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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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从健身房出来所遭遇的那场“幻觉”之后,徐强子总是有事没事的去关心关心他的儿子。不是问他冷不冷,就是问饿不饿。至于工作上的问题,倒是搁置到一边去了,很不象他的作风。
“爸,你究竟有什么事?不要老这样晃来晃去的,就象一台没有安稳的吊灯。”徐子郁总算是开了窍,知道他老爸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地关心他。
徐强子明知达到了目的,却还一板一个眼的生气到:“有你这么说你老子的么?我怎么啦?不就是关心一下你嘛,老子关心儿子这不天经地义么?怎到你那就成了吊灯啦?”
“爸,你说不说?不说,那我忙去了。”徐子郁简明扼要,丝毫不理会他爸的无理取闹。
“就你这样,不说也罢。”徐强子的犟脾气下来,就和儿子给扛上了:“工作工作,只晓得成天工作,连老爸都不管了。”
“不是我不管你,爸。是你没办法让我管。何况,我哪管得了你!”徐子郁又好气又好笑,看着父亲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睛的生着闷气,语气禁不住缓了下来:“爸,你是知道的,我要赶紧处理好工作,还要去医院呢。”
这下可好,正中徐强子下怀。他突而兴奋的一下跳起来;“那我跟你去!”
徐子郁怔怔地望了望他爸半晌,道:“爸,你不要告诉我,你对张雨欣也感兴趣?老牛吃嫩草?”
“放屁!”徐强子一听,就象是火烧**。一下子就冲到了徐子郁的面前,骂:“你这个混蛋!你是混蛋!有你这么说你老子的么?长辈关心一下晚辈又咋样?还——还——”他突然气结,一口气接不上来,脸就象喝了几百斤二锅头一样,变成了猪肝色。徐子郁可慌了,一个劲地陪着不是:“对不起呀,爸爸。我一急就乱说话,我不和你开玩笑的嘛?”
“有你这样玩笑的么?”
陶郁从旁门闪了过来,恰巧撞见一这一幕。
“儿子,缓和父子关系,可不是说几句俏皮话就可以的。何况这要瓣俏皮话不说也罢。他毕竟是你爸,你得尊敬他!”
“妈,我知错了。你就别火上烧油了。”徐子郁陪着小心,实则心里郁闷。他也不知为什么,一向理智沉稳的他一涉及张雨欣,他就没办法冷静下来。这些话搁到平时,他哪敢说呀?不要是说,就是想一下都不可能。可是,今天他不仅想了且说了出来。不要说父亲反应成这样,他不同样被自己的话给震住了么?
母亲扶着父亲离开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父亲那双哀怨无助的眼。就象是一个企求帮助的人被狠心拒绝之后的怅惘?不,不仅仅是怅惘,还有一丝的不满和愤恨。
因为这件事情,他再次与父亲的关系陷入了僵局。也正是这样,他更弄不明白。他从小留在美国,接受的是西式的教育。美国的文化让他明白,父亲与儿子间除了简单的血液连系之外,实则是平等的。他见过多少美国的家庭,父母和子女间可以完全毫无顾忌的讨论一些问题,包括性。象他那天质问父亲的问题,在西方的家庭里并不为怪。小说电影里不也有类似的情节,儿子与父亲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父亲常年在外走东窜西的,可说是一个见多识广的男人,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徐子郁的郁闷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作为一个正宗传统的中国人,更作为见证了新中国苦难的一个男人,不论他怎样的走南闯北,他骨子里所烙下的传统文化已经象他自己的细胞一样植留于他的身体里。这是更改不了的,正如不论时代怎样的解放,女人相较与男人而言永远没法取代男人作为社会支柱的这个实事。
母系时代的女人是社会的主宰,可那也只是在整个历史长河中泛起的一丁点的小浪花,随后就是父系时代的到来。男人主宰世界,似乎就成了整个历史的倾向。
或许,我们期待着母系时代的辉煌重新再来。可是,就女人自身的构造与男人相比,是不容承认的一个实事:女人的身体是无法真正超越男人。
当然,承认自己的身体不如男人,并不代表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柔弱的,失败的,轻贱的个体。我们可以肯定自身的弱点,但决不能轻视这些弱点。更不能因此而下作,自暴自弃。承认,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承认,是为了更好的倔起!承认,是为了更加的让自己强大。不仅仅是身体的强大,而是来自于精神的强大。
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不也一样有警花当道么?女人的力量当然是不容忽视。正如男人生来就不该忽视女人一样。
所以,女人决不是弱者!
因此,正如许多女人始终认不清自己的真正价值一样,徐子郁一样没有真正的看清楚自己的父样。他父亲的为人,他父亲所走过的路,他父亲的历史,还有他父亲的青春年少。这些使他掉入了一个黑洞洞的深井里,他一边懊恼,一边又忍不住埋怨起来。
于是,两父子就这样同处在一屋檐却始终没有开*流。那一吻赢回来的局面,就竹篮里打水,一场空。
倒是苦了陶郁。她就象一夹心饼干,浑身不是滋味。
“你就原谅子郁吧,我看他怪难受的!”这不,她又吹枕旁风了。徐强子,翻了一个身,顺手拿了一张报纸装作看了起来。
“你报纸拿反了,你在想什么?”
“是么?我就喜欢反着看。”
“我看你是想和我对着干,还差不多。”陶郁没好气的说:“也不知是怎回事,这段时间你经常晃晃惚惚的,丢三落四的。那天,你约好人家杨董事长一起吃饭的,结果你居然自个忘了,害得人家等了老半天。若不是子郁出面去向人家陪不是,更说你病了的话。恐怕这多年的交情就会落下个阴影。得罪人不是?”
“我看呀,除了儿子,你心里就不会再有谁了!”徐强子这么一接口,倒象是吃起儿子的醋起来。惹得陶郁一阵讪笑:“哟,这是哪门子的醋呀。吃得可真是有点过份呀!”陶郁带着一点古老的成都腔,又学着西洋人说话,让徐强子觉得就象是戏台上的小丫环,他又一阵子气闷。于是,他翻转身来,把台灯一拧,蒙上被子睡了。
他哪里睡得着?满脑子是星蕊那白嫩的胳膊,细细的腰身,就象蛇条子一样的在他的心口里爬上爬下。于是,他在第二天清晨吃过饭后,又跑去找儿子。
可惜,儿子不在办公室。他的秘书说,他正出去谈生意了。是呵,不在国内的时候,他不就是盼他早点回来帮他打点生意么?这不,回来了,而且相当迅速的上道了,他反倒有些许的落寞来。
或许人到中年,不,以他这岁数该到晚年了,总是会生出莫名的悲凉感来。
他欲发的怀念着十八岁的那段时光来。
他走出了自己的那间办公室,一股苍凉感就象过堂里的那股冷风,就这么涌了过来。他很想约几个老朋友一起叙叙旧,却发现,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见他们。无非就是几个老头在一起感叹岁月,拼个人的家产有多少,聊自己的儿女是怎么样?人生,就这样闲闲聊聊中,过完了。不觉得遗憾么?
可是,哪一辈的人生不是这么过完的?
他一边思讨着,一边往外走。恰巧碰到了秘书小燕,正抱着一文件往这边走来。远远地她就问:“董事长,这有份文件需要你签”
“放在桌上吧”
“好的,谢谢董事长。”
“不谢!”他笑了笑说。他喜欢这个女孩,她做事相当细心,而且努力。她常说,这是以前她的上司说的:“做人要尽力而为!不能偷工减料!”
她的上司该是那个张雨欣吧?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热情的邀请她来参加晚会。
“对了,你的那个朋友怎样了?”
他随口一问。小燕怔了怔,道:“董事长是问的张小姐吗?舞会上的那人?”
“你还有多少姓张的朋友?”他笑答。
“当然,没有。”小燕非常腼腆地答:“不太好,还没有醒过来呢。不过,我代表雨欣姐谢谢您!”
“嗯”他点头,心想:“还真有礼貌!”
也因此,他欲发的想见一见张雨欣。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从这女孩身上能探究到他想要的并一直在追寻的那样东西。
“等她醒了,带我去见见她吧!”他提议道。
“你想见她?”小燕兴奋道:“董事长你可真有眼光,雨欣姐真是太有能力了,她真的非常非常的好,不仅能力一流,人品更一流!”
“是吧?可是为何被刑氏开除了?”徐强子故意刁难着小燕,心笑:“我当然清楚,看到你就能想到你上司是啥模样。”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静待着小燕的答案。
没想到小燕却答:“如果被开除的都是坏的,劣质的。这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案,怀才不遇的人出现了。谢谢董事长愿意去看雨欣姐,可是,虽然你是我董事长,我也不希望你这么说她。”
说着,她闷闷不乐地走了。
徐强子却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能够让一个曾经的下属如此护着自己,这个张雨欣何止是不简单,简直就是神人嘛。“我儿子徐子郁被她迷得晕头转向,还真不是没有道理!”他乐乐的在心里想:“那小子,彻底完了,沦陷了。就象一九三七年的南京!”
方才的悲凉情绪被这一搅和,倒变成了另一种滋味来。人生定当如此,有悲也有喜,这样才不枉活人世。
儿子做生意的头脑可说是完完全全的得他的遗传,不,确切的说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不仅在短时间内将业务摸得清清楚,处理得有条有理,相反之前的那几宗棘手的合同也被他给签了下来。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真不是吹出来的,对了还是麻省理工大学的博士。若不是他相当的聪明才智,这些学问可不是能在短时间内修读完成的。是的,陶郁说得没错,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该知足了,老天已经相当眷顾他了,他还有啥不满呢?
可是,他就是见不得他那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这很折了他的威风!想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象个父亲,倒象是儿子的对手。
不服老!这就是他的心理障碍!
人,总是会老的,不服老也不行!他轻轻的微叹,却看到对门街上正晃荡着那个令他血脉沸腾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生怕又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紧接着,他看到了他的儿子,正跟在那身影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对,不是幻影!就是她,----只是,儿子跟在她后面做什么?”他确定之后又迷茫了。之后,他才想了明白:“她是张小姐的母亲,否则子郁跟在她后面作啥?”
“难怪如此相象!”他又重新的在心里肯定了一次。
这次他没有象上次一样找不着北,他细细的定下心来,跟了过去。也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一直尾随着在子郁的车子后面。
直等确定,他和她真的走进红十字医院之后,他才让司机掉头而回。
他为什么不进去?他也说不清楚,当真相真的揭穿之后,他能做些什么?他已是一片惘然。
他就让司机开着车随着这个城市乱转,司机不免有点疑心,总是不停地问:“先生,你究竟要到哪去呀?”
“我叫你停的时候,你就停!”他头都不抬一下。话是这么说,可是司机却免不了一声滴咕:“只是这钱怎么算?”
他似乎明白了司机的意思,就说:“放心,表上跳的是多少钱,一分不会少。”
这下可安抚好了司机,他乐得愿意,不和瞎转兜客,他何乐而不为呢?就当是载着客人,自个儿了逍遥旅游,顺便看看这城市的风景,以往,他可只是光看人。
华灯初上的时候,他回到了家。那正是晚饭时间。
今天真是奇怪,徐子郁已经坐在了饭桌前,正一个劲的嚷着饿。更奇怪的是,他见他进来,竟没有低着头装没看见,反倒是一脸笑容的叫:“爸,回来了。”
“嗯”他乱应了一声,心里仍就是乱七八糟的。
今天的晚餐是西餐,肯定是照着子郁吩咐做的。他还是喜欢中国菜,这会让他有根的感觉。因此,看到桌子中间的那盘冷盘,还有摆在碟子中央的牛排,不知为什么,他突然间就想发火:“就竟吃这些东西,没一点营养。”
“爸,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这菜完全是按照营养师的搭配来做的。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叫厨房师父给你重新做,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嘛。”
“孩子说得没错,老徐,近来你怎么总这么大火气?”
“我不吃了,头有点疼。”他厌厌的,象一只过期的玫瑰,低垂着头进了屋去。徐子郁抬头看了看母亲的脸,做了个怪相说:“妈,我看爸真是更年期了!”
“去,去,你才更年期呢,----”
陶郁一边打断着儿子,一边紧跟着跑了进去。
如果说这时徐子郁还吃得下去的话,那他真是太缺心眼了。他塞了一嘴的牛排,突然间就象是中了标枪似的,茫然无措。他想,他爸还在生气呢。赶明儿,我一定要慎重的向他道一个歉,不就是要尊敬长辈吗?他可是打心眼里崇敬着父亲呢,认个错又有啥?
只是,----
这几天忧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最多的莫过于张雨欣。
张雨欣就象是真的累了一样,躺在床上快一星期了,终不见得有醒转的迹象。无奈之下,才通过小燕找到了她的母亲。
并不是他怕担负起责任,而是这个状况的雨欣,他真不知道要怎样去对待才好。医生说,病人是因为潜意识里拒绝醒来,因此身体是好了的,可是仍醒不过来。
“她为什么拒绝醒来?”他着急的问:“倘若她永远这样怎办?”
“之前她肯定受到过刺激,使她断了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才会如此,----只是担心长此下去,她真的会因此而醒不过来。”
“会吗?”
“会的”医生肯定道:“病人抗拒着舒醒,久而久之身体机能也接受到了脑意识,抗拒着药物的输入。因此而死亡的人并不是没有。所以,现在紧快的办法就是找到她的亲人,唤起她的求生意识,-----”
于是,他就找来了她的母亲。等真一见她母亲,他才发现为什么张雨欣如此超凡脱俗,美丽纤尘。一见过她母亲之后,你就知道啥叫有其母必有其女了。
于是他又忙着和她母亲沟通,详细地介绍张雨欣的身体状况,比起专业医生来讲,有过之而无不及。
“非常感谢你徐先生,小女若非不是救得及时,恐怕已不在人世了。医药费,我会如数奉还的,谢谢!非常谢谢!”韩星蕊语不成咽,她早已被女儿那张苍白的脸吓得不成样了。她做梦都想不到,才一年不见,女儿竟然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等待着她的唤醒。若不是好心人的出手相见,她就真要是与女儿阴阳相隔了。

她只有一个女儿,如何不心痛如焚?
“伯母,看你说得。如果不是张小姐老是醒转不过来,我或许还不会通知你。所以,医药费的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治好张小姐的病才是要紧。”
“不,要的,一定要的。治病是一回事,医药费可是另一回事。如果你不要医药费,不是折小女的寿么?相信她醒来,也会这么做的。”
“即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呢就好好的在医院里照顾张小姐,其它的就交给我好了。”
“好的”
有了韩星蕊,雨欣的病就有望了。他高兴得有点忘形,以至忽略了父亲。
算了,不想了。他起身,拿了一件外套就出去。
这已经是深秋了,晚上当然会冷。若是在北方,也许已经下了第一场雪了。他披上外套,原本想直奔医院的,可是走到停车房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只想沿着他家的外围走一圈。不为别的,只为能呼吸点这个季节的空气。他家座落在半山腰上,比起住在城市里,这里的确相当的安静幽雅,很适合安养生息。他喜欢这种静静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的存在。商场的尔虞我诈,生活的真真假假,这些就象沉重的镣铐,将他锁得死死的。他之所以喜欢念书,一直念到博士方肯回国,就是因为他喜欢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从小,他就看到父亲象个浪子,到处晃荡。事业的成功倒是可以弥补生活的的另一种遗憾,可是每当看到母亲憔悴而又孤独的守着家门,眼巴巴的盼着父亲的归期,他的心总是免不了一阵疼痛。
“他不能象父亲那样的生活。”这就是他与父亲最大的不同。
如果人活在世上,总是免不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那他也宁愿是守在自己爱人的身旁,和她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不能成为工作的奴隶,他要自己掌握生活。
尤其是一想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的张雨欣,他总是一阵莫名的心跳。是的,若是她成为他的妻子,他又怎会舍得她辛苦的等候?
八字都没有一撇!他淡淡地自嘲,脚步却转了方向,朝车房走去。
却在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徐子郁,你是徐子郁。”
他转了头去,一看,迷糊了老半天才忽然想起:“你是杨枫叶!”
“是呀,是呀,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不容易呀,小朋友!”枫叶哈哈的调笑,“我可是老远就认出你来了,年纪大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你!哈哈,---”
“那我可惨了!小时候的你可是丑小鸭,这回一下变成了个大仙女,认不出来也是应该的,老朋友就饶了我吧!”
“没想到,这一别不打紧,连嘴也变得哪此甜!”杨枫叶打笑,却非常受用这句话。人家都说,夸女人聪明不如夸女人美丽。如果女人不美,就夸她有气质。如果没气质,就夸她可爱,如果不可爱,就夸她有韵味。如果实在什么也找不到外在的夸点,就夸她智慧!所以很多时候,女人被夸智慧的时候,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你现准备去哪呢?我看你在这里转悠老半天了。”枫叶趁机问道:“不会是在思考什么学术问题吧?象你们这号大博士通常都有一些学术上的问题来思考的,不象我这小混混,整天就只知道跑美容院,服装店。若不花光口袋里的那点银子,是不甘心的。”
“女人嘛,当然都喜欢这样。思考容易老,还是不思考罢了。再说了,太聪明的女人男人可是不敢娶。难不成娶一个女强人回去,把自己管得死死的,----”徐子郁一边打趣,一边看了看手表。
“你赶时间呀?”枫叶问:“我看你老看手表。”
“哪有,不过只看了一次罢了。”徐子郁有点尴尬地笑:“那天的周年舞会你怎么没来?我还以为会看到你呢!”
“是吗?你真想看到我?”枫叶故作可爱的一问:“不是说被某些美女给勾跑了嘛?”
“哪有的事情?别瞎说”徐子郁搓着手,有点不自在道:“老朋友,我现真有事呢?有时间再叙,反正你不也住这一片吗?我们有的是时间窜门呀。”
“好吧,小时候的玩伴。看你心急火燎的样子,看来真有什么大事,改天我去拜见伯父伯母,快去吧。”
有了这声令下,徐子郁飞一般的赶紧跑了。
他压根都没有想到会在自己家的地方碰到小时候的玩伴。说来也真是巧,偏巧他今天想散一会步才走,若是没有这该死的散步,他该不会遇上她的。
小时候的枫叶很黑,或许是这个城市的紫外线太强了,小孩子又不懂得防晒的缘故。一年四季下来,他从未见过杨枫叶啥时候白过。一直都是瘦瘦细细的,倒是现在长出了一点女人的水灵来。加之自小生活的优裕,培养出来的那股气质倒不赖。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她眼里的那股精灵劲。一看就象非常精于盘算世道的那种已婚妇女的眼神,有股俗气。或许吧,在商业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总免不了一股铜臭味。
“我呢?”
没准在张雨欣眼里也是一股子铜臭味。想到这里,他就难过的一阵摇头。仿佛这样,他就可以一下将自己身上的那股子铜臭味摇掉一样。
其实,他的担心倒是多余地。人说,腹自诗书气自华。他念了那么多书,自然已经熏染出另一种格调出来了。何况,他的父亲曾前是以画廊起家,接触的人多与艺术有关,且自家的艺术修养也一并传给了子郁。
“子郁”这两个字是取其父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加他母亲的名汇聚而成的。而且“郁”有郁郁葱葱之意,也暗含了郁闷。这可是他父亲的良苦用心呀。爱情的郁闷所以才有了子郁,不经意间那段飘飘浮浮的情感也不呼之欲出了。只是徐子郁是不会想到的。他唯独想到的就是,他父亲不过是想结合自己和母亲的名字来定义他俩的婚姻。
自然,上一辈人的事情,做晚辈的是没办法猜透彻的,一如上一辈人无法理解下一辈人的心思。
徐子郁一股脑儿的在这里猜测着张雨欣的心思,倒没有想到,才见面的儿时玩伴,杨枫叶却正在一旁猜度着他的心思来。
对于突然而至的重逢,杨枫叶是没有准备的。当她从山下娉娉婷婷的往山上走的时候,她就远远的被前面那个沉思默想的男人吸引住了。
这男人有着一股子逼人的书倦气,不仅仅如此,举手投足间所投射的那股艺术人的气质,不由得让人就会联想到他一定饱读诗书。还有他不经意间的动作,都影射出他出于良好的家庭。这和江思凡浪子型气质则是迥然有异的。她不仅想:“这是哪家的男人,有么有气概!”走进一看,吓了一大跳:居然是儿时的玩伴。
要说一眼认出,倒是杨枫叶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若不是他还保留着小时候的那股子稚气,还有他耳背的那颗痣,她许是认不出来的。
打小,她家和徐子郁家就是世家。早前,听自个儿母亲还提过,要让她许给徐子郁呢?只是,缘份就是这样阴差阳错。不是太晚,就是太早。
他这是太早还是太晚?
她忽然迷茫了。
她原本以为,只要没有张雨欣,她是可以顺利的得到江思凡的。可是,-----世间事情总是不如常意!她轻轻的叹了叹气。一股抑郁瞬间从心头冒了出来。
若不是和江思凡有了,----
某位作家说,男人的心是从胃通过的。而女人的心则是通过子宫?
她是不屑这种论调的,何况后面一句近乎下作,倒象是个流氓说出来的。可是,这回儿她倒觉得说得是真理了。
要说江思凡真正瓦解她的意志还真是从她的子宫。她似乎总是忘不了,他的下体在自己子宫里的感觉,就象被一些东西死命一击,却又非常的渴望。那是一种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几欲想崩溃的快乐!——就象死亡的边缘。可是,她却乐此不疲,甚至象烟民一样的戒也戒不掉。
她喜欢他疯狂地将她搂抱,甚至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这样她就可以在那种崩溃当中死去。每当江思凡从张雨欣那里郁闷了,她就充当着他解闷的工具。她乐意当他的工具,就象她非常乐意张着大腿,让他的下体狠命的进入她子宫时的那一瞬。那时,她觉得他是需要她的,甚至很为强烈。她喜欢那种强烈,而且越强烈越好,越超乎想象越好。
沉静下来的时候,她就反复回味着那种强烈,然后让自己的身子与思绪沉浸在那样的虚无里,像一个游走在地狱边缘的鬼魂。她想,她真变态!可是,她就是想变态!如果不变态,她如何能忍受一个男人身上沾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哪怕这气息并不纯碎的,她也没办法忍受。她会疯掉,甚至会去杀人。可是,她不能疯。因为她是杨家的希望,唯一的继承人。自从自己的哥哥在一次车祸中死去之后,她这根原本不受重视的苗就变成异常重要了,她不能打翻掉好不容易翻身的地位,好比**辛苦打下的江山,是不能轻易拱手的。她更不能去杀人,且不说张雨欣一直当她是最铁的好友,就是那漫漫的铁窗生涯,她想想也会害怕。她害怕死,害怕被枪打死。子弹嗖嗖穿越身体的时候,一定带着一种逼人的寒冷,就象冥王俯刮来的阴风。是的,她害怕被枪打死!
如果真要死,死在江思凡的怀里。被他双手紧抱,还有他的唇贴着她的唇,下体迎合着她的下体。
那么,她(他)俩不就变成了最圣洁的蝴蝶么?耶酥的十字架也不过如此?她恨恨的想道,仿佛她现今正躺在江思凡的身体底下,被他霸性的嘴吻着,而她正欲展翅飞翔。
可是,----一阵风吹过,哗啦啦的声音让她不禁皱了皱媚头。
这鬼天气,恐怕又要下雨了。
她一声嘟嚷,转头却见徐子郁的奔驰跑车正拐向了另一个岔路口,她又是一阵叹气。
才叹气间,雨果然就密密地落了下来,她一阵急跑赶紧往家跑去。
没跑几步路,家里的管家就撑着伞跑了过来:“小姐,你都到家了还不赶快进屋?”
“我在自个家外面透透气不行呀?”杨枫叶哪里理会这些,吼咙比管家的还高百倍。她这是故意做给家人看的,她就是要她妈妈和爸爸明白,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她杨枫叶决定的事情自然不会悔改。
不知道他父亲是怎样得知她和江思凡之间的事情。她那天与江思凡一别之后回家,一进门就被父亲杨利民拦住:“站住”
自从她哥去世以来,她爸可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对过她。她不论要什么,她父亲就尽量的满足什么,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可是那晚,她一推开门,却被父亲这样阴着脸喝住,身体不由得就一阵本能的哆嗦。
“有事吗?”尽管哆嗦,她依旧面不改色。这是她一贯的得性。
“这段时间干啥去了?总是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哪有?”她心虚地应了一声,那股底气不知怎得就灰溜溜的跑得无踪了。
“你还给我撒谎!????”他父亲“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道:“这些年来,我们娇你惯你宠你,可是并不是让你去胡来糟蹋自己的!”
“爸,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谁糟蹋谁还不一定呢?再说了,男女间在一起怎能说是糟蹋?相到取悦,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这不也是你和妈早前做过的事吗?”
“放肆!你啥时候学得这么不要脸?你那能和我与你妈的事相提并论吗?我们可是正大光明,合乎法律走到一起的。你那算什么回事?就这么去跟了人家?而且还是去做人家的地下女朋友!”
“够了,够了,----爸,你就这么愿意将你女儿看低?你女儿就这么任你看低吗?”她气呼呼的说:“我会和他光明正大的,你等着瞧。”
“不是我们看低你!是你自己看低你自己,你自己让我们看低!自不辱之人不辱,自辱之人必辱!”
“不管是人辱还是自辱,爸爸,求你今晚放过我!我会给你答案!”
接着她噔噔地跑进房去,趴在床上哭了个天昏地暗。
要说她不自爱,也怪难为她的。哪个女人没梦想过自己是白雪公主,惹人疼爱?哪个女人又不曾想过自己就是那个圣洁的贞德或是些什么千古流芳的美人?可是,当理想遭遇爱情的时候,之前的一切都成了一个虚拟的框架,变得可有可无了。甚至道德,良知,有时候也会蒙上一层轻灰色的烟纱。
当江思凡的身体轻触她的身体的时候,当他滚烫的精液留在了她的子宫里的时候,当他的呻吟变成了她催眠的旋律之后。她就明白,她的身体里除了烙着江思凡三个字的精子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她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轻烟。
她可以无动于衷的看着张雨欣憔悴!甚至很欣赏这样的憔悴!她更喜欢看着江思凡折磨张雨欣的那股子狠劲,因为他越折磨她,她就越有胜算得到他。不仅是他的精子,还有那颗滚烫滚烫的心。
但是,她却真正无法不心疼自个的母亲。
她大声的吆喝管家,无非不过是作作样子。再怎么狠心,再怎么不管不顾也好,只要一瞥见母亲那忧郁而无奈的眼神,她的心总忍不住一阵轻轻抽畜。母女连心,实不假的。
只是爱情遭遇亲情的时候,某些时候,亲情是敌不过爱情的。就象抗日战争时期一样,再华美的炮弹也拆除不了全国人民统一抗日的决心。现在的杨枫叶,正如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人民。爱江思凡的决心真正是风吹不倒,炮轰不散的!
所以,这时候的父母右理智的话,最好最最顶用的办法,也就是不管不问。哪怕她是跳进火海,也不要搭理她。等她碰个头破血流的时候,她自然认得回来的路。
只是,哪个父母忍心自家的孩子奔向火海?那不粉身碎骨,也会遍体粼伤的。
可是,管有用吗?
这不,杨利民与叶枫望穿秋水地等到她回来,一脸的喜出望外地跑来迎接她:“淋到雨没有?可算等你回来了,今晚做了你最爱吃的酱骨架,----”
“哦,知道了。”杨枫叶只是淡淡地朝桌上一望,道:“我吃过了!”
女大不中留呀!
杨利民重重地叹道。那股子伤感与无奈,就象从肚子里硬挤出来的那点快乐,相当的难受和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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