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泉里行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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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至半晌,楚扬忽然神秘地说道:“大师伯,师父,今日我们府上还有两名贵宾。经她们同意,愿献艺助兴,不知你们可同意?”秦无极此时心里仿佛饮蜜开花,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云无觅却奇怪道:“扬儿,你又要做什么?”楚扬笑道:“师父,你看过之后就明白了。”说着,他拍了拍手,便听一阵乐声,两个女子袅袅而至。这两名女子皆着异域服饰,极尽妍丽,加上身材袅娜,暗香浮动,虽然蒙着脸,却仍给人一种惊艳感。这二人显然是外域之人,且不说那乐器有些类似藏器冬不拉,便是两名少女也极具异族风情。但见白纱缈缈,两名女子在纱中绫波虚展,偶尔皓臂稍露,倍增旖旎,有时又传出铜鼓轰鸣,加上少女臂间银铃清脆,只让人觉得到了西域一般。众人入境之际,仿佛看见了沙漠,草原,雪山。沙漠中的风尘粗犷,草原上的绿色盈人,雪山上清纯无暇,炯异的景色,同样的唯美舒畅,加之驼铃般的声响,声声动魄,声声勾魂!
一曲终毕,众人方醒,楚扬在云秦二人面前虽然不敢放肆,却鼓掌不迭。便是云无觅这等修身养性之士也觉得乐声悠扬舞蹈优美。秦无极由柳扶天陪坐在一旁,含笑抚须。在这深秋之季,那两名少女却还穿着轻纱,倒不觉冷,当下盈盈一拜,道:“小女姐妹献丑了。”云无觅以主人身份道:“丁香姑娘,过谦了,快请坐下,喝些水酒暖暖身子吧。”于是瑞香与丁香落座,在紫莹身侧,二人艳羡的看了看紫莹,紫莹一笑,奉了两杯酒道:“姑娘快喝些酒暖暖身子吧。”二人笑着接过。
楚扬此时吩咐人道:“去取两位姑娘的衣服来。”趁着众人喝酒的空儿,二女换了衣服。柳扶天看着紫莹,温柔一笑,又对二女道:“两位姑娘好舞姿,两位是维吾尔族人吧。”瑞香一笑:“你说呢?”柳扶天又看看紫莹,但笑不语。二女见状,拉着紫莹私下里小声说话,由生到熟,后来竟有知音之感。这二女生性开朗,心地单纯,见了紫莹美丽,不住的唤她姐姐,亲热无比。
楚府繁华,楚柳殷勤,这些,紫莹却无法释怀。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受一种痛苦的煎熬,因为她知道了,楚府虽然以楚为名,但是大半的财产,都是柳扶天所有。云无觅师徒经商以及其他经济基础,全是由柳扶天资助。本来,他们的意思是以财产为基础,重新光复摩霄门,但只有紫莹一人知道,这些财产都是柳扶天以各种毒辣手段得来的。那一草一木,仿佛都在以那些死者的骨血作肥料!但是,紫莹不敢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秦无极要光复摩霄门的决心至死不改,此时见柳扶天不但神功在手,还有大批财产。更兼他曾经受过一个的孤独,此时有了这么多同门亲人,喜极生妄,对柳扶天言听计从!紫莹不敢想像如果自己将事实说出来,众人会是什么表现。此时,与她唯一安慰的只有镜婆婆了,可是,镜婆婆在哪里呢?想到还在卖城翁手中的智叟,紫莹心中想着,该如何将这件事与秦无极等人说了。
到楚府已经有两天了,渐近中秋,弯月渐圆,淡淡的银辉无限柔情,花木房屋都蒙长了一层霜,连空气中也蒙上了淡淡的月光。淡淡的银辉却似一抹闲愁,是从广寒宫中传下来的吧。刚才丫环说秦无极请她去一下“镜花厅”,却不知何事。紫莹紧走了两步,到了厅上,却看见云无觅等人都在。秦无极笑道:“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快来,紫莹。”紫莹有些不好意思的陪笑,坐到位上。却看见丁香与瑞香一脸神秘的笑,看着紫莹。紫莹觉察到场上的气氛很古怪。许多物什都已经焕然一新,崭新的面目告诉紫莹,这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可是中秋节还没有到啊?楚扬却有些不快的坐在位上。
众人闲聊了几句,紫莹越发不安,她看得出来,场上众人都有古怪,一直不经意的看她。过了一会儿,秦无极终于忍不住问道:“紫莹,你不小了吧。”紫莹一怔,什么意思?但是,她随即想到了什么,谔然的看向云无觅。云无觅也是满面春风,当下说道:“紫莹,是这样子。为师从小看着你长大,一直都把你当作女儿看。如今,你也不小了,为师也不忍你再随我们几人风雨奔波,复门一事,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毕竟这也不是你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情。所以……。扶天师侄一直对你情有独钟,今天他向为师提出,要向你求亲。所以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件好事,也是亲上加亲嘛,紫莹,你看可好?”紫莹啊了一声,惊谔的看着他,众一起看紫莹。
紫莹的脸迅速泛红,那一脸因吃惊而来的红晕却被众人当作了娇羞!紫莹看了众人一眼,秦无极是喜极的迫切;云无觅则是不安的等待紫莹的答复;楚扬一脸无奈和不甘,而柳扶天,则是看着紫莹微笑,镇定而处信。这几天来他一直不动声色,这突如其来的进取,令紫莹无所适从,她猛地叫道:“不!”
众人一起惊讶起来,秦无极首先问道:“紫莹,为什么呢?”紫莹咬咬唇,说不出话来。云无觅也有些吃惊,道:“莹儿?”秦无极忍不住又追问:“为什么,紫莹?”紫莹抬头看了他一眼,涩声道:“大师伯,紫莹……。”秦无极见她支吾吞吐,不由地气道:“为什么?”这一声恼喝,立即喝醒了紫莹的思绪:“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她看着柳扶天的表情,忽地明白了一件事!如今,柳扶天因为习了速成心决,关系着摩霄门的生死存亡!他的一切,都可以为所欲为。在秦无极心里,恐怕柳扶天的喜恶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现在,柳扶天提出了婚姻大事,也正是看中这一点,他猜想,秦无极一定会强迫紫莹出嫁。而且,云无觅显然也只看到了表象,在他看来,柳扶天娶了紫莹,没有任何不妥。只要能光大摩霄门,只要柳扶天能开心乐意,秦无极甚至可以危险云无觅。想到这里,紫莹不禁滚下泪水。不!她绝不会做他们光大摩霄门的棋子和工具,不论文沉逍如何,在没有拿到休书之前,自己始终是与他拜过堂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柳扶天虽不知紫莹为何反对,却一直自信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她。他知道紫莹一定厌恶他在李乙龙那里的所作所为,不过,他有信心会让紫莹忘记这些,只记住他的好。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已经在发笑了。他练成了摩霄神功之后,便将速成心法毁去,秦无极从小收他为徒,对他知之甚深,心知从此摩霄门只有柳扶天练成了摩霄神功,其他人再努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摩霄神功的至高境界。不过,只要柳扶天肯为摩霄门出力,这些又有什么重要,是以柳扶天既不献出速成心法,他也不索要。秦无极他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以后将由谁主掌摩霄门的大权。云无觅纵然心地宽厚,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对掌门一职,痴心妄想?所以只有由柳扶天大有成就,掌门之尊才能落到自己这一方!云无觅哪里曾想到这一步,他只想紫莹有一个好归宿,柳扶天有财有貌有武功,难得对紫莹是真的一心一意,他极满意,所以秦无极一提,他便极力赞成。
秦无极静了静心,又说道:“紫莹,你为什么拒绝,我以为你会答应的。你师父都已经答应了。”紫莹不禁看向云无觅,云无觅脸上此时没有半点被逼的样子,紫莹便知道了他的心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紫莹明白,但是,如何将这种事情说出来?场上众人一直看着紫莹,紫莹终于垂头涩声道:“大师伯,紫莹有苦衷。”“什么苦衷?”秦无极对复门一中近乎狂热,他必须满足柳扶天的一切要求以让他全心全意的为摩霄门出力!紫莹涩然不语。楚扬在一旁,终于忍不住说道:“或许师妹真的有苦衷,既是苦衷,自然难以说出口。师伯,你就不要再逼宫师妹了,让她自己好好想想,自己拿决定吧。”紫莹不禁感激的看看楚扬。楚扬冲她点点头。
楚扬现在所有的恶习,几乎都是由柳扶天传授,他如何相信柳扶天是从一而终无不良癖好的正人君子?柳扶天当初为了拆散他与紫莹,在他面前可谓是原形毕露的诱惑他学坏,此时他自然不能让纯洁无暇的紫莹落入虎口。况且他自己心知一生与紫莹无缘,却对紫莹生出了一种亲生兄妹的感情,做哥哥的当然希望妹妹幸福终身。不料却听秦无极冷哼一声,云无觅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本来这种事情要两情相悦才好,如果紫莹乐意,他这做师父的高兴也来不及,但紫莹若不乐意,他断不会相逼。但现在见秦无极简直咄咄逼人,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于是,云无觅说道:“师兄,不如就让紫莹回去再想想吧,我再劝劝她。紫莹,你先回房间去吧。”见他表态,秦无极心中极为不甘,但又不便用强,当下嗯了一声,众人各自散了。
丁香二人完全不解紫莹的心事,只觉得不可思议。柳扶天又潇洒又俊美,还有一身好武功,紫莹怎么不愿意?用这样的话一劝,紫莹反而流泪。二人连忙哄住她,再不提了。
第二天早上,秦无极师徒与云无觅刚到摩霄堂,丁香二人却已经整装等待了。柳扶天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丁香姑娘,你们这么早起来,莫非有什么事情?”丁香点点头,说道:“秦前辈,云前辈。我们刚刚接到左使的消息,他让我们现在速去清辽帮谈判。”秦无极微微变色。和婆娑宫合作,这是他已经知道的事情,虽然他无法知道婆娑宫的用意,却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帮帮忙,反正是相互利用,眼下摩霄门势单力薄,有婆娑宫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了。所以秦无极没有意见,反而赞柳扶天处事老到。如今一听要去清辽帮谈判,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妥。
婆娑宫号称西域第一大派,始终只是外域门派。而清辽帮却是江湖第一正派,若与清辽帮反目,恐怕这对于恢复摩霄门反而无益。即使清辽帮不与摩霄门为难,摩霄门也难免落得引狼入室的骂名。不过,秦无极马上想到,柳扶天如今摩霄神功已经大成,便是婆娑宫日后想要入侵中原,摩霄门也必不怕他,更有可能兼并,此时合作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婆娑宫中武功最高的大概便是武功双使了,婆娑宫主不准习武!这一条对摩霄门大为有利!
柳扶天一直看着秦无极,见秦无极脸上神色闪烁不定,心中也不急着猜测,虽然他武功大进,但是若论江湖经验,他还仍是秦无极的徒弟!便听秦无极朗笑道:“既是如此,便由扶天三人随二位姑娘同去吧,若有事情,我再与云师弟增援。”丁香当即点头。卖城翁已经告诉过他们,眼下摩霄门中只有柳扶天武功最高,此行只要能让柳扶天前往相助,相信便能万无一失,其余还有谁是往反而不重要。秦无极却是想,楚扬紫莹是新人,少有人认得,这样已经将得罪中原各派的可能降至最低了。
紫莹听说了此事,心中却有些高兴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至少目前他们不会再逼婚了,以后的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当即答应了。楚扬听说可以出去,高兴至极,也是欣然前往。一行五人当日出发,到了离城百余里外一个叫引马岗的地方,那里有婆娑宫新建的宫房,附近方圆十里都有婆娑宫的暗桩,保险至极。
自从住到清辽帮的堂口,文沉逍一直无事,虽然邓天儿已经派人寻找镜婆婆和紫莹了,但却没有消息。清晨起来,清辽帮中众人都在匆忙的忙碌,文沉逍帮不上忙,径直从后门出去,到了一条河边。河水清晨似乎也文静了,岸旁的柳枝虽枯,却仍坚强的摇晃在风中。像翩翩起舞的女子的水袖。
文沉逍略一低头,看向水面,忽然发现水中竟有一个人影,是紫莹!文沉逍大吃一惊,他不禁闭了眼睛摇摇头,再看,人影不见了。忽然,文沉逍满脸通红。这是第几次了?这种感觉真的异样,为什么心里莫明其妙的总是出现紫莹的音容笑貌?甚至,他还曾经在梦中梦到过自己搂紫莹入怀的尴尬情景!文沉逍使劲的摇头,想要忘记这些事情,但是他忽然间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经将紫莹记在了心里。或许这其中有一丝愧疚,但除此之外,他分明感到,相较对于其他女子,自己对紫莹分明更有一层别样的感情。难道,因为婆婆说过,自己与她成过亲,所以自己才多了这么一份关怀?不是,这种关怀和思念是由心生,自然而浓烈,难道,这便是爱情?
文沉逍一时想的痴了,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和一阵阵的嘤咛哭泣声也没能惊醒他,接着,一个女子满满的撞到他怀中。文沉逍猛地惊醒,下意识的搂住撞到他的那女子摇摇欲坠的身子。不想,这个前一刻还在轻声哭泣的女子此时已经晕了过去。文沉逍有些惊疑,扶着那女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女子极美,纵是双目紧闭,她那逼人的艳丽也掩饰不住,若是睁开明珠一般的双眸,想必定是艳绝天下吧。忽然,文沉逍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咦,似乎在哪里见过。文沉逍略一思索,便想到,这女子那日曾在张婶家中的草房里出现过,当时还有一个男子,他们当时……。文沉逍忙换了思绪,那时的女子鲜花一般娇艳水灵,为何此刻却一脸苍白?
文沉逍给女子把把脉,只觉这女子脉象虚弱,且血气极虚,这才导致昏迷。想了想,文沉逍将女子抱起,然后回到清辽帮。邓天儿一见文沉逍进来一个女子,不禁有些吃惊,继而笑道:“文大哥,你艳遇不浅啊,一大早就……。”说着,自己脸上先是一红,文沉逍也不在意,将女子放到床上。文沉逍说:“我在外面碰到这位姑娘,幸好她有些武功,否则现在救起来就要费事了。我配几幅药,麻烦邓姑娘去让人抓来。”邓天儿点头,吩咐下去。邓天儿上前看了看女子,笑说:“咦,这女子看起来好面熟,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文沉逍不语。

一个时辰后,文沉逍再来时,那女子已经醒了,喝了些汤,正静静的休养。见文沉逍进来,女子看了他一眼,方才淡淡说道:“多谢公子相救。”文沉逍摇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女子气色极差,又有些疲累,却说道:“好多了。”文沉逍放了心,正要离开,邓天儿却从外面进来,说:“文大哥你也在这里。”她走到床边,问:“姑娘,你吃过了吗?”女子点点头,疑惑地看看她,又看向文沉逍,终没有说话。文沉逍倒无所谓,邓天儿却立即脸上飞红,娇羞不己。一会儿,邓天儿忽然惊奇地说道:“我记起来了,你是黄山派流云尊的女儿,流女吹烟云羽棠!”女子脸色一变,盯着邓天儿。
文沉逍大吃一惊,他平素冷静,这份修养是从小修就,如今却为之变色。他记起,刘征曾经说过,他寻找的师妹,便是流云吹烟云羽棠!难道这女子就是刘征要找的人?但她分明已经……。文沉逍不由地问道:“姑娘当真是黄山派的云姑娘?”云羽棠看看他,点点头,却不说话。文沉逍当下心中一叹,转身出去了。邓天儿有些奇怪,说:“姑娘,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一会儿再来。”说着,出去带上房门。
云羽棠双目无神的看着帐子,脑海中却不断沸腾!她想到了那个男人!一个她倾尽所爱,倾己所有的去爱的男人!可是,为何幸福如何短暂,转眼间便将不幸的事实真相露出来?呵,恶梦!柳扶天!云羽棠万万没有想到,一段时间的恩爱,几夜缠绵之后,自己除了剩下一具躯体之外,只多了一张万两的银票!他是什么意思?他得到的是最宝贵的一切,那些却只值这廉价肮脏的一张银票吗?他为什么走?为什么骗自己?他,有苦衷?那几日,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不错,她终于与梦中人儿朝夕相处,她触摸到了实实在在的他,她熟悉他,熟悉他的一丝一发,一肌一肤,可是,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完全不熟悉他,不熟悉他的心!**的相悦如何能等价于感情的融洽!如果快乐和幸福不能对等,那么,哪个更值得去爱?云羽棠闭上眼,两行清泪从颊边滑落。唉,自己是“痴”情,还是情“痴”?人道自己是冰美人,难道自己真的是冰?只有空负的美丽,一经撞击,便支离破碎?
文沉逍当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需要知道。之后,他时常去看云羽棠。云羽棠一开始还不理他,一个受了重伤的人,真的会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文沉逍可以最直接的令她想到柳扶天!她恨他!但是,文沉逍不是柳扶天,云羽棠明确的感觉到这一点,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没有错,文沉逍的确不是柳扶天。随着两人相熟,云羽棠更加体会到这一点。与柳扶天在一起,柳扶天会逗她笑,宠她,让她觉得自己幸福的像个孩子,无知的孩子。与文沉逍在一起,文沉逍也会希望她快乐,他的方式是劝慰,他不会逗她,不会宠她,他像一个朋友那样流露出的仅仅是关怀。柳扶天像一个红苹果,时时刻刻诱她垂诞不顾一切的去吞咽。文沉逍是一个青苹果,直接传给她考虑好再行动的信息。因为目的不同,所以表达同一种感情的方式也不同。云羽棠突然明明白了这个道理。她终于想到了刘征。
刘征有爱吗?也许,不过可能真的,是有的。
刘征希望自己快乐,刘征希望自己幸福,他的爱细无声息,是雨中的一把伞,是雪中的一炉炭,经年累月,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当那是一种习惯。他像个朋友,怜爱的护着自己,他像爱人,全身心的去付出。柳扶天呢?他只是个情人,他有大把的银票,雨中他可以买来暂时的大片晴空,雪时可以买来一年一换的狐皮锦裘,可是,是雨,一时的晴空如何遮得住,是雪,狐皮锦袭能温暖身子,可以温暖心吗?一个人的爱情,是幸福的永远,还是过把瘾就死?
云羽棠将这些想得透彻极了,可是越是想得透彻她越是痛苦,越是痛苦,眼泪越是悄然而下。在一坛菊花前,云羽棠看着那菊花,忽然想到自己。不论此时的菊花开得多么娇艳,但它终究有枯萎的一天,花开,只一季。云羽棠不敢承认,自己的一季竟是这么短,短暂的只是一眨间的功夫!眼泪又悄悄的爬满脸颊。
文沉逍劝道:“你怎么了?别哭了,让人看见可不好哦。”云羽棠没有听见,她的悲痛此时不是言语可以抚慰的苦,削弱的肩膀随着哽咽而抖动,单薄的衣衫也随着丝发轻轻颤动。文沉逍忍不住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希望可以给她些坚强,不想云羽棠却轻轻倒在他怀中,痛苦的哭泣。文沉逍不知该如何劝慰她,任她在怀中哭泣。
这时,邓天儿从外面走进来,正看见这情景。文沉逍正安慰道:“云姑娘,别哭,慢慢说,告诉我,你的事情,好不好?”邓天儿吃了一呆,不由地神色稍变。文沉逍也看见了她,邓天儿二话不说,转身去了。文沉逍也不追赶,这边云羽棠却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与柳扶天的故事经过。文沉逍安静的听云羽棠讲完,心中一时不知是替刘征伤悲,还是觉得柳扶天可恨,甚至是云羽棠的可怜。
云羽棠一路哭下来,文沉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片,等她觉得没有眼泪的时候,她忽然惊羞的发现,文沉逍的衣服都湿了。她连忙跳出来,文沉逍冲她友好的笑笑,表示并不在意。云羽棠这才放下心,哽咽道:“文公子,对不起,我一时控制不住,所以说了这么许多。希望你不要向外人说起,谢谢。”说着,她转身走了,留下若有所思的文沉逍。这时,他想到邓天儿,于是走出去,谁知邓天儿并没有走远,便在外面站着。
“邓姑娘,有事吗?”邓天儿闻声转身,一眼看见文沉逍胸前湿了一片,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她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你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小心着凉。”文沉逍摇头道:“没事,你有事就告诉我好了。”见他再问,邓天儿也便说道:“我接到卖城翁的挑战书,要在八月十五晚,在引马岗,同我交换那张藏宝图。”文沉逍沉吟道:“是这样,那么,邓姑娘心里有把握吗?”邓天儿道:“我帮中弟子送来消息说,引马岗附近新建了一处宅院,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里应该便是婆娑宫的一个落脚处。二护法一定被关在那里。”文沉逍点头,见他不说话,邓天儿叹了口气,似乎有心事般垂首去了。
八月十五,中秋之节,月圆之夜。
引马岗,黄昏时节,枯鸦数点,暗香几缕,夜色渐浓。
邓天儿很早来了,一来防婆娑宫暗算,二来熟悉地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文沉逍看看四周,再听邓天儿略微介绍,便已经了然于胸。邓天儿看着他,心中各自猜度此次行动的成败。清辽帮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江湖大帮,竟无半点声响,一干人站在邓天儿二人身后,不语。
空中最后一抹霞,血流尽也似,终于消失。离约定时间还差半个时辰,婆娑宫仍无半个人影,但没有一个人表示不耐。也正在这时,人影一闪,一条巨大的人影横着冲来。
文沉逍眉头一挑,忽然发觉有些不对,还未细想,邓天儿手早一扬,刹那间,场上几根牛烛莹莹而亮。本来月色极浓,有了烛光,更加明亮了。来人却轻声喝道:“熄提!”竟是女音!见清辽帮不予理睬,那女子手一扬,几点寒星射向牛烛,持烛人身形略转,蜡烛闪了几闪,一点火星终于又复亮起来。
邓天儿脆声道:“贵宫便是如此待客么?”那女子停下,看着众人。众人也都心中诧异起来,原来那女子还背着一人,怪不得如此高大。
女子并不在意,蒙着脸扫一众人一遍,便在文沉逍身上停下,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她很快镇定下来,冷声道:“少废话,这是贵帮二护法,你们别多问,带着他速速离去!”此话一出,连文沉逍也迷起来。邓天儿一时迷的更甚,求救一般叫道:“文公子。”文沉逍却淡声道:“还是由副帮主作主吧。”邓天儿想了想,强自镇静下来,面上现出毫不退缩的神色。那女子冷笑一声,将背上的人慢慢放下,转过头。邓天儿神色立变,她背上之人果然是智叟!她不由地又看了文沉逍一眼。
文沉逍心中奇怪,却觉得那女子怪异的紧,于是一横心,道:“那我们就先谢过这位姑娘了。”女子冷哼一声,邓天儿看着她,手一扬,一个大汉上前,便要去扶智叟。文沉逍却早已跨出一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女子松手,智叟立即倒在文沉逍肩上。女子轻身飘去。文沉逍看见女子的眼睛,不禁心道:“这双眼睛好美。我似乎很悉,还有那眼神,真怪啊。”两个大汉走上来,扶下智叟。邓天儿也怀疑此事会如此轻易,正要问,文沉逍耳中却传来一阵叫喝声,他心中一动,道:“副帮主,你们先回吧,我去去就来。”说着,不等邓天儿回应,已经飞身而去,邓天儿有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文沉逍寻声而去,月明照人,树下浓荫正是他的遮挡。果然便听有人在交谈,他走近些,看见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是方才那女子。文沉逍想要知道二人欲说些什么,想想偷听未免有些不雅,当下走了出去。场上一个人影说道:“师妹,你这样做太冒险了。”那男子文沉逍认得,正是楚府主人楚扬!他的师妹岂非便是紫莹?这时,楚扬也看见文沉逍,心中惊异,看着他。女子惊奇回头,不禁花容失色,正是宫紫莹。
文沉逍道:“真没想到,竟会是你,紫莹!”紫莹道:“你怎么会寻到这里来?”文沉逍一笑,未答,楚扬看着二人情形,心中有些怀疑,当下道:“师妹,我们快走,柳师兄就快赶来了。”紫莹还未说话,却听一个声音说道:“不用走了,我已经来了。”楚扬二人神色再变,月色下,柳扶天一袭轻衣,信步而出。楚扬心中叫糟,随即挡在紫莹面前,说道:“柳师兄,你怎么会追到这里?”柳扶天冷哼一声,随即道:“今晚月色不错,我出来随便走走。”然后,他看向文沉逍,面不改色,又看向紫莹,这才说道:“紫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紫莹咬唇道:“柳师兄,我自有我的道理,我会对师父和师伯交待的。”柳扶天却吟吟一笑,道:“紫莹,你误会了,楚师弟都决定为你保密,我又岂是那种小人?”楚扬心中一喜,道:“柳师兄,当真?”柳扶天笑笑。
紫莹看看二人,又看向文沉逍,没有说话。柳扶天道:“那我们回去吧。”楚扬有些担心道:“可是师父师伯那里,还有婆娑宫,怎样交待?”柳扶天道:“人是婆娑宫丢失的,他们不敢妄自怀疑是我们。师父那里,我想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只要婆娑宫不说,他也不会清楚是什么事情。”见他如此保证,楚扬仿佛吃了定心丸,当下不再忧虑,二人一起看向紫莹。紫莹便点头,正要走,文沉逍突然叫道:“等一等。”三人一齐疑立。
文沉逍看着紫莹,道:“宫姑娘,你真准备回去吗?”紫莹点头。文沉逍不得不说道:“我希望你能留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紫莹疑惑地看着他,却有些犹豫。柳扶天当下笑道:“这位兄台贵姓?”文沉逍早知道他,却镇静道:“在下姓文。”柳扶天想想,并不知道这么个人,却又不好再问名字,当下又道:“文兄认识宫师妹?不知你留下她有何事?”文沉逍道:“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柳扶天道:“那我们一起回庄中谈吧,这里并非待客之处。”文沉逍淡淡道:“无妨,我只想对紫莹说一句话,之后随她心意。”“哦。”“但我只能告诉她一人。”楚扬有些不耐烦,便要发脾气,见柳扶天不动声色,也只能干瞪着文沉逍。柳扶天轻笑道:“请便。”
文沉逍看了看紫莹,紫莹回视。文沉逍当下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了一句话,紫莹立时惊喜道:“真的?”文沉逍点头。柳扶天二人也惊讶的看着紫莹,不明白文沉逍为什么一句话果然能让紫莹惊喜成这般模样。紫莹回视二人,脸上却是一红,说不出话来。楚扬忍不住问道:“师妹,你不准备回去了吗?”柳扶天也看着她,紫莹当即点点头。柳扶天却道:“紫莹,你是怕师父怪你吗?你放心,我敢担保,师父不会知道这件事。”紫莹摇头道:“不,现在我决定不回去,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如果有必要我会亲自向师父和师伯赔罪。”柳扶天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紫莹摇头道:“这是一个秘密。”楚扬见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心中一动,道:“那,好吧,你早去早回。”紫莹点头。柳扶天看看文沉逍,心中有些惊疑,对方神秘莫测的样子让他不敢轻视,他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了,眼光早已是今非昔比,但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文沉逍对紫莹说了些什么。
本来见了文沉逍,紫莹心中有些尴尬,加之私放智叟被抓住,她的心中当真乱如麻,是以一直郁闷不解。但文沉逍一句话便让她惊喜有加,这岂非奇怪?也正因为她心中有苦说不出,才想要寻一个人得到些安慰,但这个人很难寻找,她要是一个长者,这样才能加以指点,她还要和善,不会厌烦倾诉,而眼下只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便是镜婆婆。而文沉逍所说的那句话,便是:“婆婆,很想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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