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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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在你身边,就会不寂寞吗?身处闹市,就会不孤独吗?阿Sam一定是忘记了。其实人是很容易忘却伤痛的,当忘却的时候,就会不小心将这种伤痛再揭开一次,或者不经意给他人套上。一定是这样,对不对,阿Sam。
阿Sam给新来的这条灰色的鱼起名叫灰条。他说:“蓝公主,我给他起名叫灰条,你说好不好。”他的嘴角倾斜,有些坏坏的样子。我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是晴空万里,所以才会如此调侃。
灰条?!还浪里白条呢,要不要上梁山当好汉啊?!我快要被笑死了。我笑的七荤八素,全然不顾一个女孩应该保持应有的矜持。阿Sam就用那样的坏坏的笑看着我,浓浓的眉舒展开,如春色昂扬的山峦。
无论怎样,有陌生人闯入,总是有那么些或多或少的不自在,不舒服感。但好在,几年的大学生活早已将我锻炼的刀枪不入,和一个人在同一个空间,一星期不说话都没有关系。这种如入无人之境其实做起来很简单,就是你要假想自己是一个人,身边出现的都不过是空气中的尘埃罢了。所以说在大学那么无聊的四年,即使没有小允在身边,我依然过的没声没息,依然可以一步步按照程序走下去。
这个灰色的家伙,哦,不,是灰条!我又想笑了,我赶紧捂住嘴巴,否则我会笑的控制不住就麻烦了。自从他进入这个地方之后,立即就适应了这个环境。瞧他,一会东转转,一会西看看,一会又舒服的晒着太阳,比在自家的厨房还自在。我懒得理他!
“你好啊,美女。”他竟然向我打招呼。
我头都不想回,也不想和他说任何话。美女?在这个将美女二字做为招呼语的时代,我宁肯他人对我说“丑女”或“东施”类的。再说,除了阿Sam,压根我就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更不要说是一个陌生的男鱼了。
在离开职场,在家中写稿的两年,已经让我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远离人群,远离喧嚣。陌生人对我,本就是多余的。况且阿Sam曲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那种不甘寂寞的人。再说,我不喜欢别人左右我的生活,过去是,现在是,是人的时候是,是鱼的时候也同样是。
我知道,我一直在抗争着。抗争他人的意志强加于我,抗争他人为我铺好的所谓的康庄大道,抗争走他人的老路。虽然那种抗争最终以失败而收场,但是抗争早就如血液一样在我的身体流淌,去都去不了。我用我的方式来抗争所有人为我做的一切。虽然我知道,爸爸、妈妈为我憔悴了很多,虽然知道祖母为此越来越忧伤,但是我何尝不是。没有开放的花就已经凋谢,我甚至听到我身体衰老的声音,可是,做为一朵花,是一定要开放的呀,哪怕是一颗蒲公英,也在渴望被风带走的时刻。
当一个问题解决不了的时候,就干脆将它抛弃,如一个瓷器,即使多么美好,可当它成了每个人身上的一个瘤子后,就只有砸碎它。碎了,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你什么时候来这的?这个看上去怪怪的家伙是谁?”他好象没有感觉到他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依然问个不停。哼,家伙,他竟然说阿Sam是家伙。
这个叫灰条的家伙,毫不理会我对他的冷淡,竟然游到我的身边,用他的鳍不怀好意的拍了我的拍我的背。
“走开——”,我喊到,并厌恶的游到另一边,尽量让他离我的距离大点。
他好象被我吓了一跳,但转眼就变回了嬉皮笑脸,自嘲似的说:“美女就是美女,碰一下都不可以。”他停了一下,似乎是为自己辩解一样的补充道:“我并没有歹意,只是一个习惯性的招呼手势罢了。”
招呼手势,我想我会被气死。我讨厌他人莫名其妙和我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也讨厌这种嬉皮笑脸似的做法。除了我喜欢的人。
我并不想招惹他,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接触。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未免对阿Sam有些抱怨。虽然知道他是关心我的,是为我着想的。但是,事实已经这样,我又不能告诉阿Sam,让面前的这个家伙消失。即使我说了,他也听不到呀!我们现在是人、鱼相隔啊!
小的时候听祖母讲故事,说起银河,说起牛郎、织女,说宽阔的银河阻挡了这对有情人的路,小小的心会因为不能让银河消失而黯然神伤。而我和阿Sam呢?我们之间的距离又岂是银河所能比拟的。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是谁说的,我不知道。当初对很多人将这句话用的烂俗的时候,我还在嗤之以鼻。但现在,在此刻,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贴切目前的状态了。

我不知道,阿Sam是否知道我爱上了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也爱上了我,我真的不能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猜测中沉溺,所有的感情都找不到一个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如一个黑潭,看不到任何光亮。
“他叫阿Sam。”
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理会眼前这个家伙的问话。但显然我的开口讲话让他的兴致高涨。
“他很奇怪,你不觉得吗?房间弄的黑漆漆的,跟死人墓似的。什么都没有。哦,就那个蓝色的屋子还有点活着的样子。”
“他是怎样的人,你知道吗?”
“他是一个人住,对吗?”
“他看上去也就是人类的20多岁罢了,怎么能住的起这么大的房子?”
……
灰条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他怎么有那么多的疑问,他怎么那么八婆,他干嘛那么质疑我喜欢的人。
“好吵!”终于,我忍无可忍了。
灰条闭上了那张难看而又噪聒的嘴巴,房间里恢复了以往的安静。也许他也不想惹怒我,毕竟我们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鱼,以后还要共同度过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日日夜夜呢。
许久,许是为了缓和气氛,许是因为灰条乖乖呆在一角,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我主动打破沉默。
“其实我也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但看上去,他很喜欢你的。”
是吗?我在心中发问,阿Sam真的喜欢我吗?
“我觉得你们很相似嘛,都是闷葫芦一个。”灰条说。
看来我还是小瞧这个叫灰条的家伙了,短短的一、两天,他就将这个家庭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并有了自己的分析。
我开始嘲笑自己,无论在过去,还是在现在,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不肯主动去了解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或者说我根本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根本就已经失去了人类自我生存和保护的本能。那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是成为美人鱼公主,还是为了寻觅那不知隐藏在哪里的虚无缥缈的爱情。
都说女人是因爱而生的。那么我的爱在哪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快乐为何如此稀少,而爱情,又何其飘渺。
为了一个飘渺的无法掌控的东西,那么辛苦去寻觅到底值不值得?我问自己,亦在问一个或许永远都没有人回答的问题。
闷葫芦?!所有的人都很容易开心,只是因为他们将所有的东西都数字化了,包括可以的物质的东西,也包括不可以衡量的感情类的东西。但是无论是可以的还是不可以的,他们都可以统统将其数字化。数字化了,就可以将复杂的东西简单化。数字化了,就可以将任何事物衡量。所以说,他们是快乐的。而我,怎么做都不能,怎么游说自己都不行,所以说,我无法快乐,所以我无法释怀。
阿Sam是这样的吗?小允也是这样的吗?
米兰的香气飘过来,熟悉而自然。每当下午,夕阳不多的时候,它都会准时释放它的香气,象是跟夕阳告别,又象是挽留每一道光线。
“这是什么?这种味道?”灰条皱着鼻子到处闻。
“这是米兰,每天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下午阳光快走的时候,它都会将它的香气贡献出来。房间里有了它,空气温暖了很多。”我说。
“是吗?香吗?我倒觉得怪怪的。”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米兰。我在心中感慨。
“你好象对花香很有研究嘛?”
我想说,祖母喜欢米兰,小允也喜欢,当然阿Sam也喜欢。米兰的香气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我怎么能这样说呢,怎么可以告诉一个陌生鱼自己本来是人,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鱼。我想,如果我说出来,不是他疯了,就是他认为我疯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米兰。以前这个时候,都是米兰陪着我等待阿Sam,等着他回来,等着他看我的时候温柔的眼神。虽然知道米兰并不能告诉我什么,虽然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它都不会懂得什么,但是,我喜欢这种宁静,喜欢米兰那宁静的香气,更喜欢那种感觉里有人陪伴的错觉。
阿Sam仍是会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仍是疲惫不堪的样子,眼睛中也还是无奈和忧郁。他还是没有告诉我他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也还是不知道既然不喜欢,何以那么勉强自己的原因。
我无法进入他的灵魂深处,亦无法将隐藏在他心底的痛楚挖出来,好让他有片刻的欢欣,好让他的肩头没有那么多的负累可以承担。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我的眼睛,睡觉都无法闭合的眼睛注视着他,让他的眼睛可以接收到来自一条鱼的关心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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