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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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从楼上下来,直奔总台。
郑翠儿有瞬间的失神。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也许不应该说太好看,无非浓眉大眼、鼻直口宽,好多男人可以用这几个词来形容。但是这个人长得对郑翠儿的眼,一见钟情是有道理的。你长得再好看点我不一定看上你,你长得再难看我就是看上了-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那个人看着郑翠儿眼里精光一闪旋即转开。他似有心思地把房卡轻轻放在服务台上。郑翠儿甚至听见他叹了一口气。
梁艳丽笑容满面地叫他李总。
张荣华调出“李总”的资料,房间是以李安俊的名义登的记。郑翠儿记住了这个名字。
楼层很快查完了房,梁艳丽很快归拢了李安俊的消费账目。李安俊过来付款。
李安俊的账单上显示他吃了三个大碗面,喝了三瓶水、两个可乐、一瓶小洋酒。而他只住了一天而已!
这是个有钱的人物!因为酒店房间的这些东西很贵,一个碗面十块,一瓶水五块,一个可乐八块,那瓶只有两口的小洋酒五十块。李安俊光这些额外费用就花了一百多。一般客人很少用这些东西,一百多块钱,在餐厅点菜,一个人能吃两顿并且吃饱甚至吃好。如果嫌餐厅贵,客人会到外面小卖部买个面买瓶水什么的,那才几个钱?所以用这些东西的客人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就是有“特殊情况”,比如半夜饿得不吃活不下去,或者接待单位连这些费用一起给结账。
郑翠儿又观察李安俊,他像言情小说里风度翩翩的钻石级帅哥,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挺拔伟岸。他身体的硬度可以和健美冠军相媲美,但他的肌肉肯定比健美冠军那身疙疙瘩瘩好看。他应该是那种很自然的“硬”,是练出来的,但不是刻意练出来的。他的脸方正,眉浓而密,是人们说的那种剑眉,这使他看起来英武威猛。他的眼大、明亮而有神,似乎可以直触你心底,但不咄咄逼人,这让他看起来又多了一份温文尔雅。
李安俊发现郑翠儿研究他,冲她一笑,很浅的那种。
霎时,郑翠儿感觉阳光倾洒下来,笼罩了她也笼罩了他。异样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动,几分温暖、几分心有灵犀、几分暧昧。
李安俊收回目光,仿佛又叹了一口气,拿起发票和所有人告辞。
他看郑翠儿的那一眼,飞快、深邃。
初向阳给李安俊拉开门,说:“李总,我给您叫车。”
李安俊点点头,初向阳就紧跟着跑出去叫车。
初向阳和李安俊一起出大门后,初向阳走向一辆出租车,李安俊在稍远等着。
初向阳对司机说:“去机场,给十块提成。”
司机不给。
初向阳回头对李安俊说:“李总,这是黑车,咱不坐。”
李安俊微笑着点头。
初向阳走向另一辆,“去机场,给十块钱。”
司机给了钱,初向阳稍加掩饰把钱装进兜里。
“李总,这车好,咱坐这车。”
李安俊微笑着向前,初向阳拉开车门“送”李安俊上车。
谁知钱还可以这样挣?本该属于靠挣辛苦钱养家糊口的出租司机的钱被硬生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属于司机,一部分属于更不济的门童。而真正的有钱人心安理得享受了服务,心安理得省了钱。
劫贫济贫!
真不知这世道是怎么了?李安俊少喝一瓶洋酒就够付车费和门童的提成,可是他更喜欢感官的享受,而不喜欢享受别人对他的感激。这世道真的只有穷人“帮”穷人吗?
初向阳回来后气呼呼地说:“靠,那辆黑车,连十块钱都舍不得给,”
张荣华笑,“‘稽查’又抓了一辆黑车。”
梁艳丽说:“初向阳,翠儿妹妹单纯,别在这儿污染她了。”
初向阳说:“姐姐,谁不是从单纯走过来的。妹妹,你说咱挣这两个钱好干什么?不自己挣点怎么行?老客又不舍得给小费,咱就得自己觅食吃。叫车不能白叫,司机得给提成。去机场十块,去远地方按比例提。单纯有什么用?对不对,老张?”
张荣华点点头,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生活教会我们很多。”
初向阳说:“就是,生活教会我们的我们有责任教会还没生活过的人。姐姐,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梁艳丽嗔怒,团个纸团丢初向阳,“我跑到这儿来就是想找个有钱人嫁了,怎么啦?”
初向阳拣起纸团丢进垃圾桶,“姐姐的理想比我高,我就是想多傍几个富婆,多挣几个钱。”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郑翠儿诧异他们说起自己的“理想”脸不红心不跳,她也想过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可是想想都觉得自己龌龊。
郑翠儿打开电脑上李安俊的资料,装作熟悉结帐程序,模拟操作了一遍。结帐她已牢记在心,这次她记得更牢的是李安俊的情况。李安俊是用他本人的身份证登的记,上面显示:李安俊,二十七岁,本地人。

天黑下来了,郑翠儿正跟着张荣华实习下午班的工作程序。从楼上气呼呼下来个女人,身后追着一个男人,再后面是好像做错了事的楼层值台员。
郑翠儿知道他们,他们是在她班上入住的,是一对新婚夫妇,度蜜月来旅游。
总台里三个人齐声问好:“您好。”
女人不搭理,往服务台前一站,房卡一丢,“给我调房。”
负责接待的于爱萍说:“您好,我们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讲。我们一定满足您的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我就要求调房。我不要看见一个和他前老婆一样的人。”女人指着男人。
男人不自然地笑。
于爱萍看一眼有些惊恐的楼层服务员,服务员像她老公的前老婆?郑翠儿急忙给服务员使个眼色,你都像人家前老婆了,还不快闪?服务员飞快地闪了。
于爱萍和张荣华交换一下眼神-调吧。
客人要求调房只要有空房总台一般都满足客人的要求,现在是买方市场,稍一不如意,客人拿腿就走。
张荣华给女人重新开了个五楼的房。
调完房,张荣华拿起对讲说:“小张,下来一趟。”
小张,也就是刚才那位楼层服务员下来了,“吓死我了,我以为怎么得罪她了,看我那眼神恨不得掐死我。”
张荣华说:“你长什么样不好,偏偏长的像人家的前老婆,害得我多干一份活。”
“谁愿意长成他前老婆样?这个男人的前老婆不知什么脾气,如今这个老婆简直是母老虎。”
初向阳趴在服务台上盯着小张,“前老婆。”
小张一拳抡过去,“去你的,初向阳,你再敢这么叫看我不掐死你。”
“嘿嘿,这个词好。前老婆,前老婆。”初向阳逗小张。
小张抡了初向阳几下。
后来,小张就顶了个“前老婆”的帽子。
这种调房有“正当”理由,而且是客人提出来的,所以一定要调。如果是酒店提出给客人调房,要用什么理由让客人听话呢?
罗得力又来开房。
罗得力有个怪癖,每次只住518房。如客人不是很多,总台一般不往518安排客,单把它给罗得力留着。
今天,518住了客。因为有个小会,导致客房爆满。会议客有已退房的,但518不是会议客,今天不退房。
梁艳丽说:“罗总,现在没有房间,大约过半个小时吧,我把518给您调出来。”
罗得力说:“好,房卡做好了放在总台,有人来拿就给她。”
“好的,罗总,”梁艳丽甜甜的应着,“您慢走。”
只见梁艳丽先用对讲吩咐楼层,“马上打扫416房。”然后拿起电话按了518,对着空气媚笑着说:“先生,打扰一下,我是总台,您看给您调一下房好吗?因为这个房间订给了会议。”
那客人倒也好说话,同意了。
梁艳丽说:“谢谢您,先生,您先收拾一下,我叫服务员去帮您拿行李。”
放下电话梁艳丽又吩咐楼层,“518的客人出来后马上打扫518。”所有“程序”一气呵成,利索、干净。
梁艳丽是个合格的员工,为了酒店的利益不惜拉下脸来求人。可是她这样做仅是为酒店考虑吗?
梁艳丽是地地道道的城市妞,父母都是白领,不说大富大贵也够得上小康。她今年二十六岁,是总台岁数最大的服务员,来酒店前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在一家国营大企业当会计。那是很多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工作,但她说放弃就放弃了,通过她舅舅的关系来到酒店当总台服务员。好在梁艳丽是领班不用上夜班,服务员都戏称她和政府一起上下班,不然她不后悔吗?梁艳丽的舅舅有个儿子,因为舅舅和舅妈两方所有的亲戚中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她深得舅舅舅妈的喜爱,基本是在舅舅家长大。有传言说她舅舅要把一半家产留给她。
晚上八点多,一个年纪比梁艳丽大长相不比梁艳丽好的女人来拿518的钥匙。
初向阳说:“这种女人,拖到小树林里干了行了,何苦花钱开房?”
一会儿罗得力来了,到房间睡了一觉,一早领着女人走了。
隔三岔五罗得力就来一趟,很少带相同的女人。
打扫卫生的大姐在总台领房卡时说:“看见没,这些女人都不是小姐。”
郑翠儿问:“小姐脸上写着字吗?”
大姐说:“无论穿着还是‘气质’,小姐一看就能看出来。”
郑翠儿很佩服大姐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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