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咖啡馆包房（夜，内）
还是那家咖啡馆，于新发请来了宋丽晴。
于新发：“丽晴呀，别看咱们认识两年多了，单独在一起喝咖啡还是头一次吧？”
宋丽晴：“多新鲜！我单独跟你在一起，乔燕能同意吗？”
于新发：“往后，她就同意？”
宋丽晴：“即使她同意，我可不一定同意。”
于新发：“那是。”
宋丽晴：“今天，你的情绪并不太好。”
于新发：“不光是今天，最近我的心情一直很坏。你那位同学让我出了个天大的洋相，对我感情上的打击就甭说了……
宋丽晴喝了口咖啡，避开于新发伤感的目光。
于新发：“民工打架的事你知道吧？”
宋丽晴：“知道。”
于新发：“那个案子开庭的情况，也知道吧？”
宋丽晴：“知道。”
于新发：“唉，今年我怎么这么背啊？”
宋丽晴：“你真还不错，都扛过来了。”
于新发：“硬撑着呗！”
宋丽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于新发：“谢谢！其实，根据你们的纪律，你跟我喝咖啡已经犯忌了，我不敢再有求于你。”
宋丽晴：“别把政府机关的人都看成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于新发：“你们稽查大队那个廖大炮，我看就是铁石心肠。”
宋丽晴：“那你就错了。他这个炮筒子，其实是一副菩萨心肠。”
于新发：“整个沙北市，我最怕他这尊菩萨。”
宋丽晴：“拖欠工资这件事，他确实饶不了你。你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于新发：“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宋丽晴：“算你明白。”
于新发：“十五我扛不过去，可我想坚持到十四夜里二十四点，坚持到最后一秒钟。就跟特技跳伞运动员一样，在最后时刻才打开降落伞。”
宋丽晴：“你就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于新发：“做生意嘛，不冒点险不行。”
宋丽晴：“我真为你担心……”
于新发：“那就在落地之前，通知我一声。”
宋丽晴：“这就是你需要的帮助？”
于新发：“一个人在彷徨无助的时候，给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也许就足够了……”
宋丽晴：“哟哟哟，跟中文系女生谈了两年恋爱，会的词儿也越来越多了。”
于新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和乔燕谈恋爱那阵子，每次我和乔燕见面之前都让秘书先打好草稿，然后我在照猫画虎地死记硬背下来……”
宋丽晴哈哈大笑：“你可真逗！这次和我见面是不是也让秘书先打好了草稿，然后也死记硬背下来的？”
于新发：“这次我倒没让秘书打草稿，不过也确实让我费了一番苦心。”他厚着脸皮问宋丽晴：“哎，要是我再跟中文系的另一个女生谈两年恋爱，那我是不是就能进军文坛了？”
宋丽晴不屑地：“想得美，没有哪个傻瓜会来当替补队员。”
“这就是我这个傻瓜的悲哀。”于新发站起来，“我买单去了，丽晴，再见！”
宋丽晴发现桌上遗留着一只小盒：“哎，你还有东西。”
于新发：“一件纪念品。”他笑笑走了。
宋丽晴打开那只精致的小盒，里面装着一对镶嵌钻石的耳环。
35、工地工棚（夜，内）
脏乱不堪的工棚里工人们已经蒙头睡觉，纪大忠还趴在木板搭成的桌子上写东西。纪大忠的画外音：“妈，你的肚子还疼不？我们这半年多来一直没发工钱，只要一发钱我就把钱寄回去为你治病。另外，你让我找我哥哥大明的事，我向好多从鲁阳县来的民工打听，他们都说不知道。不过请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打听的……”
顺子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大忠，睡吧，明天还要老早起来干活呢。”
纪大忠抬起头，停住笔：“你先睡吧，我写完信就睡。”
顺子缩进被窝睡去。纪大忠趴到木板桌子上继续写信。
36、茅草沟村口（日，外）
那辆吉普车又进了村。
37、茅草沟村委会（日，外）
吉普车一停，莫主任和几个村干部就围过来：“赵乡长，辛苦了！乔记者，辛苦了！孙干事，辛苦了！……”
赵副乡长：“莫主任，汇报材料都准备好了吧？”
莫主任：“准备好了。”
赵副乡长：“等下向乔记者认真汇汇报，要实事求是，既要肯定成绩，又要检查问题，让乔记者好好宣传一下你们茅草沟！”
莫主任：“是的，是的。”
赵副乡长看看表：“哎呀，时间不早了，乔记者，是先听汇报还是先吃饭呢？”
没等乔燕开口，莫主任忙说：“先吃饭，都准备好了，先吃饭！”
赵副乡长：“那就先吃饭吧！”
村干部簇拥着赵副乡长往里走。
38、宾馆小礼堂（日，内）
主席台台口挂着横幅：“四方井工程研讨会”。
在主席台就座的有：康东明，高华欣以及上十位专家。
高华欣：“各位，今天上午的会议开得很好，尤其是康市长的讲话，为这次研讨会提出了指导性的意见，我们一定要认真贯彻执行。下面请大家到餐厅用餐，下午继续开会。”
台上台下与会者纷纷离座。
39、村委会内（日，内）
满桌鸡鸭鱼肉，白酒啤酒。
赵副乡长当之无愧地坐了上席：“来来来，乔记者，孙干事，坐坐坐！”他又招手让乔燕、孙干事坐其左右。
莫主任逐碗倒酒。
乔燕拘谨地应酬着。
赵副乡长端起酒碗就很兴奋：“这第一碗，欢迎乔记者来二里铺乡茅草沟村检查指导工作，干，谁不干谁是王八蛋！哦，乔记者除外，你随意，随意。”
赵副乡长带头一仰脖子，干了。
村干部纷纷舍命陪君子。
40、餐厅豪华包厢（日，内）
包厢内，装修、设施、用具皆极尽奢华。
康东明、高华欣步入，神态从容，举止文雅。
待几位专家坐落，康东明笑道：“各位专家，高总的乾坤公司是市里扶持的重点企业，各位要高抬贵手，多开绿灯多放行啊！”
专家们点头。
高华欣：“谢谢！”
41、茅草沟村委会（日，内）
桌上杯盘狼藉。
赵副乡长已烂醉如泥，瘫睡在屋角的一张躺椅上，鼾声雷动。
42、村外小树林里（日，外）
莫主任陪乔燕在树林里溜达，他显然轻松了很多。
孙干事跟着走了一段，借故离开：“乔记者，我到那边去办点事。”
莫主任：“乔记者，我陪你在村里走走。”
乔燕：“那赵副乡长……”
莫主任：“三个小时之内还醒不过来。”
乔燕：“乡干部来了，都得这么吃一顿？”
莫主任：“吃，就要吃！你说这乡政府吧，也常常开不出工资，可这一年下来光招待费，光是来来往吃吃喝喝，就得花将近二十万，你说这事咋弄？”
乔燕感叹道：“荒唐，可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哎，莫主任，咱村出去打工的人不少吧？”
莫主任：“多，你来我去的老有百十口人在外边。”
乔燕：“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莫主任：“比呆在村里强呀！开眼界了，学技术了，有的混得不赖，邻村还有当上小老板的。不过，大部分人还都是挣几个辛苦钱，有的还挣不来，村里还是穷得很哪！就说纪大忠吧，村里还得隔三差五地出人出钱帮帮他老妈。”
乔燕：“可昨天……”
莫主任：“有愧呀，乔记者，昨天那是装相的……”
乔燕：“假的？”
莫主任：“赵乡长怕丢面子怕捅娄子，要我们连夜给纪大妈家整出个小康来……”
乔燕惊呆了。
这时，有个人远远跑来。
乔燕：“好象是方八婶……”
莫主任：“是她。”
乔燕：“听说，她是个人贩子。”
莫主任：“胡说！她心善，爱帮人做好事，还能接生能看病，是个能人！”
说话间，方八婶气喘吁吁地跑近了：“莫主任，大山家媳妇生了，龙凤双胞胎！”
莫主任：“要命，还一对！你快给找个主吧！”
方八婶：“有了！”
莫主任：“谁？”
方八婶：“乔记者呀！”
莫主任：“哈哈，好主好主！”
乔燕一时没摸清头脑：“我……怎么了……”
方八婶：“大山他媳妇刚生了对龙凤双胞胎，你要了吧！”
乔燕吓得赶快跑：“不行，我不要，这是违法的！”
莫主任追上来：“不违法，乔记者。大山家是送，你是领养，这违什么法？我们村委会给你开证明！谁家生了孩子养不起，就都托八婶去送人，都是通过我同意办了手续的。”
方八婶：“我保证负责把孩子送到你家。”
乔燕：“这不算买卖儿童？”
莫主任：“又不收钱，又没人赚钱，买什么卖呀？”
方八婶：“当然哪，钱还是要花一点点，大山他媳妇还是该给点营养费吧，我上城里送孩子还是该报销点差旅费吧……”
乔燕依然连连退缩：“不，不是钱的问题，我自己还经常吃方便面，哪能带孩子？”
方八婶：“乔记者，你就积积德，做做好事吧！”她忍不住哭了：“大山在城里打工，今年还没给家里寄过钱，两个老的都快饿死了，哪还养得活两个小的？”
莫主任也在用衣袖揩着眼角。
43、大山家（日，外）
一对暮年夫妇靠墙而坐，呆呆地晒太阳。
有个三、四岁的娃儿，趴在门槛上睡着了。
莫主任、方八婶陪乔燕走进门去。
44、大山家（日，内）
一贫如洗的农户。昏暗的土屋里，躺着一个憔悴的女人，一床又破又脏的被子盖着她和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方八婶、莫主任、乔燕先后进门。
乔燕难以置信眼前的情景。
那女人声音微弱地问：“八婶子，这位是……”
方八婶：“城里来的乔记者……”
那女人倏地坐起来，高声叫道：“救星啊，救星来了！”她一把抱起两个婴儿：“孩子，你们有救了！你们能过好日子了！”
乔燕嘴唇抖颤，双泪涌流。她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扔在床上，跑出门去。
45、村边小路（日，外）
乔燕沿着小路奔跑着，眼里泪水还在不停地流。
莫主任在后面追上来。
46、纪大妈家外（日，外）
莫主任陪着乔燕来到纪大妈家门前。
乔燕揩干眼泪，走进家门。
47、纪大妈家（日，内）
乔燕跨进纪大妈家，只见纪大妈躺在阴冷的床上轻声呻吟。
新床不见了，新铺盖被褥也不见了。
乔燕反倒显得出奇的平静。
莫主任唤道：“七嫂子，昨天委屈您了！这位乔记者又看您来了，专程来看您的！”
乔燕坐到床沿：“纪大妈，身体还好吗？”
纪大妈：“老毛病了，也没钱治，就等着去见孩子他爹吧……”她说着勉强坐起来。
乔燕：“您还是躺着吧！”
纪大妈：“也该起来了。村长、乔记者，你们坐坐，我出去一下。”她说着下床走了出去。
48、纪大妈家门口（日，内）
乔燕盯望着纪大妈出了院门：“莫主任，她要干什么去？”
莫主任：“准是上小卖部打油去了。”
乔燕：“打油？”
纪宝成：“炒菜的油。你是城里来的记者，是贵客，她得留你吃顿饭。”
乔燕：“不麻烦了……哎，家里没油？”
纪宝成：“说来让你笑话，如今乡下就是缺钱，象纪大妈家，就连点油盐酱醋钱都缺，来客人了，才去买一勺油炒菜。”
乔燕叹道：“呆在城里，真是想也想不到啊！莫主任，两个刚出生的孩子，我真不敢收养，可纪大妈我想把她带进城去治病。再说，她儿子也在那里。”
莫主任：“好啊，这也减轻了村委会的负担。”
乔燕：“今天很谢谢你，莫主任，多亏你把赵副乡长灌醉了。”
莫主任：“不灌他也醉。现在该醒了吧？”
乔燕：“反正，我什么都没看见。”
49、招待所套间（夜，内）
灯下，乔燕又在打电话：“廖队长，我又给你打电话了……今天那种被欺骗的感觉没有了，因为我看到了最真实的东西，不下来看不到甚至想不到的东西……廖队长，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很有价值，我们是在保护当今中国最孤立无援的群体，维护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权利！……”
电话里廖国义说：“燕子啊，你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代表那些孤苦无助的民工和他们的亲人感谢你！”
听到廖国义发自肺腑的声音乔燕非常感动，一股热泪不由地涌出眼眶。
电话里廖国义焦急地问：“燕子、燕子，你怎么不说话？”
乔燕擦着眼泪：“廖队长，想不到平时粗心大意的你竟也有这样的柔弱新肠，我真的好感动……”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良久他忐忑不安地问：“让我叫你一声大哥好吗？也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这次婚变以后，我觉得好多东西都变了。在我心目中原来那个憨厚可爱于新发的没有了，有事业心有正义感的廖大哥却深深地走入了我的内心世界，让我叫你一声廖大哥好吗？”
廖国义对乔燕的提问感到非常突然，他不知说什么好。
电话里乔燕沉默片刻说：“说话呀，你觉得我是个善变的女人吧！”
廖国义：“乔燕，我非常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你既然认我为大哥，那我就不妨给你几句忠告：于新发还是原来的于新发，他并没有因为你的心情而改变，你一定要和他重归于好！”他思索了一下说：“我也非常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燕子，现在已经数九了，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多穿点衣服，千万不要病了。”
乔燕：“谢谢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陷入了一种我从没有遭遇过的感情危机。在这种时候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你，不会介意吧？”
电话里廖国义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50、法院大门口（日，外）
廖国义、田佳带着十几个民工走进法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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