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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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研的生活自然忙碌了,尽管杨飞真的在学校不远的地方以陈子璇的名义买了房子,相聚还是必然地减少了。
杨飞毫无怨言地接受着这种时常产生的小别,只在越发难得的厮守里更贪婪地索取陈子璇,有时候尽夜不眠,无休无止地在陈子璇**的娇躯上流连,疼惜的吻吮清清楚楚地流露着饥渴。
多了,陈子璇忍不住心疼,问:“我不回来,你寂寞了吧?”
杨飞只俯在她柔软的胸前,不愿意牵绊也不愿意脆弱,不答。
陈子璇只好换了方式问:“没有我,你都干些什么呢?”“忙呗!”杨飞说。
“忙什么呢?”陈子璇仍问,“你总是忙!”杨飞就笑了:“忙挣钱啊!”“挣那么多钱干什么呢?我们什么都有了,房子,车。”陈子璇说。
“钱还怕多吗?”杨飞仍笑:“钱多了,再买几栋房子!”陈子璇也跟着笑了:“你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住得过来吗?”杨飞拧一下她的小鼻子:“傻老婆,房子光是用来住的吗?升值呢!”陈子璇被他这套来回循环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又说回钱去了!钱多了买房子,房子升值了赚钱,钱多了再买房子!你这一辈子就转吧!”杨飞嘻嘻笑了:“转吧?越转越多!以后老了病了转不动了,也不用愁了!没吃没喝,卖一个儿……”陈子璇在他不正经的玩笑里听出了饱尝过饥馑的人对未知生活的恐惧来,不由抱住他的头:“你真傻!怎么还会没吃没喝呢?社会在进步!那样的贫穷不会再回来啦!”杨飞见陈子璇轻易察觉了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着的那点儿不安全感,心里暖了一下:红颜知己红颜知己,不止要红颜,更要能知己啊!但男人的坚强却使他不愿意将心底的感动泄露出来,接着顽皮:“我们用不完,就留给孩子用吧!一个孩子一栋房子,不偏不向。”陈子璇羞涩起来,打他:“说什么梦话呢?一个孩子一栋房子?你那么多房子,哪来那么多孩子分?”
杨飞涎着脸:“你给我生啊!”陈子璇红着脸笑起来:“你当我是老母猪呢?生?再说,中国人口都这么多了,都象你这么生,还上哪儿买房子去?打破脑袋吧!”
杨飞笑了:“不能生?不能生咱就领养呗!那么多孤儿,没人管。咱每人给他一房子,再每人给他雇一个保姆,他能不对咱好?”陈子璇听他说说又流露出对童年不幸的难以释怀来,叹了口气:“领养?说得那么容易?光雇保姆就行了?要给爱的。多了,咱们怎么给得过来?”“所以说得赚钱啊!”杨飞下结论地道:“什么是爱?首先吃饱穿暖,然后,满足他逐渐滋生出来的**。他想买一玩具你不给他买,爱个屁呀?我不能象你那样憎恨金钱,我拜金!”
陈子璇不想再跟他就爱的问题撕扯,怕楸出他心里缺爱的从前来,抓住细枝末叶反驳:“谁憎恨金钱啦?说得我那么虚伪!”
是啊,脱离不开俗世的人,谁能做到真正憎恨金钱?假如金钱是以一种洁净的可以随意驾驭的姿态出现的话,任何人都会双手欢迎的。陈子璇拒绝的,只是老远就能闻见危险气息的金钱,她因害怕拒绝。
有的人注定只能获得带危险气息的金钱,譬如杨飞;还有的人,即使金钱散发出满身腥骚腐臭,甚至是掩住口鼻仍欲做呕的气息,也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攫取,譬如孙大宇。
孙家洗头房渐渐门口罗雀,收入供不上挥霍惯了的人用,没有钱比死比病还难过的孙大宇自然免不了狗急跳墙,他千方百计地通过一些地下途径弄了一批摇头丸和冰毒在洗头房里暗中出售,以换取一些不正当的利益。
好此道者有好此道者的网络,孙家洗头房又渐渐兴旺起来。
毒品向来是空虚者的致命诱惑,贪得无厌的孙大宇万万没有想到妹妹孙媛媛竟成了他最忠诚的消费者。
发现孙媛媛吸毒的那天,震惊的孙大宇二话没说一大撇子甩在妹妹的脸上,暴怒地骂:“谁叫你吃这个东西的?你个傻X,活够了是不是?”
被男人打惯了的孙媛媛却毫不在乎,在突如其来的击打中缓过神来之后无所谓地冷笑:“怎么了?你弄这个东西不就是给人吃的?别人能吃我不能吃?我不给你钱吗?”
恼怒至极的孙大宇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我让你吃!吃!让你钱!钱!”
孙媛媛一面躲闪一面歇斯底里地发作:“我就吃,就吃!我还有什么快乐?有什么快乐?”
失败的孙大宇痛心疾首地跪倒了父亲面前:“爸,都是我不好!我不好!我害了媛媛!”孙父长叹一口气:“是我不好啊!我害了你和媛媛!”
孙父说的对,假如他没有将儿女引领到歪路上来,怎会有后来这一切?
可是习惯怨天尤人的孙大宇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是杨飞将他彻底赶上了伤天害理的绝路,而孙媛媛彻底的堕落,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仰天发誓:杨飞,你等着!
将妹妹猪狗一样打过了骂过了,孙大宇又开始纵容地允许她吸毒,他对她说:“你要是真喜欢,哥不拦着你!人生短短几十年,就那么回事儿!有别人吃的,就有你吃的!哥养得起你!”
孙媛媛的毒瘾当然越发强烈起来,渐渐从一粒两粒三粒五粒的摇头丸发展到整包整包的冰毒。
见日和她勾答在一处的高老五女人见她那样欲罢不能,当然也好奇起来,明知是错,四十多岁仍然抗拒不了诱惑,一起沦陷毒海。
没有一个吸毒者能够瞒天过海,高老五很快发现了女人的猫腻,第一反应当然也是野蛮人的拳脚,他比孙大宇还不留情,将女人打得满地翻滚,最后甚至给他跪下:“五哥,五哥,求求你,别再打了!我戒,我戒,我一定戒。”
高老五的愤怒不知如何发泄,他狠狠地指着女人的鼻子:“你不戒怎么办?”“你整死我!”女人哭道。
吸毒者的承诺比风还轻。常常是身上脸上的伤还没好,女人就又忍不住复吸,然后,再遭一顿毒打,再复吸。
高老五就是那样一根筋的人,他切齿痛恨女人的不长进,怒不可遏地教训她收拾她,就是没想过不要她,或者,送给专业部门处理。
暴力从来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尽管高老五后来对女人的责打发展到剥光衣服吊起来抽皮鞭的地步,女人的毒瘾还是一步步深重了。她完全抛弃了做人的尊严,整夜整夜狗一样跪在高老五面前,用奴仆般的低贱,用最原始的性服侍乞求高老五赐予他一点毒品。暴戾的高老五渐渐无奈,打人虽然是他的强项,可是屡打不见效果,他也累了。女人毕竟是他的女人,而且做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姿态来,他也无法,也只能渐渐地妥协。

女人就成了孙家洗头房的常客。
看着女人时常鼻青脸肿但却雷打不动地来,孙大宇心知机会来了。他刻意去接近她,以毒品上的小恩小惠拉拢她,待她渐渐不设防备了,借熟稔假关心:“五哥老打你啊?他也真下的去手!”女人就禁不住羞愧,不出声。
孙大宇恶毒地出了招儿:“说不定他那天烦了你将你一脚踢开了,到时候你拿什么吃?我看你得想办法控制住他。他要是跟你一起吃上了,就不会再打你了!”愚蠢的女人眼睛一亮,随之黯淡:“他怎么肯呢?”孙大宇奸诈地笑着:“他不肯,你不会让他肯吗?五哥常常喝酒,喝了就醉,醉在你怀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多少英雄毁在女人身上?
几日后,酒醉的高老五第一次被女人喂食了摇头丸,在女人身上叱咤了一夜的雄风,醒来后暴打女人一顿,却在随之而来的深度疲惫里忍不住吃了第二颗……
被毒品控制住的人就不再是人。
高老五的胃口迅速超过了女人,引致的后果也比女人更严重——因为常常控制不了的暴力倾向,加上强烈的性冲动会使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求跟前的异性同他发生性关系,正派的不正派的服务员和按摩员都被他吓跑了。
按摩室的生意当然无以为继,可是吸毒的花费是巨大的,不能稍停的;难以启齿的困窘又不能向人求助,高老五越发暴躁起来,不分日夜地鞭笞将他拉至如此境地的女人。
本来生意红火的足辉按摩室整日鬼哭狼嚎。
杨飞就不能避免地知道了。
杨飞不是一根肠子的高老五,他立刻明白了孙大宇的陷害。本来事已至此,兴师问罪于事无补,可是雷厉惯了的杨飞怎么忍得住?当然直接地找到孙家去。
这回孙大宇没有露面,露面的是老谋深算的孙父,他阴测测地对杨飞说:“飞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赶尽杀绝。要不是你垄断了会宁的娱乐业,我们父子也不用在这个刀尖上讨饭吃。打开门做生意,每个都是衣食父母,没有得罪的道理。他是你兄弟也好,不是你兄弟也好,姓孙的没有强逼着他上瘾吧?媛媛也吃上了,我们跟谁去说?她要是能风风光光地当日月潭的老板娘能这么不人不鬼的?你心里想着去揭发大宇呢吧?去吧!你能!让别人都看看杨老板原来的女人在失去父兄供给之后再度沦落为娼吧!看看你们多么高尚,我们多么龌龊。我们一手将你扶上了高尚,只能自己龌龊!哼!”
缜密深沉的心灵面前,仁慈的杨飞注定是战败者。
他无可奈何地退回来,放弃了告发的念头,将足辉按摩室低价兑出去,同高老五和他的女人商量戒毒的事情。
深怀愧疚的高老五扑通跪在昔日的小弟面前:“飞子,我对不起你!让你栽了跟头!可是我不想去戒毒所!那儿跟监狱有什么分别?进去就不是人啦!飞子,别提什么拯不拯救的话,五哥四十多了,满身的伤病,还能活多少年?你就任五哥去吧!”这番破罐破摔苟且偷安的话是无论如何说服不了陈子璇的,可是杨飞到底跟陈子璇不同,他幼小失学,踏上社会接触的就都是阴暗肮脏的层面,高老五是第一个真诚相待的人,他的乞求,他不能不重视。
杨飞再度无奈,他扶起地上的高老五:“也是我连累了你啊!你不来会宁,也未必吸得上毒。不戒就不戒吧,你说的对,还能活多少年?兄弟能养得起你!”他只想他的金钱能养得起,却没认真思忖毒品的危害远不止于金钱,好在他到底知道姑息养奸不能为陈子璇所接受,特意嘱咐了高老五和他的女人一句:“这事儿儿,不要让璇儿知道。”
隐患就这样被杨飞亲手埋在了自己的身边。
陈子璇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积极向上的生活着,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杨飞的隐瞒,象一只快乐的没有心机的鸟儿,单纯地在事业和爱情的枝头上来回流连。
杨飞自己却预感到了未来的凶险,他不再毫不在意地独立于陈子璇,找了机会跟准岳父偷偷进行了一次深谈。
子璇父亲看到杨飞递给他的六位数存折时,微吃了一惊,道:“孩子,你知道我这辈子和这东西最是无缘。当初我反对你,也和这东西有很大原因,你怎么还拿它来侮辱我?”杨飞连忙解释:“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您驳斥过我的原始资本是肮脏的,我一直深感惭愧。但我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仍然听说过您信奉的一位思想家的话——没有一种资本不是肮脏的。您既然接受了肮脏的我,也只能接受这种肮脏的资本。好在,我的这些钱虽然不能符合您对堂堂正正的理解,却没有一分一厘真正超出了法律的忍耐限度,那些杀人越货逼良为娼抢占良民欺负弱小的事情我从来没做过。我不过是盘剥了那些本身就在盘剥的人……”
子璇父亲打断他的解释:“你以为这是杀富济贫、取之有道?你的盘剥某种程度上加速了他们的盘剥!“杨飞无奈地看着固执的老人:“叔叔,我不是来为自己开脱的,我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要杀谁济谁。我知道您看不上这钱,不敢拿它来亵渎您。我是来求您,以一个长辈的宽容再次为我和子璇松开一点儿做人做事的原则尺度,为我们保管这笔钱。子璇是那么清澈的一个人,我不忍用金钱去搅浑她。可是,我们的人生都还长着,说不定存在着什么样的变数。金钱有时能解决很多困难,减少很多悲惨……您别不在乎,对于我这样一个生来就不能吃饱穿暖的人来说,未雨绸缪是最重要的事情!”
人是很容易爱屋及乌的,恪守正统的子璇父亲见已与女儿荣辱一体的杨飞这样低声下气地请求自己,诚恳地剖白自己的内心,立刻软了下来。他再摸摸那个红色的存折,问:“你保证,这里没有一分超出了法律的界限?”杨飞认认真真地说:“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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