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同爱不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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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am仍然细心的照料着我。他是爱清洁的人,想是认为我也是这样,所以鱼缸中的水总是换的很勤,里面稍有些脏都立即清除。鱼虫也是买来之后,用水冲的干干静静,还专门准备了一把剪刀,将长长的鱼虫剪成几节才放入水中投食。他剪的时候,将鱼虫小心的放在手中,然后细细的剪,那神情如正在为归家的亲人精心准备晚餐。我知道阿Sam为什么这样做。
上次吃鱼虫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条长长的鱼虫卡了嗓子,咽,咽不下去;去,又去不掉。脸也憋得红红的,尾巴使劲的甩,想让身体甩动的幅度大点,或许可以将它去掉。但那可恶的东西象粘在上面一样,怎么都弄不掉。真是憋死我了。最后还是被阿Sam看到,他帮我从喉咙里拉出来,我才被解救下来。当时真的是好难堪哦!但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让我吃过没经过修剪的鱼虫。
“他对你可真是体贴入微啊。”灰条在一旁,斜着眼,冷嘲热讽。
我不想理他。他懂什么,他怎么可能理解我和阿Sam之间的情谊。他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一种低等动物。在这种时候,我发现,人类对动物天生的鄙视等一系列坏毛病在我身上同样存在。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虽然我知道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动物。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我是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诋毁的情绪,即使鱼也不可以,当然是说灰条。他就更不可以了。
家里来客人了。是一个女孩。
他们是半夜来的。他们在开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阿Sam总是在半夜回来,我的作息已经和他保持一致了。而因为这种长时间在黑暗中的生活,让我的感觉更加灵敏,甚至有人上楼的时候,从那隐隐的脚步声中,我都能准确判断是不是阿Sam回来了。
灯亮了。阿Sam同样是第一时间冲到阳台来看我。但今天,我看到,多了一双眼睛在我面前。
“哦!多漂亮的鱼。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蓝的鱼,太漂亮了,象大海的颜色。”
女孩的声音尖尖的,夸张的表示着自己的惊奇。我皱起眉头,不情愿的转过身去,但却将头扭过去,我要看到阿Sam。
“哈哈,阿Sam,你的鱼会害羞啊!”女孩大声的、肆无忌惮的笑着。
我不喜欢这种笑声,做为女孩,太狂野了。
“是吗?真的吗?”阿Sam问,眼中的光彩四溢。
“蓝公主,你会害羞吗?哦,你当然会害羞了,因为你是女孩子嘛!”他调侃的语气让我的表情更加多变。
是的,阿Sam,我会,人类所有的情感我都有。因为我是人啊,我是人啊。
我们四目相对着,旁若无人的通过彼此眼神的触摸来感受对方的关怀。每天的这个时刻也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希望这种幸福只属于我们彼此,而不被任何人打扰,并且就这样继续下去,一直,一直……
“阿Sam,她叫蓝公主吗?是你取的名吗?真好听,你可太有才了。”女孩豪不掩饰自己的欢欣。
“蓝公主,介绍一下,这是朵朵。”
阿Sam说她叫朵朵。很形象,也很贴切。她确实是一朵多彩的花,或许是一片五彩的火烧云。睫毛拉的很长,弯弯的都快要卷成卷的样子。虽说是人工修改的原因,但因了那双眼睛,仍是魅力四射。那双漆黑眼睛,如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无论你身在何处,总能第一眼就会看到她。
这样的女孩子的一定很是吸引人的眼球。这样的女孩子注定是人们的焦点所在。我叹了口气,从来,我都是普通的,也从不能和他人较量。因为结局注定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是输家!自卑从来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伴随着你的生命而存在,即使你如杰克逊般穷尽所有办法来漂白,都无济于事。
“我好象在听到她在叹气呢。是吗?你是不是在叹气。”朵朵在对阿Sam说,又似乎在问我。
“你还真能想象啊,鱼怎么可能会叹气。”
我心中有些失落。阿Sam,我是叹气了,是真的,朵朵说的没错。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我以为只有你可以读得懂我的。但是,第一个懂得的却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况且还是那种让我心生自卑的女孩。
“你发现了没有,它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哦!”
它指的是我,朵朵趴在鱼缸边,一边努力观察我,一边说话给阿Sam。她额前有一丝头发垂下来,飘在水面,如水草一样,让人痒痒的。
我不喜欢有人这样的看着我。这样的目光太直接,也太凌厉。要知道,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也从来不是这样的做事风格。这样的方式对我来说,多少带着些威胁的意味。我游到离她远一点的地方,离开的时候有些慌张。
“哈哈……”她的笑真的是很霸道的。
我有些脸红,为自己刚才的仓促,也为自己的不够镇定。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看穿,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朵朵,别这样,你会吓坏它的。”温柔不过阿Sam。我的看法并没有失误,还是他关心我多一些。
朵朵并没有理会阿Sam的告诫,仍是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样子。
“阿Sam,你从哪里找到它的,我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蓝色的鱼。”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或许是缘分吧!当时去买鱼的时候,鱼主说就这么一条蓝色的鱼,而它好象认识我似的,别的鱼一见有人动它都抓紧跑,而它总往我面前凑。”
这是阿Sam第一次说到我来他家之前的事情。缘分,你也相信缘分吗?阿Sam?你也相信冥冥之中似有天定吗?你也相信我们真的曾经认识吗?那么那时的我们是怎么样的呢,我希望我们曾经是情侣,是爱人。
“这个女孩的话可真多啊!”灰条在一旁旁若无人般游着,嘴里又在抱怨着,他就是那样,嘴巴一刻都闲不住。
朵朵去了沙发那里,阿Sam开始给我喂食。
我想说,太晚了,阿Sam,明天再做吧!
我想说,阿Sam,你去休息吧,别这样为我。
我想说……
其实,我想说的都是徒劳的,因为阿Sam根本听不到。他那么专注的剪着鱼虫,那么精心的为我准备着饭食,那么细心的照顾着我,如照料自己的妻子、家人,而我只能这样的看着他,用自己的方式靠近他,依偎他,感受他也让他感受来自我的如海水般缠绵的柔情,让他可以感受到阳光,感受到温暖。
“哎,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养鱼,倒是在养老婆呢!”朵朵的话从沙发那边过来,如春天横冲直撞的风,有些冷,也有些刺脸。
“呵呵,我倒是很愿意它能成为我的老婆。”然后他又俯下身来,赫眸闪闪发光,调皮的问:“蓝公主,你愿意做我的老婆吗?”
我望着他的眼,我希望自己此刻能进入他的内心,让我知道他是发自肺腑的,而不仅仅只是一个玩笑。要知道,我一直是不爱开玩笑的人,也不是拿此类话题开玩笑的人。我是严肃的,对于爱,对于未来。
哈哈,哈哈……
就在我还来不及想到对策的时候,阿Sam和朵朵双双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他们只是将它当成一个玩笑,一个话题罢了。而我的心中,却有一种东西,似乎被抠动了,有些痛,有些泪。潮潮的,荫荫郁郁的,在一个深处,慢慢的划动……
阿Sam,我…我被你刺伤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一条鱼的情絮,也没有人知道有一种痛,是来自最亲近的人的。
“阿Sam,你老婆还少吗?那么多的人都想做你老婆的。”
我宁愿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话,我宁愿朵朵说的是别人,而不是阿Sam。妻子、丈夫的称呼是神圣的,是爱情的终极港湾,是感情累计的城堡。是……
其实什么都不是,我是一个干物女,一个脱离了现实的没有爱的女子。事实是,妻子、丈夫、老公、老婆,这些称呼,在16、17岁的孩子中间都在广泛传播,而对成年人来说,一个称呼又算的了什么。连诺言都可以泛着难闻的腐朽的气味,一个称呼又能算的了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古旧了。
但在内心中,我是多么希望阿Sam能为这句话辩解一下,或者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啊!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示。我试图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能温暖我此刻寒冷的心的东西来,可他已经走到朵朵那里去了,呈现给我的只是一个背影。
那么英俊的阿Sam,一定有不少的追求者,不是吗?而我,认识他才那么短的时间,更何况我是一条鱼,再美丽也是鱼,怎么可能让他爱上我,怎么能让他知道我已经在第一次的四目相对中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养的鱼爱上了他,我想他一定会吓晕过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所有人都会当我是个怪物,所有人都会认为阿Sam疯了。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灰条游到我身边,问道。
现在,只有他,只有这个和我是同类的灰条才能看到我感情的变化,才能听见我的话,才能用同样的语言来安慰我。我和阿Sam,我们自始至终就不是同类。而我现在才终于明白,同类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词。它如人类的阶层,如人类的身份,地位,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被划分,所有的东西都早已被划分,而活着的人,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否则就会遭到惩罚,头破血流。
我又感觉到那张网,那张中间被一只巨大的毒蜘蛛盘踞,无限蔓延的找不到边的网。那只毒蜘蛛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而那张网,早已将我擒获,他们都在监视着我,等待在我跃雷池一步的时候,将我一举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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