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莫欺少年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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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西尚未回答,段景华却叫了起来:“我不走,我要和爹爹在一块!”段懿德怒道:“你这浑小子!为父说过多少遍,江湖凶险,你偏不听,非要跟来。你看看这般大的祸端,爹爹和叔叔们若不是要分心照顾你,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岳小西道:“前辈没有坐骑,到时候要逃出这山可也不容易。”段懿德道:“我一人目标极小,反而平安。只是恳求少侠应许,将我孩儿平安送到杭州驿站。”岳小西道:“既然如此,但听前辈安排,晚辈自当照顾好令郎。”段景华尖声大叫:“我不走!我不走!”段懿德大怒,出指封了段景华的哑门**,段景华顿时“啊啊”地发不出声来,脸蛋憋得通红,只是手舞足蹈。段懿德恐吓他道:“一路上听凭这位邱大哥安置,若敢捣乱,老子回去打死你!”岳小西翻身上马,将段景华抱到胸前,道:“前辈,我这便去了,你多保重!”段懿德一抱拳,便即转身离去。
岳小西纵马驰了一阵,段景华在马上只是“呜呜啊啊”地发声,几次挣得要跌下来。岳小西见他小脸通红,神情紧张不堪,不由心生怜悯,运指替他解了**道。段景华觉得喉咙一松,便要大叫出来,岳小西慌忙将他的嘴捂住,在他耳边道:“小祖宗,别叫了,山贼一来,大家都完蛋啦。”段景华奋力挣开他的手,道:“我要回去找爹爹,我要回去找爹爹!”岳小西道:“你爹爹有事要办,你别去打扰他了,我们自去杭州等他。”段景华几乎要哭出来,道:“不行,不行!爹爹是回去找那把剑啦,那些坏人不会放过他的!”
岳小西心中一凛,勒住了马,道:“你说什么?那把剑?那把剑在哪里啊?”段景华一抹眼泪,鼓着腮帮子道:“爹爹不让把秘密告诉别人,我不能说。”岳小西皱眉道:“你不告诉我,我便分不清情势如何,怎么能带你回去帮你爹爹?我们还是去杭州的好。”段景华拽着他的衣袖道:“我告诉你,你就回去帮忙吗?”
岳小西道:“你告诉我,我便回去帮忙。你爹爹是个好人,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你这样的小娃娃,说话算话。”段景华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道:“我也是男子汉。”顿了顿又道,“那把湛卢剑,爹爹是把它藏在白四叔那匹马的肚子下面啦。白四叔的马找不见了,爹爹非把它找回来不可。”岳小西“哧”的一笑,道:“人小鬼大。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不会撒谎。”
段景华一瞪眼:“你不信我!”岳小西摇头比划道:“三尺宝剑既刚且亮,要藏在马腹之下且不被人发现,可也太过离奇了。”段景华撅嘴道:“那剑本来就古怪得很。”
岳小西见他说得认真,不似有诈,便道:“你果然不曾骗我?你爹爹真的是寻那把剑去了?”段景华发急道:“骗你是阿黄!”岳小西愕然道:“谁是阿黄?”段景华道:“是爹爹养的小狗,会用爪子刨九宫格,聪明得紧。”
岳小西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禁暗暗发愁。那白老四的坐骑竟然不见了,这事便有些不妙,段懿德若非寻到那柄剑不可,怕是多半要遇到那伙强人了。他们初时虽仗着坐骑之力破围而出,但仍教对手追杀两人,可见这群山贼的实力尚隐而不发。双拳难敌四手,段懿德孤身留在虎**,危险自是不必说;便是加上他岳小西一人,若无快马可用,又怎么敌得过那帮如狼似虎的强盗?
段景华道:“你怎么不说话?我可把秘密告诉你了,你要带我回去见爹爹,不许赖皮。”说罢偏过头来,黑黢黢的眼眸直盯着岳小西不放。岳小西见他一本正经,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忽的想到:若我的父亲身处危难,我当不当一走了之?那自然是不该的。可惜我再没有这样机会。眼下我若不带这小弟弟去找回段前辈,天晓得他以后会不会也如我一般?心中蓦地一热,点头道:“自然是要回去的。师父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想这总归是不错的。”说罢拨转马头,心一横,喝道:“驾!”催马回奔。
蹄声笃笃,这两人一马折回到原地,却见天色已暗,四下里苍茫一片,也不知段懿德去了哪里。段景华扯着他的衣服,连连道:“快去找我爹爹啊。”岳小西皱眉道:“大明山这么大,可不知去何处找他。”心里却不禁想:找不着人倒也不妨,怕便怕他万一落在白龙寨那帮强人手里,可不知如何解救。

正发愁时,忽见侧前方一片火光亮起,煌煌然如白昼一般,随即便听到人声呼喝。岳小西心里一动,低声道:“我们去看看。”怕马蹄声惊动他人,便不再上马,背起段景华便向亮处奔去。
跑到近处时,才发现山坡上密密麻麻站了数十人,半数手擎火把,半数手执弓箭。内中一人身披白色斗篷,其上绣龙,周围簇拥甚众,似是领头者。那人双眼斜吊,一脸阴骘之相,只见他手轻一摆,将身前一个虬髯汉子招到身前,耳语几句。那虬髯汉子便提气高声冲山坡下喊道:“姓段的!齐寨主问你,我们白龙寨的右领军于曜熠是怎么死的?”
岳小西循声望去,见山坡下教火光照得影影绰绰,果有一人立在其中。便听到段懿德的声音远远传来:“哪个是于曜熠?是那个拦路劫掠在先,胁迫我孩儿在后,兼辱骂我帮帮主的王八蛋么?”
岳小西感觉到段景华动了动,慌忙将他的嘴捂住,轻声道:“别出声!”段景华点了点头,低声道:“爹爹被他们困住了!”岳小西点头道:“我知道,不要急。”自己却也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虬髯汉子被段懿德出言讥诮,一时呆住,不知如何辩白。齐寨主微哼一声,道:“你们这左右领军,都是没用的货色。”虬髯汉子满面羞惭无言以对。齐寨主随即大声道:“段兄弟,曾帮主别来无恙否?”他虽未刻意提气,然而声音远远散播出去,周围人均听得清清楚楚。岳小西心中暗道:这个人的武功可比他手下那些人强多了,我和段前辈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不由得忧心更甚。
山坡下冷冷回应道:“曾帮主他老人家身体一向康健,总要比您老多活几年。”
齐寨主干笑道:“那是好得很哪。”话锋突然一转,道:“掷剑杀了于领军的那个青年剑客,还烦请段兄弟交出来。”
山坡下回道:“什么青年剑客?于曜熠是我杀的,与旁人无关。”
齐寨主冷笑道:“是么?阁下居然能使用轩辕剑派的弃剑式杀人,那可真是奇哉怪也。我这么多兄弟亲眼见他在马上掷剑杀人,遮莫都是幻觉不成?”
山坡下道:“少侠此刻早已骑马出了大明山,你要抓住他,那也是痴心妄想了。”
齐寨主道:“嗯,抓不到他,那便只有找你了。”
山坡下传来一阵长笑,便听段懿德高声道:“姓齐的!你处心积虑,无非是想要抢夺至宝湛卢剑,何必这般拐弯抹角。我告诉你,宝剑湛卢的下落,只有我一人知道。你今日若杀了我,便永远也得不到它;你今日若不杀我,我便总有一日来用你项上人头祭拜我两位兄弟的英灵!”
岳小西低声道:“莫非段前辈已然找到湛卢剑了?”段景华轻声道:“爹爹身后那团黑影像是白四叔的马,那把剑就在马肚子下。”岳小西定睛一看,果然见段懿德身后倒伏着一团硕大的影子,状若马匹,于是点了点头。
齐寨主却哈哈一笑:“不错,宝剑湛卢的下落,你已然知道了,我也已然知道了。”眼中寒光闪烁,道:“你一人孤身回来冒险,找你兄弟的马匹,不是只为了留个念想吧!”
岳小西心里“咯噔”一声,暗骂道:这老狐狸!山坡下的人也不再说话,气氛一时沉寂。
齐寨主忽然发笑,声音桀桀,在夜空里显得煞是恐怖。他忽的一摆手,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口中便道:“段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情势分明,你最好想明白些。如果将宝剑乖乖交出来,我还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万箭齐发之下,在下便是想留你一条性命,只怕也难了。”
岳小西觉得怀中的孩子身体一动,慌忙将他死死拽住,捂住了他的嘴。段景华“呜呜”发声,几欲发狂。岳小西心中也是焦急不堪,一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耳边马嘶咴咴,转头看时,见原先所骑的那匹黑马竟从身后疾奔而来,直向群贼冲去。想必这畜生与主人耳濡目染多年,性子通灵,此时感到主人正处在危难之中,虽无人指挥,竟也冲出来救人。
这边群贼全神贯注盯着山下的那一人,不料背后一匹奔马气势汹汹地冲来,一时来不及回应。黑马四蹄翻飞,竟将两人踢下山去,群贼鼓噪,纷纷拔刀挥剑去砍杀那马。岳小西看得呆了,不防段景华竟从他手里挣脱出去,边喊着“别杀我爹爹!别杀黑宝宝!”边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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