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地笑了笑，她以为自己很镇定呢，原来，刚才她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没办法，王族的那种气势太过压迫人，她花了不少心神去抵抗。
“你……这样拒绝他，不怕他会真的报复吗？”
“怕，怎么会不怕呢？不过，我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应该不会吧？若他真是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要她嫁给他，也根本不可能。
李琰在叫他下去。
又看了她一眼，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的牛郎，究竟是谁呢？”
究竟是谁呢？是呀，究竟是谁呢？
看着她的眼神迷离，看着她的失神，他轻轻转身，离去之前，他听到自己问：“是薛君寒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薛君寒？对了，今天不是要去看薛君寒的吗？为什么她现在还是待在晚晴楼里？
不去想那些事情，她收拾心情，下楼向薛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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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过薛君寒，又跟王菲商量了好一会，陆晚晴方才回到陆府。晚饭时陆母告知陆芍药即将出嫁，日子在半个月后，正是雪君寒出征之后了。
出嫁啊，原本对她陆晚晴来说那么遥远的词，女人一生中最华丽的一天。
陆芍药这些日子跟裴元钦相处得不错，唐朝时的门禁也不像后代那么森严，未婚男女相处更是正常。陆晚晴见过他几次，觉得是个沉稳端重的人，至少他对姐姐够好。陆芍药虽曾一度钟情薛君寒，但是少女情怀，有些事情是恋慕比真情更重，真正遇到了合心意的，旧时的一切便也只是一场春闺之梦，随风散了，了无痕迹。
薛君寒出征一事，自然是瞒不了他的那些粉丝团了。更何况他受伤一事，也在京中引起不下的喧哗，而且他又是跟她一起受的伤，诽文的流传实在令人不胜其扰。陆晚晴是闭门不出，薛君寒也只是在家养伤。
数日之后，薛君寒伤已痊愈，正好赶上西路大军最后出发的一批军队，就一起出发了。
出征那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毛毛细雨，为这寒冷的初冬更添一丝冬意。大街上本该是路人稀少，但因大军出发之故，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倒也挤得道路两旁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人生最伤感的莫过于这离别二字，从古自今，有多少人为离别写下诗篇，有多少人为离别感伤哭泣。陆晚晴最不想看的就是离别，本来，她今天根本就不想到街上来看这离别而去的将士们，是陆笑辰非拉着她过来她才勉强来的。
有些人，即使不见也会藏在心底；有些事，即使不做也心知肚明。
细雨绵绵，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悲伤的各自悲伤，痛苦的各自痛苦。送别的在路旁哭泣，看热闹的在路边笑闹，而她，在路边无语。
那么多铮亮的铠甲，在这淫雨霏霏的天气里划开一道冷光，一路延伸，一路行走。去战场、去杀敌、去报国、去争功……薛君寒呐薛君寒，你想去干什么呢？
静鞭开道，锣鼓轰鸣，一队队的兵士里，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直到队伍行至中间，有匹熟悉的玉骢马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行来，人群中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那不是薛君寒吗？”
“是呀是呀，没想到他也要去战场……”
是呀，没想到。这里有谁是想到了你会去上战场呢？
那个身影如昔潇洒，身上着了军服，更显得英姿飒爽，仙姿玉质。只是，她却没有了当时看到众女向他扔香囊时那种玩乐的心情。
物是，人是，心全非。
笑辰却还是个半大孩子，看到薛君寒便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薛哥哥！薛哥哥！”
那么嘈杂的环境，那么扰攘的大街，那么喧闹的人群，那么微茫的声音……本以为他是听不到的。可是，她可笑的想着，也许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事呢，他竟然回过头来了。
薛君寒看到她了吧？他直直得看着她，在铠甲的冷光中，在绵绵的细雨中，在嘈杂的人群中。然后，那在人前向来清冷淡漠的他，向她轻轻地，轻轻地，绽开了一抹笑。
那一笑，就如月上柳梢时的温柔缠绵，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绚烂夺目，那么温柔缱绻，那么缤纷缠绵。仿佛一个春天都被他穿戴在了身上，再也感觉不到初冬的清冷，只剩下一片暖融融的春光。
众人都在为他的一笑痴呆，而他却只是为她痴狂。
所有人、所有声音、所有心思在那一霎那似乎都已经远去，他的眼中，剩下的，只有那个在人群微不足道的她。
四目相接，似乎什么都已经说完，又似乎什么都还没说。不必执手想看，也没有泪眼凝噎，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薛君寒。
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那一双眼睛，怕自己会冲动地跑过去要他留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发酵，好像陈年的酒一样，越来越浓烈。丝丝线线，缠缠绵绵，像蜘蛛网一样把她扣在中心，动弹不得。
那是什么？
有人说，那种感情，叫思念。
他还没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吗？
从来以为自己的感情不会像暴风骤雨一样狂烈，应该像细水一样长流才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他离开，心会那么痛？她不是单纯到无知的少女，不会以为自己是心生了病。她知道，那种痛，仿佛心绞痛一样的痛，叫心痛。
什么是心痛，不需要解释，小说中已经解释得十分明白了。
她说过，有些事，不言自明。
有些疯狂地，她拉起弟弟的手，穿过众人，在湿滑的大街上奔跑起来。
“三姐！你跑什么呀……”
跑什么？跑什么？
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野狼在叫、坏人在笑，她用力地奔跑起来。将那些泛着冷光的铠甲，喧哗的人群，还有他的眼神，全部抛到脑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来。
身后，陆笑辰惊讶地跟了上来，看到她的样子失声叫道：“三姐，你怎么，怎么哭了？”
哭？
抬起右手抚上眼睛，有些湿润的东西染上冰凉的手指，凉的凉，烫的烫。她，竟然哭了吗？
陆晚晴！你以为，以为自己是狗血的电视剧女主角吗？什么都要哭一场？不就是，不就是去上沙场吗？不就是离别吗？有什么可哭的？
可是，可是想到那个人，泪水竟然止也止不住。
一方白色丝帕，带着药味的丝帕，递到了她的眼前。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崔鸣久带着怜惜的眼神。
有些羞窘地拽过丝帕用力擦干鼻涕眼泪，然后粗声粗气道：“谢谢你的帕子，我借了就不还了。”
崔鸣久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玩味。
被他看得恼羞成怒，陆晚晴嚷嚷道：“有什么好笑的？没看过美女哭啊？”
这一下，不止是崔鸣久，他身后的仆人，甚至陆笑辰也大笑了起来。
陆晚晴更加生气，抓住陆笑辰的耳朵道：“臭小子，敢笑你姐，找抽啊？看我回去怎么整治你！”
陆笑辰半真半假地嚷嚷道：“不敢了，姐姐，我真的不敢了！哎呀，这位大哥救命呀！”
崔鸣久看着她道：“陆小姐，哭过就算了，烦恼之事，就随他去吧。”他说话时陆晚晴只觉得仿佛有淡淡佛光普照，深邃的眼睛中平和而渺远，几乎让她生出跪拜的**。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不会吧？陆晚晴，你可是信上帝的，其他偶像不要去相信。
“陆小姐，表妹早上还提及要去找你。现在我碰到你，你就一同去珈蓝别苑看她，好吗？”
陆晚晴点头道：“也好，不过，我得带上我弟弟。”
“好。”两人说完话，然后即登上马车，向珈蓝别苑行去。
路上竟然又碰到王菲，王菲奇怪地看着崔鸣久，询问道：“你怎么在他马车上？你没去送薛君寒？”
“送了送了，刚刚三姐还哭了呢。”笑辰嚷嚷道。
“哦？”这个哦字可是百转千折，显然是大有含义。
陆晚晴赏了小弟一个爆栗，忙转开话题：“我正要去看卢小姐，你要不要去？”
王菲怪笑道：“我就不去了，某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写信呢。我可得赶紧去汇报啊！byebye！”
说罢哼着小调十分愉快地转身而去。
陆晚晴一愣，什么汇报？她要向谁汇报呀？
这时只听笑辰疑惑的声音响起：“姐姐，什么是‘白白’？”
白白？拜拜？
…………
两条黑线浮上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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