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三阳开泰置门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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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在深邃微白的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冥之中。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仿佛和星星会合在一起了,在高高的天际欢快的歌唱。耀眼的太白星正悬在东边山岗顶上,好象是一颗给这黑暗的大地带来灵魂的明珠。此时大多数人还在梦中,可是张庄却不论妇孺老幼,都象过年一样,早早的起了床,还穿上没上过补丁的衣裳。一个个全是面带笑容,目露喜光,“二哥,三叔,四妹子”的互相招乎着。因为这一天在他们心中就是他们中兴出头的开始的日子。又如何能不兴高采烈呢?
当残云散尽,东方的天空泛着粉色霞光之时,张焱一行十来个人就起身向镇上走去,等一行众人赶到小镇时,日头才刚露出红肜肜的小脸。依张焱的性子就直接去悦宾楼得了,可张晶说,此时怕是众人还没起床,呆会再去不迟。尽管张焱心中老大不乐意,可也不敢违拗了兄长的意思,只好嘟着一张黑脸,呆在一边。
其实,杨雪玉一众七人却也是早早的就起了床,吃过早餐和店中结清了帐目,单等张庄来人,一道把采购的食物带回,心中也隐隐盼着以后的安逸生活。杨雪玉这才想起,还没有和这家店东见过面,虽然说店不大,可是一切均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以后是在这里定居的,一切安顿好了再说吧!忽然又想到,张庄众人连饭怕也是吃不饱吧,就转向刘奎说:“东兄,你看,我们是不是要上街买点包子油条的拿去张庄?”
众人一想,想必村民这时还没吃饭,这样也好,看他们艰辛的样子,这些东西肯定不会多吃,大人不说了,就是给那些小孩子们,也算得上一顿美味了。就齐声说好。杨雪玉和刘下正东肖日正三人乃下楼上街去买,也不知道买了多少,反正,据后来小镇上的人说,这一天,他们是饿了一上午的,街上平时供应早餐的,都说早已卖光断货了,而卖早餐的却说,这一天是他们生意最好的一天。。。。。。
三人买好早餐,正要往回走时,这才看到街头墙角处的张庄众人,连忙叫过,寻问众人来了多久了?是否吃过早饭?埋怨众人为什么不去店中找人?
自有那张焱快人快语的答说是乃兄不让过去,又惹得众人笑过一场。
三人这才领着众人进入包子铺、油条摊及锅盔店,给众人要了食物,让大家快吃,吃好了快回张庄,除张晶张焱两兄弟外,众人却是把东西包好,自己不吃。
肖刘杨三人感到奇怪,就出言相询道:“大家为什么不吃?难道说不好吃?”
张晶不语,而张焱却说:“俺知道他们为啥不吃?”
“为什么?”
张焱大大咧咧地说道:“还不是拿回家,给他们婆娘和孩子吃!还是俺好,一个人吃饱,一家不饿!”
三人闻得此言,自是心酸不已,忙说:“各位兄弟,吃吧,都吃吧,这不我们还买了许多,保证有大家拿回去的。。。。。。”说道此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大家这才狼吞虎咽的起了起来,多年前的感觉又回到了口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很小时候吃过这东西,是父亲从集市上买回家的。稍大一点后,就吃不到了,不是父亲不买了,还买,只是买的少了,那只够爷爷奶奶吃,虽然爷爷奶奶也让孙子吃,可是父亲说过,不能抢给爷爷奶奶捎的“包”。
等自己长大了,能养家时,担一挑刚打的柴,扛半袋新出的谷,到小镇上换回几文钱,也要往家捎包,可是自己却再也舍不得吃,那是要给父母和孩子的。。。。。。
书中交待,当地人把赶集后,给家中的老人小孩买点吃食这一行为称作“捎包”,想来,定是生活贫困,平日也吃不得什么,那包子就是奢侈品了,从集市上卖了东西再顺手串几个包子捎回家,就叫捎包,久而久之,这“捎包”就成了特有的行为。而这“包”也就成了“好吃的东西”的代名词了。正是:
虎不食子鸦反哺,
牛知护犊羊跪乳。
辕门斩子只因爱,
黄香暖席小火炉。
父慈儿孝三生度,
天伦永享此门户。
华夏子孙龙传世,
慈孝二德要记住。
待众人吃饱喝足,这才带上刚买的早餐,和众人一道来到了客店。三女和陆秀夫早已收拾好了一切,又雇了几辆大车,装上昨日新买的米面和油盐,鸡鸭鱼肉的一大堆,直看得众村民是眼发直,睛突出。这才辞别众小二和掌柜的,扬鞭催牛赶马的向李庄奔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工夫不大,李庄就已来到了面前。村民早已盛装等候,看到众人回转,更是呼叫连连。众英雄也是不断的抱拳作揖向周围的人群致意。车辆径直来到新居前,张庄的村民正要把这些东西往宅里搬运。杨雪玉等人却阻止了众人,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这些东西都是给大伙的,大家既然拿我们当自己人看待,那我们也就不能把自己当外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只要有我们吃的,绝不能少了大家的喝的,话就不再多说,不过,我们向大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过以前的日子了,现在,大家就不要多说什么了,把这些东西暂且分了吧!一会还是到族长家聚合,开个小会。!”
七人把自己的个人物品带入房内,稍事整理,就向族长张二家走去。张二家小小的院子已挤满了人,正在等着这几个给他们带来希望与实惠的人。眼神里充满着真挚的情意。人都是锦上添花的事乐意做,甚至是争着去做,可是雪中送炭的事又有几个人去愿意做?那往往是无底洞,你送一他想二,送少了还不乐意?所以干脆一点不送。宁做为富不仁的人,也不愿做那澜好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这几个人却做了,并且承诺让大家以后过上好日子。
还不等七人进院,早闪出一条通道。就宛若夹道欢迎什么大人物似的。众人心下也是激动不已。心中也是暗暗有点后悔,没事你说开什么小会?不就是想把今后的打算说出来嘛,至于闹这么大的动静吗?想归想,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七人进屋和张二打个招呼,说出了今后的打算,那张二自是双手赞成。七人,这才出屋来到当院,张二也让人把他抱出屋子,说这是全族的大事,理当参与。
待众人平静下来后,杨雪玉才清了清喉咙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诸位老少爷们,首先容我代表我们七人向大伙表示衷心的谢意,感谢大伙对我们的信任,感谢大伙把我们当成了你们自己的家人。我们本是四海为家的人,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有家了,我们有许多兄弟姐妹,我们有许多父老兄弟。既然成了这个家的人了,那我们就有责任把这个家建好,使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过上快乐的日子,那就需要我们每一个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热情,用自己的真正爱心去呵护这个家,来关心这个家。我也知道这些年大家过的挺不容易,家家户户过的都是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日子,为什么会这样?是我们真的没能力,还是我们自身太懒?都不是,是连年的战乱,对,就是战乱横行,盗贼乱世,我们每年辛辛苦苦的从地里收的那些粮食,除了交给官府和地租之外,怕还得有相当一部分是被强人索取去了。为什么?因为我们自身的能力太弱,不能保护自己。这一点大家已有所察觉,所以才想到要学艺防身。可是,那是远远不够的,刚才地里屋,我们已经和老族长商量过,我们还有重修屋宇,高建寨墙,力图把我们的家建得牢固一点,至于花费方面,大可放心,我们还有点积蓄,足以应付。另外,我想跟大伙说的是,以前,你们种地是胆战心惊,生怕贼寇来临,那我可以告诉大伙,以后,这方面不要有所顾虑,有我们在此,你们就好好的侍候你那二亩地吧,争取多打点粮食。对了,忘记说了,那就是这些地都是我们自己的了,因为我们准备把它买回来。好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余下的事老族长自会安排的。要学武的留下,别的都散了吧!”
这下可真炸了锅,众人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好处,是呀,杨雪玉抛出的这个馅饼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人无法相信这还是个馅饼,可是青天白日的,确确实实是真的。这下可真是兴奋,兴奋得都快疯了,就要狂了。
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可真是把这疯意狂劲都化作了无穷的动力,该种地的一心扑在地里,不单把现有的地种好,还开出了许多边边角角的荒地,那可是不小的数目,抵得上原有的土地的一半了。村里的泥水匠和木匠们也专门组织了起来,开始拆旧房建新居,当然这都是按计划好的进行。在此同时,还开始在村周围夯土建城墙,伐木造城门。女人们也是在忙着纺花织布,洗衣做饭,东家长西家短的话再也听不到了。那娃娃们也是开始了正规的学文练武,没有一个偷奸耍滑的。现在村里可是看不到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大家全浸在劳动的喜悦之中,这日子过得倒也不慢。

转眼间一个冬天就要过去了,新年也快到了。再回头看看大家的战果,那可是大变样,原先那些杂乱无章的过风漏雨的破草房,现下都变成了清一色的宽敞明亮的大瓦屋,大家都说比李庄老财主李员外家的还要好看。若有外人再来张庄的话,保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地上冻了,还有一些活是没法干了,只好等来年开冻时再干。
这时今冬的第一场雪,也终于开始缓缓的下了,开始时,那雪花只是零零碎碎的轻轻地飘,肖日正和三女均在南方长大,没见过雪,很是兴奋,在雪幕中跑过来跳过去,煞是开心。心下只盼着下大点,快点下,等有了积雪就可以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想想就觉得有趣好玩。扫兴的是,听老人们说,这样的雪下不大,也积不下,没多大意思!果然,不久雪就停了。正在三女大怪老天时,天却一下子变得黑了起来,风也愈来愈大;乌云更沉重地压向地面笼罩了苍茫的田野、道路和村庄。使这山村的下午,立即转为黑夜,雪又开始下了,先是比鹅毛还要大,比木棉花絮还要密,整个天空都飘荡着一朵一朵杏花般大的雪片,漫山遍野地盖了下来,真是人世奇观;然后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迷漫了整个世界。。。。。。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才停下来。放眼望去,整个世界是那样的干净、通明,简直象是透明的晶体。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可是整个世界明晃晃的,象大白天一样。这场雪下得太大了,就连村中最老的老人也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这场雪封了山,锁了路,天晴了,雪也开始融化了,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这雪一化,那才叫个冷。众人都不想出屋,只是围着火炉说着闲话。这时张二来访,经过几个月的休养,那断腿早已愈合。在门口跺了跺脚,甩掉沾在鞋底的残雪,这才进入屋中,接过陆英莲递来的茶碗,捧在手中,暖了起来。嘴中却道:
“今年这天真邪性,往年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也没这么冷过。也亏有了你们,要不然,我老头子今年怕是吃不上年馍了。这全村老少可以说全是得了你们的恩了,要不然,不冻死,也得饿死。要搁在往年,上哪找吃的去?连冷带饿的,不死个把人,绝说不过去的,亏得我们存了许多粮食,不再为这事发愁了,别的村,可没办法喽!唉。。。。。。”末了长长地叹了一声。
众人都不说话,只把手伸在火上烤着,能有什么办法?良久,闻人碧才说:“是呀,这真是悲哀呀?可是这天灾**的,你让我们怎么办?张老来此不会是想。。。。。。”
那张二慌忙摇手说道:“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闻人小姐多想了!我就是想着你们的恩情,才过来表示谢意的。怎敢有别的念头!”
四个男的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心中也在咋摸张二的话。脸色也渐渐的冷了下来。这时东方清说道:“老族长,我们大家全是痛快人,心中藏不得半点,你要真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省得让人寻思。你要是觉得我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或者不对,只管说出来好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这不是,下雪了,无事可做,又快过年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们是打算咋过?”张二连连解释道。
“过年不是还是早着的吗?何必急于一时!”陆秀夫冷声说道。
“这人心不足呀,蛇吞象,张族长,你听过这句话吗?”刘正东也说道。
那张二红个脸,只是一个劲的解释说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想法。杨雪玉和肖日正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那烤着手。张二见实在无趣,才告别回去了。
肖日正见张二走远,这才开口说道:“这个老张头,他是啥意思?真有点不象话了,要不是看在先祖亏欠他们祖上的份上,当初就不该该帮他,现在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看他未必就有啥意思,只是想从我们身上多捞点实惠,再一个,我看他是想探探我们的底。”闻人碧说。
“探底?有什么好探的?好奇害死猫,他最好不要纠缠下去,否则,那就不是他张家的福了。”陆秀夫接过说道。
本来大好的心情,却因张二的来访,弄得怪郁闷的。一直没说话的杨雪玉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淡淡说道:
“算了,他想怎么就怎么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生那门子闲气。好在只有我和刘兄是明面上的,肖兄和陆伯父的身份还没有暴出去。东方妹妹,现在依家族的势力,没多少人能惹得起。闻人妹妹嘛,谁想动动,也得先称称自己的脑袋瓜子有几斤几两。走,出去打雪仗去。”
众人一寻思,杨雪玉说的也对,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他就是有点好奇心,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利之事?这才放下心思,六个年轻人痛痛快快,实实在在的玩了一天。
转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张姓全族自是过了一个盛大的春节,玩的有舞龙、打狮划旱船,吃的更不用说是白面正馍红肉皮,还少有的请了一台戏。乐乐呵呵,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春节。杨雪玉等人自是和村里人打成一片,张晶、张焱和张淼三兄弟更是和他们吃住在一起。只是自那一日后,众人很是不待见张二,也不大搭理他。有事也不象先时那样再去找他商量。张二自己也觉察到这种情况,许多事也不再出头。
正月十五一过,这年算是过完了,大家又开始了忙碌,地也化冻了,还没建好的房子还得继续建下去,没有合围的寨墙还要夯下去。春耕也要开始了。总而言之,一且都又从新开始了。就连那些学武的孩子,该教的也教个差不多了,就是需要好好练了,只有把初步的先练扎实了,才能教下一步的。这样一来,众人反倒无事干了。
这一天,陆英莲把刘奎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半天,随后,刘正东找到肖日正,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他和陆英莲二位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的,请他向陆秀夫提亲。肖日正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有肖日正这个大媒人,那陆秀夫自然是只有点头的份。其实,陆秀夫是想把英莲许给肖日正的,他这人说白了就是有点迂忠。对,就是迂忠,非是岳王爷的愚忠。虽然肖日正说了,他现在就是一平民百姓,可是在陆秀夫的心中,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肖的话,听到他耳中,绝对比什么都管用。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为君,终日为父”吧!这事要是让杨雪玉来提,说不定他就不能答应。这不是说杨雪玉在他眼里没有话语权,也不是,要知道,他可是想把英莲当作皇后一样的嫁给肖日正的。不过,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这事过后不久,就在众人的操持下,挑了个黄道吉日,刘正东和陆英莲就拜堂成亲,成就了百年好合。自有一番热闹,张晶三兄弟自是少不了的要来随喜。张二也送来了他的贺礼,不过又被送了回去。只是说,大家本是一家人,没必要论得这么仔细,况且,大家的日子也是刚刚好过一些,就不要破费了!什么破费?说白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肖正东等人的,去年他们拿了几件箱中的珍玩去大点的地方换了一些银两,要不然去年搞那么大的动静出来,又是哪里来的钱财?况且现在地里是青黄不接之时,众村民又凭什么吃喝不愁?
诸事完毕,杨雪玉等人这才闲了下来,平日里就是去看看那些个儿郎练得怎么样,这一日,杨雪玉忽然想起去年灭了白云一干盗匪,虽然放过了魁首柴朗,料想也无大事。他不知道的是柴朗已被吴义隼所杀。早听说那白云山是一风景俱佳的好去处,此时正是阳春三月,何不去白云山看看,一来散散心,二来再看看那帮人是不是已经解散。这才和众人说过。
不过,刘正东和陆英莲夫妇正恋奸情热,新婚燕尔,不愿出门,肖日正和东方清还要督促那些个儿郎。这下就只有闻人碧欢欣雀跃的跟杨雪玉去了。
不知二人这去白云山又能生出什么事来,且请看第四回,“四月山花遍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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