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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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强看着杨飞颓废起来,连生意都无心做,忍不住劝:“飞哥,你难受兄弟知道。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即使不管歌厅浴池也还得管啊!咱哥们一年到头图什么?图得就是钱啊!”杨飞知道二强是好心提醒,在他这样的人心里,爱情等同于儿女私情,是小事,而出头、发达才是大事。杨飞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和二强一样的人,挣钱对他来说,也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就是打不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他自己也无奈,也烦恼,但更多的,是没办法。
秦月龙比二强更清楚杨飞的变化,因为浴池的生意一下子萧条了。象他自己说的,挪威森林经营成怎样他可以不管,因为他只抽干红,可是日月潭有他的投资在里面,他不能若无其事。他趁杨飞不在到日月潭去转了转,发现卫生很差,服务员收银员搓澡工聚在一处聊天,公用的浴液肥皂都没有了,回去便皱着眉头对第二任妻子说:“这样下去,日月潭早晚关门。”
妻子听秦月龙说了细节,也很气恼:“这个杨飞怎么回事?拿我们的钱不当钱呢?睡过八个女人了还玩什么痴情?不行让他撤股滚蛋算了,有摊子在还怕没买主?”
秦月龙却没象妻子那么激动:“你说得到容易,让他撤股,那么大的中心,三教九流你去应付?还是我豁着丢公职的风险去照顾?你当会宁有几个杨飞?镇得住场捞得来钱?要不是他行,这几年我扯他干什么?一个农村出来的二八混混儿,你当我跟他真有情谊呢?有这功夫我还巴结巴结领导呢!”
“那你说怎么办?”妻子的眉头皱起来,“他再能,不给你好好玩活儿你怎么的?”
“怎么的?”秦月龙眉头一拧:“想招儿让他好好玩儿!”
秦月龙走进孙家洗头房时孙媛媛正在一间包房的床上懒懒地躺着,听按摩员来说秦月龙来了,挺不情愿地起身出来招呼:“龙哥!”秦月龙笑笑:“媛媛啊,不跟飞子就不理我和你嫂子了?”
孙媛媛淡淡地笑:“瞧龙哥说的?我想理,理得上吗?”“你看你说的这个外道话,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比飞子早多了!”秦月龙哈哈笑着。
孙媛媛的笑容仍旧淡:“是啊!”
秦月龙亲热地拍拍她的肩:“我是稀罕飞子,男人嘛,就得象飞子那么火性勇猛,但我也不是不重视你们孙家,人不亲土还亲呢,何况咱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了?”孙媛媛听出他有话,问:“龙哥说什么来啦?老孙家啥时候敢不把龙哥当回事?治安大队队长!会宁城谁不给三分面子?有事就直说吧!是要媛媛去办还是我爸我哥?”秦月龙欣赏地看着孙媛媛的畅快,笑着:“看媛媛这嘴,开口事儿闭口事儿的,哪有那么多事儿?我就是最近不忙,常到浴池去走走,见不着你的人影心里不得劲儿,来看看。”孙媛媛无心去分辨他话的真假,心已先酸了。
秦月龙见煽情起了作用,火上加薪:“飞子跟你闹翻了,跟那个姑娘也没好多久,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哥看了心里也不舒服,想着媛媛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
孙媛媛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龙哥这意思是自己的还是飞子的?”
秦月龙打马虎眼:“谁的怎么样?飞子脸皮薄,哥替他做主了他能卷我的面子?”
秦月龙老婆得知丈夫去找孙媛媛之后不太乐观地问:“你确定杨飞不会卷你的面子?那头倔驴上来脾气管你谁谁?再说,孙媛媛和他好不好跟生意有什么关系?”
秦月龙冷笑道:“你当我没事真当那个和事佬去了?杨飞为了什么这么不上进?为了那个女人!他还能看上孙媛媛?我这是把熄了的火再往起挑挑——有了老孙家的倾轧,这小子不打不精神的贱性才能抖起来,才能把心放在钱上买卖上来!”
妻子听丈夫说出阴暗,多少激动:“那小子干了几个月,见了孙媛媛再忍不住重温旧梦?不火怎么办?”秦月龙眼睛一瞪:“笨!那还不好?一切如旧,孙媛媛又替你免费看生意了!”“那,”妻子略加了小心:“杨飞就是不理她,也不火,怎么办?”秦月龙拿妻子的不上路没办法:“孙媛媛笨,你不会教她吗?”
孙媛媛不是陈子璇,她想找身在会宁的杨飞根本轻而易举。
杨飞没料到过了几个月孙媛媛还会来找他,讶了一讶,只剩不理。
孙媛媛对杨飞的反应见怪不怪,她十三、四岁辍学闯荡花花世界,见惯了无情,受得住打击。她对自己要什么很明确,杨飞是她喜欢的人,她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为得到而不择手段。她上去就抱住了杨飞:“飞子,你好吗?”杨飞厌恶地推开她:“你干什么?”孙媛媛深情地看着杨飞:“我想你了啊!”
杨飞隐忍地:“媛媛,咱俩早就说清楚了吧?房子都过到你名下了,你还想怎么样?”孙媛媛仍旧那副面孔:“那时候是你嫌我碍事,我不敢不走啊!现在你又自己了,多我一个怕什么呢?假如你以后又有了人,我再走,行吗?”孙媛媛的不计前嫌没有感动杨飞,他烦恼地说:“媛媛,你怎么不明白?咱俩没那个情分!没有!这和我有人没人没关系,你懂不懂?”孙媛媛的眼泪就掉下来:“我不懂,我不懂。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也不想怎么样,我能**你吗?我就想跟在身边看看你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还不行?我给你当丫鬟当老妈子还不行吗?”孙媛媛一贯轻易的眼泪没能打动杨飞,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们没关系了就是没关系了,我不缺丫鬟老妈子!”他似乎厌烦透了这种纠缠这种死皮赖脸,说完转身走了,走到大街上去,随便打了辆车,仿佛去哪儿都不重要,只要甩开泪人似的孙媛媛。
孙媛媛满脸苦楚地站在原地。
孙大宇听父亲说完孙媛媛受到的羞辱之后怒不可遏地骂妹妹:“你怎么就那么贱?老去找他干什么?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孙媛媛紧闭着房门不搭腔。

孙父隐忍责怪地看着儿子。
孙大宇发泄够了,恨恨地拍桌子:“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飞哥!”二强站在包房里对昏昏欲睡的杨飞说:“那边经理来信儿说日夜潭连着七天流水不够三千了,闲出屁来啦!”杨飞懒懒地睁眼:“怎么搞的?”“听说孙大宇在道上放出话来——谁敢在日月潭消费一百块钱以上,他就要谁好看!”二强老老实实地回答。
杨飞并没有十分意外,看看二强,声音还是懒散:“你没告诉龙哥?”“告诉啦!可是龙哥说他放的屁不能作为干扰咱们生意的实证,抓不着真章儿他也没办法!”二强说。
杨飞听了,把本已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唔”了一声。
二强见他并不太放在心上,着急地说:“飞哥你得当回事儿啊!照这么下去日夜潭就得关门了!挣不挣钱倒无所谓,让人把买卖挤兑黄了,咱哥们以后在会宁还能混吗?挪威森林也得关了!”
杨飞就日夜潭的事情专门给秦月龙打了电话,正中下怀的秦月龙怎么会沉不住气?他拿出身在公门的无可奈何的来敷衍杨飞:“我都知道了!可是真不方便出面啊!找人家谈吗?人家不承认我能怎么着?最近公安口在纪律方面抓得很紧,不行就兑出去吧啊?别惹那个闲气了!”他算定杨飞吃不起这个亏栽不起这个跟头,故意以退为进。
杨飞放下电话后想了想,对二强说:“你去,上洗头房把孙大宇给我约浴池去,说我找他谈谈!”
二强小心地看着他:“真谈?”杨飞沉下脸:“谈!不是用嘴谈!”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仇家也好朋友也罢,约你谈事是不能不到的,否则会有一大票知情人明里暗里笑你,以后就真的别混了。孙大宇见二强来下邀,心中不情愿也只得带着几个人趾高气扬地来。
杨飞连日月潭的门也没让他进,当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问:“你说的,不许人来我的地方消费?”孙大宇当然不能示弱:“怎么样?”“两个小时,”杨飞斩钉截铁地说:“你能找多少人找多少人来,就在这儿,看看能怎么样!”战书下好,决斗场定好,剩下的,只是谁有胆谁没胆了。
孙大宇从来不是没胆的,不然他根本在会宁晃不开,他连身也没转,就站在原地打了几个电话,几十个帮手就带着刀棍迅速来了。
孙大宇气焰嚣张地对杨飞道:“开始吧?”杨飞冷笑着对他点点头,反身走进日夜潭的吧台,伸手抽出一把双管猎枪来,冲出门来对准孙大宇就是一枪。一胸霰弹的孙大宇连哼都没哼,当时就倒在地上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帮手见杨飞在自家门口端出枪来,都傻了眼。
事情就这么解决的,孙大宇重伤,日夜潭拿出三十万来摆平。因为没人报官,秦月龙顺利将厮杀的事捂下。
第二天的会宁城人人知道杨飞火拼了孙大宇,日夜潭的生意又火了!
杨飞自己应对了危机,但死仇,也就此结下了!惯于在亡命生涯中寻找出路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充当了谁的棋子,他以为他自己的作为只会对自己的生命产生影响,殊不知,凡是和他有关系或者即将跟他有关系的人都要为他的行为负上责任。
秦月龙的一招借刀杀人收了效,虽然为此损失了一点儿钱财,但在举目可见的更大利益面前,他表现得十分慷慨大度,他甚至义气满满地拍着杨飞的肩膀说:“兄弟,哥支持你,有他这么熊人的?花点儿钱就花点儿钱,钱不是人挣的?”
感动得不知就里的二强热泪盈眶,背地里对杨飞说:“龙哥是真瞧得上你,他一向视钱如命,这次眼睛都没眨一下,真够哥们。”
杨飞则没去细想秦月龙的所谓瞧得起或者器重,大概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种青睐,因为他早就明白了利益面前花哨的兄弟情谊是多么脆弱苍白,他杨飞要是什么都不能干,秦月龙凭什么高看他?杨飞从认识秦月龙那天就知道他是冲着自己身上什么东西而来,他接受他的利用,但接受不代表感激。杨飞心里亮堂堂的,秦月龙和他都是狼,秦月龙虽然更加贪婪,但有冠冕堂皇的羊皮可披,而自己伪装不得,只能更加暴戾明智,不然不但面临着饿死的危险,甚至可能被同族吞噬。
与孙大宇火拼,日月潭当然是一个原因,可是杨飞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深藏不露的原因,那就是为吃亏的陈子璇报仇。他要用行动让不死心不甘心的孙家兄妹知道,陈子璇是他的女人,他们动了她,就是动了他,他早晚要找回来的。对孙媛媛,杨飞一向是没放在心上的,他甚至也不想放在心上,他爱不起她来也恨不起她来,这和秦月龙认为的风不风尘没关系——秦月龙这种无情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如果爱上一个人,世俗的要求和规定怎么改变得了?许仙读了一辈子诗书典籍,最后不还是爱上蛇精白娘子?杨飞对孙媛媛的没感觉就是因为没感觉,孙媛媛太自私太能屈能伸为了利益不惜一切,杨飞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无法再去接受一个女版的自己。他向往的是陈子璇那种傻到没有心机的不计较,他记得见面第二次她就毫无芥蒂地让他牵她的手,而后来知道他爱了她,虽然害怕了,退缩了,明白过后还是毫无条件地让他吻她,让他占有她。断断续续的相处里,她明知道他是个日进万金的老板,而她自己常常节省得要穿旧衣,吃稀饭,却从没提出过一点儿和金钱有关的要求。在他和她的爱情里,唯一奢侈的就是她任他开着车拉她到处游逛,除此之外,哪怕是吃一顿饭,她都会捡最简单最便宜的菜式,她从来不把他当冤大头,从来没有任何挑剔和希望,她和他在一起,满心满意里,只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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