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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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陌,今日的舞还未练完么?”薛寒卿笑着走进园中,晃着手中的食盒。绮陌正踏着垂光的节拍飞旋,一个分心,脚下开始凌乱。垂光停下摇摇头,道:“今天就这样吧。”绮陌恭身捧起琴送垂光回房。叶衣玉隐这时也走了出来,叶衣笑着对薛寒卿说:“这段时间你倒是天天来,绮陌的舞还怎么练啊?”薛寒卿一愣:“这个……”弄碧笑着走上来接过食盒,也说道:“以前公子也没这么勤的来过。”绮陌半跳半跑到薛寒卿身边,道“就是啊,害得师父都不高兴了。以前师父哪有那么天天板着脸!”玉隐闻言皱眉:“说来,师父似乎是要严厉许多了。”这时绮陌伸手揭开食盒盖子,笑道:“啊,是降仙楼的藕粉桂糖糕,表哥还记得我喜欢这个呐。谢谢表哥。”薛寒卿微微一笑:“是。”
说话间众人都在凉亭中坐定,弄碧为没人奉上茶后站在绮陌身后。绮陌咬一口点心,心满意足地说:“果然还是要降仙楼的才能使这样甜而不腻的味道。别的地方,不是桂糖腻得吓人就是藕粉都粘作一团,那要怎么吃啊。”玉隐拍拍她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地方的小丫头,贪吃成这样,哪像相府千金。”绮陌挑过一个糕来,只是笑:“师兄也尝一个!”叶衣一惊,说道:“原来绮陌是相府千金么?”薛寒卿点点头:“是啊,欧阳绮陌。左相欧阳鸿的女儿。”见叶衣沉默不语,他递过一块点心,说:“上次叶衣不是说也喜欢藕粉桂糖糕么?”叶衣想不到自己随口说一句薛寒卿竟然记住了,只闷声说谢谢。玉隐转过头说道:“想不到叶师弟也喜欢甜食啊。”叶衣笑道:“是,我出身江南,小时候家中最常做这类甜点了。现在想想,还是很怀念。”绮陌叹口气,说:“江南啊,要是我也生在江南该有多好。那样烟垄十里堤的景色,在那徐徐过一生,不知比在这京城里好过多少。”众人闻言都静了下来,过一会儿,薛寒卿笑着说:“京城繁华无端,我倒想去大漠边疆。”玉隐谈谈一笑:“大漠啊,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呢。”薛寒卿有些惊讶:“玉隐去过?”玉隐道:“我本来就是出生北地。说起来,也是在黄沙中长大的。”绮陌喃喃道:“从没有听玉师兄讲过呢……”玉隐揉着她头说道:“那有什么好讲的,不过是无聊的事而已。”绮陌不管,只是在一旁发愣:“玉师兄……小时候也很苦的吧。”
一时弄碧领着几个小丫头撤去残席,玉隐和薛寒卿坐下来对弈,绮陌叶衣站在一旁观棋。正是盛夏,金银花从亭上慢慢垂下,隔着藤蔓望出去正是一池碧荷。微风送爽,亭中也只听见两人的落子声,一时顿觉清凉。玉隐棋力较高,几局下来,薛寒卿输得颇有些惨淡。叶衣笑着说:“这倒是该罚些什么了。”绮陌一听也叫好,薛寒卿说:“那就罚我给你们吹一曲好了。”玉隐问道:“寒卿用笛还是箫?”薛寒卿答道:“笛。”绮陌笑着说:“这倒是和叶师兄一样了。”薛寒卿一笑:“没想到叶衣也善笛,这下我可是班门弄斧了。”于是弄碧取了笛来,薛寒卿接过,略一思索,横笛在侧,笛声清越直上。一曲毕了,玉隐点头赞道:“清风碧荷,好一曲《姑苏行》!”薛寒卿放下笛子,说道:“这正是叶衣家乡之曲。”
四人如此说说笑笑,不觉已是入夜。薛寒卿起身告辞,叶衣也站起说:“我送你出去。”两人并肩,一时无话。望着一池碧荷,叶衣说道:“很谢谢你的姑苏行。”薛寒卿只是笑,并不答话。又走一阵,薛寒卿问道:“那藕粉桂糖糕的味道可好?”叶衣答道:“嗯,我很喜欢。自从离家,再没有这样好的味道。”薛寒卿看这天,说道:“你喜欢就好。”复又转头看着叶衣:“现在知道你喜欢了,我常给你带。”叶衣一愣,薛寒卿笑着说:“就送到这吧,你快回去了。”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叶衣只看着薛寒卿高峻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之中,不由得勾起一个笑容。
薛寒卿哼着姑苏行,才到薛府门口却见管家薛篆急急地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薛寒卿本能地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公子快去南书房,何大人楚大人,兵部李大人和吏部史大人都等了多时了。”薛篆仿佛大松了一口气,领着薛寒卿往书房去。

“史夔?”薛寒卿眉头皱得更深,史夔虽是自己人,但是东宫之下的吏部突然来人,还是和楚何二人一起,,一定有问题发生了。
“你终于回来了!”书房中各人见到他都是大喜过望,楚行简一掌拍过来吼道:“你小子死哪去了!这些天一下朝就不见你,也不在家中!是不是又泡在你表妹那了?我说你……”何仲言忙拉开楚行简,道:“先不说这些,寒卿,朝中只怕要开始大乱了。”薛寒卿一凛,问道:“出了什么风声?”何仲言道:“是史大人听到的。”
这时史薛二人方互相见过,史夔说道:“是近日才开始的,户部和工部的下层有很大的变动。”楚行简一愣:“户部和工部?左相怎么可能动自己的人。”史夔道:“楚大人说得对,是皇上下旨调换了一批地方官。户部从苏杭和徽扬等地调上一批节度司马,以治户部懦弱怕事之风,工部则是调上很到一批治水有功之臣,也是地方官。”何仲言道:“皇上怎么可能突然下旨?”时人都知,今上沉迷音律荒废朝政已不是一时。
“所以只能是东宫。”李无咎说道,“早前东宫已经掌握禁军,飞羽在外且不论,健锐一直是他的心病。现在我怀疑东宫开始按捺不住了。”薛寒卿点头道:“是,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重要的是现在户部工部怎么会一下子调任这么多人。”史夔沉吟道:“如今也只有等等看能否拿到调任的名单。”说罢一叹,“可恨我只是小小一员外郎,人微言轻啊!”何仲言摇头道:“史大人何出此言!东宫自庄仁孝太后手中接过户工二部,费尽多少心力!左相势力之大尚不能插进一人,史大人为进户部,不惜隐姓埋名从江左县令做起。史大人为江山社稷如此牺牲,何来人微言轻之谈!”说罢转向薛寒卿:“寒卿,只怕台谏院也有变。”众人一听皆变色,李无咎惊道:“你是说柳大人?”“是。”何仲言**着一方冻石印章,“只怕柳大人近日会出事。”薛寒卿也是震惊无比:“柳大人在民间名望如此之高,谁会敢去动他!”何仲言闭上眼,已是痛苦之极:“我自幼便仰慕柳大人铁骨铮铮,刚直不阿,但是就是这铁骨铮铮才为柳大人招来大祸啊!东宫和左相都不能容下柳大人,这次有机会除去怎么可能放过!”
“仲言,东宫对你说了什么?”薛寒卿眼神犀利。
“他是在拉拢寒卿你。如果我们点头,那么我就是柳大人之后的御史中丞。”何仲言说完,一行清泪缓缓而下。
“御史中丞……”楚行简一下子坐进椅子里,“东宫的饵也太大了……”
李史二人也是一下子都说不出话,半晌,史夔结结巴巴地说道:“东宫为何要这样做?谁都知道何大人是薛大人一帮的人,他这样做,不是给自己树更大的敌人么?”
“不,他没有别的路。”薛寒卿说道,“如果没有了柳大人,台谏院必须要一个堵得住所有人嘴的人来镇住局面,如果选择了仲言就可以做到。而东宫对仲言说这样的话,就是表示想要与我们联手扳倒欧阳鸿。”薛寒卿慢慢一笑:“之后,才是枢密院对东宫。”
“薛大人,你要做么?”史夔直直看着薛寒卿。
“我不知道。”薛寒卿摇摇头,“我不能想象,要柳大人背上如此罪名,还有整个柳府。”
“哦?什么罪名?”史夔一愣,“东宫到底抓住了怎样的把柄?柳大人难道还会有什么把柄?”
“莫须有的罪名。所以东宫才需要我们的协助。”
“薛大人,东宫与我们的联手可是不可多得的一次机会啊。我们在朝中的势力本来就不及东宫左相,如果借这次扳到左相,东宫势必也有损伤。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赢的可能。”李无咎一拍桌子,神情颇为激动。
“哗!”何仲言把茶杯一下掼在地下,“难道就要牺牲柳大人吗?”
“仲言!”楚行简吼道:“难道因为柳大人就要放过这次机会么?这可是解救这腐朽的大鍪的机会,说不定是唯一的机会!”
“大鍪……鍪者,坚也,为何这大鍪朝如此千疮百孔……”何仲言一声长叹,不再言语。
一时众人都是满腹心事。薛寒卿挥挥手,说:“行了,今天也晚了,大家都好好想想,日后再议。”众人默然,各自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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