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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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星期二大清早,丁烯葵一打开门,就看到在自己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的罹昊。他还阑及说什么,罹昊撂下话转身就走。
丁烯葵愣愣神,衣服也没顾上换,撒腿就去追罹昊。
在车上,丁烯葵很想问他是什么事情,但是看看罹昊紧抿的唇角和铁青的脸,他还是放弃了。不管罹昊想做什么,他只要相信他就好。
于是一路无眩
大约两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市郊近海的地方。
一下车,丁烯葵就看到洛宁正安静的等在路边。见到他们,笑着招呼,“昊哥,烯葵哥。”
闷哼着点点头,罹昊忽然粗鲁的拽住丁烯葵的手,急冲冲的往铺着白鹅卵石的山虏跑上去。
傻傻的跟着罹昊大步的跑着,丁烯葵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两人相握的手,心脏跳的没了节奏,浑身的血液灼热的快要把他融化。
洛宁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微笑。
浣世阁庭院里的湘竹依旧葱茏滴,风过时,一树碧叶簌簌作响。各异的猫儿们依旧旁若无人的追逐嬉戏,见着陌生的丁烯葵,“喵”的叫唤着跑走,躲进草丛里,熠着寒光的猫眼儿紧盯着他修颀的身影。空气里隐隐有股檀味儿,弥散不去。
丁烯葵晕乎乎的瞪着眼前有着金屋顶的房子,转头看看脸越来越难看的罹昊,终于憋不住了,“昊哥,你带我来见谁?”
“罹嗔,你有完没完?开门!”罹昊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朝着紧闭的雕门大吼,双手越攥越紧,骨骼分明。
丁烯葵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即使痛的厉害,也不肯提醒他——他不舍得放开那种温暖——罹昊赐予他的温暖。而且,他能看出来,罹昊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如果他的疼痛可以令罹昊有个发泄的渠道,他甘之如贻。
门扉在罹昊的连声咒骂里缓缓打开,酽赐惨白的脸幽浮似的现了出来,冰冷的叫丁烯葵猛抽气。
“进来吧。”
罹昊松开握着丁烯葵的手,附在他耳边道:“屋里的空气不是很好,受不了的话就去外面。”在得到丁烯葵肯定的答阁,他跟着酽赐走了进去。
屋里和两个月前没什么太大分别,只是罹嗔看起来瘦了不少,弧线秀的下颚更形尖锐。
罹嗔穿着黑衣跪坐在阵列图上,见罹昊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挑眉示意他和丁烯葵在自己对面坐下。双手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罹嗔有些气息不稳的微晃着单薄的肩膀。
酽赐在罹嗔身后半跪着,轻柔的揽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靠向自己的胸口,默默的支持着她。沉默半晌,酽赐开口,“昊主子,您跟他说了吗?”
罹昊拧眉,“罹嗔哑巴了?”怎没说话?她不是以凌虐自己为毕生职志吗?
“哟,两个月不见,我这可爱的弟弟越来越没规矩了呢,怎么这样跟我说话呀?”娇笑着挣开酽茨胳膊,罹嗔夸张的扬高尾音,“当着外人的面,你就不能给我点儿面子么?”半真半假的抱怨着,罹嗔明的红眸深深的睨了丁烯葵一眼,“难不成,他还没让你‘重视’到足够的程度?”
身子一震,丁烯葵惶惑的看向罹昊,“昊哥……”这个和罹昊长着相似面容的子是谁?她在说什么?
“她是我双胞胎,”咬牙切齿的吐出话,罹昊说出丁烯葵内心所想,“她在说的事情,和你我有着莫大的联系。”攸关生死。
“葵呀,”妩媚的叫着丁烯葵的名字,罹嗔葱白的纤指抚弄着搁在她膝盖上的水晶球,“你爱我家罹昊么?”
这到底是种什么诡异的状况?丁烯葵心底哀号,不知道罹昊究竟要他怎么做——也就是在三天前,他刚刚拒绝了自己,不是吗?怎么今天他又带自己来见家人呢?而这个的一开口,竟然就直接问他爱不爱罹昊?
“你如果爱他,我可以让罹昊心甘情愿的留你在身边哦。”危险的眯起眼儿,罹嗔挑衅的瞥着一脸想把她捏死的表情的罹昊,“你可要赶快想哦,我嘛,没什么耐。”
“我不想勉强昊哥。”摇摇头,丁烯葵脆弱的呢喃,“虽然我爱他,但如果会让他觉得为难,我宁肯选择放弃。”忍着心口剧烈的抽痛,丁烯葵字字泣血的郑重回答,眼神执着而坚定。
叹口气,罹嗔若有所指的扫了罹昊一眼,“你刚才不是骂的挺欢的么,这会儿怎没说话了?”
“你要说就说,别把我拽进来!”不耐烦的低吼着,罹昊怒瞪着她,“人都已经带来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想法吗?”
幽幽的一笑,罹嗔适时的扯住酽茨衣袖,状似随意的捏捏他紧绷的肌肉,“那么,葵,你告诉我,你能为昊牺牲到什么地步?”
“生命。我只有生命。”
罹昊僵住,复杂的瞅着丁烯葵,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罹嗔慵懒的偎进酽茨怀抱,甜的牵起唇角,“那么,咱们就来谈谈吧。”
1756年的冬天,奥地利萨尔斯堡。
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孩儿,在积着薄雪的庭院里焦急的走来走去,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不安的瞅着前面门窗紧闭的房子,可爱的鼻尖冻的通红。
“啊……啊……”人的惨叫隐隐的从屋里传来,撕心裂肺凄厉之极。
小孩儿跌跌撞撞的冲过去,狠命的拍着门,尖锐的童音划破冬日的宁静,“索菲亚,你开门!我要看看妈妈!你开门!”
然而里面并没有人搭理她,人的桶依然不绝于耳,却渐渐的弱了下去……
杂沓的脚步声在屋里“咚咚”的闷响着,能模糊的听到有人在喊什么“不好”“糟糕啊”“是血崩”之类的词儿,小孩儿虽小,却也被里面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小小的身体筛糠似的颤抖着,脸惊人的煞白。
“安娜?”
惊异的男声从头顶落下,小孩儿闻声抬头,“哇”的大哭起来,“爸爸!爸爸!我要进去看妈妈!我要进去看妈妈!”
列奥波尔德心疼的抱起自己哭的岔气的儿,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好言哄劝着,“安娜,不要哭了,妈妈在努力生下你的弟弟呀,你不是一直很期待有个弟弟吗?”
列奥波尔德是位优秀的宫廷乐师,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首都维也纳度过。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他都要隔好几天才能知道。
拼命压抑着自己心里不详的预感,列奥波尔德强迫自己不去回想报信人担忧的表情——洛丽塔是很危险的难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除了祈祷,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子痛苦的呻吟像锋利的匕首,尖锐的切割着列奥波尔德的神经,发出丝绸断裂般的刺耳声音。列奥波尔德抱着抽泣的安娜,像雕塑一样,在雪地中笔直的伫立着。
“砰”的一声,仆瑞秋端着铜盆推开门跑出来,看到列奥波尔德父,吓的手一抖,铜盆坠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列奥波尔德先生,夫人她……”
列奥波尔德低头看着盆里的血水汩汩的浸透脚边无瑕的白雪,肝胆俱裂。
就在这时,婴儿嘹亮的啼哭终于在屋里响起,露出欣慰的笑容,列奥波尔德抱着安娜走了进去……
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指掌拢上刚才还有着清晰画面的水晶球,罹嗔噙着坏笑的脸孔出现在丁烯葵眼前,“葵,你明白了么?”
呆愕的瞠大眸子,丁烯葵嗫嚅着嘴唇,硬是发不出声来。
丁烯葵不是个笨蛋,所以他已经明白他就是罹嗔所说的“魂器”;他不是笨蛋,所以他知道他就是莫扎特的今生——可是,谁来解释解释,为什么会是他?如此诡异玄奇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看到水晶球里出现的影像,他很想故作潇洒的笑骂他们无聊、指责他们的装神弄鬼,然后很干脆的转身离开……但是,罹昊在啊。罹昊的为人他很清楚,他怎么可能会骗自己呢?
“不愿意的话,就摇头好了。”罹昊干净的声音近在耳边,丁烯葵愣了愣,转头看着他。
只是这一眼,丁烯葵忽然醒悟了——原来,罹昊其实是在乎他的。
如果不在乎他,罹昊不会跟他有那个约定;如果不在乎他,罹昊不会说他的爱让他觉得为难;如果不在乎他,罹昊不会这么明显的不安着难过着!是的,没错,罹昊在用很别扭的态度在乎着他——而他,就是爱着这个别扭的男人啊!
“如果我要做‘魂器’,是不是要死?”微微蹙着眉,丁烯葵提出心里的疑问。
眼底的赞赏之一闪而逝,罹嗔抢在罹昊发飙之前道:“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暗示的瞄瞄罹昊难看的快臭掉的脸,她浅笑继续,“有人在乎你到宁肯重新再找一个魂器的地步。所以啰,我只能绞尽脑汁的想一个不用你死的方法。”
“可以吗?”眼睛灼亮的瞅着罹嗔,丁烯葵精神振奋起来,“我可以不用死?那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呢?”
“副作用?”捂着嘴笑着,罹嗔的脸颊显出不太正常的红晕,“老天,你以为是吃药还是做外科手术啊,还副作用!”拍拍胸口顺着气,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唯一算得上麻烦的是,在‘拘魂’的时候,你会很痛苦,痛苦到生不如死。”
“那你能保证成功吗?”
“我是罹氏一族历史上最出的噬魂巫,你说我能不能保证?”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颤抖的抓住酽茨,罹嗔的呼吸有些急促,“你到底答不答应?”
丁烯葵看看罹嗔,再转头看看始终没说话的罹昊,缓缓绽开笑容,“好。”
下一秒,罹昊站起身,在罹嗔了然的目光中摔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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