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打马出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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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知世事休开口,纵会人前只点头。假若连头俱不点,一生无恼亦无愁
雍正爷上朝,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山呼万岁,弘昼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也不至于在这么大场合里发扬金鸡独立的精神,也便随班跪下,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哈嘿哈嘿哈哈嘿。
打从去年年底脱贫致富,直起腰杆做人的雍正皇帝保持了良好的精神面貌,按照算卦的形容贵人的描述就是:天庭饱满,地阖方圆,印堂发紫,有大富大贵之相,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格外合身,更是一扫登基十年间的阴霾之色。
忽然,雍正愣住了,他仿佛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朕还真是老了,都能看花眼了。揉了揉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红肿的双眼,再仔细一看,还真是弘昼,他这是吃了枪药了还是抽错哪根筋了,怎么想起上早朝来了。
雍正笑了,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个儿子了,聪明绝顶,人情练达不在弘历之下,更难得的是这孩子不争皇位,一心只想做个太平王爷,若是年轻时候,自己可能还会说他没志气,可现在老啦,真的是不一样了,这个一心韬光养晦的小儿子反而成了自己心中的隐痛,明知道他在外面胡闹,却一直舍不得管他,就随他去吧。弘时弘历已经有点别火的苗头了,若是他也掺和进去,那估计将来自己这三个儿子只能活下来一个了,而这一个,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雍正正在这里大发舔犊之情,旁边的大太监高无庸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是不是该让下面的大人们平身了?”
雍正这才反应过来,一看下面还黑压压的跪着一大片人,雍正有些尴尬,到也不掩饰什么,笑道:“朕忽然想些事情,到累着你们了,都平身吧。”众人早就跪的发昏,巴不得这一声,赶紧谢恩站起身来,然后开始在礼仪范围内尽量的活动发麻的关节。
看大家恢复的差不多了,雍正道:“今天是大朝会,有人可能会问了,今天这日子,不年不节的,开的什么大朝会,朕可以告诉你们,是因为银子,打从圣祖晚年倦政起,户部就亏空了两千多万两银子,一直到去年年底,在朕和诸位臣工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把这个大亏空拉上了,有人说朕性子冷,不喜言笑,但是朕要说,朕现在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说到这,雍正顿了顿,看了看下面大臣的模样,见众人一副恭聆圣训的表情,有些得意的继续说道:“朕为什么高兴?因为户部是国家的,是百姓的,户部亏空,就是皇家欠天下百姓的,朕所做的,就是替自己的父亲还清了欠天下百姓的银子!”
下面站的张廷玉有点听不下去了,雍正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可这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不等于是把康熙这千古一帝,说成了晚年懈怠,不理朝政,死后靠自己儿子还天下百姓债务的昏君了吗?这话要是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张廷玉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皇帝这种有些得意忘形的讲话风格,却又不知道如何做起,满脸跑眉毛的使了半天眼色,发现亢奋状态的皇帝陛下根本没工夫注意自己,出言打断吧,他自己生平的座右铭是“万语千言,不如一默”,让他在这么公开的场合下,尤其是皇帝演讲兴致如此高昂的状态下出言打断,他还真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正发愁呢,雍正话锋一变,又换了一件事:“朕自觉对的起天下百姓,可有人却还在寻章摘句的指责朕,骂朕,说朕这个皇帝来路不正,还什么篡改遗照,将传位十四阿哥改成了传位于四阿哥,那国书是满汉合壁的,汉文能改,难道国语也能改不成。朕自即位以来,日日的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可还有人对朕不满,说朕是昏君,是暴君。有的人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黎民,却有人宁可冒着抄家杀头的危险,在家里每日给他烧香拜佛,他们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吗!!”
允禄这会也听不下去了,扯了扯弘昼的衣角,低声道:“小五,你阿玛怕是处置不了你八叔,心里火气太大,这话说的有点过了,赶紧想个主意,不能再让他往下说了。”

弘昼现在也有些受不了,他到不是怕雍正言多有失得罪人,而是冻的,心说你再这么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到哪儿算一站啊,听到允禄叫他,弘昼计上心来,说道:“十六叔说的是。”声音那是又脆又响,惹来一阵诧异的目光,允禄吓了一跳,心说你这么大声音干吗,怕人不知道我跟你说话啊,可现在着急也晚了,这么大声,雍正不可能听不到。
果然,正在慷慨激昂的讲述自己奋斗历史以及对敌人唾弃之情的雍正,对打断自己的这个声音颇为反感,待看清楚是弘昼之后,又变得有些无奈,但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视若无睹,只得沉着脸问道:“弘昼,你说什么呢?朝会之上无故喧哗,成何体统?”
弘昼利马装出一副惶恐无地的可怜相,看的雍正一阵想乐,但还是努力绷紧了脸道:“说出个象样的理由来,不然让你上宗人府领鞭子去。”
弘昼赶紧说道:“回皇阿玛,十六叔刚才跟儿臣说皇阿玛是个难得的勤政皇帝,让我们多学着点,儿臣一时思绪万千,想起自己平时虚度光阴,更是才惭愧无地,心中早已经点头称是,奈何久未上朝,再加上心中纷乱,故而……说溜了嘴,还望皇阿玛饶恕。”
雍正开始还仔细听着这儿子难得的马屁言论,待听到“说溜了嘴”四字,猛然醒悟到,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啊,说说老八也就罢了,还什么替圣祖爷还债,这像什么话,看弘昼依旧是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只是脸上带着的那种招牌般的痞笑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雍正不禁叹息一声,心道:这孩子也大啦.
被弘昼打断的雍正很显然不愿意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了,假装沉着脸斥责了弘昼几句,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不见江苏巡抚李太啊,他不是应该随班入朝的吗?”
话音一落,底下的官员们顿时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声音,各种借扭动身体,搔首弄姿来进行信息互递的官员络绎不绝,把个御街弄的活象个老年健身俱乐部,雍正不禁有些奇怪,他本来不过是想转移个话题罢了,谁知道一提李太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难道这李太出了什么事?雍正问张廷玉道:“衡臣,这李太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也病了不成?”
张廷玉来的早,根本不知道东华门外发生的“一个马扎儿引发的血案”,也有些奇怪,见雍正问话,忙躬身道:“回皇上话,臣是昨日见过李太,当时他身体很好,不像有病的样子,臣特意嘱咐了他今日随班上朝,难道他竟然没有来?”
雍正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问道:“你们谁知道这李太到哪去了?难道朕开大朝会,还要亲自去请他不成?”
底下一个与李太交好的四品官躲在人丛中低声道:“回皇上,李大人不是没来,而是来了,又走了……”
“谁在说话!”雍正冷喝道:“给朕站出来,大声说!”
底下官员们一阵咕哝,一会,站出来(其实是被扔出来)一个四品官来,拿眼一扫雍正那张铁青的脸,扑通就跪下了。
雍正也怕吓坏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说,李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奴才……他是……皇上……啊不,回皇上……”那官员战战兢兢的哆嗦了半天,最后在雍正春天般温暖的微笑鼓励下,终于说出了一句整话:“奴才不敢说。”
雍正等了半天,等出这么一句来,不由大失所望,冲他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了,这事想来不简单,既然你怕得罪人,那便算了,朕今日不难为你,朕找一个官职够大,也不怕得罪人的告诉朕。”
说完雍正用眼睛向下扫了一遍,仿佛是坚定自己信心一样咬了咬牙道:“弘时,你来告诉朕,李太究竟为什么没来上朝,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雍正一叫弘时,底下知情的官员脸上不由得浮现敬佩之色,心说要不人家能当皇帝呢,这先见之明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再看三贝勒弘时脸色惨白,丢了魂似的站在那,好似风摆杨柳一般,飘啊,摇啊……
欲知弘时如何分辩,请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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