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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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似的大雨自漆黑的幕筛落,间或有明亮的闪电和隐隐滚动的雷声,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灰的轿车停靠在路边,窗玻璃被雨水浸湿模糊成一片。
轿车正前方是一座英式风格的酒吧,门前浅蓝的霓虹灯精致的盘绕成店名的字样,可惜,穿过浓重雨幕到达季承鞅眼前的,只有些浅浅的微光。
季承鞅静谧的坐在驾驶座上,深棕的狭长眸子里熠动着嗜血的寒芒,他在等待。骨节清晰的修长手指夹着将灭的烟,袅袅的散着烟岚,在密闭的狭小空间里舞出婀娜的姿态。
使用从罹嗔那里学来的方法,季承鞅已经在全市符合条件的孩子里连续调查了快二十天,直到筛选出了今晚这一个。在他探寻期间,罹昊那边却一无所获——或者该说,他是装作一无所获。
虽然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可能会有人死去,但是恰好符合魂器要求的却如凤毛麟角,倘若按照罹昊那守株待兔的方式,在解剖中心里傻傻等待,恐怕这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个最适合图坦卡蒙的魂器——在这种状况之下,暗炙必须为主人“分忧”。
就不知道,那个脾气暴烈溶善良的主人啊,得知真相后会吁样的反应,会不会把他给杀了呢?
摇头甩去凌乱的心思,季承鞅伸手拿起搁在副驾驶座上的牛皮纸袋,取出长达四十二页的资料,重新浏览了一遍:
洛宁,男,下个月13号满20周岁,母不详,生父洛永昌是洛氏生化科技的负责人,祖辈中有四分之一的异国血统。
照片上的洛宁,有着腼腆的笑容和黑卷的中长发,琥珀的眼睛没有焦点的注视着前方——没错,他是个瞎子。
洛家的家庭背景和成员关系相当复杂,季承鞅细细的咀嚼着资料中所叙述的信息,竟有些佩服洛宁的勇气。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呢。
细微的争执声穿越雨幕,钻进季承鞅的耳。面容一整,季承鞅扔掉手里的资料,迅速发动了车子……
第二天早上,市里的各大报纸和新闻媒体头版纷纷报道,洛氏生化负责人洛永昌的幼子洛宁死于一起蹊跷的车,尸体已被送交司法机关解剖。
法医公寓。
餐桌前的罹昊愤怒的把摊开的报纸揉搓成球状,秘扔到季承鞅的脸上,失控的大吼,“说!是不是你!”看到报纸上关于洛宁的详细介绍,罹昊忽然一口气堵上了心口。原来这些年来罹嗔的小动作和他越来越明显的“狩帘行为都是真的。难怪昨晚上他没回来,难怪罹嗔到现在也不催他找魂器!
动作徐缓的把报纸收拾起来,季承鞅低眉敛目,沉默。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否认根本就没用。
“说话!季承鞅,我命令你给我说话!”一把揪住他的胸口,罹昊的太阳**冒出清晰的血管痕迹,“是不是你杀了那个孩子?!是不是罹嗔叫你去的?!你别给装死!说话!到底是不是你!”潜意识里,罹昊还是希望那只是个意外,可是……
“是。”低而清晰的回答出自季承鞅的嘴,只消这一个字,已经摧毁了罹昊全部的理智。
“好,季承鞅!你好的很!”怒极反笑的松开季承鞅,罹昊转身掀翻了摆着早材桌子,然后疯了似的开始砸毁房间里所有和季承鞅有关的东西,“季承鞅,你他妈的现在就给析!我不需要你这种吃里爬外的暗炙,竟然连自己的主人是谁都弄不明白!你他妈现在就给析!”嗷嗷的狂吼咆哮着,罹昊气的口不择眩
从小就是这样,罹嗔那个混蛋人能够轻易的支配属于他的一切,但是他然能拒绝她的支配。所有人都告诉他,罹嗔是最优秀的噬魂巫,她说的话就是预言,就是未来,一定要听她遵守她,才能少走弯路尽快完成罹氏一族的神圣使命——可是他妈的,有谁考虑过他的感受么?!他难道不是人吗?凭什么所有人都把罹嗔放在第一位,把他完全忽视?好不容易在十岁那年,他得到了季承鞅这个朋友,他以为作为他的暗炙,季承鞅总会和别人有所不同,总会把他的需要放在首要地位的——可是到头来,他等到了什么?
纷乱的情绪几近崩溃的在罹昊的胸腔中跌宕起伏,他着魔般的砸着触手所及的一切东西,连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受伤出血了都没注意。

季承鞅安静的看着罹昊毁坏这个他们共住了快五年的公寓,想说什么,干涩的嘴唇却像被粘住了似的张不开。直到罹昊掌心的鲜血喷薄而出,他脸上平静的假面具才彻底的龟裂开来。
“昊……”嘶哑着声音,季承鞅抢前几步圈抱住他的窄腰,努力的阻止罹昊狂暴的动作,“我求你,冷静下来……我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不要!
双肘向后用力顶住季承鞅的肋骨,罹昊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迅速出手,一把握住他的颈项,殷红的血浸染上他白皙的颈侧,“冷静?你还指望我如何冷静?季承鞅,你从十岁起就跟着我,我的脾气秉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那样的明确告诉你我不要你插手,难道你就不知道是所为何来吗?!你真以为我是聋了盲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炕见?!我从阑用暗炙的那套规矩束缚你,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我把你当我最重要的人!可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
罹昊的手在狂怒之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季承鞅全无挣扎的任他捏住自己的颈项,白皙的脸孔迅速涨红,呼吸越来越困难。
许久……
愤恨而毫不怜惜的推开季承鞅,罹昊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杀了他。居高临下的瞪着瘫坐在地上呛咳不止的季承鞅,眼里染上一层冷雾,“你伤透了我,彻底的伤透了我!所以滚吧,我不要你了!”罹嗔,这笔帐,我记下了!
苦涩的抿着唇,季承鞅颤颤的起身,摸着生疼的嗓子道:“我走之前,先让我给你包扎捍?”好热好刺眼呵……为什么他的血都止不住呢?
“叮铃铃……”悦耳的手机铃声在满地狼藉的房间里蓦地响起,打断罹昊快出口的嘲弄。讽刺的瞪了季承鞅一眼,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喂?是我……什么?不,我没事儿,我马上到。嗯嗯,好的,我知道了。”
表情回复成素日的淡漠,罹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向外走去。经过季承鞅身边的时候,他咬着牙说了句:“行了,你任务完成了,可以滚了。”中心叫他去给洛宁验尸,晚上他就能把魂器私浣世阁了。
愣愣的回头目送罹昊离去,季承鞅苦涩的笑了。到底,还是被厌恨了啊……
瞧着眼前不该在此时出现的颓废男子,罹嗔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软若无骨的以酽茨大腿为枕,斜卧在上。吃下一颗酽赐剥好的葡萄,才懒懒的开了口,“承鞅啊,你难道没跟那个没脑袋的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么?”造孽喔,看着承鞅皱巴澳小脸儿,她连吃葡萄都没胃口了呢。
黯然的摇摇头,季承鞅闷不吭声。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眯起有着浓长睫影的丹凤眼儿,罹嗔冷飕飕的道:“所以,那个白痴把气全撒在了你身上?”他不会真的那么白痴吧?
“嗔……”痛苦的皱了眉,季承鞅不满她一口一个白痴的说法,“拜托,你别老这么说昊。”那是他的主人啊。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罹嗔没形象的巴着酽茨胳膊懒散的借助他的力量坐了起来,“承鞅,我怎么觉得你比他还笨呢?他误会你到这种地步,你还维护他?他甚至说‘不要你’了哎!”面对着为她那个白痴小弟默默付出了十几年的承鞅,罹嗔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说不出一句刻薄话来。
身子明显的晃了晃,季承鞅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也捂住了那些失控流出的咸涩液体……
“老巫婆,你今天怎么没放你那些能熏死大象的烟幕弹啊?”冷悄嘲讽自门口响起,屋里的三个人闻声一愣,迅速抬头往外看去——
是罹昊。
罹昊横抱着用白单包裹的尸体,笔直的伫立在门口,看也不看脸煞白的季承鞅。湛青的眸子锐利的瞪着依旧靠坐在酽赐身侧的罹嗔,嘴角漾起罕见的邪笑。
微垂的夕阳斜斜的照射在罹昊的背后,璀璨凄丽的光与影交错,仿若血的羽翼在他宽阔的背后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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