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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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班的工作程序和上午差不多,张荣华看郑翠儿差不多出徒,而且晚上六点以后很少有客人退房,收银的工作就闲散下来,只需收收登记住店的客人的押金,打个押金条,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张荣华就把工作交给郑翠儿,自己在一旁“监工”。
张荣华无所事事,经常在总台内外溜达,门童忙起来,他还顶替一会儿门童,给客人拉拉门、提提行李、送客人到房间。
郑翠儿想,难怪辛欣说原志成会管理,看看这些人多为他卖命。服务员肯出力酒店就赚钱,回头客这么多就是证明。这个时候酒店的入住率都不高,但这儿一直居高不下,和原志成的管理有关也和服务员服务好有关。多用两个人,服务上去了,客就多了,给服务员的那几个工资轻轻松松就赚回来了,原志成自己也落个清闲,没必要天天求爷爷告奶奶跑客源了。可是好多酒店不这样管理,村里在别的酒店干的姐妹都羡慕她找到了个好地方,说她们的酒店,一个萝卜好几个坑,接待收银通吃,晚上没有房务中心,总台服务员到了晚上什么都得管,就是个打杂的,服务员都有怨气。
郑翠儿说:“张荣华还挺热爱工作。”
于爱萍说:“什么呀,碰上大方的客好收小费啊。无利谁起早?你看一来老外,都像见了亲人,两个小包包也要两个人争着提着给往房间送。老外给十美元就顶咱们好几十,还有给一百的呢,那一下是多少钱?”
郑翠儿还没来得及发感慨,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女声传来,“兄弟又站门童?”进来的是桑那浴的经理刘维娜,服务员都叫她“鸡妈妈”。
刘维娜大概四十岁,保养得很好,由于常做美容,皮肤给人一种“吹弹可破”的感觉。这是一张心有不甘的脸,但是美容化妆掩盖不住眉目间的沧桑。
据说她很有手段,横行黑白两道,否则也不可能一个人维持一个相当规模的桑那浴。
“刘姐,转账,哪个房间的?”张荣华转进总台。
刘维娜把帐单往服务台上一放,做了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当着张荣华的面、面对监控镜头,刘维娜把她那两个快从衣服里膨胀而出的大**用上臂往起一兜,“放在”了服务台上。
天,是不是太沉了,她撑不住,放到服务台上歇歇,等转完账好有劲把它们“带走”?郑翠儿瞅瞅张荣华,张荣华有些口干。她又瞅瞅于爱萍,于爱萍冲她眨个意味深长的眼。
刘维娜转的是一个常客在桑那浴的消费,这位客每次来都到桑那浴消费一番,反正有人给报销,何乐而不为?
“刘姐,怎么这么早就消费完了?”于爱萍问。
“哪消费完了,带小姐出台了。反正帐单签了,早转也是转,晚转也是转。”
“就是,趁我们这儿的大帅哥还没下班,早转了吧。”
“还是妹妹了解姐姐的心,”刘维娜抛个幽幽怨怨的媚眼给张荣华。
张荣华使劲低着头,盯着电脑转帐。
“刘姐,好了。”
“看我兄弟干活多利索,姐姐我也不在这儿添乱了,我走了。”刘维娜“俏啊俏”地走了。
“刘姐慢走,”于爱萍说。
张荣华脸红红的低着头看电脑屏幕没说话。
一会儿,来了个团队,门童和张荣华忙着往房间引领客人,郑翠儿和于爱萍忙着给领队办手续。手续很快办好了。领队也走了。
于爱萍说:“看出来没?刘维娜看上张荣华了。知不知道,酒店好几个小伙被她勾上手了。张荣华一直不松口,刘维娜老惦记着是个事。张荣华一值班,她就亲自来转帐,没有账转她也想各种理由过来勾引张荣华几遭。我看张荣华快受不了了。你看她那两个东西,”于爱萍手成弧形在胸前一比划,“那么大,往那儿一放,哪个男人受得了?”
“这是冬天,夏天的时候,袄领到这儿,”于爱萍又在胸前比划一个大大的V字,“那东西露着一大半儿。听说没,在原来那个酒店,有个和刘维娜一起到总台转帐的餐厅小伙,当时就被她勾走了,转完账连班都没回去上,第二天被酒店开了。听说刘维娜给了他两千赔偿,还给他找了个活,跟着一个什么大哥,吃香的喝辣的,也算因祸得福。”
郑翠儿说:“有钱人怎么都兴这个。有钱男人往女人身上花钱,有钱女人往男人身上花钱。”
于爱萍摇头,“就是这么个世道。”
要下班了,郑翠儿他们正和夜班交班,刘维娜又来了,“妹妹,给我开个房,今天不走了。”
于爱萍飞快瞅郑翠儿一眼:看见没?
开好房,于爱萍说:“刘姐,312。”
显然这是“告诉”张荣华刘维娜的房号,以便他去找她。
张荣华低着头,往电脑里输刘维娜的入住资料。一个穷小子要抵抗这种既可享乐又可赚钱的诱惑很难,但他衷心希望自己能抵抗住。
下班后,张荣华出了酒店,不知到哪里去了。
转眼郑翠儿又改上夜班,师傅叫董小霞。夜班虽不算忙,但辛苦。
十二点过夜审后,郑翠儿要统计各种报表,烦琐、细碎。下半夜只能和接待员轮着睡两个来小时,到早晨疲惫的不想吃职工餐厅的饭。
说实话,职工餐厅的饭还不错,并且免费。几个小凉菜,一个稀饭,主食是馒头。这种饭后台已婚的人都说,可以了,还想吃什么,自己在家早晨哪能办弄好几个小菜?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所以锅炉房、监控室等部门值夜班人员都吃得津津有味,可是不管上早班的服务员还是值夜班的服务员都不喜欢吃,经常到酒店旁的市场买豆浆油条或别的什么东西。

郑翠儿很少买着吃,一是没有钱,二是懒。上下午班,早晨不吃,一直睡到中午。上早班,起不那么早,往往洗洗脸梳梳头就到点了,不吃也不觉得饿,即使饿,挨挨就过去了。可是上完夜班就想犒劳一下自己。
出了酒店,初向阳迎面走来。他打扮得像个高级白领,雪白的衬衣,锃亮的皮鞋,腋下夹个小黑包,边走边哼哼唧唧讲电话,看见郑翠儿顾不上说话只是点头。
初向阳是住宿舍的,大清早的打扮这么正规,相亲去了?
晚上郑翠儿上班,看见正要下班的初向阳。初向阳说:“妹妹早上买饭来?明天想吃什么哥哥给你捎回来。”
于爱萍说:“你那个大忙人,快算了吧。”
初向阳说:“你看妹妹,别吃醋啊,你想吃什么哥哥也给你捎。”
于爱萍说:“少哥哥妹妹的,我们自己会买,不劳驾你。”
初向阳讨了个没趣,自己闷闷地下班走了。
于爱萍说:“小心点初向阳,自己被别人养还想养别人。死不是个东西。”
董小霞说:“看他天天早上像个人似的从外面回来,不知刚从哪个富婆被窝里爬出来呢。这种男人,做什么不好,做‘小哥’?早晚被富婆弄死。”
于爱萍说:“你也得佩服人家,就他那个熊样,不少富婆争着养呢。一晚上就是好几百,一个月多少钱啊,所以他老打咱的主意,想体验体验‘养人’的感觉,可别上当,让这种男人养,还不如让真正有钱的男人养呢。”
郑翠儿大叹:这世道真乱。男人养女人,女人拿着男人的钱再养男人;女人养男人,男人拿着女人的钱再养女人。
初向阳无论如何没有被养的本钱,不高不帅,不潇洒不倜傥,除了长了张小白脸一无是处。也许漂亮女人可以尽着有钱的老男人挑,漂亮男人却不愿意尽着有钱的老女人挑。所以有钱的老女人只有退而求其次,所以男人中的“次品”也值钱起来。
第二天早晨下班,郑翠儿和于爱萍一起到市场,又碰上初向阳。
初向阳还是那个打扮,只是没有讲电话。看见她们,他说:“妹妹们何苦自己跑这一趟,哥哥正好这个点回来,又不耽误你们用餐。”
于爱萍说:“你的钱我们用不起。”说着拉着郑翠儿快步走往市场。边走还边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初向阳,不要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郑翠儿很感激她,请她吃早餐。
郑翠儿发现,夜班比白班长见识,晚上能见到世间百态的各态,而且都是白天隐藏得很好的那些人制造的。
这不,那位白天来时仪表堂堂,一本正经,还带着一位陪同。进门后,他就很气派地坐在沙发上等陪同办手续。陪同办了手续,过去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很威严地站起来跟陪同上楼。可是这会儿,这位威严的人颜面扫地了。
他是从楼下下来的,浑身酒气,左脚直踩右脚。好在此时初向阳还没走,急忙过去把他搀到沙发上,否则郑翠儿怀疑他能不能摔在地上。那位四仰八叉地坐下后,初向阳说:“先生,给您倒杯茶?”
初向阳哪里是想给他倒茶,喝多的人哪有脑子管你服务好不好?他们经常被初向阳拿来开玩笑,逗大家一乐。今天初向阳无非是想引那人说几句话,趁早把他送回房间,别耽误他下班。
那人“嘟噜”冒出句话后,呼呼打起鼾。
“翠儿,老外。”初向阳招呼郑翠儿。
“老外?不像啊。”郑翠儿狐疑着过去。
"MayIhelpyou?"郑翠儿想,可别真的是老外,她的水平也不行,何况喝多的人口齿不清,她更听不懂人家说什么了。
那人“嘟噜”又一句。
郑翠儿还没分析出那人说的是什么,初向阳冲于爱萍喊上了,“萍萍,萍萍,打桑那浴叫个翻译过来。”
桑那浴有朝鲜族服务生。
很快服务生跑了上来,还没跑到那人跟前,那人一挥手,“别理我。”
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郑翠儿、于爱萍、董小霞相互瞅瞅,笑成一团。初向阳冲服务生一摆手,“谢谢,假鬼子。”
服务生说了声不客气又跑了回去。女生们都笑岔了气。
这位要是老不醒,他就老下不了班,总台目前只有他一个男人,他不能把一个醉酒的人撂在几个女生面前不管,初向阳开始打鬼主意。
初向阳先关了空调,再把门大开,“我让你睡!”
一会儿,总台所有的人都哆嗦了,那位还呼呼地睡得香。
“不好用哈?”初向阳关上门,接了杯凉水,“先生,喝点水,喝点水我送您回房间。”
那人“嘟噜”又一声,继续睡。
刚止住笑的几个女生又大笑起来-确实是外国话!
“不好办了哈?萍萍,只能找个保安过来了。”
保安来了,初向阳和保安又抬又架,把那位弄到房间去了。
第二天上午,陪同来了,“王主任走没走?”
梁艳丽说,“走了。”
“给我把账结了。”陪同拿出押金单。
梁艳丽说:“先生,您什么单位的,咱签个协议吧,有优惠还省事,签字记账就行了。”
陪同很避讳地,“不用,交现金挺方便。”
那位再也没来,他的身份就成了谜。有说他是这个部门主任的,有说他是那个部门主任的,到底是哪个部门的,谁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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