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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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端正的悬在泼墨似的夜空里,周遭凌乱的缀着几颗光芒黯淡的星子,有皎洁的银辉直落九重天外,清淡而均匀的铺在苍茫的山水间,生成一幅朦胧且柔美的画卷。
春末的深夜,有温凉的风从森林深处吹拂而来,带着花草的清香,也带着某种熟悉、却令人不安的躁动。
身材稍嫌单薄的少年倾身靠坐在平滑的石壁上,依旧一袭款式简单的白衣,裸露着修长的四肢,深邃的眸子遥遥的投落在山的彼方。
虽然很有些难以忍耐的烦躁,但是少年的确表现出了一种正在等待什么的态度。
“嗷呜——呜呜——呜呜——”
怪异的兽吼划破深夜的宁静,惊起一群栖息在树梢的野鸟,也吸引了少年的注意。
少年仔细的聆听了一会儿,忽然极轻的勾起嫩薄的绯色唇瓣,笑了。
满足的舒了口气,少年起身,缓缓的往燃着篝火的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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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昊有趣的观察着蚩尤完成了吼叫的“仪式”,在渐渐消隐的回声中笑着开口问道,“您每天晚上都要这样跟‘他’说晚安吗?”
蚩尤的喉咙里冒出微愠的呼噜声,不过它还是回答了罹昊的问题,虽然是没什么好气的,“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会睡不着。”
而说完这句话以后,蚩尤愣住了——它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似的瞪大了一双眼睛。
敏锐的看向罹昊,蚩尤习惯性的甩甩脑后的鬃毛,“你早就看出来了,是吗?”
关于它和轩辕之间暧昧的暗涌。
罹昊优雅的颔首,“是。”
蚩尤因他平淡的声音而皱眉,“你不觉得惊讶或者恶心?”
“老实说,我是很惊讶没错。”罹昊干脆的承认,活动手指揉捏自己在夜风中有些僵冷的手臂,“我没想到我的祖先——伟大的蚩尤——您,竟然是爱着轩辕——那个改变了现在这个世界、也改变了几千年后的未来的男人。至于您所说的‘恶心’,”有意的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罹昊接着坚定的说道:“我没有,从来没有,完全没有。”
在经历了无数是非风波的罹昊看来,爱就是爱了,不因种族、性别、年龄或者其他任何可能出现的一切而改变。真正的爱情,不该有分界线。
蚩尤咧开嘴,露出一排锋锐的白牙,“你倒是很会说话。”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罹昊咻的从地上跳起来,散漫的踱着步子暖和身体,“因为,”大胆的冲蚩尤露出自己的虎牙,他放肆的笑着,“我也喜欢男人。”
蹲坐在地的蚩尤微扬着巨大的脑袋睨着罹昊,“所以你能理解我对他的……‘感情’?”思索着合适的词语,似乎陷入迷茫的狮子抬起左爪不停的挠着布满创痕的地面。
“我能理解。”罹昊沉着的回答,不能否认自己感同身受,“不过我有些疑问。”
“‘疑问’?”蚩尤喃喃的重复,古怪的瞅着逆光而立的俊美青年,“怎样的‘疑问’?”
罹昊觉得自己的胸口因蚩尤的问题而钝痛和沉重起来,绷紧自己的下巴,他屏息说道:“我的疑问,是关于……”刻意的躲开神奇的巨兽充满困惑的视线,罹昊别扭的仰头盯着夜幕中的那轮明亮的玉盘,“如果我后面要说的话会冒犯您,我必须先向您道歉。”
“可是这不意味着你不会说。”蚩尤了然的微笑。
“是。这个问题很重要。”罹昊再度颔首,猛地垂下眼睛非常坚持的回望着蚩尤,“我必须弄明白。”
“那么,你问吧。”
罹昊紧张的抿着嘴唇,犹豫了一小会儿,“我想问您,怎么会在死前发下那样一个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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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远风最近的每个晚上都睡的极不安稳。
自从沣岸的噩耗传回憩风谷,本来就咳血有一段时间的罹远风状况就更加糟糕。
姳裳想了很多办法给罹远风调理身体,但是效果都不好。

加上最近罹远风半夜总是被噩梦惊醒,姳裳已经无计可施。
文绣槿寸步不离罹远风的身边,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冷静的近乎诡异。
罹远风静静的靠坐在床头,一双苍灰的眸子在瘦削的脸孔上显得愈加深邃。微微的喘着,他蹙眉看着背对着自己临窗而立的文绣槿,“小槿,你在想什么?”
正是初夏的傍晚,橘色的夕阳余晖漫进房间,把文绣槿单薄的身影投落在雪白的墙壁上,以扭曲又怪异的角度。
文绣槿眯着眼凝视着天边璀璨到极致的火烧云,并没有回头,“风,我和尧该走了。”
“……是吗?”罹远风寥落的笑,疲惫的闭上眼睛,“准备什么时候走?”他没有办法阻止小槿和弓尧,因为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和愤恨,所以他不能。
“今晚。”文绣槿抬手抚摸着悬挂在窗棂上的琉璃风铃,圆润的指尖轻轻的叩击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珠子,“风,你答应我,一定要尽快的好起来,好吗?”这是她唯一的牵挂。
“好。”罹远风低而清晰的承诺,虽然知道文绣槿看不到,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文绣槿回头,娃娃脸上有明亮的笑容,“那我就放心啦。”
“小槿,”罹远风平静的注视着她,“你也答应我,要跟尧一起活着回来。”
文绣槿的呼吸顿了顿,毅然颔首,“我答应你。”
只是不知能否做到。
同一时间,市郊,轩辕家别墅。
“根据牌面的显示,”扔下手里剩余的纸牌,轩辕破向后靠进沙发,深蓝的瞳仁里倒映着坐在对面的轩辕消,“落锦山上似乎出了什么‘变故’。”
“应该是罹昊那个家伙吧。”斜坐在沙发扶手上的轩辕末笃定的说道:“我最近两天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轩辕灭依旧坐在他的藤椅里,两手在小腹处相抵,形成镂空的宝塔形状。听到轩辕末的话,他极轻的勾起嘴角的弧度,“你说的没错。罹昊那个家伙——‘消失’了。”
“‘消失’?”轩辕残重复着他的话,下意识的瞥了沉默的轩辕消一眼,“怎么会?”
“这就得问咱们的‘谋者’啦。”轩辕灭抬起线条美好的下巴指指轩辕破,“我想,是时候让他给我们做出某些解释了。”
“譬如?”
“譬如,”轩辕消面无表情的接上轩辕残的话,冰绿色的眼瞳深处熠动着细碎的火花,“破当年为什么要给罹昊烙上那个血印?譬如,破对‘逆天灭世’的真正看法?”
轩辕灭一愣,随即笑眯了眼,“十几天了,消。自从你回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呢。”原来,他真的是这么在意罹家的那对姐弟呢——或者该说,他只在意姐姐?
轩辕消笔直的望进他的眼底,防备的绷紧下巴,却不再说话。
轩辕破沉重的叹气,决定介入他们的对话,“好吧,我也觉得该跟你们说说那些事情了。关于那个血印……”
“等一下!”急促的打断他的话,轩辕末噌的弓身跃起,准确的在轩辕破身侧落座,细白的手指狠狠的抓住爱人的胳膊,“破,你是什么意思?如果那个血印是你为了帮助罹族对抗我们才烙在罹昊身上的,那么……那么你怎么会烙那样一个图案?”
“因为那就是罹昊原本的模样啊。”轩辕破温柔的握住他的手,郑重的告知叫人意外的答案,“罹族是蚩尤的后裔——而罹昊,他是——”
“罹昊是蚩尤的转世。”轻咳了几声,轩辕灭冷静的续道:“也是罹族‘逆天灭世’的契机。”所以,罹族从族长到女巫到所有人,才竭尽所能的保护着他,只为了……
“灭,”苦笑着挺直脊背,轩辕破很坚决的把满脸困惑的轩辕末环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打断我的话呢?”
“你看不出来吗?”轩辕残似笑非笑的翘起二郎腿,浅蜜色的手指轻佻的在轩辕灭的藤椅上弹琴似的跳动着,“灭在兴奋啊。”
其实他们都在兴奋
——为即将到来的“开始”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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