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莫欺少年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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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华一出现,群贼又是一愣,黑马乘机向坡下狂奔而去。齐寨主手一摆,半数山贼向坡下连发箭矢,有数人便转身跑来抓段景华。岳小西吃了一惊,当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几个纵跃就抢在段景华之前,将他拦腰抱起。几个山贼眼尖,纷纷喝道:“就是这小子!”“是他杀了于领军!”齐寨主定睛一看,见不过是个身材普通的弱冠青年,冷笑道:“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欺负到大明山第一寨的头上来了,王领军,把两个娃娃给我生擒过来。”先前那个虬髯汉子应了一声,一摆手,身边十名精壮汉子便跟着他向岳小西扑去。
岳小西见他们来势汹汹,手中又无剑可用,心中一怯,调头就跑。然而此时群贼与他距离实近,王领军率先冲到他身后,伸手便去抓他肩膀。岳小西一收肩,堪堪避过,但就这么一顿,另一侧又有人赶到,挥刀斜劈。岳小西向前一纵,顿觉后背一凉,紧接着便是一痛,原来避得迟了些,衣衫被刀刃划开,肌肤也划出血来。他挟着段景华,跑起来便有些吃力,虽竭力使出逍遥游,仍无法与追赶者拉开距离,当下心躁不已。这世上的事,往往欲速则不达,他一心想怎么跑得更快,不料山道上坑洼不平,脚下被一颗突起的石块一绊,便摔了出去。亏得他应变极速,心知段景华要这么摔到地上非摔得筋断骨折不可,在半空中硬是一拧腰,背朝下摔在地面上。这一来段景华固是安然无恙,自己却毫无缓冲,受了极大的震动,不由得闷哼一声,却硬是咬牙不呻吟出来。
王领军及身后数人迅速赶上,将两人团团围住。一人举刀要砍,那王领军一挥手,瞪眼喝道:“作死么?没听寨主说要生擒?”喝罢伸手来提岳小西。岳小西觉得浑身筋骨散架了一般,正自挣不起来,旁边段景华忽的跃起,一口咬在王领军手臂上,死死不放。
“哎呀!”王领军痛呼一声,见段景华紧咬不放,反手一个耳光挥将过去。只听重重的“啪”的一声,段景华被打得一颗乳牙崩了出去,原地转了个圈,便一**坐到地上。他伸手一抚脸上,只觉火辣辣的疼,小嘴一扁,“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岳小西心中怒极,竟一下子从地上跃起,喝道:“他还是个孩子!”王领军怒哼道:“什么小孩,王八羔子,下口恁的凶狠。”岳小西顿了顿,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你排行第八?”王领军一愣,呆呆地接口道:“啊?”旁边有几个脑子转得快的,一下明白岳小西是顺着“王八羔子”的粗口调侃于他,又不敢笑出来,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岳小西续道:“我这里只有两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何必劳师动众来与我们为难,传将出去,空让天下英雄耻笑。您说是也不是,王八爷?”他生性温文,不喜与人交恶,但也绝非软蛋一枚。此时见逃也逃不出去,心中愤怒,虽然敌众我寡,也不愿轻易投降,口上自是绝不留情,“王八”两字,吐得干净利落,余音绕梁。
王领军脑子再不好使,也绝没有听不出讥讽的道理了,当下面皮涨得紫黑,虎吼一声,一拳击向岳小西面门。他初时被齐寨主看轻,那是自家老大,心中虽大有不爽,也只能忍气吞声;这回居然又被个穷途末路的年轻后生出言嘲讽,愤懑之情一股脑儿爆发出来,只有一拳将岳小西的脸打得如同磨刀石般平滑,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岳小西见他拳劲来势凶猛,不敢小觑,矮身避过。王领军见他避得轻巧,咦了一声,好胜心大起,一臂自下而上疾挥,欲殴中小西的下颌。小西向旁一避,竟脸对脸地贴上一个山贼。当下两人都是一愣,山贼正欲抽刀砍下,王领军大吼一声道:“都给我退开!看老子亲手将这兔崽子拾掇下来!”那人一愣,岳小西一脚便将他踹了开去,反身道:“你说话算话,要人帮的是王八羔子!”
王领军见岳小西三言两语不离“王八”两字,气得哇哇乱叫,当下蹂身扑上,双拳齐出,分袭岳小西左右双颊。岳小西见他架子虽猛,变化却有限得紧,步法更是散乱,心中稍定,手上使出破云掌法第十一式“行云流水”,将对手的双拳侧向带了开去。王领军见他拳脚亦有章法,心中一凛,右拳半发即收,变化为爪,向岳小西左臂斜抓下去。岳小西侧身一转,使出“拨云见日”,左手将他右爪捞开,右手一掌挥向对手面门。王领军急收左手格挡。

两人短距攻防,转瞬便在狭小的空间里对拆十余招。那王领军在白龙寨中位任左领军,乃是除寨主外地位最高的一人,武功自然也强过旁人远甚。他早听说岳小西单剑对敌数人,掷剑击杀于曜熠之事,知道他剑法厉害,但待见到他时,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青年,更兼赤手空拳,惧意一去,傲气便生。他今日三番两次受人讥嘲,早觉在下属跟前颜面无光,正是要靠生擒岳小西来立威,不料真正对敌之时,仍是不易拿下,心中不由焦躁万分。那边岳小西见横竖都是劣势,反正大不了一死,乃是抱着一个豁出去的想法,胸中了无牵挂,反而妙招迭出,打得王领军全无还手之力。不几招内,便在王领军身上“啪啪”地印上几掌,也是因他内力有限,疾奔摔伤后真气不纯,那王领军又是个皮糙肉厚的主,否则早就将对手打翻地下。
王领军吃了大亏,怒发如狂,忽尔转身从一名山贼手中抢过钢刀,劈头向岳小西挥去。岳小西本已出掌攻他颈部,见刀锋掠来,慌忙变招,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开去,险些便要断手。他后撤一步,怒目而视,王领军不等他说话,率先喊道:“我没找人帮,我不是王八羔子!”原来岳小西初时说“要人帮的是王八羔子”,这王领军耿耿于怀,此时见若没帮手当真不好办,便取人兵刃来斗。他偏又好面子,生怕岳小西再骂他“王八羔子”,是以不等小西开口,便率先表明意思——我只是借了别人的兵器,可不算要人帮忙,那也算不得是王八羔子了。
岳小西顿觉无语,眼见对方大刀片子又挥将过来,连忙闪身躲过。捉对厮杀时,有句话叫做“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一分险”,王领军手上有刀,那长出的又何止一分,他舞动起来又如泼风一般,岳小西只能远远闪避,哪里靠得近去。周围山贼见头领终于稳占上风,不由喝起彩来,纷纷道:“王领军果然是刀法如神,这小毛孩终究是不敌的。”
岳小西大为气恼,忽的运起逍遥游,在外圈反复奔走。群贼见他速度倏然加快,一时愕然,王领军刀法亦见散乱,一时吃不准岳小西的用意。岳小西奔了三圈,速度又倏然减慢,王领军本已被他绕得气急不已,见他慢了下来,一刀便挥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岳小西正是趁着边上群贼看得目不暇接之际,忽的一脚跺在一名山贼腿上,那人吃痛不住,弯腰抱腿,被小西顺手将钢刀抽出。他不及转身便反手一振,将王领军大刀震开——正是轩辕剑法中的第四式“反振式”,紧接着反身就是一连串“散刺式”,连刺王领军上中下三路。钢刀本比长剑要笨重些,以刀勉强使出来的散刺式速度也不快,但那王领军一是没料到他夺刀反攻,二是没见过以剑法使动大刀的,一时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慌忙退了两步。说来也巧,他这两步竟也退到岳小西跌倒处,也被同一块石头一绊,当即失却了重心,一**坐倒在地上。
岳小西哪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饿虎扑食般攻上。王领军坐在地下刚勉强提起刀来,便被他一记粘连式将刀甩脱出去。周围人发一声喊,正要围攻,便见亮闪闪的刀刃已架在王领军脖颈之上,岳小西肃然道:“你们再跨前一步,王八爷的脑袋就没法耽在他的脖子上啦。”
王领军坐在地下,愁眉苦脸地叹气道:“少侠,我王福贵不是行八,是行三,您若非要客气,叫声王三爷也就是了。”岳小西蹲身下去,笑嘻嘻地道:“还想着做爷呢。叫小三儿,成不?”
王福贵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既不敢顶嘴,又不想丢了面子。岳小西面上笑嘻嘻的,心中却在焦急盘算:眼下虽然暂保平安,却不知段前辈怎么样。他那边敌手众多,只怕难以抵挡,若是已然失陷了,可不知能否拿这个王领军去把他换回来?
正盘算间,段景华忽在耳旁大叫:“爹!”岳小西抬头循声望去,见有匹黑马正从路上奔来,背后影影绰绰似有大批人马在追赶。岳小西一阵激动,当即立起身来,众山贼也疑惑地转身去看。那马奔得近了,果然是黑宝宝载着段懿德冲来,一人一马均是鲜血淋漓,仍是速度不减,疾奔如雷。岳小西看得目瞪口呆,段懿德却在马上哑声道:“上来!”俯身一把将段景华抄在怀中。岳小西紧追两步,一把拉住马尾,一个鹞子转身翻身上马,兴奋地道:“前辈,您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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