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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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图坦卡蒙的灵体交给罹嗔后,罹昊就离开了。他今天和人蛹。
和深居简出的罹嗔不同,罹昊是有工作的——他是刑警解剖中心的高级法医。罹昊毕业于某名牌医科大学,本来是可以找到更好的单位,但是因为罹嗔的要求,他只能选择了这个和死人打交道超过活人的职业。
如果罹嗔是影,那罹昊无疑就是光了。身高接近190的罹昊身体修颀骨骼匀称,是个标准以上的俊朗青年——当然,这是指他在不开口的状况下。
可能是被强势的压制太久了,罹昊这个人是不太会说话的,绝大多数时候,为他的外表所迷惑而和他交谈的人,往往不是被他惹的老羞成怒,就是被他噎得上不来话。
能把好听的话说的很难听,是罹昊的看家本事。
季承鞅是唯一的例外——不管罹昊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都能给他自动解释成另一个意思。
季承鞅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三岁的时候被罹氏一族的某位长老收养,后来过继给他现在的爷爷。他是罹昊从小到大唯一的好友,格和煦温吞,带着一副时刻不离的高度近视镜,笑起来左颊上隐隐有个酒窝。
然而奇怪的是,每当和罹昊站在一起,平日看起来极普通的他,就仿佛被点化了般的,浑身散发出很耀眼的光彩。更奇怪的是,不管对谁都颐指气使的罹嗔,却唯独对他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还反常的照顾他。
此刻,季承鞅正坐在酒吧靠窗的位子里。见到推门而入的罹昊,笑着招招手,“嘿!”
罹昊坐定,顺手拿起季承鞅眼前的苏打水喝了一口,“等很久了吧?”
季承鞅摇头,“没啊。”镜片后的黑眼瞳认真的睨着罹昊,唇边有清浅的弧度,“你又去见嗔了?”
习惯的翻了个白眼儿,罹昊紧着鼻子闷哼着,“别再提。好容易从‘老’巫婆那儿逃出来,你让我放松放松吧。”变态人,就知道给他添麻烦,切。
“你也不过一个月去‘浣世阁’一次而已,就别抱怨了。”以独有的手势暗示Waiter送上自己预订的啤酒,季承鞅歪歪头,栗的细腻发丝有几缕垂落到他瘦削的脸侧。
烦躁的耙耙头发,罹昊“咕噜噜”的饮了大半瓶啤酒,然后道:“我恨不得一年才去看她一次!”
“谁叫你们血浓于水呢。况且,嗔那种情况,你总不能让她跑到大街上晒太阳吧?”斯文的喝了口酒,季承鞅微带不满的瞥他一眼,“就算嗔再怎没是,她好歹也是你吧?”因为独特的身体构造和命格,罹嗔从出生那天起,就没见过太阳——对常人而言是种温柔抚慰璀璨生辉的阳光,却是足以叫她致命的利刃。
郁闷的动动嘴唇,罹昊终于还是没说话。
这又是另一个奇迹。基本上,在罹昊和罹嗔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熟悉他们的人是没人敢开口劝架的——要知道,这对脾气同样古怪的弟俩,一个手腕毒的厉害,一个嘴巴臭的可以,要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惹毛了他们,下场可是会很凄惨的。
但是,季承鞅就敢。
不需要狂吼乱叫,不需要刻薄毒辣的言辞,季承鞅温吞吞的一句话出口,连罹嗔都会乖乖闭嘴,还是心甘情愿的。少言的酽赐曾经说过,这是罹氏版本的“一物降一物”。
“别光喝酒,吃点儿东西。”把自己眼前的果盘往罹昊那边推了推,季承鞅往椅背里靠去,“你肯定又没吃饭吧?”
“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边吃着切成块的火龙果和猕猴桃,罹昊边模糊不清的嘟哝着,还故意不去看季承鞅。
无声的叹口气,季承鞅摇摇盛着明黄酒液的翠绿瓶子,问:“是不是该找‘孩子’了?”

抬头横了他一眼,罹昊咽下嘴里的果肉,冷着脸接话,“承鞅,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插手这件事情,我就跟你绝交。”
皱皱眉,季承鞅暗沉了目光,“有那么严重?”
“切!”闲适的翘起二郎腿,罹昊仰头喝净余下的半瓶酒,“你不妨试试看。”
他俩所说的“孩子”,其实就是指适合图坦卡蒙灵体的“魂器”,也就是人体,最好还是死亡不到36小时的人体。而找这种合适的人体,法医无疑是最容易的——这也是罹昊选这个工作的原因——要是换成别的事情,让罹昊能听罹嗔的话,那才真叫活见鬼。
季承鞅的爷爷是罹氏族长的影御,他从小跟着他爷爷在罹氏家族之中长大,最初是作为罹昊的影御被培养起来的。罹昊十岁那年的意外发生后,季承鞅的身份从影御变成了暗炙——影御是护卫,暗炙是杀手,只有罹氏一族最杰出的继任者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影御或者暗炙。
多年来,为了帮助罹昊巩固在族中的地位,季承鞅已经悄悄的帮他消灭了不少劲敌,对于这一点,罹昊当然不可能完全的一无所觉。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罹氏铁律之一,影御必须遵从主人的命令且随侍在旁,暗炙则不必。换言之,就是影御(如酽赐)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暗炙(如承鞅)却可以根据时势作出判断,替主人决定该杀谁要杀谁可以杀谁。
“你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过?”罹昊露出孩子气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威胁的冲季承鞅掀掀嘴唇,“找魂器是我的责任,不用你多管闲事。”
季承鞅闻言沉默。
魂器的寻找,是一个漫长而辛苦的过程。首先,魂器的相貌、年龄和出生时刻,必须尽可能的与灵体原来的身体相吻合。而之所以强调是死亡36小时内的新鲜人体,是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原主人的魂魄还一直守着自己的身体不肯离开。而罹嗔就是借助这一点,来保护图坦卡蒙的灵体——说简单点儿,就是罹嗔会设法让已死的这个人复活,然后心甘情愿的接受图坦卡蒙的灵魂进驻自己的身体,并与之同化。当图坦卡蒙的灵体彻底与魂器融合之后,第一个步骤就算顺利完成了。
可是,这个城市这么大,上哪儿去找个恰好合适的魂器?最快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针对灵体所要的条件,找到那个“孩子”,然后……
神未变的与罹昊对饮,季承鞅内心所做的决定没有丝毫的动摇。
“呕……”罹昊忽然弯下腰,嘴里冒出狼狈的呕吐声。糟糕,凤凰泪的药效过了。
季承鞅一楞,身体先于大脑反应的拽着他往洗手间跑去。
吐空了刚吃进胃里的东西,罹昊忿忿的靠着洗手间冰冷的岗岩墙壁,任季承鞅给自己打理溅落在身上的污渍,连声的诅咒:“妈的,老巫婆现在越来越歹毒了,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
抬眼瞅瞅他,季承鞅不发一词的继续手上的清洗动作。
“她明知道我对檀味儿过敏,还这么整我!”深吸口气,罹昊站直了身子,“承鞅,我看这世界上也只有你把她当仙供着了。”
“其实……”想起罹嗔的嘱咐,季承鞅咬咬唇,艰难的把溜到嘴边的话再度咽了回去。
“其实什么?其实她根本就是个恶魔!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弟弟呢?”想不通的拍拍后脑勺,罹昊哀怨的仰天长叹,“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
无奈的摇摇头,季承鞅依旧选择沉默。柔饶手臂从罹昊的腋下穿过,季承鞅搀扶着脚步虚浮的他缓缓离开。这弟俩的心结,还是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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