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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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福庆宫回来的李鸿宇一脸疲惫,母后的话中有话,总之是多关心疼惜沈妃之意,尤其是如果因为沈妃怀孕期间而令其他任何嫔妃专宠后宫的话,她一定会行使作为后宫之首的权力。
其实,没有子嗣不关任何嫔妃的事,是自己自静蓉死后所下的密令,她们侍寝之后都要服用特别调配的药石。
因为没有一个是自己认为配有龙种的女人,那些女人怎会有喜?
即使是沈妃,亦非自己所愿,她只是一个不得不为之的意外罢了。
铃儿,拿你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偏偏动了谭嫔?
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谭嫔可是沈天恩那只老狐狸秘密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啊,而这枚棋子正带着沈天恩慢慢走进我的**阵。
这个时候,我这个摆阵之人不能乱了阵脚的啊。
你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是,不然怎么会那么决绝地伤害你自己,又拒绝一切诊治。
虽然,已经要医老调制了最好的食用药物混在你的膳食、饮水中,虽然医老说过,只用食疗法会慢一些,再加上要担心被你发现有药在食物中的事情又要设法控制每次的用量,那就更慢,效果总不及内服加外用的好,尽管医老一再保证,但是会留下疤痕的可能不是没有,铃儿呵。
昨日,站在宫殿外,与你只一墙之隔,为何如隔几世?
这个感觉如此强烈真实!
弹出那么一首忧伤至极的曲子,是恨吧?
等一切结束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补偿,甚至更多更多……
陈远看着圣君阴晴不定的神色,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
“陈远!”
“奴才在。”
“……你……算了!”李鸿宇从卧榻上动了一下身体。
陈远看得真切,跟着圣君这么多年,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承袭帝位,看着他天下大治,一步步成就着先皇未尽的鸿图大业。
在雷娘娘出现之前,圣君可不曾坐立不安过。
自从一个月前的那件事之后,圣君就再没有笑过,虽然依旧上朝、朱批,可圣君冷漠的表情下是难以掩藏的痛苦,唉——
想起今天紫英丫头领膳时说的话,“陈公公,娘娘一个月来,只说过两句话,一句是满脸血污的那一天说的不准奴婢们进房,一句是昨儿个说的取琴,真担心娘娘憋出什么病来,紫英、紫英斗胆求您千万在圣君面前提提我家娘娘,娘娘性子硬气,紫英在这儿替娘娘谢谢您了!”
陈远亦知最近宫中起了不少风言风语,雷娘娘足不出户,圣君至今未去看过,按说惩罚个把嫔妃气消了也便罢了,更何况圣君那么在意这位娘娘,早该去看望了,可是圣君为何每次只走到宫门外?
想不透哦!
不过,雷娘娘不出门、不说话,倒是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面子问题!
这个好解决,只要圣君亲往钟庆宫一趟。“启奏圣君,奴才听说雷嫔娘娘,”
“她怎么了?”李鸿宇翻身坐起。
难道是伤口起了变化?不会,都一个月了,不可能!
那是什么?
难道铃儿发现膳食中的秘密了?
她拒绝进食了?
也不对,此事只交由陈远一个秘密负责,钟庆宫的宫女都是从陈远手上领膳,而她们无一知情,泄密之事绝无可能!
那是什么?
还是……
李鸿宇拧了一下眉,实在想不出是什么?
而这些心理活动全部在一瞬间完成,李鸿宇盯着陈远,等待他的解释和答案。
陈远长长地顺了一下气,圣君何事这么急过?!
想了想,好像有,好像每次的对象都是雷娘娘!
想到这儿,就牵动了嘴角。
“启奏圣君,奴才听说雷嫔娘娘一个月都没说过话了,奴才是想娘娘的身子别是上次落下什么病了!”不过,是心病,心病当然还需心药医。
“一派胡言!”陈远是老糊涂了么?怎么说起糊涂话来。
明明伤在脸上,还能病到嘴巴、喉咙去?
不过,没有说过话?
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圣君如此英明,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远犹豫着说,还是不说。
“说!!”这个陈远,怎么吞吞吐吐起来?
“是。奴才以为娘娘许是得了心病,而且看起来病得还不轻。”陈远看圣君若有所思,便以沏茶为借口退了出去,只圣君一人在寝宫中来回踱着步子。
钟庆宫。
很静。
我养成了一种习惯——写日记,全部的思想,全部的感觉,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写的。
我摊开了纸,紫英去沏茶。
一个月来,紫英沏茶都要用从御膳房领水来沏,也许又立了新规了吧。
华容懂事地磨墨,知我要书写。
我很想对她笑一下,可是……
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做。
收起纸,我其实没有什么心情可整理的。
走出去,依旧只到秋千架下,这是于我最熟悉的东西。
我坐下去,轻轻摇晃。
晃动的不是身体,是心事,不是心事,是记忆。
我握住笔,想写点什么。
前几天,陈公公来过,只说给我看样东西,其余什么也没有说,他交给我的是一幅题诗画,上面虽然没有落款、没有印章,但是我知道是他画的。
画的是山水,题的是心情。
我看了看,将它交还给了陈远。
我知道陈公公的用意,他拿给我看是想要告诉我,圣君其实心里有我,有又怎样,无又如何,于我没有什么意义,我已想得通透。

上都的秋天真的好漫长,竟然持续了将尽四个月。
宫里忙忙碌碌,我知道是在准备年节。
是的,今天已是十二月二十,多快啊,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过年……
“娘娘!娘娘!”紫英的呼唤将我不羁的思绪拉回,我放下手中的笔。
看着空空如也的纸,还是写了一句,“寂寞深院鸟语稀,宫花几朵独自开。秋守长门望春回,素心幽幽待九归。”
然后在诗句的下方落款,算来进宫竟有足足七十日了。
“娘娘!用膳了!”
哦,原来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紫英上前来,替我整理着书案,“娘娘,你的诗真美!”
我微微扯了下嘴角,不过,紫英是看不到的,面纱遮蔽住我全部的表情。
一段时间以来,我的心情渐渐归于平静,我的膳食也恢复如常,只是进食反不如从前,我想我还是比较偏爱那些粗茶淡饭的日子,也许那才是属于我的。
我单手挑起面纱的一角,只吃了几口,实在没有胃口。
起身离开了餐桌,走到窗前,窗户是打开的。
其实,天气有些凉了,可我执拗着不让关窗,因为这样才让我感觉我是自由的,是的,自由。
我走了出去,门口的惠妃竹依然苍翠,绿意不减。
看着它们,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江湖,不,应该叫无影,这才是他的本名呢。
从那一别之后,不知他怎样了,如果他在,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我叹了口气,又在胡思乱想了。
“娘娘,出去走走吧!听说御花园的梅花、牡丹、杜鹃全开了,很好看呢!”紫英跟在我的身后。
“是嘛。”我以手扒了一下落在额前的发丝。
紫英却上来抓住了我的手,差点扯掉了我的面纱,“娘娘!你说话了,说话了!”
看着紫英激动的眼神,那涌动的泪花,让我有些自责,我不说话吓到她了吧。
我伸出手,捏了捏紫英明显消瘦的的小脸,“紫英!”
“娘娘!是不是要去看花,来,紫英马上准备梳妆!”紫英拉着我又回到了房中,拉我坐在妆台前。
这是我那天以来,第一次坐在妆台前,我发现我竟然有些紧张。
紫英伸手要为我解下面纱,我抓住了她的手。
紫英看着镜子中的我的眼睛,“小姐!在紫英的眼里,心里,小姐永远是世上最美的人!让紫英为您梳妆吧!”这一声小姐让我放下了手。
我捏紧了衣襟,面纱缓缓取下。
从我下定决心拒绝接受任何治疗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这张脸有了一定的认知,我想我是不在意的。
可我错了,我终究是在意的。
就在完全要揭开的那一秒,我快速地抓住了面纱,重新戴上,“紫英,别吓着你!梳头吧!”
“小姐!”紫英转过我的身体,半跪在我的面前。
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她柔软的手就这样隔着面纱抚着我受过伤的那边脸,“小姐!”
我搀扶起她,“紫英,都过去了!来,你不是要给我梳妆么?我让你这双梳头的巧手休息了这么久,看看是不是手艺退步了?!”
紫英听了我的话,哽咽着,“紫英一直盼着再给小姐梳头!”
我坐好了,看着紫英娴熟地理着我的这三千烦恼丝,看着镜子中被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人,那是我吗?
眉心处那一点因为无欢取血而形成的粉红的小点,现在没有一丝血色,还有那已有些陷下去的眼窝,隐隐看得出更尖削的脸庞,暗淡的忧郁的神采,这真的是我?!
尽管紫英已经为我梳了一个很精神很亮丽的发式,可镜中人还是那么憔悴。
我抚上自己的脸,这样的我……
我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娘娘——”
看来我又在走神了,我颓然地离开了妆台。
站在窗前,“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就这样站着,不知站了多久。
仿佛是很长很长时间之后,入眼的是正在西落的残阳。
很快,黑暗就会降临,那才是适合于我的。
紫英进来了,我分得出是紫英的脚步声。
“娘娘,用膳了!”我挥了挥手,要她撤下去。
可是紫英并没有走,而是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在我手心塞了一样东西,并很快退了出去,带好门。
这样神秘,我已能猜个大概,一定是雷岩。
合上窗户,我坐到床前,所料不差,是雷岩写的字条。
今晚二更他在竹林等我,而且如果我不去的话,他会一直等在那里。
我想我没有选择,雷岩会那样做的。
只是我不清楚,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想起,那天,他拥着我丢下的话,一定不会再让我受任何伤害的话。
那么坚决的眼神我是第一次见。
我要把这张字条收起来才好,最好是毁掉。
房里已有些暗了,我起身掌了灯。
“娘娘!”是秋水的声音,怎么这么慌张?
我忙乱地将那字条收进了怀中。
刚刚坐定,秋水便进来了,“启禀娘娘,紫英姑娘,”
“紫英?她怎么了?”
秋水如此慌张,一定是紫英出事了!
“紫英姑娘,刚刚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了谭嫔娘娘,被谭娘娘带走了!”
谭嫔,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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