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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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常来探望劝药,小桃红一见永夜就要发宝儿牢骚,说他也就永夜在的时候喝药太平,平日里照样时吐时拒绝。其实啊,都是她小妮子乱诌的,想要寻个借口多见见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宝儿懂她心思,也不拆穿,笑着向永夜赔不是。
夜魔的事情一直是宝儿心里的结。他对那个神祗并无了解,只觉是扎根在内心深处的不祥。
他担心永夜,特别是那冰寒的体质。
宝儿并不知,其实永夜的寒气是故意放给他受的,要说体寒气虚,宝儿远比永夜更甚,只是他自己没那自觉罢了。
永夜给宝儿送去新药,见宝儿很给面子的一一吞下,绽开笑容:“九皇子,你恨不恨皇上?”
宝儿正欲喝茶,这一问,放下杯盏定定的看着永夜:“大祭司觉得呢?”
永夜没有回答,只是等待。
叹口气,宝儿喝下茶水回味一会后淡淡的说:“说不上什么恨,我还没与他有这么深的纠葛,要说对皇帝有什么想法的话……离他远点,大概就这样吧。”
永夜将信将疑的眯了下眼,打个哈哈喝了口茶:“请恕永夜小人了。”
宝儿摇摇头,笑的惨淡:“我不懂你们这些宫里长大的孩子生了多少个心思,不过以一个12岁的幼童来说,韬光养晦实在太过深奥了些。”
永夜旦笑:“九皇子不也是宫里人?”
“却与你们不同。”
永夜深深的望进宝儿眼中,他看到自己在金色光晕中狰狞的神色,咳嗽一声抚了下脸恢复常态:“让九皇子见笑了。”
“我已经不是轩辕皇朝的九皇子了,为何还这么称呼?”
永夜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宝儿笑着递上茶:“叫宝儿就是了。”
嘴角尴尬的一抽,接过茶道谢,永夜轻轻感叹:“九……宝儿真是变了不少。”
“我不是那个轩辕宝儿。”
永夜手中茶盏差点摔了,宝儿轻描淡写的刮着茶叶,仿佛刚那惊人之语并非从他口中道来。
“……”
“你信么?”宝儿抬眼笑了笑,那一顺,仿如祗仙入凡,空灵神圣。
永夜惊了一下,而后收敛一切表情,沉默不语。
“小桃红说你是能预见一切的大祭司。我想,你应该会知道的。”
永夜望了望小桃红,又回首看着宝儿:“预见只是一种揣测,我没有神眼,不可能看穿一切……”
宝儿噢了一声,闷头喝茶,两人闲话几句,永夜道了个别便回去了。
小桃红流着口水眼巴巴的望着永夜远去,瞧不见了才转回来。宝儿闷闷的坐在案前磨墨,丫头机灵的接过手继续磨:“公子这次想画什么?”
“不知道,边磨边想吧……你去玩会,也忙呼了一天,该休息休息了。”
得了释令,小桃红一蹦三尺高,欢叫着跳出去还不忘回头交代:“喝药的时辰我自会回来!”
宝儿微叹:“你若是能忘了,我倒高兴……”
这句丫头自然没听到,不然有得好留下来“好好教育”一番宝儿了。
缓慢有节奏的研磨声就像一部时光机,带着宝儿的记忆回到丁香凝存在的时空……
“罢了,小宝宝换来个大宝宝,值了。”
——原来月光明媚的那个夜晚,秋落凡是在等一只走失的蓝波丝,那只傲慢的大猫,名叫“宝宝”。而造成宝宝失踪的罪魁祸首,竟是当年淘气的小毛头。
“宝宝……实在寂寞了,给哥打电话,哥回来陪你!”
——出国求学前说这种话……真不怕把妹妹宠坏了?
“既然你这么说……就谈谈看好了。”
——那时,英俊的男子神色暗淡的答应了她与胡恋恋交往的事情。香凝笑得很豪爽,为了压抑心中奇怪的潮涌。
“宝宝,为什么你总要刻意的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幸呢?”
——自己流不出的眼泪,从哥的眼中落下。香凝的初恋成了一场闹剧,连自己都觉得活该的事情,那人,却在为她落泪……
幸福,原来离自己那么近……
不知不觉,笔下已跃现秋落凡的笑容。手在抖,泪在流,画不下去了……人总是这么愚蠢,只有到了失去的时候方知珍惜……宝儿丢下画笔,靠在床沿合目缓和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要下山了,小桃红轻轻的在门口唤了一声,宝儿庸懒的点头,示意他说话。
“公子,玉妃病好了些,听闻您身子也好了,想唤您去叙叙。”
“玉妃?”
“轩辕玉燕,您的皇姐呀……”丫头说完就知自己失口,不应该用“皇姐”这个称呼了,轩辕皇朝早已败落。
“哦……是她。”宝儿回忆了会起身:“不是说疯了么?”
“哪有天天疯的?那还了得?”小桃红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只要不受刺激,平日里还挺太平的。之前公子身子弱,整日迷糊着,玉妃也来看过几次,公子不知道罢了。”
“这样啊……那我去一次好了。”礼尚往来,也是因该。宝儿穿上鞋,任小桃红上前给他装点一新。
两人走后不久,一双颤抖的冰手拾起丢弃在桌边的画像,红黑相间的影子在秋风中屹立许久……愤恨的离去前,画稿被撕成千万碎片飞扬在瑟瑟秋风中……
玉妃是个美人,那种美,尊贵高洁,温情隐含威严,笑不露齿,泣亦无声。宝儿知道,这女子与自己一样,很多方面,都太过隐忍了。也许就是因此,才落成了一个悲剧。
哭过了,笑过了,玉妃拉着宝儿做到身边,握他手沉吟了许久方咬着他耳朵轻启檀口:“九弟,答应为姐一件事。”
宝儿微微点头,静听下文。
“救救元儿。”
宝儿沉住气,听她把话一一说完。原来,玉妃一直以疯态掩埋着一个天大的谎言——夏少煌唯一的皇子夏元,根本不是夏家的骨肉!
玉燕嫁给夏皇时已有身孕,不过因为也是刚怀上,时日间并未引起任何怀疑。新婚之夜夏皇极为粗暴,玉燕受了伤,晃过落红之验,宫里的御医仍是前朝老臣,这事被瞒得甚严,老御医致死都未拆穿此事。
宝儿心下暗笑,夏少煌如此骄横之人,若真知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当上便宜爸爸,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他答应玉燕,倘若有机会逃出宫闱,必带小皇子一起离开。其实那也只是口头上应承,宝儿在宫里,除了皇帝与大祭司,就认得小桃红和定时才来伺候的几个杂务太监,若说他有机会逃离这里,简直就是天方夜潭。
只是,话也没有个绝对。
这事才没过几天,宝儿就不在宫中了,当然不是他自己逃的,他没这力,也没这心。
一觉醒来,宝儿茫然,自己并非躺在往日温暖的床铺上,而是落在了脏乱的军妓营中。
身边都是凄哀的女子,有些个瘦弱病态的少年,自己,是其中年龄最小的。

他还穿着高档丝缎制成的里衣,白白净净,虽没华丽的外套,在这灰暗的屋蓬里,却也甚是突兀。
就好象淤泥中的清莲,太洁净了,也是罪恶。
宝儿瑟缩了下,躲到角落的阴影里避开众人目光。
怎么办?
这下是不逃也得逃。
难道真听天由命?
宝儿思想斗争了会,将四周连角落的灰尘都探了个遍,不禁苦笑——若真能逃,他们还会呆在这里吗?
屋里的人开始有些骚动,因为夜的降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精神的摧残,看着军妓们逐一被拖了出去,宝儿心尖透凉。就在人都走得差不多时,突然有个蓬头垢面的男妓向他走来,宝儿一双惊恐的眼睛徒然睁大,巨大的油布笼罩下来,宝儿只觉一只大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头顶:“别出声,没事的。”
“喂!那边的,干什么呢?”粗豪的声音震得宝儿一阵激灵,他感觉那只手稍用力的压了压他,估计是警告他别动。
“对不起,军爷,我有点饿,想找点东西……”
“吃?待会爷让你吃个饱!过来!……妈的怎么这么臭!去洗干净,不然爷让你吃屎!”
那人一叠声的应下,声音渐渐远去,满室寂静……
宝儿咬着唇,有想哭的冲动,眼泪直转,就是掉不下来。
“跟你讲没了还不信,个烂醉鬼,自己进去找吧!”远处传来不耐烦的吆喝,有人跌了进来,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念着什么,显然醉的不轻。
一个醉鬼而已,宝儿深呼吸,祈祷他寻不见人便出去,谁知道人醉了行动根本无法用常理来分析,那人唱着走调的小曲在屋子里乱撞,最后脚下一软倒在了盖着宝儿的油布上……
那人咦了一声,扯开油布,见宝儿受惊小兽一样僵硬的瞪着他,愣了会突然喷出一口酒臭笑开了:“老梁你又蒙老子!藏了个这么嫩的自己享用……”
那外头守门的听到动静也进来了,见着宝儿愣了下,显然他不知道军妓的数量何时多出来个,平日里军妓死亡频率很高,只见少的不会见多,这回倒希奇了。
何况又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儿。
宝儿被老梁提了起来,他抖得很厉害,眼泪此时落了下来,说不尽的哀怜可人。
男人的喉结上下浮动,宝儿一见更是惊恐,那人一把抓住他前襟,撕嘶啦一声扯了个干净。
“……这么瘦……”正待发牢骚,阴暗中男子眼睛一亮,扯下宝儿颈间玉佩:“白玉!”他用手撮着,惊叹道:“朝中的贡品都难遇这种货色!这小子,还是个大福大贵的主!”
地上的醉鬼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伸手要看那至宝,男子不给,推倒了他。
“玉你拿去,放我走。”宝儿鼓起勇气开口,尾音还有些颤。
“这可不成。”男子转手将玉兜到自己怀中,一脸**:“我值班的时候少了人,可是要被罚20军棍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放你身上也没用,不如孝敬我。”
宝儿脸色煞白,当兵的和强盗只是衣着不同,干的都是同种勾当。
他开始挣扎,可只换来那人轻蔑的嘲笑。
“还没人给你开过苞吧?今个儿让爷来好好疼你。”
冷汗直冒,被摸过的地方鸡皮疙瘩蹦跳,宝儿真求当下就死了的好,也不用受这侮辱。
双腿被提吊着打开,那人猴急的拉扯裤子,露出丑陋的昂扬。
“哥————!!!!!”在最绝望无助的情况下,宝儿脑中只此一字……
钝器击物的声音传来,宝儿瞪大泪汪汪的双眼,看着那个本要侵犯自己的禽兽直挺挺的扑下来压住他,却再也没有丝毫动作。
紧接着又是一声,伴随着一旁醉鬼的闷哼,宝儿方明白有人救了自己。
“那个……哎……你没事吧?”淳厚的声音,有些胆却的语气,更多的是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温柔。
身上的重物被踢滚到一边,水盈的双眼即使借着月光也看不清眼前高大的人影,只觉得那个身型带给自己强烈的安全感……泪水一个不止,流得更凶了……
“你……你别……等会再哭……我刚失手把军爷给打了……这下不逃不行了……唉!你别哭呀,行行好先听我说,别……别哭拉……”
被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一逗,宝儿破涕为笑。带着几声哽咽问怎么逃。
那人见地上被撕成破布条的衣服,浓眉微皱,利落的退下自己的衣服给宝儿裹上:“我们从洗衣服的河道那逃。正好我还有堆衣服没洗完,今天狗蛋生病,他的活都落我身上了,正准备干通宵,谁知道遇到你……厄……”
抬眼见散落在帐帘边的一堆小山高的脏衣,宝儿会意的点了点头。
“你个儿小,躲衣服里晚上不会被巡逻的察觉。”他边说边在脏衣服堆里抽了件自己套上。又在昏倒的士兵身上摸索了会,将白玉塞到宝儿手中:“这是你的吧?好东西别丢了,给那种人糟蹋的……”
宝儿握着玉愣瞪他,见宝儿眼神不善,那人结巴着解释道:“抱歉……我……刚看到时不敢进来……我……那个……”
看他局促的样子,宝儿合目轻轻摇首,示意不用解释。眼前的人只是军里最卑微的劳役军奴,他能壮着胆子救自己简直已是不可思议。
他一把横抱起宝儿,叫宝儿把一地的衣服往身上盖,尽量找大件的。男子一腿代手抵着宝儿身子,空出手做最后的伪装。宝儿什么也看不到,只把头倚在他心口,听他紧张的心跳……稳健的步伐移出营帐,一路遇到几个巡逻或夜行的士兵,男子恭敬的打招呼,随意敷衍了几句,并未让人起疑,二人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湍湍急流的河边。
“我们去上游!”宝儿刚说出口,男子就诧异万分的盯着他瞧。
选择危险性高的逆流而放弃轻松的顺流而下,主要是为了避免遇上发现逃逸后的追兵。通常逃跑都会选择顺流而下以求尽快的远离危险地带。但就因为这个心思人人都有,追捕的人多也不假思索的顺流搜捕。这样一分析,反是上游处更安全了。
宝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男子听了觉得合理,值得一试。思忖着宝儿就算抱着浮木也没那个体力逆游,他取出几件衣服撕扯成掌宽的条,接成绳股斜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把宝儿右手和浮木捆在一起,免得时间长了连抱着木头的力气也没。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得恰好,不至于防碍男子游水,也不会让宝儿被暗流冲得撞上河岸。拽上两件还算象样的衣服,准备妥当,借着夜色的庇护,两人默契的出发。
水流平缓不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逆游的,宝儿努力蹬腿以减轻那人的负担。
男子水性极佳,体力耐力都很惊人,带着宝儿逆流而上,竟也不显疲惫。
一夜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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