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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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勇敢休了半个月工伤,他身边的冬天更冷了晚上,两母子坐在八角铁炉边烤火,刘忆莲说:“还有十多天又过年了……勇敢,你领百分之六十的工资也领了两个月了……”马勇敢无精打采地说:“今年年终奖肯定黄了……明天又要去钻洞子……”刘忆莲说:“不是说好明天去请长假吗?妈就你一个儿子,妈不让你去上那班。”马勇敢将身子坐正了一些,看着刘忆莲说:“妈,我心里还是有点怕,可是,不去上班,我们的生活来源就断了。”刘忆莲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勇敢,妈真的不想过那每天为你提心吊胆的日子,妈陪你去请三年长假,过了年,你再去找安全的工作,不找也行,帮妈做做麻辣,穷一点,但心里踏实……”马勇敢说:“妈,我想过了,没技术没文凭到外面也没人要,还不如小心点,挣那一份工资。”
这天夜里,这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了下来。
马勇敢踩着公路边薄薄的积雪走去矿上报到,去上班了。于广黑着脸说:“你的位置被人顶替了,掘进不能因为你休假而停止,马勇敢,这段时间你做计时班吧。”
于广脸色更沉了,他说:“因为你个人的安全意识薄弱,我挨过领导的批了,这次回来,你可别再给我出诈胡子……别逼我把你退回人事科待业。”
做计时班,实际就是干井下打杂的活,帮设备组,管道组放材料,扛重物,去井下挖扫窿路……哪里需要就上哪去,干的全是蛮力活,这和石乐以前做的混日子的计时班不同。
马勇敢和另一位做计时班的临时工抬着一只两百多斤重的氧气钢瓶在井下走着,他感到吃力,肩膀没锻炼过,被钢瓶压着疼,中途休息时,那临时工看到他一脸的汗水,说:“马勇敢,你吃不消吗?这对于我们来说,那是非常轻松的活了,要你去挑一两百斤一担的精矿,你还不得喊娘呀。”马勇敢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笑着说:“嘿嘿,那是的,做这工,我还不如去扒矿呢。”
……石乐背着一个装有电工工具的工具篮子经过,看见马勇敢,他走过来说:“老马,怎么干这买蛮力的计时工呀,换成我,受了工伤,早借这机会打张病假条好好休几个月了……”马勇敢酸酸地说:“没你八字好,石公子,别站在这里看笑话了,够朋友帮我抬一段路吧。”石乐摇着手向前走去,一边说:“我得去检修装岩机……急着用的……”
扫窿路是个更辛苦的活,成天弯着腰,握着一只铁耙子挖呀挖,将轨道边的残渣上到簸箕里,再提起倒进空矿车,如此反复,一天下来,腰觉得酸痛,吃饭时,手握着筷子都会不由地发抖……上了一个礼拜的计时工,马勇敢不想干这活了,他跑到于广那里,对他说:“于区长,还是调我回去扒矿吧。”于广说:“电扒工现在满了,别人干得好好的,我不能无缘无故把他们换掉的。”马勇敢说:“本来我就是电扒工呀。”于广说:“你不是合格的电扒工,让你单独作业我也不放心……马勇敢,做计时工有做计时工的好处,大家在一起,安全上有个照应,而且常早班,不用耽误睡眠……”马勇敢说:“我犯过错误,于区长,我知道,我会改,会注意的。”于广说:“马勇敢,别再说了,娘个*的,老子不想被你害得丢了乌纱帽。”
马勇敢觉得烦躁,活累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罗看见提醒过他:“看见没,做计时工的只有你一个正式工,为什么?因为你让于光挨过骂,计时工没有固定岗位,说下那随便就能下的,小马,你得去争取干回本职工作,下岗风来的时候,才能安全些……”

马勇敢又一次找到于广,对他说:“于区长,让我干电扒工吧。这份活我真的吃不消。”
于广说:“你以为你与别人不同,你以为你比别人金贵,你以为让你来是让你做官,马勇敢,吃不消就请长假走人。”马勇敢看着于广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垂头丧气地退出了那间办公室,看情形,马勇敢短时间内无法不作计时工。
还有九天就过年了,刘三毛把一张红色请柬交到了马勇敢手里,他说,马儿,哥们要结婚了,明天去我家吃酒,一定要赏光哦。
刘三毛的家在塘山,就是那个紧挨着矿山的村子,一条被煤灰染黑的小河穿过那个村子,这条小河还清澈的时候,流淌着马勇敢这一年龄段的矿山子弟的童年笑声,养活了一只只红色小螃蟹,如今,它们都从这条黑色小河绝迹了,刘三毛家那栋砖瓦房一如过去立在小河边……
刘三毛家楼上楼下的房间摆满了酒席,人们热热闹闹地喝着酒,吃着菜,刘三毛家门前的大屏上也摆了几桌……那制造菜肴的几口大锅搭在一棵桃树旁边,上面架着挡雨的蓬布,几口大锅里冒出的热气在这冬天里格外动人,灶里窜动的火苗也很好,冬日淡淡的阳光照在与席者的身上,照在酒杯菜碗上面……马勇敢就坐在大坪里,同席者大口吃着,一边赞扬乡间酒席的丰盛,罗看见说:“看见没,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酒席,比起市区酒店的酒席的那点点菜,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没法比……”万子松的声音有些像嘎嘎叫的鸭子,他喝得满脸通红,叫得更响了:“加油吃,放肆吃,把罚款都吃回来……把刘三毛吃穷了才是真本事,哈哈……”
刘三毛和他那穿着红色鸭绒服的新娘子到这一桌来敬酒了,马勇敢笑看着身边的人和刘三毛闹着,看着酒液从刘三毛那张合不拢的大嘴倒进去,看着他的喉结有力地起伏着,看着新娘子红扑扑的笑脸,马勇敢痴痴地想:我结婚时不知办不办得出这样的席面……
过年了,单位咬着牙给大伙发了一百元年终奖金,马勇敢也领到了,他挺欢喜的。
“一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呀,”马勇敢喝着热酒,看着春节晚会,不由感叹道。
刘忆莲看着电视屏幕说:“去年那位我喜欢的老嫂嫂今晚不会上电视演小品了……病魔,是一个最可怕,最可恨的魔鬼。”
“妈,你是说赵奶奶吗?”
“嗯——”
临近十二点,刘忆莲端上一整块煮熟的大腊肉,用手碰了碰,然后把那烫手的腊肉提起放在马勇敢拿来的丁板上,一手拿起来菜刀,刘忆莲说:“你爸在时,过年我们都挺紧张的,他又要敬神敬菩萨……说什么年过得好一年都好,他不在了,我们只有两娘崽,不讲究那些了……有空没吃的祖宗,菩萨,想吃就跟着我们吃一口,别怪我们,保佑我们的生活好起来吧。”马勇敢笑着说:“你这一说,搞得屋子里好像很多鬼似的……”刘忆莲瞪了马勇敢一眼,对着四周的空气一边作揖,一边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祖宗莫怪,菩萨莫怪……”
刘忆莲认真地切完了那块腊肉,拿了一块巴掌大的精瘦肉放在马勇敢手里,说道:“趁热吃,你最爱吃丁板肉的……香不香……”
“香……好吃……“
“那是你爷爷奶奶托人送来的柴火腊肉……好吃就多吃些……“
刘忆莲又去盛了两菜碗热着的红薯粉丝,倒了两杯热甜酒,摆上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水煮白萝卜,坐下后她说:“勇敢,吃完就睡觉,明早四点就要起来吃年夜饭的……年夜饭不能被人撞破,要赶早的……“
马勇敢说:“妈,我知道的……妈,你太辛苦了,我三点就起来帮你忙,明早还要坐车去爷爷家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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