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薛君寒走后，陆晚晴每日便心情极为不好。只是后来陆家忙着办喜事，她也就天天忙着超持这件事情了。
陆芍药出嫁那日天气倒是很好。一大早的，喜婆就为她梳妆打扮，整理衣物。眼看着她就要走了，陆晚晴倒生出不舍之情。这个姐姐个性虽不好，人却是善良的，只是刁蛮了些罢了。临走时，陆芍药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要她好生珍惜薛君寒，弄得她哭笑不得。问她难道还记挂着薛君寒，陆芍药只笑道：“他不过时少女怀春时的旧梦罢了，本就不是自己的。反倒裴元钦对我很好，还真实些。女人呐，要嫁人也就最好嫁个疼自己的夫君。我这一去之后，爹娘你就好好照顾吧，替我多尽些孝道吧。”
陆晚晴点点头，听着外面声音响动，裴元钦来接新娘子了。眼看着姐姐上了轿子，一行人离开了陆府，吹吹打打而去，心里不禁有些感伤。
这么热闹的日子，反而让人倍觉孤单。
转身一看，陆静之也正静静看着离开的花轿，目光迷离。
陆晚晴拍拍他的肩膀，“大哥，为什么你不告诉卢小姐你的心思呢？”
陆静之看了她一眼道：“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不说一点机会都没有，说了就还有一点机会，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而要这样痛苦呢？”
陆静之摇了摇头，苦笑道：“三妹妹，多谢你的好心了。我也不想怎样了，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这样，就好吗？
隆冬时节，衰草迷离，万物萧条。这样的季节，是属于离别伤怀的季节吗？天空带点灰蒙蒙的蓝，好像宝玉蒙尘的颜色。也许是心情不好吧，看什么都不太好。
一个跑到街上，在个小酒肆里喝闷酒。怪不得古人都那么能喝，毕竟酒精浓度不高。喝了三、五杯，越发觉得郁闷。酒肆里到处是喧哗的人声、笑声。有人吃得正欢，三五朋友聚在一处划拳罚酒；有人和家人乐呵呵地边吃边谈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人大声吆喝着小二上菜上酒。更有胡姬舞动着曼妙的身姿，裙摆飞扬中，胡旋舞伴着异域的歌声起伏飘荡，一片热闹欢腾。
案上只摆一壶清酒，两碟小菜。她自斟自饮，目光飘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落在某个无意识的所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众人开心的笑容划过心头，却是一片难以言明的苦涩。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夹了一口菜吃了，正仰头喝酒，对街房屋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吓了她一跳。
那道身影如同大漠苍鹰般飞速在房子之间起伏跳跃，几个起伏，就已经看不人影了。看着那方向倒像是往北里一带飞去了。
只是那身影看着好生眼熟，仿佛记忆中那个穿透层层卫士包围的身影……
不会吧？这家伙大白天干吗那么鬼鬼祟祟的？而且，怎么会是去那个方向呢？棣王府好像不在那边吧？
或许，是她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吃了东西，又听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天色看着也不早了。正打算回去，忽然想到自从那天崔鸣久的生日宴后，还没去烟波楼看看染秋。不错，怎么说咱也来古代一躺，不能不去看看青楼啊！这逛青楼可是穿越经典场景呢。
当下到了晚晴楼换了身男装，兴冲冲地向烟波楼走去。
傍晚的长安正是万家灯火，到了北里，更是光华璀璨。北里又称平康里，平康里入北门，东回三曲，就是诸妓所居之处。这些妓人中的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循墙一曲，就是下等妓女所居之处，颇为其他二曲轻斥之。其中南曲中曲，门前通十字街，交通倒是十分方便的。许多文人士子都喜欢到这里游玩享乐。
烟波楼名字取的雅致，内部装潢得倒也风雅别致。陆晚晴第一次观赏古代妓院，自然是十分好奇。只见满楼偎红倚翠，丝竹盈耳，竟不是她原来想像的青楼景象。从大门进去后，几条幽径，二三青竹，邻水楼阁，雕栏玉砌，看起来倒像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庭院，竟不像是妓院。
老鸨听说她要找染秋，颇有些为难地道：“染秋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这位公子，不如找其他的？我们这里的姑娘还有不少呢，不如……”
陆晚晴笑呵呵地交给老鸨一锭银子：“您就去给我通传一声，染秋姐姐她肯定会见我的。您告诉她相逢何必曾相识，她就知道我是谁了。”
老鸨这才面带疑惑地向染秋独自居住的染秋楼而去，不多时一个妙龄女子下了楼，半面蒙纱，果然是染秋。她看见她也是颇为惊讶：“陆……公子，你怎么来了？”
“来找姐姐你呀！不是说好了来找你玩的吗？”她嘻嘻笑着跑到她身边。
“我没想到你竟真的来了，这种地方，哪里是你能来的？你呀……”带些责备地，染秋无奈地笑了起来，一边拉着她的手上了楼，倒是看得老鸨一脸惊奇。
进得染秋楼，并不觉得富丽堂皇，反而十分朴素雅致。流水画屏幽，水晶帘动闻墨香。几副名人字画，两三盆栽素雅。怎么看这里也不像个名妓住的地方。
“想不到妹妹果真不嫌弃染秋青楼女子，真的来找染秋。”说着她吩咐了丫鬟下去，自己泡了杯茶给她。
“我说了会来看姐姐嘛！恩，还是姐姐泡的茶好喝啊！”
染秋轻轻一笑，将面纱拿了下来：“妹妹都如此待我，我也只好以真面目示人了。”
陆晚晴一愣，再看那张脸，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绝代风华！
先前只看眼睛，已是如此地**蚀魄，动人心弦。现在她放下面纱，只觉粉面桃花，凝霜赛雪，是羊脂美玉的温润柔滑。一件秋色坠地长裙更显得她修长窈窕，宛如秋风中盛开的秋菊，婀娜多姿。玉做身来水为骨，不经意间举手投足透出丝丝妩媚风韵。艳而不媚，媚而不俗，微微一笑，更是比杨贵妃那回眸一笑更动人，只教人甘愿沉醉其中。
她不知道四大美女是如何的美，她面前的女子已然是人间绝色！
“姐姐真是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国色天香。难怪姐姐要蒙着面了，不然的话，当真要引起交通堵塞了！”美女看着养眼啊，不，应该说美的事物看着都养眼。
染秋淡淡一笑，看向窗外那一弯冷月，微微叹息：“美又如何，再美的容貌也无人欣赏，要来有何用？我这样一个青楼女子，再绝美的容貌，终有一天也会凋谢的。如同花褪残红，之后只剩一片凄零。妹妹，说真的，我十分羡慕你，自由自在，不像我，早已经没了自由。”
陆晚晴一时无语，以色侍人，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一旦色衰爱弛，便也只能落得门前鞍马稀的下场。可惜了这样一个女子，竟要葬送在青楼吗？
“但是姐姐的才华横溢，竟没有人给姐姐赎身吗？”
染秋摇头道：“赎身？来这里的男人，虽有些有意为我赎身，我却不想委身下嫁。倒不如自己筹了钱，自由自在的好。”
“好志向！姐姐若有需要，可以找我。我陆晚晴虽然不才，也会尽力帮助你！”她上前握住她的手。
染秋轻轻笑了起来，只是眼中有淡淡愁绪，怎么也无法抹去。
这时一个紫衣丫鬟跑进来在染秋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妹妹，我恐怕要去接待客人，不能招待你了。”
“这样，那姐姐去忙吧，我等姐姐招待完客人。”
“也好。”染秋换了身衣服，随即越过水晶帘，向外走去。
陆晚晴坐得无趣，只等了好长时间不见染秋出来，也不知她见的什么客人？心中好奇，她小心地出了这间雅舍，七转八绕，果然看见染秋正在和一个公子对话。只是染秋态度颇为奇怪，竟像是十分敬畏那人。这是怎么回事？
小心地靠近了屋子，只隐约听见里面那男子道：“下午我派人来取的时候，你为何不将东西交出来？怎么，竟要本王亲自来拿？”
陆晚晴又差点扑地，这声音，这语调，这身形，分明是，分明是——李琰！老天，李琰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正常，而是他的话不正常！
“奴家也是才取到……请王爷原谅。”
“才取到吗……”刚刚仍然十分慵懒的人，忽然之间如一头猛兽般站了起来，捏住了染秋水嫩的下颚，“染秋啊染秋，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又或者你忘了，本王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欺骗？”
染秋秋水盈盈的眸子此刻一片水雾迷蒙：“王爷，奴家真的不敢骗王爷。真的是刚刚才拿到手的……奴家……”
“哼！”一甩手，那个娇弱如风中杨柳的女子被甩到了地上，竟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陆晚晴捂住嘴，大气不敢出一声，想到了什么，她慢慢地向外退去。
轻声地，就怕惊动了人。下午的人影定然是忘尘，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
快走！快走！……
奔出了屋子，慌乱地一步不敢多呆的离开烟波楼。
她的身后，有一个玄色身影立在屋顶，定定地看着那个飘远的身影。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烟波楼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她才敢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脑中慌乱一片。原来，染秋竟然是李琰的下属？真是不可思议啊……
幸好，幸好她跑得够快。
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唯一的下场就是一个字——死！
好奇心能杀死一个人。今天她总算知道了。
染秋她，怎么会是李琰的下属呢？为什么要当李琰的情报人员？那么一个娇弱的人儿，他怎么舍得呢？
难不成一开始她就是一个棋子？青楼本就龙蛇混杂，要打探消息自然方便，何况，这个探消息的人是染秋那样的绝色女子。
真是很高明的棋子。佩服佩服。染秋说什么赎身不赎身，唉，她不可能赎身了，因为她还要打探情报。
又是夺储之争，真想告诉李琰，将来他绝对当不成皇帝。因为，是三皇子李亨当了皇帝。但是一想，这些事情关她什么事？何况历史已经注定了，她不要改变历史才好。
唉，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希望不要变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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