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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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哑口无言。他只能哑口无言,改变不了的事实面前,他说什么?
他皱起了眉头。
子璇父亲凛凛地盯着杨飞,看出他的无奈痛苦,心稍微柔软:“每个男人都想保护他心爱的女人。”但他时刻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可是,能不能保护,能不能保护好,是客观情况决定的。杨先生你在会宁算得上有钱有势,可那又怎么样?你的敌人也多啊!我不怕把话说白了,杨先生靠什么起家靠什么为生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提你身世复杂的前任女友,光是那些对你的成功虎视眈眈的人,我也不敢放心地把子璇交给你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能懂一个父亲的心吗?我闪失不起啊!”杨飞反驳不得,他难过地看着子璇父亲,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叔叔的这些话子璇知道吗?”子璇父亲摇摇头:“子璇有些地方跟她妈妈很象。对爱情至上的女人说理智是徒劳的,我今天来主要是求你杨先生。杨先生,你年轻帅气,又有钱,找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何必一定要看上缺心眼的陈子璇?她那么单纯,那么傻,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是你人生事业的良伴,你就可怜可怜一个胆战心惊的父亲,松了手吧!”子璇父亲客气距离求恳逼迫的话语令杨飞深深地挫败,他低下头,低着声音说:“可是叔叔,我们相爱……”“爱从来不是绝无仅有,”子璇父亲不为所动:“对于经历丰富的杨先生来说更是如此。什么‘曾经沧海’的话都是骗傻女人的!”杨飞再度无言,“经历丰富”,他知道子璇父亲的意思。
子璇父亲毫不放松,他牢记自己的初衷:“杨先生,我相信你此刻对子璇的爱是真诚的,也感激你这么瞧得起我的孩子,可是你能不能不那么自私?子璇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我对她的期望和她自己的理想一样,都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有用的人。子璇上大学之前我们谈过,她将来还准备念研究生的,可是你这样一来……我恐怕,她的大学都不能平平安安读完。在你这样的人心里,学识可能没什么用,头脑发热的子璇现在可能也这么想,可是她终归和你不一样,将来冷静下来,是会后悔的!你愿意看着一个本来前途光明的女孩子将来追悔莫及吗?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
杨飞深深地勾下头,子璇父亲的话不多,不过分,却言言句句触在了杨飞的疼处上,他无法安慰也无法取信于子璇的父亲,更被他那些看似无意的“堂堂正正”、“她终归和你不一样”的话伤害了,聪明的杨飞明白子璇父亲绝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但年轻的他却远远不是成熟的房地局科长的对手,他轻轻易易就败下阵来,招架无力地问:“那……叔叔,你说怎么办?”成功的唾手得来使子璇父亲更加瞧不起流血的杨飞,他更坚定了拆散两人的念头:“能怎么办?开始的已经开始了,子璇必须要受到伤害,我只希望,她的伤害能减到最小。如果她知道我来找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的,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先松手,不理她,她哭几次痛几回,忘了,就好了!”
杨飞猛地抬头看子璇父亲,看着他低声下气地叫他帮他,心痛在一处——松手?不理她?叫他?多么残忍的办法,多么无情的建议。杨飞把声音冷下来:“叔叔,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子璇父亲洞悉地摇摇头:“当然不会,如果我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是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爱子璇的人。我虽然只见过杨先生一次,也对你的人品有信心,子璇不会看错人的!”
杨飞又被逼住了,他彻底说不出话来。子璇父亲的一番话对血气方刚的他来说比任何一顿棍棒都厉害,比任何一次伤害都猛烈。那些淡淡的谴责,若隐若现的轻蔑,不着痕迹的吹捧一齐痛击在他的命门上,他一下子晕头转向了。
子璇父亲是怎么走的,杨飞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象一个喝醉酒了的人,无知无觉地在关上门的包房里傻躺了半夜,思来想去,一会儿回忆起子璇动人的娇媚,一会儿恐惧起子璇父亲提到的那些可怕后果,终归觉得无计可施,双手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被蒙在鼓里的子璇仍旧在傻傻地等着杨飞来学校跟她相聚,他走之前曾深情款款地对她说今后要不惜一切地保护她,她为这句情话深深地甜蜜着。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不见杨飞的身影、车影,她不能克制地焦虑起来,拖着伤腿到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电话。万万没有想到,杨飞的手提电话里竟然出现了二强的声音:“陈小姐啊!飞哥出门了,上广州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真不知道!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啊!”

失望的子璇一次接一次地打,得到的回答总是一样,她渐渐地忍不住,扛不住,对关心询问的田雨哭道:“他不是这样的啊!出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他是不是不理我了?他走之前说了要保护我的啊!”
同样经历浅薄的田雨没法安慰她,作为一个相处两年的好朋友,小姑娘能做的,也仅是在学习上和生活上多关心多帮助她而已。
子璇父亲知道自己成功了,也料到子璇会如何地伤心如何的痛,但他却没有勇气在女儿最需熬安慰的时候到她身边陪伴她,甚至后来,子璇的脚好了,周末回家,他也总是借口工作忙将哀伤的女儿自己留在家里,他不忍去端详女儿眼中那深深的绝望,更心虚地害怕自己的不忍露出马脚。
接下来的日子包括后来的暑假,子璇不止一次到挪威森林和日月潭洗浴中心去寻觅杨飞的影子,但每次都被二强或者另外一些服务生拦住了,他们永远口径一致地告诉她杨飞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子璇开始还担心还恐慌,不停地对田雨说:“你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被孙媛媛控制起来啦?要不,是不是出车祸了?怕我担心,不让我知道?”
可是时间长了,二强眼中的恻隐和其他服务生的鄙夷不屑使她意识到杨飞在刻意躲避自己,她的心渐渐灰了,渐渐冷了。最后那次,她直截了当地问二强:“他在会宁是不是?安心不见我对不对?你告诉他不用害怕,我不缠着他,只要他当面对我说出来就行!”
知道一切原委的二强深知杨飞根本无法当面对子璇说出绝情的话,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对她说出杨飞所受的苦,可是一身江湖习气的二强不能不遵守杨飞的交代,杨飞的任意一句交代对他来说都是必须执行的命令。二强无奈地说:“陈小姐你这么聪明,何必还要求这个真儿呢?现在什么年代了?男的女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吧!你要是非象个祥林嫂似的就没意思啦!”
子璇的脸霎时成了死灰,她凄绝地看看二强,竟然含泪笑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再也没去找过。
再也没去找,转眼大三来啦,子璇认认真真地学习,按部就班地生活,闲了什么也不做,反反复复地听着田雨的mp3里那几首伍佰和beyond的歌。
知道她心思的田雨没法子劝她,时间长了,想到折中的办法,她发现新大陆似地对子璇说:“陈子璇,没看出来你挺迷恋摇滚的嘛!反正你学习也游刃有余,下了课没什么事学吉他去吧!学校门口就有一家,学的人可多了!”
迷迷糊糊的子璇看看田雨:“我能学吗?”
田雨推她一把:“怎么不能?你那么聪明?正好我也想学呢,咱俩一起去吧!”
子璇就真的听了她的劝告,跟她一起学吉他去了。
躲起来的杨飞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子璇不再找他,受不了相思之苦的杨飞却不能不去看她。佳美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开,他不止一次让二强借了别的车,傻子一样停在医学院的门口,盼着能看到出来买东西的子璇。他失败了很多次,因为最初的子璇死掉一样,根本不知道买东西,可是她终归得回家,终归得出门,所以持之以恒的杨飞最终没有白等。开始他只对自己说看看就好,但看了就不能自拔,常常一路跟踪着公共汽车回到会宁,眼看着子璇目不斜视的走进家门。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大伤未愈的陈子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让自己绝望了的人不止一次地换了车,用渴望和痛苦目送她回来。
看到子璇能学吉他了,心疼杨飞的二强安慰他说:“看来没事了,知道玩儿了!”
杨飞闭着眼睛接受了他的话。是啊,子璇那么年轻,一定会好的,她本好玩儿,好玩儿的人好得会更快。那个常常在他车窗前插身而过的身影和那个迎风晃动的马尾辫儿总使坚强的杨飞忍不住热泪满眶。没人能够知道,他多么渴望伸出手去拉住那个身影抚摸那个马尾辫儿,而又有几个人能够知道,他的放手是多么的不得已,是因为那么浓烈没有消减的爱啊!他一次次注视着那个他以为去玩儿的女孩儿,想着他们最初一起玩儿的点点滴滴,痛苦得不能自拔,夜里回到包房甚至无法入眠,因为到处都是曾经拥抱过的那个身影,到处都是她的味道,她的笑声,她的柔情蜜意低声软语。
可恨的爱情刚对两个真心的年轻人露出个笑脸,立刻翻脸无情,全不顾可怜的当事人多么的煎熬痛苦。或者,可能,这就是爱情这个东西的恶劣本性,它安心要让你品尝了它的甜蜜美好之后深刻入骨地疼痛。它,只是一剂口感吸引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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