱,有厨房传来的饭菜的香味,有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声音,这样才看上去象个家嘛!不需要多华丽,只需要有每个普通的家必备的东西就可以了。
我喜欢这样的正常的家的味道,我喜欢这样的阿Sam。
下午的时候,送货的人到了,不但有冰箱,还有洗衣机,微波炉,还有一张床,一组沙发。阿Sam的床上次被砸坏了,应该再换一张了。沙发是我喜欢的米色的布艺的沙发,柔软的面料,坐上去一定很舒服。更让我喜欢的是,他还买了把躺椅,他将那躺椅搬到了那个蓝色房子里。下午的时候,躺在上面看书,让窗外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有人敲门,是送货的。天,他竟然想到了米兰,他还能想到这个家中曾有过一个成员,那盆米兰。我欢喜的不得了,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都是我愿意看到的,包括阿Sam现在的状态。
阿Sam仍是将米兰放在一楼的阳台上,那是上一盆米兰喜欢的地方。其实我也很喜欢那个阳台,阳光那么充足,第一缕阳光的升起,最后一线阳光的消失,这个阳台都能非常准确、并且全部包容在里面,让它的主人很庆幸能得到大自然的如此垂青。如果再在阳台上种一些花,再搭一个小葡萄藤架,那该是我最喜欢的阳台的样子了。
但是,就这些,我已经很开心了。有了这些,这么大的房子看起来总是有些家的生气的,再不是黑乎乎,冷清清的了。
阿Sam做这些的时候,脸上出现了很久不见的热情的光彩。我知道,除了对我,他多半对人、对物都是平静的,静的如一潭死水,你看不到任何涟漪,亦看不到任何感情变化,甚至看不到生命的征兆。我知道,那是心死的样子。
他那么开心的布置着家,完全看不到平日里的阴郁。房间是大的,家具怎么摆放都没有问题,但他还是不断的变换角度,试图能找出最佳的位置,让它显现最完美的效果。原来阿Sam是个完美主义者。那么他一定是天秤座的,因为天秤座对事物的审美最具有发言权,也最懂得欣赏美,所以天秤座是一群完美主义者。
折腾了一下午,当所有的东西都被主人以最优的方式归置到最佳位置以后,阿Sam终于疲惫而满足的坐下来。现在,这个家焕然一新,完全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充满了家的感觉、充满了温情的感觉的家的样子。
阿Sam将我从阳台上抱过来,放到新买的茶几上。茶几是玻璃的,有着美丽的图案。大海、游人、棕榈树、沙滩。想来阿Sam也是喜欢大海的。
“宝贝,我的蓝公主,现在,你看,现在是不是有家的样子了?”
此刻,那双赫眸又熠熠生辉了。我又感受到来自它对我内心的震颤了。而我,早在第一次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就被吸引进去,再也无法走出。莫大的幸福早已将我包围。那是因为有了阿Sam,有他在身边,幸福从来就没有走开过。而我,如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旦拥有,就再也不肯松手。我多么希望幸福可以就这样延续下去,一直一直,让我睡在这种幸福的感觉中,不要醒来。
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阿Sam不见了。这么早,他去哪里了,他可没有这么早起床过。我在心里疑惑着,猜测着。
当阿Sam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欣喜再次倾泻,我想我快要晕眩了。他一身运动服,脸庞由于刚运动过,散发着健康的颜色。每个女孩心中都有自己喜欢的王子的样子,而我的王子一定要有太阳般的健康的笑容,这是我的梦想,亦是我的要求。而现在,我的王子,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跟很多年前梦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在做梦吗?我问自己。其实,从化身为鱼,到忽然来到这个家,哪一个看上去不像是在做梦哪一个不是具有梦幻般的色彩。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生活圈子,让我每一天都觉得很不真实。但是,如果梦可以不用醒来,如果做梦是幸福的,那么我情愿生活在梦中。如果梦可以象现在这样做一辈子,那么就让我这样做下去好了。
“你今天好象不一样哦?我的蓝公主?”他的嘴角上扬,笑意浓浓。
你才跟平常不一样呢,倒反过来说我。我羞涩的嗔怪。但可惜他听不到。
“我去跑步了,很久都没有跑步了,竟然有些喘。不过,你可不许笑我啊?!”他的口吻里都是调皮。
“早晨的空气真的很好。”
“你知道吗?跑步的时候,张开手臂,可以触摸到两旁花园里的花叶,更重要的是,还能感觉到风。感觉到它碰到我的手掌,然后从我的指尖、指缝逃跑,那时多么美妙的一种感觉!”
阿Sam的话语透着诗一般的意境。是啊,阿Sam,只要用心感受,大自然的一丝风、一粒尘都可以带给我们别样的感受,只要我们真心爱着它,只要我们真心、真诚的去生活,从一朵花的开放,从一棵草的发芽,我们都能感觉的生命的不息,自然的伟大。

阴霾总会过去,太阳终会升起!阿Sam,相信我!
这时,我好象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它在叫我的名字。我的脑子里有一道蓝色的光点在一点点膨胀。
是你吗?“海王之星”。是你在呼唤我吗?是你要我回去吗?美好的东西不可能一辈子拥有,我懂得的。所以,请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会离开,好让我有时间跟阿Sam道别。美好之所以美好,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煎熬。我懂得的。
祖母的眼睛,小允的眼睛,交替在我眼前闪现。他们都在叫我的名字,阿若——,阿若——
我的喜悦变成了怅然。以前,我曾经盼望那道蓝光出现,好让我早日回家。因为我不想做鱼了,我要做人。《海的女儿》中美人鱼的结局太悲惨了,爱上一个人,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要这样的爱情,我的爱情是要相互拥有对方的喜怒哀乐,为彼此的喜而喜,为彼此的哀而哀。我要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感觉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手的温度。我也要他在下雨天,撑着伞来接我下班。我也要让他在我不在的时候,为我牵肠挂肚。我不要我爱的人不知道我爱着他,这样的爱太辛苦,这样的爱太凄惨,这样没有结果的爱我无法接受。
我知道,现在的状况其实是典型的逃避现实而出现的。那么,当我真的重新回去,重新为人,重新站在阿Sam面前,他还知道我吗?他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吗?我害怕。我害怕我所爱的人不知道我为他等待,为他伤心,为他难过。我害怕当我们面对这个社会的时候,社会不再接受我们。我要我们平等,我要我们之间没有流言蜚语,我要我们之间没有门第高贵之分,我要我们之间没有伤害,这些,我能有心理准备吗?这些,我能坚强面对吗?
因为反抗父母的安排,我故意让自己一无是处。为了逃避,我辞职在家,做一个一个月发不出一篇稿子的自由撰稿人。其实,我知道我在刻意的逃避,逃避父母,逃避小允,逃避别人的成功,逃避他人的优秀。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和阿Sam站在一起,告诉大家,我们要在一起。我能抵抗来自家人、来自外界的风风雨雨吗?我还能和阿Sam彼此相依吗。我真的可以吗?
我忧伤的看着阿Sam,看着那对再明亮不过的赫眸,依恋和苦涩一股脑涌上心头。但是同时,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珍惜眼前人”。是,我们应该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们应该珍惜这难得的快乐。快乐只所以为快乐,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痛苦。10分的痛换一分的甜,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快乐。
在不能确定那道蓝光何时出现的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快快乐乐。我要明确这一点。我要我自己牢记这一点。人世间的分离,是常有的事。分离是为了相聚。所以即使是面对再长时间的分离,我也要耐心的等候。
吃过晚饭,阿Sam并没有带我回卧室。而是和我去了蓝房间。我知道,阿Sam喜欢蓝色,蓝色代表着他的梦想。蓝色,代表着他的希望。所以,他喜欢这个空空的蓝房间。他喜欢开了窗户,让阳光,让风,让大自然的一切都能进到这个房间里来,可以让他们将自己环绕、包围在中间。我想那种感觉一定是最温暖不过的。
新摇椅很漂亮。坐在上面一定很舒服。这一点从阿Sam的微笑和满足的表情中就可以知道。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他躺在摇椅里,头深深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而是好象睡着了的样子。今天,他没有皱眉,他的眉是舒展的,他的脸上挂着笑,嘴角微微上扬。
他真的睡着了。那么快,睡得却那么沉,甚至有微微的酣声。今天,他的睡眠一定是宁静的,如没有任何波浪的海面;一定是幸福的,如躺在妈妈怀抱里的婴儿。那么安静,那么香甜。
这些天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阿Sam睡的这样安心过。一个幸福的人睡眠也是幸福的。而对阿Sam来说,有这样的睡眠该是多么难得。幸福,哪怕是偷来的,哪怕是臆想的,哪怕是暂时的,对那些没有幸福体验的人来说,都是奢侈的,都是珍贵的。
阿Sam照例将鱼缸放在窗台上。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很多家的窗户里透出来的各色灯光。夜晚的景色真的很漂亮。我赞叹着。想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站在窗户前欣赏城市的夜色了。夜色下的城市是美丽的,夜色里的小区也是美丽的。那一个个有灯光的窗户里,应该有一个个温暖的故事在发生,在继续。那一个个的窗户里应该有很多个爸爸、妈妈还有孩子,他们现在或许正在围着餐桌吃饭,或许一家坐在电视前看着电视,又或许一家正在看着自己喜欢看的书。
我的家呢?阿Sam的家呢?这个刚刚被阿Sam布置一新的“家”只不过给了他暂时的假象。他不是说过,这个房子不是他的吗?再说,房子不是家,有爱才有家。那么家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那道蓝光又在我脑海中闪烁,今天,这是第二次了。它在预示着什么,它代表着什么,还是它要告诉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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