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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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的妹妹,在送往省城的崎岖山路上咽气了。等陈希日夜兼程赶到时,看到的是一堆透着黄土气息的土包。没想到,苦命的妹妹就这样离开人世。陈希对故乡的眷恋,在那一刻,彻底被粉碎,所有的不幸遭遇随着妹妹离世化为乌有。
父亲、母亲、妹妹一个个先后离开自己,离开人世,陈希的心变得有些生硬,不再容易那么伤感。眼泪早全融进善饮河流淌不息,滋润着山涧花草和纯朴山民。
看着木讷老实的赵虎,陈希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赵虎抱着年幼的儿子,一个劲儿的哭。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娘们似的。陈希不忍心待在他家,更不忍心听着赵虎低沉沙哑的哭泣声,转身向外走。忽然,赵虎开口说,“姐,您是念过书的,您给评评理,俺媳妇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吗?”声音中透着怨气。
陈希叹了一声气说,“撞了陈阳的车牌号你记得吗?”
赵虎哽咽着说,“警察也问这个,可当时等发现俺媳妇的时候,撞她的车早就溜了。”
陈希看着妹夫说,“这点钱,你留着吧。好好把狗娃抚养。人死了不能复生,你就在寻一房媳妇,好好过日子吧。”
赵虎拿着钱,破涕为笑,“邻村王陆的媳妇被车撞死,人家赔了好几万了。可俺媳妇就这样白白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陈希原以为赵虎是想替媳妇讨个公道,看样子并非如此,而是想捞点钱。陈希无奈的看了看赵虎龇牙咧嘴的样子,叹着气说,“你以后娶了媳妇,可不能让狗娃吃了亏。不然,陈阳泉下有知,也不会放过你的。”
赵虎急忙说,“姐,你放心,我要挣钱供狗娃念书,跟你一样上大学,到大城市住洋房、吃皇粮,才不让他在这个穷山沟受罪。”
陈希懒得在跟他理论、笑了笑说,“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将来如果狗娃到京城念书,你就让他来找我。”
赵虎眼里闪现着欣喜说,“那肯定的,你是娃他大姨,等娃长大了,不去京城念书,也得去看看他大姨。哎,当年陈老师说他家好像也是京城的。”
陈希憔悴的脸庞挂着一丝笑容,转身离开妹家,孤独的走在熟悉而陌生的山间,除了那条仍然奔流不息的善饮河,唯有村长家的院子,清晰可见。那颗曾经挂着黑板的老枣树,熟悉的身影,挥之不去。俊朗的脸庞、深邃睿智的双目,清脆浑厚的嗓音,仿佛就在昨天,就在耳边。虎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可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勾起陈希对陈海涛的挂念。
沿着善饮河信步走着,遵循着微弱的记忆朝村长家走去。沿着依山体盘旋而上的山路,来到半山腰。
猛然间抬头,青砖砌成的高大门楼、威严气派,两扇红漆大铁门敞开着,水磨石院子,干净整洁,门口两边蹲着的石狮子,惟妙惟肖。四间青砖瓦房坐落于院子中央。矮墙木门,窑洞不复存在。陈希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
有些惊呆的陈希,看见一个面容倦怠、古铜色肤色满脸皱纹的老头,倚在墙上,坐在石狮子上,闭目养神,晒着太阳。礼貌的上前问,“大叔,这是赵村长的家吗?”
老眼昏花的老人,看着时髦姑娘,有些面熟,而又记不清是谁家的姑娘。这也怪不得老人记性差,陈希离开家乡足足有十几个年头。离家时的黄毛丫头,如今出落得仙女一般,老头怎能认识。混浊老眼上下打量着陈希,满腹狐疑。
陈希以为老人耳背没有听见,于是面带微笑,稍微提高嗓门的说,“大叔,这是赵村长家吗?”
老村长疑惑的问,“是哑,你是谁呀?”
陈希回答说:“我是大丫,宝来家的大女子。您是赵叔吧?”
老村长昏花的老眼,忽然间多了些精神,微笑的脸庞有些僵硬,语无伦次地说,“你是宝来家的大女子?”

“嗯!”陈希肯定的回声道。
老赵疑惑的问道,“你病好了吧!看样子好了。”陈希点了点头,哪知道那是禽兽不如的黄奎逼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疯!
老村长眼神中闪过的精神劲,暗淡下来,语气中透着责怪和遗憾,“哎,你爹你娘都是个好人呀,都说善饮河水好人喝了长命百岁,可偏偏在你爹你娘身上不灵验。你妹妹也可怜,年纪轻轻的落下狗娃就走了。女仔,你就忘了这里吧,回城里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吧。哎,都怪我这个老糊涂虫呀,当年要是听你爹的话,或许不会出那么大的事呀。”如在感叹,又像自责。如此说来,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就是以前呼风唤雨的赵村长。
陈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香烟,塞在老村长怀里,满脸诚意的说,“赵叔,那都是他们的命,怨不着您。”
那个时候,虽然他骗了她们母女,可真的是一片好心!看着他们孤儿寡母过日子,伺候瘫痪在床婆婆,太艰难。没想到他也被黄奎花言巧语蒙骗了。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湿润,觉得拿孩子的烟难为情,急忙推辞。
“赵叔,您拿着吧!听我娘讲,我不在的日子,你对我们家很照顾,这就算我替我娘孝敬您老人家。”陈希根本就没有埋怨过老村长,仍然笑容可掬的将烟塞到老村长手中,语气中透漏着感激和强烈的谢意。
老村长拿着香烟,摸着眼泪说,“女仔呀,你不怪我就好。我也是看着你娘带和你和阳阳过日子,又要伺候瘫痪在床的老人,太不容易了,谁知道那个兔崽子没安好心。当时都怪我有些太相信人。哎,不说了,这些陈年旧事提它干啥,说点高兴地。”
陈希想到那个黄奎,心里就开始哆嗦,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萦绕心头久已,更是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至今陈希也没有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也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女人的味道。然而,这一切也不能怪村长,毕竟老村长是一片好意。
陈希笑着说,“赵叔,不知道我当年走后,我娘把黄彪送给谁了?”
老村长想了想说,“你娘托我找个人家,我当时在县城开会时,认识的农业局一个人,结婚多年没娃,两口很着急,我就这么简单一说,没想到第二天跟着我就来咱村把黄彪领走了。后来,听说那两口都调到省城工作了。至于,黄彪干啥我就不知道了。”
陈希惊叹着,或许这个世界上跟她有点血缘关系的人,就剩下黄彪了。忽然想起了儿时玩伴山花,就顺口问,“赵叔,三婶家的闺女现在怎么样,您知道吗?”
老村长眯着眼睛说,“听你三婶讲,每年往回寄钱不少,地址却总是变。前几年在深圳,后来在广州,又在上海,近几年寄回钱的地址却又是北京。那女子满世界的跑,可没少给她娘往回寄钱,你看山那头的二层小洋楼就是你三婶家。”
说着村长站起来,指着山那头的一栋砖红色的二层洋楼。在青山间,分外显眼。老村长接着说,“你三审家的傻儿子,也娶了个俊俏的姑娘,现在都报上孙子了。每逢人见了,总是笑呵呵的,夸山花能干,比养几个儿子都划算。”
陈希笑了笑说,“那您还记得陈老师吗?”
老村长笑着说,“哪能忘了,他没有跟你在一起吗?当年带着你去京城看病,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害的虎子闹腾了半个月。后来,党的好政策,也让咱山里人过上了好日子,可是多年来也没有出过几个大学生。”
陈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说,“没有,我在省城就跟陈老师分开了,从那以后,我也再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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