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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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志成又开了一个分店。不知谁说的,当你没钱时,挣钱很难,当你有钱时,挣钱很容易。可是都像车富新那样,有钱的想挣钱也不容易。
车富新带了仨兄弟俩小姐,仍然只要一个房间。六个人花二百块钱还嫌冤枉,一个标准房只有两个人的物资,车富新就派他的兄弟一会儿要拖鞋,一会儿要毛巾,总台和房务中心的电话能让他打爆。光打电话还不算,他的兄弟还赤身**(只要进了酒店,无论冬夏,车富新的兄弟都只穿一条大沙滩短裤来回晃悠,好在他们总是半夜行动,还不算污染环境,酒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总台烦你,早晚烦得你答应给他条毛巾或给他双拖鞋才算完。今天坏事就坏在车富新贪小便宜上。
车富新住下不久,一个女人打电话问:“车富新是不是住这儿?”
于爱萍装模做样地查了一番,“对不起,没有您要找的人。”
这种办事方法在酒店约定俗成,主要是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的客人会吩咐保密,有的客人不吩咐也要保密-像车富履新这样的。这个度是需要服务员自己把握的。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质疑就挂了。
一会儿,车富新的兄弟打电话要拖鞋,于爱萍说:“房间物资都加齐了。刚才有个女人打电话找车总,告诉她不住这儿了。”
兄弟说:“好,再查还说不住这儿。”
郑翠儿想,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车富新总该平息静气一下吧。
可是他不。
一会儿,打电话的女人气势汹汹地来了,正在总台没完没了,车富新的兄弟光着膀子下来了。不知是喝大了,还是没吸够,一点也不惺惺。女人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他前进的速度,等他发现女人已经晚了。
女人紧走两步,高高的嗓门,“小六子,你给我站住。”
小六子还没转过去的身子只好又转过来,“嘿嘿,嫂子。”
“车富新在哪儿?”
“大哥不在,就我和两个兄弟在。”
女人一下揪住小六子的耳朵,“再胡说,领我去。”
“哎哟,哎哟,嫂子,松手松手,我叫大哥下来。”
女人松手,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小六子叫了车富新。
车富新一出现在楼梯口,“砰,”一个烟灰缸就飞了过去。好在女人手头不准,不然车富新那无精打采的样,还真躲不过去。
有客人打电话质问:“外面闹地震吗?”
于爱萍安慰完客人对郑翠儿说:“恐怕是大地震呢。”
女人一只手揪着车富新的衣领,一只手在他脸上乱抓,“吃喝嫖赌抽你全占了,你看你这德行。”
车富新躲闪着,可是他哪里是女人的对手,“老婆,老婆,别在外面闹,回家我让你打让你骂行不行?”
“你还知道丢脸啊,天天乱搞,你不怕得病我还怕。”
“你怕,我不动你就是。”
“你敢?”
于爱萍憋不住笑,女人像是车富新不动她就活不下去的样子。车富新不过空有一副臭皮囊,这种男人那么宝贝干什么?
郑翠儿也笑,唉,钱啊,都是钱闹的。
“老婆,松手,来人了。”
进来的是李安俊,他还是那样英俊潇洒,深夜带来一屋的阳光。郑翠儿看见他心立刻小鹿样乱撞起来。她敢保证,他在外面早听见里面有人打架,但他什么也不看,径直走向服务台。
女人一见李安俊,好像觉得失了体面,放开车富新。
这就是优秀男人的震慑力。此时进来的如果是罗得力,车富新的老婆肯定会想,这些臭男人都一个德行。所以不但不会松手住口,恐怕连罗得力一块骂。
李安俊把押金放在服务台上似不经意地一偏头,“新哥?兄弟来晚一会儿,大哥就等不及来接我?”李安俊仿佛没看见车富新脸上的“猫爪子印”,“这位是嫂子吧?”
女人有点呆地看着李安俊,车富新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说:“好了,快回去吧,明天我和安俊还要去谈生意。”
女人没再说什么,瞅瞅李安俊走了。
车富新也和李安俊挥挥手回他的房间逍遥去了。
李安俊的从容大度深深地吸引着郑翠儿,她的眼睛从没离开过他。
李安俊说:“没想到我来的这么是时候,不然他们不知要闹到几点呢。”
于爱萍感谢他:“谢谢李总,轻轻松松断了一桩家务事。”
李安俊笑下拿了已做好的房卡走了。
于爱萍说:“是想让你感谢他呢,是个好人。”
郑翠儿也感觉得出,李安俊那话似对她们两个人说的,实则他心里是说给她听的。
李安俊是酒店的常客,比罗得力、车富新来得都勤。奇怪的是他总是一个人来,不见他带客户也不见他带小姐,住一晚上就走。他这种人是酒店最欢迎的,安安静静,从不挑三拣四,有他习惯住的房他住得甘之如饴,没有他习惯住的房他住得毫无怨言。只要他进了房间,就象夏日午后的湖水,没有一点涟漪。直到他走,清洁员打扫完房间,对他的接待任务就算圆满结束。他的房间总是干干净净,象没用过一样。他在酒店树立了良好的信誉,结账时值台员给他查房的目的是查查他是不是落了东西,而不是查查他是不是“动”了酒店的东西,因为他会把他用过的收费物品一五一十报给你,从不见他少报。总台为他做的事就是开房结账,所以服务员一致认为他是个好人。

李安俊最突出的好在于他不拈花惹草,对刻意接近他的服务员他都以平常心待之,平常的眼神、平常的语言,一切都显示着他的正派,惟一不同的是他见到郑翠儿会两眼放光,会多说两句和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不相关的话。
李安俊这种好人在酒店服务员中很吃香,看多了人性丑陋的心高气傲的服务员争先恐后向他示好、献殷勤,幻想被他看上脱离这个伺候人的苦海,那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啊。
李安俊在努力掩盖对郑翠儿的感觉,可是他的眼和嘴并不受他的大脑控制。
郑翠儿想,他是怕一不留意把他的感情错放在一个农村女孩身上。
其实郑翠儿见到他的次数很少,这是酒店的工作性质决定的,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站在柜台里。这事就是这么怪异,对于你不想见的人你总是能见到,有个客人曾吃惊地对她说,为什么我每次来都是你?可是她见到李安俊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他到总台四次她才可以见到他一次,但这百分之二十五足以让人知道她和他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这时,郑翠儿才发现她的“理想”是多么不切实际,她是希望嫁个比较年轻的有钱人的,然而,她这种人有钱的老男人可以用来解解闷,没钱的年轻男人可以娶来当老婆,但有钱的年轻男人不会傻到和她结婚。他们的美好生活刚起步,需要的是能给他们带来实质好处的有钱人家的女儿或可以辅助他们的女人。
还是辛欣比较现实一些。辛欣已经成功把原志成骗上床-在原志成的休息室里。原志成那种男人一突破最后一道防线,辛欣就算成功百分之九十了。
郑翠儿没有机会和李安俊单独说话,他只住了一晚,他退房时她不上班。这次见面让郑翠儿更加了解到他是喜欢她的,也让她更加了解她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之间障碍太多。李安俊是隐忍克制的,如果他轻易地说什么做什么那么她会认为他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许个愿,赚了便宜以后“愿”就象落入水中的的雪花看不见一点痕迹。
梁艳丽辞职了。
“她终于显摆够了,”辛欣响亮地说出人们所想。她打算为梁艳丽开欢送会,除了表达她的喜悦,最重要的是图点什么。
几个人凑了点钱,给梁艳丽买了个可爱的布娃娃。
辛欣说:“祝她早生贵子-如果罗得力能生的话。”
辛欣搜罗了些瓜果,几个人边吃边话别。嫉妒少了,喜悦少了,慢慢滋生的是生离死别的情绪。相处这么长时间,一个柜台里站着,一个锅里摸勺子,只差没有一个被窝睡觉了,感情总是有的,这一散恐怕再也没有相聚的时候。生活总是聚少离多,无论何种别离总有一些伤感在里头。辛欣曾以为梁艳丽的离开会让她开心得敲锣打鼓庆祝,可是现在她只剩下惆怅,她少了一个姐妹,这个姐妹将来不知会走向何方。
辛欣抱着布娃娃,“梁姐,这是我们凑钱给你买的,做个纪念吧。”
“谢谢,”梁艳丽接过娃娃,轻轻贴在脸上,这也许是她以后和这帮姐妹们惟一的联系了,当她再跨进这个门,身份就变了,变成了客人而不是姐妹。
梁艳丽眨眨红红的加以人工的双眼,这时她那双眼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妹妹们,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梁艳丽送给姐妹们的是一种高档化妆品,比辛欣给郑梨花选的还贵,几个人只听过没用过甚至没见过。
“妹妹们年轻,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找个好归宿。”
“姐姐,你也要幸福。”辛欣代表人们说了这不太敢说的话。
几个人不知梁艳丽会做何感想,都小心地看着她。梁艳丽略带苦涩地一笑,“我会的,虽然有很多障碍,但我有决心保卫我的幸福。”
“对,我们相信姐姐,保卫不了幸福也要保卫钱。”辛欣伸出一只手,梁艳丽用力按上去,然后是郑翠儿、于爱萍、董小霞、郑梨花,她们的手一层层叠在一起。
她们不知道给她们幸福的是不是只有钱,但她们都知道钱能给她们幸福。
梁艳丽走了,李维林也走了,他可能还会“追随”梁艳丽,但人们一致认为他不会得逞。从罗得力手里抢梁艳丽容易,从钱手里抢梁艳丽难,任谁也否定不了钱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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