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扶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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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跟你说过繁华的城市能养活不少非正经职业的人们。可问题是当在这个城里看到无数个摆摊算命、竖旗驱邪的道士或术士时,朱清邪的嘴角还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那当然,看到满大街跟你抢饭碗的人,你能不抽麽?
说来也奇怪,这个扶方城里妖气甚盛,就连承影都难以压抑下自己的冲动,眼睛由黑色变成了金色。朱清邪为免他再次暴走,连忙给他做了一道符,镇住他的力量。不过,这道符究竟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
不能理解这座城为何如此奇怪,朱清邪找了个茶馆,刚坐下,便朝小二打听起来。
小二见他是长得清秀,身旁还跟了个宛若神仙般的少年,便少了戒心,立刻放下茶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扶方城最大的家族段家老爷这些年得了个怪病,接连著请了好些神秘的术士,最後竟被一个外来术士治好了,甚至还因为这个术士的指点,让家业越发的兴隆。这自然带起了扶方城其他大老爷的兴趣。渐渐的,城里的大老爷们都爱上了方术,城里的百姓也信起了这玩意。所以现在他才会看到这样兴盛的场景。
朱清邪眨眨眼,看向一脸不屑的承影。
恐怕这段老爷请的不是什麽神仙,而是妖怪变成的术士。
早就听闻过妖怪变成术士的模样四处招摇撞骗,可能把一座大城市变成妖怪的聚集地,那也实在是罕见。
难道含靥来此就是为了这个?朱清邪好奇,却不知从何查起。
刚出茶馆,一个冒冒失失的术士便撞了上来。"啊,抱歉抱歉。"那术士低著头,脸色看来并不好。
毕竟是同行,朱清邪忍不住询问道:"你。。。。。。"
"我什麽也不知道!不要再逼我了!我这就走!"那术士见他出声阻拦,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谁逼你?"朱清邪没从这人身上看到妖气,认定此人只是普通术士。然而能让术士都这样胆战心惊,究竟是什麽东西在作怪?
"我不知道!"那术士惨叫著,挥开他意欲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的朝城门方向逃去。
留在原地的两人面面相觑。
承影又认真看了眼四周的道士或术士,才皱眉道:"那些。。。。。。都不是人。"
朱清邪深吸一口气。不过才下午,城里就聚集了这样多的妖怪,还都化身为人的模样,不但迷惑著城里的大老爷们,还驱走了真正的法师。这扶方城到底在发生什麽事?
"走,我们到段府那边去看看。"虽说他们是来找人的,可目前这种状况,放任不管实在是有悖良心。既然始作俑者是段府段老爷,那就只能去找这个冤大头。
承影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明明怕死得很,又总是往最危险的地方冲去。他很好奇这家夥从前没有自己陪伴时,是如何度过这些险关的。
然而这些好奇在靠近段府的时候,全部被强烈的憎恶感所替代。
如此的妖气冲天,简直就与妖怪老巢无异。
强压下变成麒麟的冲动,承影忍不住询问:"真要去?"单枪匹马的朱清邪要真是进了府中,恐怕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朱清邪却愣愣地盯著这座豪宅,半天,才低语道:"。。。。。。里面有困仙阵。"说著,便指向院子上空那团只有他们才看得到的黑雾──黑雾里面隐约有一丝紫气。
承影愣了愣。困仙印是神仙才能做的印,困仙阵是妖怪才会做的阵。虽然只有这个差别,然而贪婪的妖怪们怎麽可能会只封印而不对里面的仙或妖做任何手脚?
"清邪,不要进去。"承影这回终於开口阻止了。不阻止不行,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显然好奇得很。以他对他的了解。。。。。。
"就看一眼。"朱清邪贼笑一声,跑到墙角,拿了几块石头垫在脚下,蹑手蹑脚的就爬了上去。
这只猪,怎麽就非要把自己扔进虎口里?承影皱紧眉头,考虑是不是干脆就把他敲晕後带到别的地方去休息。
然而朱清邪才瞄了一眼,墙下就有人怒吼:"什麽人?!"
硬是把他从墙头吼得摔了下来。
还没站起来,一声"捉贼啊!"就让朱清邪连**的剧疼都来不及理睬,慌忙抓著承影的手就往西边逃。"该死!里面的人都失了神智!"朱清邪便逃便咒骂道。
看来这里面困的东西决不简单。
他越发的担心起来。虽然含靥不是好惹的对象,可真要群起而攻之,他还是有面临危险的可能。。。。。。啧,怎麽就不让他多看一眼?!
刚转个弯,迎面就冲来一群带著棍棒的男丁,朱清邪丢脸的惨叫一声,就想换个方向,然而後方的人已经逼近,就算跑得再快。。。。。。
"你怎麽又惹事了?"还没反应过来,朱清邪身子一晃,人就被推到了墙角,抬起头时,眼前已经站了个人。
哦,是狐狸。
刚刚逼近的男丁们已经有两个被他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算是大白天,那只狐狸的力量还是不见减弱,实力确实不凡。
"你,你帮我赶走这些家夥,我请你喝酒。"朱清邪也不管什麽面子,开口就拜托道。即便面前的就是那只三番四次来挑衅自己的狐狸,醉落。
"必须把你怀里的金砖都拿出来买酒。"他居然还有心思讨价还价。
。。。。。。有一瞬间气氛突变。
"。。。。。。承影,上!省了那半块金砖!"朱清邪也不是好欺负的。
醉落愣了一下,承影也诡异地看了朱清邪一眼,可还是上去帮著击退了围攻过来的人。
他要是财神的弟子,不把财神爷吝啬死才有鬼。承影心想。
随後是少儿不宜的暴力场面。
很快,轻松解决一干凡人的醉落回过头,才发现那家夥居然已经拉著承影逃得无影无踪!
"。。。。。。朱清邪你这个吝啬鬼。。。。。。"醉落後悔起自己当初为何不装扮成一个富甲天下的少爷,兴许这家夥轻易就会躺在床上,任自己吃干抹净,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屡屡接受自己比金子的魅力还要糟糕的打击。
实在是。。。。。。。。。。。。恼火啊。。。。。。
◇◆◇
被吝啬鬼带走的承影跟著跑了好久,等他脚步变慢时,在身後叫了声:"朱墨祈。"
前面的那人回过头来,一脸茫然:"你叫谁?"
那副表情并不像是装的。承影盯著他看了好一会,才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有。我刚想起有个认识的神仙也姓朱。"
朱清邪"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只是四下张望著,看看醉落追上来没有。
"为什麽醉落会在这里?"承影忍不住问他。已经被他赶走了的狐狸,不可能这样不识相的尾随到这里,还出面帮忙。
朱清邪这才发现问题的所在,看著他发了会呆,忽然想到什麽。"那家夥身上。。。。。。也沾了些血迹。"他猛地瞪大眼,又拉著承影的手想往回跑,然而对方却很适时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依旧是锦衣华服,依旧是俊秀挺拔,然而衣服上的裂口却让他看起来狼狈了几分。
"除了一开始你把我误认为含靥,原来你也会主动去找我?"醉落嘲讽道。
朱清邪讪笑一声,转开话题:"你身上的伤哪来的?"
"哼,难道你没听说这附近已经被那个所谓的妖王给占据了麽?"对於让自己受伤这件事,醉落非常记恨。
"妖王?什麽东西?"
"。。。。。。"
"。。。。。。"
"。。。。。。朱清邪,我很怀疑你这些年是怎麽活下来的。"这句话让承影难得的点头赞同。
"少废话!"脸色微红的朱清邪打断两人难得的默契,"里面困著什麽,你可知道?"
醉落盯著他,似笑非笑:"你确定要知道?"
"你闯进去了?"他惊讶万分。醉落不是这一带的狐妖。即便同一种族,妖类之间对外族向来相当排斥,这一点与人类完全一致。
"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醉落哼了一声。代价不过是身上的伤痕而已。"我原先只是路过此地,听闻此处有个妖王企图占领整座扶方城作为自己的老巢,便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家夥这麽不要脸去破坏远古之前人与妖之间定下的规矩。"
"结果就被人抓住了,然後差点扔进困仙阵里,好不容易拼死逃了出来,正巧遇上本大仙。"朱清邪替他说完剩下的话。
"。。。。。。朱清邪你怎麽就没被妖怪吞了?"他皮笑肉不笑。
"本大仙怎麽就会误认了你?"他咬牙切齿的回应,"让你废话少说,里面到底困著什麽?"
"一个小神仙,没有什麽法力的小神仙。"醉落有些不理解的撇嘴。大费周章的弄个困仙阵出来,就是为了困住一个没啥用的小神仙,这妖王看来是老糊涂了。
不能理解的答案让朱清邪眨眨眼,又皱眉:"你真不是在耍我?"
醉落挑眉。"我耍你对我有好处麽?"
确定不是含靥後,朱清邪松了口气。可是诺大一个扶方城,叫他如何去寻找那只狡猾狐狸的踪影?唉。。。。。。
"你还在找含靥?"知道他忽然的失落是为如何,醉落有些嫉妒。
同样是狐狸,为何只有含靥能让这个视财如命的家夥如此重视?
"难道你有他的消息?"不报任何希望的随口问了句,朱清邪正准备带承影离开,醉落却挑起事端:"为何不去问问那个被困在阵里的可怜小神仙?"
"。。。。。。你希望我救他?"朱清邪回头,看那神情,似乎并不打算卷入这种麻烦事情中。
"哼,朱清邪,少装模作样。你那颗人心比谁都软,你会不去救他?"醉落反问。
"我以为是你希望我救他。"朱清邪坚持自己的理解。
。。。。。。这只贪财的猪,平日里没头没脑的,现在倒精得很,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想让自己卷入其中。"就让你占一次便宜,那妖王伤我一次,我自然要双倍奉还。"
朱清邪立刻露出了"这才对嘛"的笑容。
承影盯著那抹笑容,心头一动。
醉落则看了眼一直沈默的承影,心想这家夥的真面目什麽时候才会露出来。後者发现了他的目光,在朱清邪转身过去的一霎那,勾起嘴角,冷笑。
你要是敢说,小心你的尾巴。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著这样的警告。
啧,朱清邪,你身边的人怎麽一个比一个难缠?身为难缠对象之一的醉落替他烦恼著。
而当事人完全没有察觉气氛的改变,拉著"乖儿子"的手,开始寻找今晚落脚的地方。
◇◆◇
扶方城与扶宁城相距不远,因而也有家悦来客栈。
还没吃午饭的朱清邪饿得不行,毫不吝啬的点了许多上好的菜肴,又给醉落要了上等的女儿红,看得一旁的醉落大为吃惊。"你这样破费是为何?"
朱清邪瞪了他一眼:"钱不是用来吃喝玩乐的,难道还埋在地下等他生儿育女?"
醉落恍然大悟。原来平日里的吝啬是为了开源节流。
"朱清邪你这辈子本该是少爷命。"他开玩笑道。
本该是少爷命的人夹了只大虾,剥了壳,塞进嘴中:"我本来就是少爷。"
一妖一兽顿时停住了筷子。
开玩笑的吧?这家夥除了讲究吃穿,那气质,那举止,哪一分像是少爷模样?
"京城朱家,听说过麽?"若无其事,继续吃虾。
醉落瞪大了眼。京城朱家怎麽会没听说过?朱老爷就是天子脚下的财神爷,京城里只要是叫得上名号的大掌柜,无不是从朱家下面锻炼出来的。更不用说朱家遍布天下的各种产业以及与皇帝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是朱家旁系的二少爷,而且还是庶出。"朱清邪勾起嘲讽的笑容,把剥好的虾塞入承影的口中。
承影虽不明白京城朱家到底是什麽大户人家,但从醉落的神色就可得知绝非一般。
然而就算本家再怎麽兴旺,那又如何?他朱清邪与此毫无关联。万贯家产摆眼前,不是自己的,终究拿不走一分一毫。因此他才这样的爱财,这样的吝啬。
醉落愣了半天,忽然一改往日的傲慢,给他斟了酒,又给自己斟满,笑道:"敬你身旁的万贯家产。"
朱清邪了然的举杯,笑道:"该是差一点的万贯家产。要是头胎时跑到隔壁房去,也许就不同了。"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步之差,一墙之隔的区别?
段家上下都失了神志。这是朱清邪与醉落的共识。要从这间已经成为妖怪老巢的大宅正门直接突破,那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单是回想起今日那些来势汹汹的家丁们,朱清邪就觉得自己的身板简直比柴火还要脆弱。要是再硬闯,那自己的小命还不如同风中的蜡烛?
两个青年就这麽面对面,愁眉苦脸。
承影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看两张苦瓜脸,半天,才淡淡道:"难道段老爷没有朋友?难道这些人不会进出段府?难道这些人不信术法?"
两个苦瓜立马绽放出了花朵,朱清邪猛地一拍大腿,笑道:"我怎麽就忘了?!"
醉落也笑,只是眼睛不时飘向承影。
於是,三人很快便出现在了陈府门口。
陈老爷跟段老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是扶方城里公开的秘密。这些年陈老爷沈迷於炼丹,府里当然不乏道士之流。
可三人却相当顺利的见到了陈老爷。
这多亏了朱清邪的变装。他们如今是三兄妹:带著银色眼罩,冷漠傲然的大哥,一身书卷气的清秀二哥,还有,一个娇羞可人的三妹。
曾被人抓到的醉落要被戴上眼罩,可以谅解,可为何连承影也也要扮成少女的模样?
麒麟瞪著朱清邪,那恶狠狠的表情与刚从画中跳出来时一样。
朱清邪干笑。没办法,有需要麽。。。。。。
於是娇羞可人的三妹立刻起到了作用。陈老爷看都不看一眼两兄弟,当即乐呵呵的收留下了三人。
当晚,承影一改往日的乖巧,如同刁蛮的公主一般,将朱清邪好生的折磨了一番。而心虚的爹爹自然是全盘承受下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醉落便溜到了陈老爷的房间外,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方法,过了几日,陈老爷便撤换掉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法师,准备换上了三兄妹。
一大早便得知这一好消息的醉落得意的回到房间,刚要告知,房里的人让他立刻愣了。
朱清邪正小心翼翼的给承影竖著头,左边已经做好了一个发髻,上面还挂著一支精制的黄色琉璃球发簪。单从侧面看来,就已漂亮得叫人心动不已。
"。。。。。。这谁家的小姑娘?"醉落嘲笑道。
朱清邪连忙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承影却没做反驳,只是冷哼一声。
赶紧把另一边也给弄好後,朱清邪又给他抹了点脂粉,这才满意的挪开。盯著承影的脸,醉落半天才发声:"朱清邪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门手艺?"

"我有两个妹妹。"朱少爷笑得苦涩。当老二的,显然没少受妹妹们的欺压。
被打扮得楚楚动人的承影刚出现在陈老爷面前,那张老脸就乐开了花。"正好正好,今日你们便陪同我一起去段府一趟。我给段老爷介绍介绍。"说著,布满皱纹的狼爪就要伸向承影,承影却立马走到朱清邪面前,一脸好奇的拽著他的袖子问道:"我们要出去麽?"正好避开狼爪。
被拽著袖子的朱清邪笑得有些不自然:"别担心,哥哥保护你。"嘶,疼,疼,疼,这孩子怎麽揪得那麽大力,胳膊会青多大一块阿?
醉落却咳嗽一声。啧,差点没笑出声来。
如此迅速的得到进入段府的机会,朱清邪不由在心里暗暗倒抽了口气。他这两天并不是无所事事,关於妖王的事情,他多少也打听到了一些。
那并不是什麽等闲之辈。
贸贸然闯入,真的没有问题麽?
尽管如此,他还是硬著头皮走进了段家的大门。
羞怯的小姑娘此刻紧紧地拽著朱清邪的袖子,似乎颇为紧张。陈老爷大笑著安慰道:"小姑娘别紧张,段老爷跟我是熟人,不必拘紧。"
朱清邪只好摸著他的头,轻轻安抚著麒麟躁动的情绪。其实承影已经很厉害了,从进了扶方城开始,这孩子就没有一天放松过。现下还进了贼窝,不难受才有鬼。
四周的家仆们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甚少有人看过来,神色都有些木讷。而带著探视目光的,都是那些化为人形的。。。。。。妖。
朱清邪打了个寒颤。
◇◆◇
段府的当家正坐在大厅上。陈老爷笑呵呵的上去跟他寒暄了一番,三人趁机打量了一番这个段老爷。奇怪的是,整个段府,唯独段老爷神志清明得很。
恐怕妖王为了不让段府没落,只是对他进行了暗示而已。醉落低声道。
朱清邪挑眉。这下他更是好奇妖王究竟何人了。
然而段老爷却遗憾的告知,自家的法师尚未归来。
三人的眼睛却噌的一亮。见不到不要紧,最好他十年半载的都不要回来。
"哥哥。。。。。。我想出去玩。。。。。。"小姑娘忽然扯著朱清邪的袖子,娇声道。
那声音那表情,就算是铁血男儿都会为之酥软三分,别说那两个老头子。
"你看我,顾著跟你说话,都忘了这位小姑娘了!"段老爷红著脸一拍脑袋。感情他目前还是忘了站在小姑娘旁边的两位大男人,"阿衡,你就带她去逛逛吧!"
被唤阿衡的家丁从後面走出来,一脸唯唯诺诺的模样,看来并不是难对付的人。
朱清邪一边跟阿衡客气,一边揉了揉承影的手当作赞赏。这家夥,真到关键时刻比十个醉落都顶用!
阿衡把他们**来後,才扫了三人一眼:"老爷虽然让我带你们四处逛逛,可这段府不是你们家,没我的带领,你们不要乱走。"
朱清邪笑得客气,心里却恶狠狠的骂了句:死山猪精!
山猪精面无表情的带著三人来到院子,指著左边的院落道:"那边是法师的地方,你们不要过去。"
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朱清邪笑道:"自然不会。。。。。。你们的**师是哪里人?"
"关你什麽事?!"山猪精瞪了他一眼。
嘴角不经意的抽了一下筋。"我多事了。"如果能把这里毁了,事後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把猪肉一片片切下来烤了!
正要转身离开院子,身旁的少年,啊,不,少女却闪了下身子,"扑腾"一下跌倒在地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立刻凝满了泪水:"疼!"
朱清邪一愣,倒是醉落最先反应过来:"妹妹,你怎麽了?"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看看他,又看看山猪精:"我,我好像扭到脚了。"
。。。。。。这借口可真够陈旧的。然而山猪精被她盯得居然微微脸红:"你,你还能站起来吧?"面对此等美色,他山猪精也不是什麽柳下惠。
小姑娘嘴一咧:"我不要站起来,。。。。。。疼。。。。。。呜。。。。。。"说完,两泡泪水眼看著就要掉下来。山猪精一慌,连忙摆手道:"你等等你等等,我马上就去叫大夫!"
继续泪水汪汪。
山猪精转身就跑。
就在他刚离开院子的瞬间,朱清邪拔腿就冲向了左边的院子,完全不顾自己其实是三人中力量最微弱的可怜虫──这一残酷事实。
冲进院子的时候,朱清邪还不忘给自己蒙上半边脸。即便是被看到了,就算逃跑也不会留下太多麻烦。
守卫却因此在看到他的瞬间提高了警戒。没等他冲过来,就已经拔出手上的剑,指著他大吼道:"给我站住!"
"烦死了。火来!"朱清邪掏出一道符就往守卫身上扔,那人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好几步!
却不想那道符并没有任何效果。
朱清邪干笑著,身子却已闪过守卫,径直朝屋里冲去。
守卫一愣,恼火不已的就要追上去,脖子却在下一刻被人牢牢的掐住,然後身子就毫无准备的被甩飞了出去。
"朱清邪你办事就不能小心点?!"醉落跟在後面,哭笑不得。
"不是有你在麽?"正说著,又闪开旁边一个守卫,这回火符总算凑效了,"轰"的一声,就在屋子中央炸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把那些企图拦截的小妖们吓得哇哇直叫。
差点被殃及的狐狸忍不住大吼:"你给我小心点!"
打斗不在行,闪躲却是高手的朱清邪眼看著就进了房间内。动作之快,就连刚跟上来的承影都为之瞠目。
而被遗留在房间外的两人则不得不面对越来越严密的包围。
闯进了房间里的朱清邪有点庆幸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妖怪力量最弱的时候。虽然同样对承影与醉落不利,可这样一来,对自己还是有利的。
比如困仙阵。
大脚猛地踢开最後一扇房门,里面的景象让他愣了好是一会。
空荡荡的房间里仅有一个困仙阵──闪耀著金色的光芒的困仙阵看来花费了妖怪们不少精力去完成。
而最让他诧异的,却是阵里的人。
这个不知被困了多久的可怜虫,此刻双手被铁链扣著,悬空吊起,只有只能维持著坐姿,一颗头疲倦的下垂著,似乎是筋疲力尽了。
门被踢开的声音让那人抬起了头。。。。。。。嘴角居然还带著口水,双眼惺忪。
这人真是筋疲力尽?朱清邪有些怀疑。
可怜虫抬起头後,朱清邪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俊秀的五官,却透著一种抹也抹不去的轻佻。
啊?朱清邪瞪大了眼。"你是。。。。。。"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他。
可怜虫却恶狠狠的瞪他。"吵死了,睡觉都不让人睡麽?!"
"我是来救你的。"忍不住冷笑。
"。。。。。。"
"。。。。。。"
"。。。。。。求大侠救命啊。。。。。。"那人立刻换了副嘴脸。
懒得跟凡人计较的朱大仙打量了一下四周,犹豫著该不该去碰困仙阵。如果碰了,会不会自己这个半人半仙的也被吸进去?可不碰,又怎麽能救里面的人出来?
"大侠。。。。。。您是怎麽闯进来的?"可怜虫忽然问道。
"我自然法力无边。"吵死了,他不正在想办法麽?
"可外面不是贴了一道符麽?"可怜虫的神色有些古怪。
朱清邪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眼房门。
太上老君,他敢发誓刚才踢门而入的时候,他是真没看到门口贴的那道符。而且还是道雷符。可为何至今他都未曾遭受到雷击?
有些吃惊的往後退了一步,左脚竟愚蠢的踩到右脚,姓朱的立刻跌倒在了地上。脸上的蒙布也轻飘飘的掉了下来,就落在可怜虫的脚边。
"啊?!"对方竟也瞪大了眼,似乎是认识他。"朱清邪?"对方却直接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被叫名字的人一愣,傻傻地应了句:"啊,是,我是。"
可怜虫的眼睛突然圆如牛铃:"你还站在那里干什麽?快把我放出去阿!"
一声怒吼却把朱清邪的魂给吼了回来。"放?我怎麽放?我不会!我只懂困仙术,不懂困仙印。。。。。。"
"你这头猪!老子当年就告诉过你,困仙印跟困仙阵之差一句话!你脑子都给我长到哪里去了?!"被困了许久,那可怜虫的心情似乎糟糕到了极限。
。。。。。。就连这个责骂都似曾相识。朱清邪又愣了。
"你还呆在那里干嘛?快去抓只妖怪,用妖血来破这个阵啊!老子当年教你的东西都给我忘到哪里去了?"劈里啪啦又是一顿。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你是师傅?"朱清邪嘴巴动了动,终於,凝固在合不上的状态。
那可怜虫冷哼一声。
朱清邪盯著他。半天,才摇头:"我师傅。。。。。。不是个老头麽?"虽说是个老头,喝酒却爱喝女儿红,糕点要吃杏仁酥,穿衣要买苏州缎,丝毫不比他这个朱家少爷马虎。
"本仙人自有易容的道理。"可怜虫又哼。
朱清邪瞪著他,又半天,才道:"你可有证据?"
"少废话,快点放我出来!就算我不是你师傅,你也该放我出去!"可怜虫咬牙切齿。
哦。是了。这才是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跟自己的师傅无关。朱清邪一拍脑袋。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需要妖血,妖血。。。。。。
不纯的也行麽?他盯著地上的困仙阵,皱著眉头。
承影与醉落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朱清邪正在地上画著血咒。长长的血咒显然花费了施法人不少精力。朱清邪脸色苍白,然而那双眼睛却泛著隐隐的红光。
承影难以自制地双手握拳。又是这股妖气。
原先还在瞪人的可怜虫此刻脸色竟变得与朱清邪一样苍白。
最後一笔完毕时,朱清邪抬头看向可怜虫。包围著他的金色禁锢瞬间瓦解,只留下两条手臂粗细的铁链。
"师傅你。。。。。。"
"朱清邪你。。。。。。"
两人竟同时开口。
而终於看清可怜虫容貌的承影更是全身一震,一个箭步上去就拎住了他的衣领,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截然不符的凶狠表情:"李银!你居然在这里!"杀气骤现。
房中的气氛霎时改变。
被拎著衣领的人张著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比起刚才的惨白,此刻他脸上又多了分震惊。
而眼前的人却用一张小姑娘的脸,死死的瞪著他:"朱墨祈呢?"
剩下的两人则完全摸不著头绪的看著他俩。
正纠缠著,门外适时的闯入了好几个小妖,手里都拿著各式武器,来势汹汹。醉落见状,连忙扯开承影:"要内讧也要等出去了再说!"刚说完,便拉著麒麟一同闪开了对方的偷袭。
麒麟不甘心的回头望了一眼,李银似乎已经回过神来,尽管双手被困,还是忍不住在那里大呼小叫:"朱清邪!好歹我是你师傅!你要救我!"
而那个唯一能救他的人,却很没骨气的缩到了承影身後,干笑道:"这种打斗的事,我一斯文人实在不适合。。。。。。"
李银呆滞。
承影刚解决掉一只,就听到身後的神仙嘀咕了一句:"就是转世了还这麽不讲义气。。。。。。"
声音不小。足以让房间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朱清邪回头。笑容有些僵硬。"师傅。。。。。。你在说谁?"
"啊?你。。。。。。咳咳。。。。。。说什麽?"李银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可看那神色,似乎并不是得了什麽病,而是在掩饰些什麽。
"转世麽?"低声重复著这个词,一直护在朱清邪前面的承影猛地摘下头上的所有饰物,一头长发毫无阻碍的飘散下来,众人来还不及倞豔,眨眼间,方才还楚楚动人的小姑娘就变成了一只威风慑人的麒麟!
众小妖惨叫一声,胆小的全都弃械而逃,胆大的眨眼间就被麒麟咬断了手手脚脚。
过於血腥的场景让朱清邪愣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看向醉落。刚才还英勇退敌的人此刻也难掩恐惧的退到了一旁,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著。
朱清邪盯著那只即使在正午也能大展神威的麒麟,忽然意识到:尽管他是个人类,可他身上也流著狐妖的血。
他也算是一只妖。一只麒麟所不能容忍的妖。
而那只杀红了眼的麒麟果然在退了敌众後,转身便对著他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蹩脚术士竟没有吓得後退。
"朱清邪!"醉落担心的叫了一声。这家夥是想找死麽?
对方却充耳不闻,还大胆地与那只麒麟对视著。
养虎为患。他养了一只麒麟在身边,早就该想到有这麽一天。上次只是咬伤了自己的手臂,这次呢?这次他要拿什麽作为圈养一只麒麟的代价?
"朱清邪!你这头猪快给我躲开!"这回叫唤的却是李银。
"我的事我自己来处理!"朱清邪咬牙道。
他是胆小,他是贪生怕死。可自己做的事情,却是绝对不能累及他人。否则,就算活下去,那也是个没意义的行尸走肉而已。
"你处理个屁!王八蛋,你到底是什麽时候变成妖的?妖跟麒麟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你这头猪!快给我滚开!"李银怒吼,困著自己的铁链也被摇晃得当啷作响。
麒麟已经一步步逼近朱清邪。
"。。。。。。朱墨祈!你不要让我又辛辛苦苦地去找你的转世!给我好好保住你的小命!"激动的李银已经顾不得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憋在心里许久的名字终於脱口而出。
一声怒吼如惊雷,居然把麒麟与人都给镇住了。
可安静仅维持不到一瞬间,麒麟就怒吼一声,猛地朝朱清邪扑来!毫无防备之力的朱清邪被狠狠地压倒在地上,眼前,近在咫尺的就是麒麟森森的白牙。
恐惧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是妖。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深刻地认识到。
麒麟张开嘴,他认命的闭上眼。然而耳边只有一阵愤怒的嘶吼。
再睁开眼时,压在身上的已经不是麒麟,而是一脸愤怒的少年。
那头长发滑落到自己的身上,手上,划过脸颊。冰凉冰凉的。
"朱墨祈。。。。。。你果然就是朱墨祈。。。。。。"少年死死的盯著他,眼眸中带著愤怒,不可思议,还有。。。。。。难过。
朱清邪盯著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那头发就是眼泪,冰凉冰凉的。
"浑蛋。。。。。。你居然全然不记得。。。。。。你居然。。。。。。"少年看来恨不得想要掐死他,而那双手也的确覆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真要死在这里?朱清邪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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