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燕雁无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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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杨雪玉真的是靠那泥胎断案?非也,他是先入内堂早在那盒中涂好墨汁,真主人此是心下无愧,敢于触摸,手上沾染墨迹;而假的却是心存胆怯,看似也是如同触摸,手却不敢沾上盒子,那手上自然是干干净净。杨雪玉在此玩的是心理战,想那些寻常乡民又怎能清楚杨雪玉的想法,自是一下子就露出了马脚。
接下去的一个案子,却是两个外乡人前来争讼。一个是常年走江湖的盐客,另一个却是一个文弱书生,二人为争一张羊皮。读书人是原告,讼那盐客诬其羊皮:午后天炎,生自荫息,此徒汗雨,生心怜之,借半角羊皮,二人共息;此徒可恶,赖不归还。其大意就是,在炎热的午后,书生一人在树荫下坐在羊皮上休息,这时这位盐客走了过来,满身大汗,书生我心下可怜他,就让出半块羊皮的地方,我们二人共同歇息,谁料想此人狼子野心,不图恩感报,反而说这羊皮是他的,求大人明断是非;那盐客却说,此书生颠倒黑白,事情正好相反。羊皮是盐客的,只是可怜书生,才落得如此这般光境。一时间也分不清真假。众人也是心下猜测,看样子,这东西定是那书生的,商人多狡,商人重利,一定是见物心喜;而人家一介书生,知书达礼的,又怎会贪图他这一块羊皮?
杨雪玉思忖片刻,喝道:“你们二位,我再问一次,这羊皮到底是谁的?现在说了实话,我可以不究其错,若是现在还不说实话,等会我这杖下可是定不容情。说还是不说,你们给我个准话。”二人自是坚持说东西是自己的。杨雪玉说道:“你们只是个说个的,没有旁证,看来,老爷我只能问问这块羊皮了!”遂走下大堂,蹲在羊皮边说道:“我说羊皮呀,你的主人究竟是哪个?你自己说出来吧,省得老爷我动刑打你!怎么?你不说?看来是不大刑伺候你是不说实话了!”重新回到堂上,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两班衙役听令!这羊皮顽冥不灵,给我杖责二十军棍!看他说是不说!”这下子堂皇下哗然,心说,“这位大人也真是古怪,先是土地问案,现在又要杖打羊皮,真是听所未听。”杨雪玉两眼一瞪:“都给本官安静下来,现在是本老爷问案,若是有所不公,你们再说不迟!给我打!”看衙役噼叭打过,这才从新走下堂,来到羊皮跟前,口中说道:“怎么样?你这个奴才,不打不说,现在说是不说?”头往上凑凑,耳朵贴前,好象在倾听的样子,并不时的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你看你,要是早说不就一切无事了吗?现在挨了板子再说,那不是白挨了嘛!”回到大堂,手拍惊堂木,声音不怒自威:“现在那羊皮已招出谁是真的主人,我说那秀才,你可知罪?”书生赶紧跪下,“老父台,学生不知罪出何处?这皮子明明就是学生之物,父台你这是?”杨雪玉根本不理他,“拉下去,重责二十!”在书生的冤枉声和棍肉相交之下,堂下人却也是大多不服。打完后,杨雪玉才说道:“你自己看看这羊皮,分明是人家盐客常年带在身边之物,人家好心好意的借你休息,你反诬人,该不该打?刚才老爷我杖打羊皮,这里面的盐屑全部出来了,你一个书生上哪里弄这盐屑?”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果然如此,看来是错怪了大人!那书生见此,再也不敢狡辩,低头认罪。
正在此时,外面又有人击鼓,差役带上二人,前面这人是二十多岁的大个子,袖子卷到胳膊肘这儿,身强体壮、满脸红光,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后面这人四十来岁,是个算卦的,长得挺瘦,头戴方巾、迎门安块白骨,身上的青袍也破了。二人上得大堂,一齐高喊:“巡府老爷,小人冤枉啊!”杨雪玉说道“我说你们二位,不要吵、不要喊。有什么冤枉,只管对我说来,我自有公断。”大个子说:“大老爷在上,我是卖羊肉的,家里挺穷,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呢!昨天晚上我表哥一一就是他,来到我家,我给他倒了酒,边喝边跟他说,‘兄弟我攒了二百钱,等我娶媳妇那天,请你再来喝两盅’。说完,我把钱拿出来让他看。那时他挺乐,还说,‘钱得放好,被人偷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睡了一宿,他大早走了。今个早上有人跟我借钱,我一看,钱没了。我想,一定是他拿走了,就找到他家。你猜他说啥?他说,‘我没拿你的钱,你这是血口喷人,小心我告于官府’。我一急,就在他房里乱找。正好,褥子底下找出一串钱来。我一看,钱象我的,但串钱的绳不对,数一数,是一百五十。我说是我的,他说是他的,请大老爷公断。”杨雪玉点点头:“好,听明白了。我说算卦先生,这钱到底是谁的呀?”算卦先生一听此言,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老爷,我是念书人。既读孔孟书,便知周公礼。他是我表弟,我能偷他的?再说,他丢的是二百,我的是一百五,钱数也不碰呀?”众人在一旁暗想:这案子看起来虽然不大,可不大好审。要叫我看,准是这个大个子骗人,你看他那个凶样,眼珠子叽哩咕噜乱转,多吓人,再看那个算卦先生,多可怜呢!听堂的也嚷成了一窝蜂。

这时,杨雪玉说话了:“不要吵吵。来人哪!弄个炭火盆,把它点上,上面放个砂锅,添上半瓢水,把这一百五十钱放在里边给我煮。”差人应声,下去准备。大伙心里都想:人家问你钱是谁的,你煮钱干什么呀!刘陆二人在人群里竖着耳朵听,心里纳闷儿:对呀,这大哥办事也真怪,不过前两个案子也是断得怪呀!这下我得仔细听听大哥又是怎么断的此案?就在这时,锅烧开了,有人把炭火盆撤掉,把小砂锅送到杨雪玉眼前。他鼻子一吸,把脸“唰”一下就变了,“啪”地一拍桌子:“你这算卦的刁民,敢偷人家的钱?”“啊?老爷,这钱是我的,你怎么断给他了呢?”“胡说八道!你想欺骗于我?我说众位,你们闻闻汤里有股什么味?”早有差人把砂锅端到堂口,众人一瞧:哟!水上面有油花,鼻子一闻,有股泊腥味。“对,这钱是那个卖肉的。”“你们猜对了。这掌柜的他卖羊肉,接钱的时候,把手上的油沾到钱上了,算卦赚来的钱,哪有油腥味?大家看我断的公不公?”众人均是暗竖大拇指:看人家断的这三个案子,每件都是别出心窍,可是每件断得可也是清清楚楚。再看那个算卦的,连连磕头:“青天大老爷在上,您老人家断得对,那五十钱我放在柜子里了。是我拿了人家的钱,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你这胆大的刁民,竟敢偷人家的钱,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卖肉的大个子忙说:“老爷,他认错就行了,饶了他吧!”“既然如此,算卦的,你给你表弟赔礼道歉,从今后,改邪归正。”“我都记住了。”“我有心关你三十天二十天的,可我不想供你白吃白喝,给我滚出去!”差人把算卦的掏出大堂,此时也该歇堂,众人也都慢慢的散了。
待众人散尽,刘陆二人这才来到杨雪玉面前,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杨雪玉:“大哥,你真的神!你太有才了!不说别的,就是这三件案子,若是让小弟来审,可真是断不清审不明的!对了,大哥,你不会就想在此当官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寻找大嫂呀?”杨雪玉笑骂道:“你小子,也太看得起你大哥我了,别说这一小小的巡府,就是给我再大一点的官儿,我也不会放下你嫂子不寻的!再一个来说,你大哥我还真没有做官的心,伴君如伴虎的理我还能明白的。今天你是一品大员,明日你可能就身陷囹圄,想我先祖一门忠烈,最后又是何下场呢!所以呢,这事你我想都不要想。明日,我们就继续去那青城山探寻你那嫂子的下落去,此处不是我的久呆之地。”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不亮,杨雪玉三人尚未起床,衙门早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原来,昨天审案后,众人才知道,这位大人不是朝庭任命的新官,人家只是看不惯才出手的,可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官,这不,大家纷纷自愿而来请求杨雪玉留下的,此外还有元庭密探早已查明一切真象,连夜报于皇帝。这办事效率出真高,一大早的正式任书就下来了,也就是任命杨雪玉为此地的巡府大人,要说平时任命一地的长官那可是层层筛选考查,可是特事特办下,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由此可见元人也是真的想治理好国家的,并不象后人所传的元人对中原人如何如何的残暴。三人被外面的躁声吵醒,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下床,来到外面一看,人山人海,还有许多横幅,全是请求杨雪玉留下的!
注:前十回是用数字做目,以下是用姜夔的《点绛唇》“燕雁无心”为题,共九回,接下再换其他的词,这九回题既定,内容读者诸君可以猜测,看看是否和望月所写吻合,欢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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