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抬头看到两位公主，轻笑了起来：“六妹、七妹倒是很清闲呐，也来这里吃东西么？”
“四皇兄不在宫中办事，怎么也有空闲来此市井之所？”常山公主冷冷一笑，看来这兄妹关系不甚好。
“皇兄来此不足为奇，二位皇妹却如何也来此？想来宫中门禁很松吧？”看了一眼陆晚晴。
“哼，皇兄管得可真多呢！万安妹妹，咱们走吧，免得有人要说我们不守宫规了。”万安公主点头，两位公主上了车，侍卫宫人如来时一般浩浩汤汤离去。
陆晚晴头痛地看向李琰，施礼后问道：“不知道王爷今天来此有何贵干？”今天是她的灾日吗？
李琰微微一笑，一丝狡黠从眼角划过，回头道：“忘尘，你随我一起进去吧。”
忘尘？心中一震，抬头一看，果然在马车旁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她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了，自从上次山林一别，已经数月，他……可还好？
说不想念是假的，即使是朋友，她也会想。何况，他还是她所崇敬之人，她又怎么会不想？
那种思念，就好像每天喝的水，清淡无味，却绵长沿亘。再见到他，心中剩下的，也只是平淡。没有狂风暴雨的狂烈，也没有蜜蜂见到花朵时的欣喜，有的，只是如平镜的平淡。
“忘尘，你这些日子还好吗？”所能说的，也只剩下这句。
“一切安好。”他也只是淡淡地回望她，眼神中却有澎湃的潮水涨落起伏，掀起漫天波涛。
四目相对，却只有无言。
李琰目光骤冷，转开目光，有一丝诡异爬上他的嘴角。“陆晚晴，你是要本王一直站在这里吗？”
陆晚晴回过神来，作了个请的姿势，将他带到刚刚的兰字雅间。
端茶递水之后，陆晚晴笑道：“我想，王爷今日前来，不是只为了来喝杯茶那么简单吧？”
李琰看了一眼忘尘，轻轻一笑，笑得颇为愉快：“陆小姐果然爽快。不错，我来，自然是有事要说，而且，我想还是先知会你一声，免得到时候你惊讶。”
“哦？什么事要王爷大驾来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本王觉得陆小姐十分有趣，决定纳你为侧妃。陆小姐回去准备准备吧。”他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顿时炸得在场两人目瞪口呆。
陆晚晴是一口茶全数喷到了李琰身上，只是李琰同志闪得太快，茶水落到了地上。上帝呀，圣母呀，亚伯拉罕呀，请你们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好不好？
“王爷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她希冀地瞪着他。
李琰目光一冷：“本王从不开玩笑。你回去准备准备，我明日就派人下聘。”
陆晚晴慢慢地收起笑容，慢慢地深吸了口气。不要生气，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娶她？哼，也得看她想不想嫁呢！他那是什么口气？活像他愿意娶她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而她听到他这么说应该感激涕零地跪拜他，说“谢谢王爷愿意娶奴家”？
他当她陆晚晴是什么人？还侧妃？正妃她都不希罕了，别说什么侧妃了！也许这个时代的女子认为嫁给王子是无上光荣，但，可惜的是，她陆晚晴不是这里的人，也无法像这里的女子一样去接受这么个可笑的建议！
这个自大的杀猪，活像娶她是她天大的荣幸似的。他当女人是什么，他当她陆晚晴是什么？被王权娇惯坏了，不知道尊重为何物的四皇子，当然是不能理解她非但不感激反而气愤吧？
转过头，忘尘正望着她，眼中难掩担忧和惊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呢？娶她？让他先去拿根面条上吊比较快！
陆晚晴轻轻地一笑，很温柔的一笑，眼底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王爷，谢谢您对小女子的厚爱。但是，恕小女子不能答应。”
李琰目光如电直射而来，仿佛高压电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那种与身俱来的尊贵而不可侵犯的凌人气势，几乎让陆晚晴不敢与之对视。但是，她知道，这时候不可以败下阵来！
他看着她，她也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四目相接，有阵阵火花飞溅。
突然，李琰低低笑了起来，目光戏谑：“陆晚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呐。我知道你不可能一下子就答应。没关系，本王宽宏大量，可以给你几天时间想想。其实，本来我可以不告诉你，直接去下聘的。不过，本王不想你勉强。”
陆晚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抬头看看，有把明晃晃的忍字大刀在招摇。
“王爷，我想您大概还没明白我的话吧？我不用考虑了，小女子既无才亦无德，不堪任王爷侧妃一职。王爷看得起我是我的福气，但是，我要的，王爷给不起。我不要的，王爷你一样给不起。王爷这么有钱有势，也不缺小女一个女人，我就不去王府掺和了。谢谢。”她春光灿烂的笑了起来。
李琰目光骤然冷如六月飞雪，“怎么？本王还配你不起？你有什么我不能给的？”
陆晚晴摇头道：“王爷，我陆晚晴今生没有大愿，为人也十分随意。但是，我有我自己做人的原则。我此生有一愿，那就是：宁为庸人妻，不做王侯妾！”
是的，宁为庸人妻，不为王侯妾！
“这样的条件，王爷您可能答应？”冷冷一笑，她低头喝茶，不再看那两个面色各异的男人。
忘尘是惊讶中带着欣喜和担忧，李琰则是先震惊然后震怒。他向来尊崇惯了，哪里会被别人如此拒绝，虽是欣赏她不畏权势，不像时下女子唯唯诺诺，但，正如多数男人一样，他要的，是她对他的顺从。她对别人不顺从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对他不顺从他却无法忍受。
“好个不为王侯妾，你想要正妻地位？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一介商贾之女，怎么可能当正妃？就是叫你当侧妃，也是莫大恩宠了！陆晚晴，你不要不识抬举！”
陆晚晴面色一整，漫不经心道：“小女子正是知道自己身份配不上王爷您才拒绝。怎么算不识抬举呢？我就是商贾之女，怎敢高攀您这皇亲国戚！”言语间颇为讽刺。
突然，李琰勾起笑容，那笑却怎么都不能让陆晚晴认为是笑。“宁为庸人妻是吗？你的庸人是谁？”话是对着她说的，眼睛却盯着忘尘看，冷如箭，冰如雪。
她的庸人是谁？恐怕这问题她自己也回答不了吧？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庸人绝对不是他——李琰！
至于忘尘……她抬头看他，正好与他的目光相遇。那般如海深，如云荡的眼神，那么深邃，那么浓烈，那么飘忽。他想说什么，说什么？
心底开始鄙视自己，陆晚晴，你真当自己是情圣吗？你以为你真是狗血电视剧的女主角吗？人生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美事，鸡肋固然好，可是终究没有肉。
“我的庸人是谁不重要吧？重要的是，王爷您不会是我的庸人。”
“好……”他轻轻一笑，却了无笑意。微微眯起眼，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很好。”
“陆晚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大胆？”
“有很多人这么说，谢谢夸奖。”她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是吗？”他低低笑了起来，笑得邪气万分。“陆晚晴呀陆晚晴，你以为，我当真要听你的么？”
陆晚晴挑眉一笑，摸摸鼻子道：“您当然可以不听我的。像您这样的皇室子弟哪里懂得尊重二字如何写？”
“如果我肯给你正妃之位呢？你还不愿意？”
陆晚晴摇头道：“王爷，您当我是傻瓜吗？难道您要将您现在的王妃休了？可能吗？有些事情，做不到的话，就不要说。要知道，说比做容易得多。您说是不是呢王爷？”
“是吗？那你可知道，有时候，做比说更容易呢？如果我明天直接去提亲，你说，你爹会不会答应呢？”他冷冷一笑。
陆晚晴自信一笑：“他不会同意。因为，我这个女儿没同意，即使他同意也没用。”
“你倒是很有自信呐！自古婚姻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想自己做主吗？”
“为什么不能？婚姻之事，本就是自己的。如果连婚姻都要拿来当武器，都要由他人说了算，人生还有何趣味？”跟她说这些迂腐道理，她会信才有鬼！
李琰一震，他自己的婚事，就是拿来巩固地位的。在他眼里，妻子也只是政治的附带品。而且，即使他喜欢陆晚晴，他还是要从她身上找一些利益来，才会娶她。陆静之那一帮文人虽在朝中无大作为，但是拉拢过来也是多了一个筹码。生在皇家，无论他做什么事情，第一先想到就是，这件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利？能带来多少好处？至于情爱，对于帝王家而言，不过是政治之后的附带品，偶尔舒畅一下心情的东西。或许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对陆晚晴的那种情是不是爱情，又或许他只是碰到个感兴趣的东西而已？
然而，他这个人向来骄傲，绝容不得别人这样对待。于是他说：“你以为本王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你不是尊重友爱家人吗？你以为我整不倒一个陆家？”
陆晚晴冷下脸来，站起来，跟他对视，口气是冷冽的冰雪：“我相信你能，但是，这么做于你有好处吗？四皇子殿下，您的父皇会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因为女人就诬陷他人的儿子吗？这么做，能让您得到想要的那个位置吗？我想您也知道的，您那些兄弟们的密探都很厉害，他们不会借题发挥吗？
呵，我说过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件事，聪明如你是不会做的。“
李琰抓住她的下颌，微挑眉道：“你这么清楚我吗？你怎么又知道我就真的不会做？哼，你未免自以为是！”
“是谁自以为是？如果你想在成亲当天得到一具尸体的话，没关系，你大可去做！”陆晚晴直直望进他的眼，忽略那越来越疼的下颌。
李琰甩开她，转身，大步离去。“好个陆晚晴！本王难道非要你不成！”青色常服在她眼前越晃越远。
忘尘扶起她，怜惜地轻轻抚着她的下颌。“没事吧？还痛么？”
陆晚晴这时才真的松了口气，摇摇头。松开掌心，竟是一片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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