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上班我都心神不定，到工地上转的时候遇见段班长几次，想要推脱晚上的饭局，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最终也没能说出口。下午两点过舵爷就坐车一溜烟走了，工地上更自由。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在办公室呆着，拿着图纸看，却什么也没看进去，同事们给我打招呼，我说：“你们先走，我再看看图。”一个同事笑了，说：“年轻人应该多看看图。”说完他们纷纷下班，我把办公室门掩上，坐在办公桌前，掏出左边裤兜的半包希尔顿，打开看看，还剩七八支，想了想，把它锁在了抽屉里，又掏出右边衣服口袋的玉溪，点一支，走到门后，取下毛巾，擦了一把脸，觉得脸上清爽了许多，就笑了笑，走出办公室。
段班长果然在门口等我，他躲在门柱后，隔一会就探出头来朝工地看看，看到我走过来了，就笑着迎上来，说：“李工长，我还喊了普工班的周班长，他定座位去了，耗子洞吃鸭子。”
我点点头，说：“老段，莫整得太客气了，随便吃点东西就行。”段班长连连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就随意吃顿饭。”说着招手叫住了一辆出租车，殷勤的帮我把后车门拉开，等我坐上去，再把门关上，然后拉开前门，一**坐进来，对司机说：“鼓楼街，耗子洞。”司机答应道：“师兄些吃鸭子去啊？耗子洞的鸭子巴适哦。”段班长笑着说：“吃过几回，全鸭宴，炒那鸭皮好吃得很。”司机也笑，说：“听说了好久，早就想吃，就是太贵了，一顿要三四百。”
我坐在后座呆呆的听着段班长和司机闲聊，脑袋里一点东西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车在大街上疾驶。
到了耗子洞，周班长已经等在门前，见我们来了，赶紧跑上来，帮我把车门打开，我很不习惯，下车的时候一脚踩在街沿，身子向前一扑，周班长一把抱着我，把我扶正了，右手顺着我的胳膊滑下，握着我的手，说：“李工长，路不平，站稳了！”我很不自然，觉得全身轻飘飘的，看见他左手抖索着在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来，瑟瑟的塞在我包里，说：“抽烟！”我觉得他的手心很潮，就把手松开，说：“周班长你们太客气了。”语音有些走调，他们都笑了，拥着我走上楼，进了包间。
天地良心，这还是第一次别人请我进包间吃饭！我也请过别人进包间，那是为了落实工作单位，特地叫家里寄钱来，由一个中学同学的父亲请省建筑公司的全副总，他们好象是什么战友，我陪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听他们闲聊在部队的事，最后全副总问了问我的名字，就由同学的父亲陪着走了。我去结帐时一千三百元，把身上所有钱掏空了还差十五，饭店服务员把我看了又看，最后给我打了个九点九折，让我剩了两元钱赶车回家。
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就是别人请我了！
我四周看看，包间装修得很古朴，弥漫着一种陈旧的味道。段班长大声叫服务员拿菜谱，服务员把菜谱拿过来，段班长接过，双手推给我，说：“李工长，你点，你点！”我一下子窘住了，愣了愣，说：“我不晓得这里哪些菜好吃，还是你点吧！”段班长不再坚持，拿过菜谱，大声的叫了几样菜，又问我：“李工长，你看，就这样？”我连忙点头，周班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我倒茶，说：“先来这些吃嘛，不够再叫。”我说：“恩，多了吃不完。”见服务员走了出去，就问：“段班长，这里杂个叫耗子洞？”段班长说：“我也不晓得，这里专卖鸭子，很有名，味道好”
很奇怪，我现在一点都不记得那顿饭的味道了，只记得一桌子摆的全都是鸭子，有卤鸭，板鸭，烧鸭，炒鸭皮，炒鸭杂，老鸭汤什么的，我专门吃了炒鸭皮，很脆，却回忆不起味道。段班长和周班长不断劝我酒，我很紧张，不大敢说话，就老老实实喝酒，他们很高兴，段班长说：“李工长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当工长了，酒量又好，爽快。”周班长也说：“李工长以后管我们两个班，我们都是下力气挣点辛苦钱，李工长要关照一下。”我酒喝得有点多，头晕，就说：“老段，老周，我刚参加工作，谢谢你们支持我。”他们笑着点头，周班长说：“我们肯定支持李工长，听说李工长是全总的侄儿，以后还要多多照顾我们两个。”我没反映过来，说：“全总？”段班长连忙说：“老周酒喝多了，乱说。”我才想起，说：“你们说全副总？”他们都点点头。我一慌，说：“没有那回事，别乱说。”他们互相看了一下，然后笑了。
从耗子洞出来，我走路已经有些偏倒，段班长掺着我，说：“李工长，我们唱唱歌。”我说：“老段，我唱歌不行，原先在学校里，我一唱歌他们都说难听。”周班长看了看段班长，说：“去坐一坐嘛，反正酒喝了头晕。”我点点头，周班长招来一辆出租车，这次是我坐前面了，他们坐在后座，对司机说：“人南，桥底下。”司机马上笑了，说：“哥子唱歌去啊？我给你们找一家，巴适得很。”段班长说：“我们自己有地方。”司机又说：“去我说那家嘛，保证好。”我很奇怪，在哪还不是唱歌，有什么争的？就说：“随便哪都可以唱嘛！”段班长说：“要耍就耍好，我说那家要好些。”司机说：“桥底下的小妹儿不漂亮，只坐素台。”段班长说：“那是你没找对地方，我们那家熟得很，哪种小妹儿都有。”
我一下明白了，脸又红了，心里碰碰乱跳，连忙打开车窗，让风吹着脸，但还是发烫。
司机不再坚持，也不再说话，把车开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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