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连遭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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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左宗棠童年时期,家中发生了一连串不幸的事件。自祖父母相继去世后,道光三年(1823年),大哥宗棫(伯敏)也因病去世,只活了25岁。这一变故无异于给左家雪上加霜,全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大哥的死,令宗植、宗棠两兄弟伤心不已,父亲左观澜更是悲痛欲绝。与两个弟弟相比,大哥虽然资质略逊一筹,但他从小就温良恭顺,对上尊敬,对下谦和,极为忠厚质朴,现在猝然而逝,任凭父母亲兄弟怎么呼唤,再也听不见了……
道光七年(1827年),长沙贡院考棚
十五岁的左宗棠参加府试,考棚内,相邻的两闱一老一少两位生员成了考官们关注的中心。
那少年脸上的稚气未干,英俊倜傥,**一落凳,沉思片刻,便踌躇满志,埋头疾书。
相邻的那位年长的考生,须发斑白,满脸皱纹,颇显老态。只见他一会儿凝眉沉思,一会而口中念念有词,迟迟不能动笔。
主考官为知府张锡谦,他戴着老花镜,见那少年行文如行云流水,颇感惊奇,不由探头从后面看了看那少年的文笔,心中暗暗称赞不已。
回到考官位上,张锡谦问身边的一位同考官:“那位少年才子何方人士,姓字名谁?”
同考官答道:“湘阴左宗棠是也。”
张锡谦说:“我看他思维敏捷,文笔不错,是个难得的人才。”
“大人好眼力啊!”同考官回答,“去年湘阴县试,此生拿到卷子提笔便写,别的应试人还在唆笔头时,他已交了头卷,跨出大厅。考榜下来,左宗棠名列榜首。”
说话间,左宗棠交了头卷扬长而去了。
阅卷完毕,张锡谦说:“左宗棠不仅写得一手好字,且文笔流畅,文章也有独到的见解,当取作头名。”
一位同考官说,“此生文章确实不错,不过,邻闱的那位考生已经考了十几届了,年近花甲,该适当照顾照顾。”
另一位同考官随声附和道:“那位老童生的文章,比起这位后生的文章来,确实差了一大截。但是少年人嘛,将来还有机会,那就还是照顾一下老童生吧。”
知府张锡谦拿了左宗棠的考卷对众位考官说:“哎!天下事就是那么不公平啊!瞧这位姓左的少年,这次虽然排第二,但他的文章写得多好啊!他那一支笔可比你我都强!将来他的前程就未可限量呢!”
对此,张锡谦感到十分惋惜,但也无可奈何。
不久,张锡谦派家人传左宗棠来知府后衙谈话,准备鼓励左宗棠全力以赴准备院试冲刺,结果家人带来一个更为不幸的消息:“左宗棠的母亲佘氏病故了。”
张锡谦听到消息不禁垂头顿足,扼腕叹息。
张夫人问:“为一个年轻后生,老爷何至于如此着急啊?”
张锡谦说:“夫人有所不知,左宗棠母亲的死,不仅仅给他在感情上是个沉重的打击,更重要的是,依照我朝例律,丁忧期间,除非有皇上的手谕,否则任何人不得参加公共事业和政界活动,必须守制三年。左宗棠要向考场一搏,必须等三年以后了。”
张夫人说:“如此有才华的少年造此不幸,确实可惜!”
张锡谦说:“这岂止是一人之不幸,更是国家之大不幸!大清江山江河日下,正待能人辈出,挽救国家的颓势,实在令人惋惜呀!”
“这可如何是好?”张夫人问。
张锡谦转身对家人说:“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去左家,告诉左宗棠在守制三年期间好好读书,准备将来应试。”
“是,老爷。”家人应声而去,张锡谦依然唏嘘不止。

春航公左观澜为筹办佘夫人的殡葬费和生前的医药费,欠了几百两银子的债。靠他那坐馆的微薄收入,如何还得起呢?每到年关逼近,更是窘迫万分,于是只好将家中什物拿去典当,左宗棠为此也常常上当铺。
长沙当铺的柜台是有名的高,左宗棠年少身矮,在柜台前要伸着头、踮着脚才能和柜台里面的掌柜、伙计打个照面。
因为家境素来贫穷,又没有值钱的东西拿去典当,当铺的掌柜便十分瞧不起这个穷孩子,掌柜伸手打开包袱,翻了翻几件破旧衣服,不屑地摊在柜台上,阴阳怪气地说:“就这么几件破旧衣服也值得来当?”
左宗棠掂着脚说:“破旧衣服穷人家也是宝,冬天能挡寒,夏天能蔽体!”
“呵,小小毛孩到挺会说话。”当铺掌柜说着将五十枚铜钱扔到柜台前。
左宗棠说:“请掌柜的再给十枚!”
“这就不少了,要不是看你是个孩子,最多也就给三十枚。”掌柜说。
左宗棠说:“这衣服起码七成新,值一两银子不成问题。”
掌柜重新拣起衣服看了看说:“好吧,再给十枚。”
左宗棠在白眼、奚落和侮辱中接过零钱。回到家里,他把买回来的一点米谷朝桌子上一放,气愤地说:“等到我左宗棠发迹之日,一定下令把当铺的柜台锯去三尺!”
父亲听了他的话后,苦笑了一下说:“孩子,虽说我们现在清苦了些,但读书人的志气还是不能丢。”
左宗棠说:“爹爹放心,孩儿牢记爹爹的教诲。”
春航公辛苦了一生,还欠了一身债。他经受不了接连丧子、丧妻的痛苦,道光十年,即佘夫人逝世后2年多,也在长沙病逝。他和妻子都只活了五十三岁。
春航公左观澜病榻上握着左宗植和左宗棠的手说:“爹爹不行了,不能再伴你们耕读,看不到你们金榜题名了。爹爹这你走,恐怕你们应考又要推迟三年,爹爹我深感遗憾啊!”
左宗植说:“爹爹不要说这伤心的话,孩儿一定想办法为爹爹治病,愿爹爹早日康复。”
左观澜说:“为父已经病入膏肓,孩儿不必徒劳了。你们三个姐姐都已出嫁,当初的十口之家只剩下你们兄弟二人和你们的寡嫂及其领养的孤子。为父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们嫂嫂和侄儿,他们孤儿寡母,你们兄弟二人可要悉心照顾啊!”
左宗植说:“爹爹放心,仲基与季高商量过,嫂子生活困难,就将祖遗的石谷田全部送给嫂嫂。”
左观澜对左宗棠说:“季高啊,还记得奶奶过世时留在你口袋中的纸条吗?”
“孩儿记得。”左宗棠回答。
“我们左家世代秀才传世的书香门第,你是牵牛星降世,卦语中说是大富大贵之人。无论如何困难,你切莫放弃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啊!”
左宗棠含着眼泪说:“爹爹的严格训导,孩儿没齿难忘。孩儿一定谨尊父训,发奋苦读,不辱爹爹期望!”
春航公左观澜去世后,宗植、宗棠兄弟二人从此相依为命。他们不仅无田无产,而且还继承了一笔债,这笔债直到几年以后才还清。
早已中了秀才的宗植,为了谋生,常年寄食在外,某一个小差使糊口。
十几岁的宗棠,早岁孤贫,独立地走上了社会。但是,艰苦的生活并没有将他压倒,反而锻炼了他倔强的性格,培养了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从未为贫困的处境有过任何烦恼和忧伤,更没有向别人说过一个“穷”字,而是专心致志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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