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天雪地的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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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这段定场诗经典,您瞧仔细咯!
我被盖你被,你毡盖我毡。你若有钱我共使,我若无钱用你钱。上山时你扶我脚,下山时我靠你肩。我有子时做你婿,你有女时伴我眠。你依此誓时,我死在你后;我违此誓时,你死在我前——
张廷玉现在的心情有些忐忑,叫起儿时候,军机大臣们单独见过皇帝后,他没有搭理同来的鄂尔泰,自己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军机处发呆,聆听着皇帝滔滔不绝的讲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担心,到不是因为皇帝大发雷霆,而是因为皇帝的心情太好了。按照他跟雍正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雍正这人的命数好象暗合中庸之道,往往很多糟心之事搁在一起,雍正一发狠,就能毕其功于一役,前一段的八王议政事件,雍正一举扫平八、九、十、十四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相反,当顺心事一件接一件接踵而来,把雍正的心情弄的很舒畅的时候,估计就该出事了。
雍正皇帝今天的心情的确很好,早上和军机大臣们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挂着笑容,那张因为昼夜操劳而又不太注意保养的脸上终于带了一点鲜活的血色。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报上来的去年国库统计数目全面看涨,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还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年轻漂亮的宫女,反正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这在去年的时候是很难想象的。
军机大臣们位高权重,和雍正又经常见面,倒不拘礼,而且雍正因为怕麻烦,前两年就将叫起儿的地方挪到了军机处,这军机处是雍正自己想出来的新鲜货,用来架空上书房的,目前还处在草创阶段,所谓的军机处也就是几间临时搭建的小矮房子,远没有乾隆时期翻修后的堂皇之感,在这么个小地方里,各位大人要是认认真真的给皇帝行大礼好象也有点不伦不类。
雍正看了看身边的几位重臣,笑道:“今年是个吉利的年头啊!前些天弘历给朕上了折子,李卫那边很顺手,江南、浙江两省已经在推行火耗归公。养廉银子发下去,火耗银子收上来,藩库里比平常年境多收了四成,赈灾粮款也都全数发放,河南那边过去的灾民并没有把两江给冲了。从各州府县里奏上来的密折看,官场里并没有多少闲话。没有人敢聚敛,也没有人敢懈怠。尤其是训导、教谕这些个穷瘦官职,还有那些个没人想干的穷州县,如今都安置得很好。许多油水特多、难处也特大的官缺,现在是大家抢着干,因为那些地方毕竟比别处多一点养廉银子嘛。李卫又抽出钱来设了些义仓,周济衣食无着的穷民。赋均、讼平、吏清,这是朕早就盼望着的盛景了。”
正说话间,太监高无庸托着一个大条盘,给大家端来了参汤。
雍正指着参汤道:“这个月份京城的天气寒冷,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喝完就去乾清门侯着吧,今儿是大朝会,朕去后面更衣,你们跪安吧。”说完雍正起身走了出去,众人忙站起身来恭送皇帝。
雍正走后,鄂尔泰道:“还是皇上心疼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这么冷的天,待会上乾清门前听奏乐,还要站上一两个时辰,不冻出病才怪。”说完便目视张廷玉,他和张廷玉去年年底因为一件小事生了嫌隙,虽说两人关系本来就不近乎,但都是宰相,在外人面前还要显示出自己能装船的肚子,事情又不大,鄂尔泰便想借这个机会和张廷玉聊上几句,好把关系拉圆。
谁知道看了半天,张廷玉没搭理他,自己做在那盯着那碗参汤发呆,嘴里还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鄂尔泰有些奇怪,问道:“衡臣相公,你说什么呢?”
“恩。”张廷玉似乎老僧入定一般,谈谈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几口喝完参汤,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去乾清门了。”说完也不搭理其他几人,自顾自的正了正衣冠,出了军机处。鄂尔泰不禁有些愕然,说是因为上次的事,凭自己对张廷玉的了解,他不可能是那种计较小事,瑕疵必报的人,那是为什么呢,他堂堂一个帝国宰相,这么失礼的事情好象还从没出现过,鄂尔泰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远去的张廷玉,叹了口气,无言的走向乾清门,后面几个被两位宰相打哑谜弄的虚头八脑的军机大章京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不说军机处,单说东华门外进来的以两位贝勒为首的队伍,在会合了神武门的王公贵族小分队后,这只上班族的领头羊立刻变成了弘时,按理说领头的应该是几位得宠的王爷,但十三王允祥重病不能来,十七王允礼在古北口练兵,老三王允祉又临时的偶感了一把风寒,这会脑袋上放着冰袋在家歇腿呢。因此只剩下了一个绰号“十六聋”的十六王允禄,偏巧这位爷却是个和弘昼一个脾性的,对弘时这个爱冒尖的侄子向来是能让则让,到也不在意弘时的越礼行为,当然了,他现在估计也顾不上这些,老人家还在那跟弘昼聊蛐蛐呢。
其实弘时到不是有意越礼,这么大场合,规矩他还是知道的,奈何他现在没心思琢磨这些,费尽心力安排的弘历杀人案被自己的一时冲动破坏了,现在还要想办法跟雍正解释自己“马扎儿削李太”的壮举,也真是够他发愁的。不过很快脸色最差的就不是他了,闪光点变成了弘昼。
事情是这样的,弘昼本来今天挺高兴的,过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上朝,终于可以看看没有防护栏杆,没有工作人员的乾清宫是啥模样了,可上朝队伍走到距离乾清门十米左右的地方就不走了,没多会,张廷玉、鄂尔泰带着军机处的人也会合了主力部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在乾清门外杵着。

弘昼站了一会,越想越是奇怪,最后实在忍耐不住了,拉了拉旁边的允禄问道:“十六叔,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在这干吗呢,怎么不接着往前走啊?”
允禄吓了一跳,摸摸弘昼脑袋道:“小五啊,你莫不是和你三皇伯一样,也感了风寒?怎么净说些胡话啊?说的还挺轻巧,再往前走,再往前走就是御座了,你要造你皇阿玛的反不成!”
“什么?御座?御座不好好放在乾清宫里,搬这儿来干吗?”
允禄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小五病了,确实病了。也难为人家孩子,八百年不上一回朝的人,难得今儿过来一趟,还病泱泱的。看弘昼一脑门子的懵懂样,允禄觉得也不能太刺激病人,于是将脸扭曲成菊花样式,笑眯眯看着弘昼,像给刚开蒙的童生讲课一样说道:“小五啊,咱大清什么时候有上朝的时候把御座放在乾清宫的规矩了,十六叔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呢,你皇阿玛会知道你这份孝心的,咱既然病了,一会离十六叔近点,不舒服了跟叔说,叔帮你跟皇上请假去啊。”
难道上朝不在乾清宫而在乾清门?这里怎么上朝啊?弘昼搜集一下脑子里自己前代留下的记忆,费了半天劲,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叫“御门听政”,早在顺治朝即已有之,及康熙朝形成定制。康熙帝每日清晨御乾清门听政;皇帝出巡则在行宫听政。皇帝听政时辰主要经历了“黎明进奏”与“定时视朝”两个阶段。御门听政是清朝治国最重要的措施,这不仅是康熙帝勤政的标志,更是清朝前期推行皇权统治,迅速走向强大统一的基本保证。御门听证是抗灾减灾,恢复农业经济的中枢。康熙帝建立并施行御门听政制度,表明他的勤政思想和坚守划一的统治风格以及修明政治,强化皇权,建立强大清帝国的决心,乃得“守成而兼创业”的一代明君之称号。
明白了,又上了清宫戏的恶当了,感情人家上朝根本没有在屋里的,甭管你王爷贝勒、宰相尚书,到上朝的时候都得跟这大空场上站着,现在可是三九天啊,这不得冻死我,我说今天出门的时候王保玩命给我里面加棉袄呢,原来还有这么个用处,况且我还有个手炉,估计坚持个一时半刻的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弘昼又觉得自己不怕了,笑着问允禄道:“十六叔啊,侄子有日子没上过朝了,您说一般上朝要多少时辰啊?”
允禄现在就干脆把弘昼当病人看了,他问什么奇怪的问题都不新鲜,耐心解释道:“通常是一两个时辰吧,今天估计要久一点,毕竟是大朝会嘛,估计奏乐什么的少不了,这要是常朝,你皇阿玛一般只着石青衮服上朝,等咱们三跪九叩后便开始处理朝政,比较正规,没有什么配乐的,反正就是讲究效率。但是到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及其他重大庆典,如元旦、皇帝寿辰等的大朝仪,一般是象征性的重效率的礼节性的朝典,这时就要穿着明黄色朝服或红色朝服上来了,而且还要配备各种代表咱们大清王朝千秋万代的音乐,等着吧,你皇阿玛这会儿估计还更衣呢。”
“可今天不年不节的搞这么多玄虚干什么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允禄两眼放光,做神秘状,小声道:“内幕啊,内幕,你且附耳过来。”
弘昼一听怎么个意思,还要我附耳过去,得,听着吧,赶紧把身子往允禄身边凑了凑。允禄压低嗓子说道:“知道吗,去年年底的时候,你阿玛终于把圣祖朝的亏空全都拉上了,打今年起,你阿玛再也不是负资产者啦,你说他能不高兴。一开始说今天开大朝会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后来一打听,我这才算明白过来,你阿玛不容易,咱们也该陪他高兴高兴。”
允禄正在这跟弘昼抖八卦呢,忽然人声大作,呜嚷呜嚷的,由打南边进来一万多人,天太黑看不清楚,不过感觉手里好象都带着家伙呢。
弘昼大惊,喊道:“我靠,御林军要造反啊!十六叔,侄子护着你逃!”
刚要撒丫子跑,允禄一把给他拽住了,急道:“小五,你失心疯啦?那是宫廷乐师,你看看他们手里家伙,有拿这个造反的吗?”
弘昼仔细一看:琵琶、古筝、唢呐,还有扛着大号编钟的,总之是五花八门什么家伙全有,就是没有一样具有大规模杀伤性质的东西。弘昼脸上一红道:“十六叔,侄子不是怕天气太冷,给您活跃一下气氛嘛,不过这乐师怎么这么多人,咋一看还真挺唬人的。”
允禄摇头道:“不多啦,北魏的时候一万八千多人呢,就是圣祖在的时候也不止这个规模,你阿玛很节俭啦,要不他怎么脱贫致富,这可都是内务府出钱养着的,开销不小呢。”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那边的乐师开始忙活上了,这帮人都是行家里手,过不多会,一切妥当,开始奏乐,这时间,差不多就是早上四五点钟了,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弘昼一边哆嗦,一边听着这难得一闻的“万寿无疆赋”,听得他昏昏欲睡,旁边允禄小声道:“小五,可不能睡着了,这时候睡下,保不齐就冻死了。”吓的弘昼一个激灵,忙打起精神继续欣赏。
半个时辰后,乐队演出终于结束,大太监高无庸走了出来,扬着鞭子冲着天街“啪,啪,啪!”的甩了三下,公鸭嗓高叫道:“皇上驾到!”
弘昼已经快哭了,我的亲爸爸啊,您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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