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丈夫何惧身周变 竖子只为昔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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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招徒比武开始了。殷仲将叶飘零送进香炉峰比武场,自己在外等候。只等得焦急难耐,不知叶飘零在里面境况如何。忽然间听得里面喊声震天,地动山摇,殷仲霍的抬起头来,望着那堵高墙,便欲翻了进去。可才往围墙走一步,便有兵士走上来,道:“走开,走开!这位师父,里面是全湖南初级班比武,你在此何为?快走快走。”殷仲无奈,只得走开三丈,抱膝坐在一棵树下等候,心神却又无法宁定,你看他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好几次欲转身离去,终究不能移步,手上满是冷汗,看着热风吹树叶,心想:“以海瀛之全,之前于掌法剑法作了周密准备,终究败在华山附派一无名小子手下。海瀛尚且如此,飘零武功虽高,内功刀法俱已当世少有,但剑法掌法俱为突击而来,经验火候甚是欠缺,初级班比武,又不许使上内力,如何能与衡山无数高手相较?”越想越觉这次参加比武走错了一招棋,若是不过,给慕容秋风落下话柄,却如何圆场?只怕就算慕容龙也难以交代。他仔细思索若是叶飘零通不过,该如何善后,但心浮气躁,说什么也不能静下心来。
直到黄昏,叶飘零才随着人群缓步而出。殷仲急忙站起,慌乱中把鞋子掉了,却也不顾,三两步赶上,问道:“怎么样?”叶飘零微笑着伸出两个指头,道:“师父但请放心!”殷仲心下喜欢,却又疑虑道:“真的?你没粗心吧?”叶飘零道:“师父,放心好了。”但此时却叫殷仲如何放得下心?他迟疑半晌,道:“飘零,如果你这次没……”却又停下口来。他原本要说:“如果你这次没过,被慕容秋风逼出附庄,那你有何打算?”可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可干扰叶飘零的状态,于是欲言又止。叶飘零哪知师父心中大起波澜,奇道:“师父,如果什么呀?”殷仲改口道:“如果你这次没吃好,可能对你不利,我带你去好好吃一顿。”叶飘零喜道:“好啊,这半年来几乎没在食堂以外吃过饭,成师父家已很久没去了。”
殷仲带着叶飘零来到新建的“金榜题名”饭庄,好好让他饱餐一顿。第二日,殷仲仍是陪着叶飘零去了,到第四日,殷仲终于混进了比武场。入场时,正见到一片剑光,叶飘零在场心直立,面前一个少年摔倒在地,殷仲认得是衡山附派初级班有名的韩雄。殷仲大喜,一时不相信自己的双眼,要知韩雄素以剑法著称,哪知叶飘零一月突击,竟能打败韩雄,此情势难令人相信,惊喜之下,上前一把抱住,道:“飘零,好样的!这一场你居然也赢了!”叶飘零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嘟囔道:“我还没比呢,何赢之有?”殷仲一怔,松手退后,道:“你还没上场,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叶飘零道:“韩雄正在施展他自创的独门地堂剑呢,师父你先让开,我还要与他拆招呢!”殷仲一怔,首席上走下一人,沉声道:“比武当中,无干人员休得入内!你是哪里的师父,快请到休息厅去!”殷仲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叶飘零一剑斜出,甚是精妙,不觉脱口赞道:“好,不过剑尖得再低一点。”一人走过来,彬彬有礼的道:“请师父随我到休息厅休息。”殷仲又是一叹,好不容易跟随送茶水的混进来,没想到马上便被发现了,只得跟着他出去了。在外转身看到韩雄回了一剑,连击四个平花,正是对付叶飘零那一剑的绝妙法门“玉树临风”。殷仲心中一急,生怕叶飘零无法化解,正要抢上,大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殷仲无奈,只得站在外面,仔细倾听,一时却听不到什么声息。那骄阳胜火,照得殷仲汗如雨下,可又怎比得上心中大受煎熬?突然之间,隐约听得一人大声惨叫,似乎便是叶飘零。殷仲心中一跳,大声道:“飘零,怎么样了?”一人走过来,对他道:“师父,请你往外去一点,这里属于警戒线内,麻烦你到外面去。打扰了,不好意思。”殷仲啊了一声,道:“在下失察,尚请见谅。”退到警戒线外去了,这才想起叶飘零拼命的性格,就算落败受伤,也想来不会发出大声,更不会惨叫,当下心中稍定。过不多时,却又胡思乱想起来,心想:“是不是这次飘零输得太惨,受了重伤,因此才如此反应呢?”一时间,以他丰富的生活经验,遇到这等事情,竟也心生茫然之感,只是心急如焚。
过得一个时辰,叶飘零才从场中出来,仍是面带微笑道:“师父,比武完成,明日便该理论测试了。”殷仲道:“韩雄与你,孰胜孰败?”叶飘零道:“本来我是要胜的。”殷仲心一跳,道:“结果呢?他胜了?”叶飘零道:“不,应该说,他最后还是败了。”殷仲长吁一口气,道:“你这孩子,说话语无伦次的,一次把话说清楚不行吗?什么应不应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飘零道:“他剑法原本远高于我,可他太紧张,一定要争衡山第一,可能昨晚又没睡好,体力不足,使到那一招‘玉树临风’时,力道不足,被我随手一剑击飞了,他突然大叫,把我吓了一跳,剑也掉地去了,然后他要与我比掌,被制止了。”殷仲道:“衡山附派的有名剑客,不会如此无赖吧?你打败韩雄,想来香炉峰这一场,剑法以你为首了?”叶飘零道:“在我那一轮中,我是第一。可另外十九轮中,弟子在剑法上肯定非李俊杰师兄等人的对手,最多排进前二十名吧。”殷仲道:“那倒没关系。反正你现在不是要排名,而是要争取通过。香炉峰这四百人基本上都来自衡山附派、慕容附庄,只有五十人来自旁门,但也是各派精英,只要你排进前一百名,大概就可以通过了。但想来你必须在刀剑掌多拿点分,如此昨天的暗器、明天的文理压力便小多了。”叶飘零道:“师父放心,弟子这一月来,自觉文理也大有进境,虽然不能顶尖,估计一般水平是绝对有的。”
第二日便是文试了,上午武功发展史,下午武德修养。每一门叶飘零均是笔走龙蛇,半个时辰便一挥而就。殷仲依旧在外相候。理试又用了一天。整整六天,才大功告成。这六天叶飘零倒也罢了,活脱脱把殷仲給急病了。比武过后,叶飘零医毒术已成,又开始专心钻研刀法内功。
按新创历法,全国比武将在七月七日开始,至今也只有十余天了。江海瀛却已不知所踪。数日后,殷仲病愈,忽然叫了叶飘零,道:“飘零,恭喜你,你的高级班招生比武已经通过了慕容附庄的要求,慕容监察已对你另眼相看。”叶飘零却只淡淡一笑,道:“是么?弟子只怕让师父为难,如此便好了。”殷仲含笑道:“海瀛已准备参加衡山附派的全省招生比武了,飘零,你是否愿意接受新的挑战?”叶飘零道:“不知师父所指何事?”殷仲道:“为师叫你去参加衡山附派的比武!”叶飘零吓了一跳,道:“师父,弟子全无离开慕容附庄之意,请师父明察!”殷仲微笑道:“为师知你对慕容附庄忠心耿耿,自无半分抛弃之意。”叶飘零迟疑道:“莫非师父要弟子去做卧底?”殷仲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为师此次让你去,不是为了让你进入衡山附派。”叶飘零道:“师父意思是……?”殷仲道:“这次衡山附派比武,集中了全省精英,比拼刀掌剑暗器轻功,为师一则叫你去见识一下,挑斗全省英雄,对你学艺大有好处。二则此次你去一定要努力成就威名,让慕容秋风知道你的本事,的确是省内少有。你这次若通过,慕容秋风必定大为赞赏,而恐你放弃慕容附庄,前往衡山附派。日后必定对你礼待有加!”
叶飘零跪下流涕道:“难为师父如此为弟子设身处地,弟子焉敢不遵?”殷仲道:“为师未曾统筹好一切,后日便是比武之期,此时方告知于你,时日恐有些匆忙,但你屡次临危不乱,为师父争了面子,为师相信你这一次也不会辜负为师期望。”叶飘零道:“弟子尽力而为,不敢有负师父所托。”殷仲道:“好了。明日为师带你去祝融峰。为师有一熟人在衡山派大成班,你可在他那里住上两日,比武完后立即回来,另有要事。”叶飘零道:“但凭师父吩咐,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日,殷仲带了叶飘零去游祝融峰。那祝融峰乃是衡山第一高峰,绝顶为一巨石,湖南武协便驻于石后老圣帝殿。叶飘零看到巨石,不禁双手发痒,想要掌击,强自按住,观看四方风景。东望罗霄,白云缭绕,西顾雪峰,若隐若现,北眺洞庭,水天一色,南望湘江,宛若银链;大地阡陌纵横,历历在目,脚下峰峦起伏,如走泥丸;仰观宇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上下四方,尽收眼底。叶飘零朗声吟道:“无语醉南岳,极目楚天舒!”殷仲见峰巅云雾缭绕,想起韩愈的《游祝融峰》来,低声道:“果然称得上‘万丈祝殿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两人观赏一阵,黄昏时走下峰来,进入衡山派的建筑群中。走不尽的亭阁楼台,赏不尽的金檐玉宇,武林中论大成班,慕容山庄地位虽远在衡山派之上,但衡山派得山川灵气,也自不俗。
殷仲带着叶飘零来到衡山派弟子聚居地“火神居”,来到一间房前,叩门叫道:“安棱!安棱!”房内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来,国字脸,粗铁眉,甚是威武。那人原在君山高级班学艺,是殷仲的门生,这时见了殷仲,脸上一喜,立即拜下,道:“师父,是哪一阵风把你吹来了?”殷仲扶起道:“为师已不在君山,就在紫盖峰慕容附庄任教。因此今日来看看你。”拉过叶飘零,道:“飘零,快见过薛师兄。”叶飘零忙躬身道:“小弟叶飘零,见过薛师兄。”薛安棱一把把他拉起,道:“好一个威武的师弟。师父,这又是你的得意门生了?”殷仲道:“他还不错。安棱,你在衡山派过得如何?”薛安棱忙道:“师父,先进去说话。”把两人让进房去。
叶飘零跟着师父师兄走进房间,只见房内狭小,六张双层床铺,四张桌子摆在当中,堆满了经书,杂乱不堪。床上懒懒散散躺着几人,都在呼呼大睡,夕阳从窗口照进来,映在他们脸上。整个房内只有一人在桌旁看书。薛安棱让两人在床上坐下,不好意思道:“地方太小,椅子也放不下,只能坐床上了。”又倒了茶水,道:“弟子愧对师父,在这边不过一般水平。白白耗费时光,无聊之至。”殷仲又与他寒暄了一阵,才切入正题,道:“你这师弟明后日要参加衡山附派的招生比武,这几天你能不能帮他安排一个住处。”薛安棱立即答道:“这个好办。这里正好有一人溜回家去享受几天,空了个床位。弟子可睡那床,师弟睡我的床便是。”殷仲道:“如此甚好。飘零,快谢过师兄。”叶飘零当即拜谢。薛安棱忙道:“师父,这可不对了。当年在君山时,弟子极为淘气,荒废学业,以至今日沦落到衡山来,已经有负师父呕心沥血对待弟子。弟子常有愧于心,今日能报师父厚恩于万一,实是弟子之幸,何用道谢?”
殷仲道:“即是如此,这两天师弟就交给你了。”薛安棱道:“师父放心,弟子绝不会让师弟受半点委屈。”殷仲道:“那倒不必。有什么事尽管让他独自解决,受点锻炼是只有好处的。”又嘱咐了叶飘零几句,便回紫盖峰去了。
薛安棱给叶飘零介绍了一下他们的生活,道:“师弟,咱们先去吃饭吧。你是去食堂呢?还是去饭庄?”叶飘零笑道:“小弟但凭师兄吩咐,不过,小弟虽然来此,也没有必要去饭庄浪费,一切尽照平时便可。”薛安棱也不多说,道:“好,那便去食堂吧。”两人吃了饭,各自聊了一下自己的经历。薛安棱见阮随风才去,师父便得了叶飘零,心下甚是喜慰。
吃过晚饭,薛安棱又道:“明日既是比武,你今晚是温习功课呢,还是休息?”叶飘零道:“小弟见祝融峰风光秀丽,只盼能够见识这里的山水。”薛安棱并无异议,道:“如此甚好。这祝融峰中,灵气甚多,师弟若能得之,于武功一道,也颇有好处。”旁边一人道:“今日阳光灿烂,晚间必有圆月,何不去望月台玩耍?”薛安棱道:“建安言之有理。师弟,你稍歇一下,小兄稍为打点一下,咱们便去望月台。”叶飘零应了声是,盘坐床上,运气练功。
片刻间,薛安棱便回到房间,道:“师弟,上山去吧。”带了叶飘零来到峰顶,望月台在巨石西边,两人静坐台上。此时月亮尚未出来,但远处东天,已隐隐露出光芒。叶飘零与师兄闲聊一阵,薛安棱豪放爽快,两人甚是相得,聊起来不觉时光之速。叶飘零偶然一望天边,只见一轮径尺的圆盘已在雾气中,边缘颇为混浊,一片朦胧。俄而,雾气退去,皓月临空,银光四射。两人站起身来,四面群山,起伏连绵。叶飘零吟道:“人间朗魄已落尽,此地清光犹未低。”这两句诗乃明代孙应鳌所作,极尽其中幽妙之境。薛安棱展开双臂,道:“原来师弟文武全才,小兄真是汗颜无地。”怎知月圆之夜,人心易动,叶飘零心中,又宛然开了一片梅花。雪谷中那一份冷若冰霜,在这夏日是否已为浓浓的暑气所化掉?明月之下,那远离尘世的少女,是否仍是心如止水?记得自己喝过的那两碗水中,却是微波起伏,摇晃不定的。
忽然耳旁隐隐传来娇笑之声。叶飘零宛若从梦中惊醒。听这声音,不是剑器班的云巧嫣是谁?她为何到此?莫非江海瀛也到了此处?叶飘零循声望去,果见台柱之上,云巧嫣粉面生霞,小鸟依人,偎在一人身旁。那人身材高大,浑身白衣,却不是江海瀛。叶飘零想起不久前两人尚且形影不离,可不过一月,江海瀛身旁红烛上,却已没有那双纤纤素手为他红袖添香了。人生变幻如此之快,叶飘零不禁痴了。云巧嫣倒在那人怀中,那人低下头来,叶飘零在台上看得明白,却不是那红巾教的恶贼向天飞是谁?不及细思,大叫道:“贼子,吃我一刀!”薛安棱拉住他道:“你干什么?”叶飘零道:“他是红巾教的妖孽!”薛安棱叫道:“那又惹你什么了?”叶飘零道:“江师兄说过,红巾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挣开薛安棱之手,挥刀砍去。向天飞抬头一惊,见是叶飘零,他与叶飘零打过两次交道,一次是在洞庭镖局托镖给江天野,一次在洞真泉救了江海瀛、叶飘零二人,对叶飘零武功深浅所知甚详,知他在同龄人中武功首屈一指,比之自己,却还差了那么一大截,见他攻来,也不在意,左手抱住云巧嫣,右手探出,去拿叶飘零手腕,要夺他手中之刀。哪知此时叶飘零武功进境一日千里,此时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刀未至,一股劲风已罩住向、云二人。向天飞大吃一惊,这一刀中内力如此深厚,如何是这小孩所能?幸得他轻功之妙,天下无双,手中虽抱了一人,仍是行动如电,双足一点,冲天而起,直升四丈,横飘三丈,避开了叶飘零石破天惊的一刀。望月台两根石柱,化为灰烬。
向天飞落下地来,笑道:“小兄弟,你武功虽进,但损坏国家公物,可是死罪啊!”云巧嫣心知叶飘零武功极高,心下害怕,靠紧向天飞。向天飞笑道:“嫣妹不必害怕。就算是千军万马,天哥也带你出去。”话音方落,陡然间四周呼声大作,真的涌来了千军万马,将向天飞围在正中,吓得向天飞面如土色,松开了抱住云巧嫣的手,差点拔足便逃,幸好马上回过神来,硬生生止步,重新把云巧嫣抱住。却是湖南武协一干人马,闻说山中有妖孽踪影,当即派人来追捕,于是满山寂静,顿时便化为一片喧闹声。人群中一人羽扇轻摇,缓步而出,正是副会长汪剑民。他面带微笑,道:“向少侠,你红巾教一向在大西北开山立柜,今日却何以有此雅兴来到湖南贫瘠之乡捣乱?”向天飞笑道:“在下捣乱了吗?不知是损坏了什么国家公物?”叶飘零低下了头。
薛安棱本欲置身事外,但事情惹到叶飘零身上,却不能不管,戟指喝道:“妖孽!你若不来,望月台怎会遭到破坏?”向天飞笑道:“怎么?红巾教众莫非不是人?衡山之上,虎豹豺狼亦可以来,向某为何便不能来?”薛安棱语塞。叶飘零心中却也一阵犯疑。汪剑民转头见了叶飘零,奇道:“少侠不是君山叶飘零么?为何也来到了衡山?莫不是要参加衡山附派的招生比武?”叶飘零躬身道:“回禀前辈,弟子如今在慕容附庄。”向天飞一听,乖乖不得了,这小孩儿到处乱跑,便笑道:“叶兄弟先去君山,后来慕容,现在又欲前往衡山,一易三姓,朝秦暮楚,灵活多变,佩服佩服!”叶飘零脸一红,又不好明言自己并非要去衡山附派。否则打定主意不去衡山附派,偏偏又来参加比武,岂不是公然挑衅,不把衡山附派放在眼里,只道:“弟子从来就未去过君山,向兄未经调查,毫无发言之权。”
向天飞哈哈大笑。汪剑民喝道:“众兄弟听令!”大群人轰然答应。汪剑民道:“叶少侠为捉拿妖邪,其心堪嘉。所付出代价,一律记到本座名下报销!妖邪之辈,胡言妄语,众兄弟火速将之拿下,交与武协发落!”话音方落,大踏步上前,当先出手,掌力直指向天飞前胸。向天飞也不敢怠慢,放下云巧嫣,双掌推出。掌力一对,两人各自身子一晃。叶飘零纵起身子,单刀劈下。与此同时,湖南武协手下纷纷涌上。向天飞身陷重围,不敢峦战,对汪剑民、叶飘零的攻势更不敢硬接,避开一掌一刀,飞脚又踢飞两侧攻来的二人,长笑道:“各位,向某告辞!”左手抱住云巧嫣,冲天跃起。一人随后追出,喝道:“妖孽,领死!”长剑直指他背心命门要害,招式狠辣之极。向天飞喝道:“想要我命,你还差了点!”脑后如同有眼,反手一抓,那人长剑落地,喉咙一紧,已被向天飞随手抓住,如腾云驾雾一般被拖出人群。向天飞抱一人,拖一人,脚下丝毫不缓,身形如电,早在十丈之外。
汪、薛、叶三人一起追出,反而被抛得越来越远,那向天飞轻功委实惊世骇俗,带着二人,越奔越快。汪剑民、叶飘零轻功之高,都是非同凡俗,但追出一里,便失去了向天飞踪影。只在路上见到被他抓去的湖南武协中人,喉管断裂,早已气绝。汪剑民恨恨道:“若不把这贼子碎尸万段,实难消我心头之恨!”叶飘零这才知道为什么向天飞叫做邪教中人了。杀人夺命,毫不留情。薛安棱想起方才武协此人一剑招式之狠辣精妙,毫不留情,武功之高,非同小可,当是武协中一名好手,不料身死衡山之中,不觉唏嘘不已。
汪剑民吩咐手下把尸体收敛了,好好勉励了叶飘零一顿,嘱咐他考入衡山附派后,好好努力,为湖南刀法贡献自己的力量,率领手下去了。满山中恢复寂静,月光依旧明亮。叶飘零首次目睹流血事件,感慨万千。早听说江湖风波险恶,今日初睹,仍是一片寒意,涌上心来。
两人回到火神居,薛安棱安顿好叶飘零睡下了。叶飘零却无法入梦,眼前总闪动着那个裂开的喉管,几次被惊醒过来。闹了一夜,凌晨之际终于睡着了。第二日便去参加比武。到得晚间回来,叶飘零和师兄吃过晚饭,跟随他一起到衡山大成班的一个练武厅去见识,竟是丝毫不顾及翌日比武,只知钻研大成班刀法。
第三日比武结束。薛安棱留叶飘零再住一晚,两人去游天柱峰。次日,叶飘零辞别师兄,回到慕容附庄,拜见师父,说道:“弟子幸不辱命,比武结束,敢问师父日后的安排?”殷仲喜上眉梢,道:“到底结果如何?”叶飘零道:“虽不能顶尖,但至少是通过了。”殷仲道:“好!敢报衡山附派之人,必是一方高手。你仓促迎战全省精英,原本不能到达顶尖之境。能通过,为师便已心满意足了。慕容监察非对你刮目相看不可。这几天你仍是回去自学大成班刀法,过数日为师便带你去长江练习内功并学练双刀。”叶飘零想起长江巨浪滔天的气势,悠然而神往,道:“多谢师父!”
回到聚义厅,殷赢问他参赛详情。叶飘零道:“这次全省精英云集,果然是非同小可,人人身负绝艺。小弟也算眼界大开,大慰平生。纵然不能考取,能参加也是大幸。今日小弟方知江师兄前往少林附派时的心情!”殷赢异道:“你竟把这次比武当作少林附派招生?难道也是必败之局不成?不过,你事先未作任何准备,这样才是正常的,就别放在心上了。”叶飘零笑道:“放心好啦,小弟还不致如此之衰。”
这时慕容附庄已经休假,让高急班自行温习功课,庄内轰轰烈烈大肆修建起来,为全国比武作准备。叶飘零一意学艺,丝毫不受外物干扰,亦无暇去观看一年一度神圣的全国大比武,每日只在刀法秘诀中思索,洞真泉水旁练气。数日间将大成初修班的刀法招式练完。这时已是炎炎盛夏,衡山本乃避暑胜地,但毕竟也已暑气腾腾,炙热不堪。聚义厅在洗心泉旁,却是冬暖夏凉。但户外,叶飘零内功虽已有成,不惧寒暑,练起刀来,也仍然弄得汗如雨下。
然后衡山附派便传来讯息。殷仲叫了叶飘零,两人坐在慕容附庄一个花园的石凳上,殷仲拿出一张纸来,道:“这次比武,海瀛果然厉害,得了湖南的第二名。”叶飘零凑头过去一看,见江海瀛掌法比自己高了三十余分,刀法比自己低了两分,剑法两人并驾齐驱。暗器却又远高于自己,轻功稍逊了一筹,当下说道:“江师兄原本就比弟子要全面得多,这是理所当然的。”殷仲道:“不然。他是决意要进衡山附派,做了极其周密的准备。而你在比武前日才有参加的打算。这次湖南参加比武的高手共计有九千六百余人,无一不是当地有名的英才,你能在其中居于三十四位,已经是相当难得了。刀法全省第一,剑法第二,更是值得赞赏。只有掌法差了一点,但还不至于造成你不能进衡山。事实证明,你要进衡山附派是完全有这个本事的。”叶飘零道:“这次比武理论测试虽然针对初急班,比君山派高了一级,但难度却也不胜于君山。”殷仲道:“但这次集中了半省英才,竞争却激烈多了,这次慕容监察终于再未说你什么坏话。以后在慕容附庄开山立柜,可要方便多了。”叶飘零不屑道:“师父,你为什么总对那白痴那般敬重?”殷仲道:“大胆!你怎么能以下犯上,对监察如此无礼?无论在慕容附庄生存,还是在武林中生存,飘零,你都要学会委曲求全,否则很难立足的。”叶飘零口中凛然受教。
晚上,殷仲寻思:“飘零马上便要去长江练武,他武功已到如此之境,又有谁能试出他的进境呢?”心想慕容附庄除了老庄主慕容客,也只有二公子慕容秋风了。今日势必又要受慕容秋风一场羞辱了,但为了这孩子的前途,却也只能忍受。于是他迟疑了一阵,还是来到了监察室。那慕容秋风日理万机,虽在晚间,也留在监察室中工作。见殷仲进来,沉声道:“原来是殷师父,坐吧。不知有何见教?”殷仲坐了,说道:“二公子,这次衡山附派比武,遵照你的吩咐,让叶飘零这孩子仓猝迎战,结果已出,在全省排在三十四位。”慕容秋风道:“什么?这小子真通过了?好小子!殷仲,你就为了告诉本座此事而来?”殷仲笑道:“当然另有要事了。”慕容秋风道:“有什么事快说!本座忙得紧呢!”殷仲道:“飘零马上便要去长江练武了。二公子,我想试试他去长江前后武功进境。但此刻飘零武功已经极高,除了劳动……”慕容秋风道:“你是要本座试他武功?”殷仲道:“劳驾公子了。”慕容秋风道:“这小子傲气凌人,本座磨了他如此之久,他也不认输,倒跟本座少年时期挺相似的。好,再在武功上磨磨他,也是一大快事。”殷仲道:“二公子如此深明大义,实乃全慕容山庄之福。”告退出来,想不到今日慕容秋风倒也没怎么难为他,实是生平罕遇。
半个时辰后,慕容秋风带上血风刀,来到聚义厅,只见一片黑暗,群英楼里空无一人,不禁怒道:“这小子,死到哪里去了?”转身走出,到得水帘洞上的谷地中,才隐隐听见叶飘零的声音。他悄无声息的欺近,隐身树后。只见叶飘零和江海瀛站在三丈外。听江海瀛说道:“师弟,什么也不用说,我这便去了。你我之间尽管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有过诸多分歧,但一年来同门学艺,朝夕相处,临行前,小兄赠你两句话。万事不可看得太过,而拘泥于某些固定思维。凡事要认定目标,付出万分努力,不要为他人所干扰。似我既然决意要考入少林,成就功业,那就坚定脚步前行,余事尽可抛开,哪来什么忠义仁孝?你乃天真多情之人,因此小兄这句话特地送给你,你可记下了?”一番话说得慕容秋风暗暗点头。叶飘零却道:“小弟依然不能认同。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人活一世,绝非为了自己发展,而是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江海瀛叹道:“所以我说我二人多有分歧了。如今朝代不同了,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师弟好好珍重,不要再固执了。小兄去也。”叶飘零躬身相送,道:“师兄好好保重,但愿一切如你所愿。”江海瀛也有些感慨,转身回头,半晌终究还是离去了。
慕容秋风大踏步而出,朗声道:“大胆叶飘零,居然偷会衡山附派门下弟子,该当何罪?”叶飘零大怒,喝道:“他是我同门师兄,莫说他还未入衡山之门,就算入门了,难道往日兄弟之情便废了不成?”慕容秋风道:“通敌叛国,哪来如此多的废话?今日本座要好好教训你这小子!”叶飘零怒道:“不需你出手。我先来教训你!”拔刀在手,欺近身来,狠狠砍下。慕容秋风横刀背相格。他这血风刀由玄铁铸成,乃天下奇珍。双刀一交,各自震开。叶飘零退了三步,慕容秋风身子微晃,喝道:“好小子,胆敢对本座无礼?”
叶飘零道:“再吃我一刀!”展开“阴阳八卦刀”,疾攻而来。慕容秋风成竹在胸,使出血风刀法,见招拆招。他进少林、去武当、留学天竺,遍访高手,生平经历了多少恶战?叶飘零虽然天资聪颖,又有殷仲这等名师加以特训,一年来勤修苦练,但毕竟时日尚浅,如何敌得过慕容秋风这等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最初十招仗着内力深厚,刀法精熟未落下风,五十招后便已相形见拙。酣斗中,叶飘零挥刀直劈,慕容秋风上前一步,血风刀横削,乘叶飘零凝神对付,左手上前,拿住叶飘零右手腕,顺势往后一拖,左腿却一绊,叶飘零立足不稳,往前跌倒。慕容秋风笑道:“说什么叶飘零乃慕容附庄后起之秀,原来也不过如此。”叶飘零大叫一声,长吸一口气,拼力一挣,竟将慕容秋风甩出丈外去了。慕容秋风吃了一惊,叶飘零双掌自后击到。慕容秋风身经百战,临危不乱,血风刀下划,微微仰身,叶飘零双掌俱从鼻前擦过,一时收势不住。慕容秋风立即出手,将他双手一齐夹在腋下,这次他不敢松懈了,伸手一拂,便封了叶飘零“肩井”、“关元”、“足三里”三大要**,这才松手,笑道:“怎么样?服了没有?”
叶飘零眼中如欲冒火,道:“谁服你这白痴?”慕容秋风道:“服不服由你。三个月后本座再来找你,到时候你要小心点!”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自个走了。叶飘零运了两柱香的功,才冲开**道,闷闷不乐回到聚义厅。如今群英楼里冷冷清清,只有殷赢和自己了。殷赢见他神色郁郁,问明原委,劝道:“那慕容秋风原本是个疯子,何必为他呕气。他是天竺留学回来的,你还是初级班毕业,能够与他斗上五十招,其实已经很让他羞耻了。”
再过数日,殷仲果然便叫了叶飘零,由孟捷吟率领了,雇了一辆龙车,行往武当。不一日,来到老河口,休息半日,殷仲交与叶飘零一个锦囊,吩咐道:“跟随至清师父学完双刀后,拆开锦囊,依计而行。”叶飘零领命,三人上了武当山。武当山又名太和山,峰奇峦秀,涧险岩危,自古就被誉为“天下第一仙山”。自张三丰真人在此创立武当一派后,武当立即便成为中原武林第一高等门派,与千年名寺少林并驾齐驱,各擅胜场。比之衡山,武当派自是又胜了许多。至清真人在南岩上结庐清修。殷仲便带着两人自武当松林,至解剑岩卸下兵刃,以示敬意,然后经玄岳门、遇真宫、柏林、好汉坡,沿着山路向上,经太子坡、石梁、十八盘、紫霄宫门、太子岩,折而向西,来到南岩宫后,几间茅房前。一路上奇光胜景,不计其数。南岩宫因岩向南而名,回首而望,峰岭奇峭,林木苍翠,上接碧霄,下临绝涧,号称武当山“三十六岩”中秀美第一。悬崖峭壁之中,楼阁飞空,飞瀑流泉,堪称“胜境甲天下”。那茅舍隐隐约约,在绿林中若隐若现。三人都忍不住大声赞叹。
茅舍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何方高人至此,不知有何见教?”孟捷吟道:“慕容门下、附庄副掌门孟捷吟,率门下殷仲,座下弟子叶飘零,见过真人。”那苍老声音道:“原来是故人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快请进。”吱呀一声,竹门开启,走出一个红光满面、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来,身后跟着两个小道童,一个捧拂尘,一个捧道经。孟捷吟不识老道,殷仲却知那老道正是名震武林的武当高人至清真人,两人一齐上前见礼。至清道:“两位先生不必多礼,请入内奉茶。”两个道童让在两边。孟捷吟和殷仲谦让了一番,带着叶飘零缓步而入。进得茅房,只见房内三个蒲团,一个石桌。墙上供奉的是三清和真武大帝。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地上一尘不染。孟捷吟道:“真人果然是一代高人,居所也如此清雅。”至清真人谦道:“寒舍简陋,怠慢贵宾了。”三人分宾主坐在蒲团上。叶飘零侍立在师父身旁。
孟捷吟与至清寒暄了几句,两个小道童并肩走入。一个端了个木盘,放了四盏热气腾腾的清茶,先献客人,再献师父。另一个抱着个蒲团,让叶飘零坐下。叶飘零见师父微微点头,便坐下了,大气也不敢吭。至清真人道:“三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殷仲道:“真人武功名动武林。阮随风得真人教益,在国际刀法大赛中,破阵得了第一,这一番恩德,在下长记心头,这次是特来道谢的。”至清真人道:“薄薄微劳,何足挂齿,老友何必如此客气?”殷仲道:“这次一来道谢,二则在下俗世之人,又要来打扰真人了。”至清道:“彼此都是为了中华武协,老道自愿效力,何来打扰。老友是为了这位小友吗?”叶飘零连忙站起,躬身道:“晚辈叶飘零,参见真人。”扑地要拜。至清微笑道:“起来起来,不必多礼。”道袍微动,一股潜力已出。叶飘零忽然之间,被一股无形之力轻轻托起,全无抗拒之力,他心下大为惊佩:“武当一派,名震天下。这位前辈高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殷仲道:“真人瞧这小子如何?”至清颔首道:“小友苦修一载内功,能达如此境界,放眼天下,想来也是独一无二,必定是老友独创的功法了。”叶飘零更惊,想不到这位高人只一挥手,便试出了他内力深浅,而且察知了修为时间长短,这份见识,只怕还在武功之上。殷仲道:“真人以为比随风如何?”至清道:“各有所长。老友不必多说,老道已知了。老道不才,愿为中华武协尽一份力。他的破阵刀法,便交给老道了。”殷仲躬身谢道:“真人桃李满天下。此举不仅乃此弟子之福,亦慕容附庄之福也。飘零,快拜谢道长。”叶飘零当即拜谢,至清微笑受了。孟捷吟道:“有劳真人偏爱,这一份薄礼,非报大恩,聊表寸心而已,万请笑纳。”说着将预备好的三百两银票和金装本《道德经》献上。至清并不推辞,微笑着叫道童收下了。孟捷吟与殷仲再寒暄了几句,殷仲对叶飘零道:“飘零,好好听真人的话,为师去了。”两人向至清真人告辞,下山而去。
叶飘零望着至清,静待他吩咐。至清道:“你今日初到武当,师父先让这两位师兄带你游览一番,明日开始练功。”叶飘零应是,跟着两个道童出去,请问姓名,一个名清风,一个叫明月,都是十五岁,比叶飘零还小一岁。两道童带着叶飘零来到南岩上。叶飘零遇到同龄伙伴,喜不自胜,哪有闲工夫注意四周风景,问道:“两位师兄,你们什么时候上的武当山?”清风道:“我们都是武当山下之人,从小便上山,如今已有十余年了。”叶飘零道:“啊!那你们的学业怎么办?”明月道:“我们跟随师父多年,做的虽是仆役之事,但却也从师父处学得不少。”叶飘零慨然道:“是啊。随堂学艺简直太慢了。启蒙班学过了的,初级班又重复一遍。高级班里许多好好的刀招,到大成班里都说是错的,需要全部改过来。还是两位师兄好,直接便跟师父学了,进境一定很快。”两个道童俱笑道:“你好会说话,不进学堂也是好事吗?”
忽然一人道:“叶兄弟,你此言差矣。对于你,自然随堂学艺是浪费时光,可你是甚么人物?世间俗子,可不能如你这般学艺!”叶飘零转头四望,不见有人,大是惶惑,大声道:“是哪位高人?”一人哈哈大笑,白影一晃,突然出现在眼前,却是红巾教的向天飞。叶飘零吃了一惊,退后两步,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向天飞笑道:“我没跟着你啊。武当山风景秀丽,我来游览一番,必须你不在方可来吗?”清风道:“叶师弟,此人是谁?”叶飘零道:“回禀师兄,他是红巾教的恶贼向天飞,**下流,卑鄙无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大胆!少爷是好人,你怎么一连给了他四个形容词?”红影闪动,跃上岩来,又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高挑身材,瓜子脸蛋,大眼削鼻,巧嘴玲珑,头上系着一条红丝,右肩绣着一朵红花。而短发剑眉,更显得英姿飒爽,胜过须眉,年约十六七岁。向天飞却笑道:“弦儿,你是一方才女,怎么把语法弄错了?杀人如麻不是形容词。这几个称谓也应该叫做短语。”清风明月已经齐声喝道:“红巾教的恶贼,休得无礼!我中华上国文字典雅,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哪来什么语法修辞!你被西方毒害深了!”拔刀在手,一个左趋,一个右移,配合得滴水不漏,刀光一合,卷向向天飞与弦儿。叶飘零暗叹:“武当门下,名不虚传。两个道童也有如此身手。”正感叹间,向天飞带着弦儿,冲天而起。两道童只顾挥刀一齐斩向向天飞后背,不提防弦儿身在向天飞怀中,陡然双足飞出,踢在两人手腕上。清风明月齐声大叫,昏**被向天飞乘隙点中,软倒在地,两把钢刀一齐飞上天去。就在这时,叶飘零单刀已到。
向天飞倒退三步,避过刀势,弦儿双手攀住向天飞双肩,左足一抬,右足踢出,脚尖指向叶飘零腋下。叶飘零转身一旋,顺势一招“斜劈下剁”,刀柄撞弦儿,刀尖指少爷。向天飞赞道:“好啊!”身子又一拔,立即退开一丈,随手将弦儿扔在半空,身形一晃,陡然间便到了叶飘零身前。叶飘零大骇,这向天飞来去真似雷霆电闪,事先全无征兆,这一招快捷无比,叶飘零无法看清,朦胧中只觉似乎有一个手指向自己右眼点来,其势无法闪避,一横心,单刀推出,使上了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向天飞自不与他拼命,右足轻一点地,便又在一丈之外。他只顾得向天飞,却料不到向天飞把弦儿扔在半空,也有用意。那弦儿在空中翻两个筋斗,已经无声无息到了叶飘零后心,伸指一戳,正中叶飘零背心“脊中**”。叶飘零全身一麻,内力发动,弦儿被震了开去,手指发麻,顺手从腰间拔出短剑。叶飘零却一个踉跄,好容易站定了,吸气解开了**道。
向天飞见叶飘零**道一通,又要上前,当即笑道:“叶兄弟,不必再动手了。你武功或许不在我下,可凭我这身轻功,加上我这妹子,你是打不过我们的。”叶飘零见他四次,身边出现了四个女子,心中大是厌恶,怒道:“谁与你这淫贼称兄道弟?”弦儿也怒了,道:“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少爷一番好意,你居然如此辱骂?”叶飘零奇道:“一番好意?什么好意?”向天飞道:“此时还不必多说。叶兄弟,我知你对我不满,可我虽然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却不似你心中所想那般。向某向来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湖南武协那人若不对我下狠手,我又焉会杀他?至于淫贼之名,更不知从何而来?”叶飘零年方十六,这种事却又如何说得出口,囔囔几下,终于说道:“我又于你无恩,你跟着我干什么?”向天飞长笑不答,挽着弦儿纤腰,倏然退去。
叶飘零解开二童昏**,问道:“两位师兄,怎么样?”清风明月一起摇头道:“没事。这邪教淫徒,绝对饶不过他!”三人下峰来,两道童将此事禀告师父。至清沉吟一阵,道:“飘零,初到武当,便受惊了。清风、明月,去准备晚饭。”清风明月心知师父有什么决定,也只在心里亮着,当下躬身道是,退了出去。叶飘零道:“弟子也去。”至清道:“飘零,你留下。”叶飘零坐在蒲团上,问道:“师父,有何吩咐?”至清道:“你且留在这里。师父与你,只有半月相聚之期。端茶煮饭,俱非你所为。”叶飘零惶恐之至,道:“师父,这是为何?”至清微笑道:“天命所归,人力不可强为。半月之中,你若不将双刀破阵练成,此后强求也是无益。一切都看你的造化如何了。”叶飘零道:“弟子自当尽力而为,不敢有负师父厚恩。”至清笑道:“武当乃中华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门派,但你只需好好努力,来日方长,这几日不可迷恋武当景色,荒废了功夫。”叶飘零道:“弟子谨尊师父所命,不敢迷恋外物。”
至清道:“殷师父说你在慕容附庄一年,无师自通练完了从初级急修班到大成初修班的刀法,为师却有些不信。你且使一路大成刀法来给为师看看。”叶飘零站起身来,躬身道:“师父,弟子试演武当玄虚刀法,恭请师父指点。”至清点点头。叶飘零心知这次试演,便定下至清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当下不敢懈怠,抖擞精神,气凝于渊,怀中抱月,将玄虚刀法施展开来。但见刀光闪闪,将他身子笼罩其中,端地里全无破绽。那刀光遍布数丈方圆,化为一阵寒气,至清真人也感颇不好受。叶飘零转眼间使完六十四式每式九招。收刀而立,壮志踌躇,甚感满意。至清点头道:“不坏。你对招式是完全纯熟了。自行修练,能到此地步,也是难得。但武当刀法根基在于内家功夫,以快打慢,以柔克刚。你这路刀法招式完全正确,只是太快。”叶飘零睁大双眼,道:“太快?”至清道:“正是。你无师自通,所以不知武当功夫的真谛。你把刀法放慢一半,再练一遍试试。”叶飘零心下犯疑,从来只有以快打慢,先发制人,这位高人却叫自己以慢打快,不知是何用意,莫非说的是反语?但他也真听话,当即放慢一半,把那玄虚刀法施展出来,使得数招,便想起至清所说“内家功夫是根基”来,手一沉,意念随刀而出,真力贯注刀刀上,顿时每一刀都是风声大作,比之刚才一阵急舞,威势更是惊人。他心下欢喜,立知至清用意。出招过快,固然力道威猛,但内力不易跟随,因此沉稳却有不足。至清也是暗暗点头,心道:“此子只需稍行点拨,便能自行悟到内家功夫的道理,孺子可教也。”
叶飘零使完这一路刀法,重又坐下,道:“请师父指点。”至清道:“以慢打快,由内而外,这还只是武当功夫的初步。武当功夫到了极处,不需招快,也不需力大,只需深明心法,一人足以制千敌,四两尚可拨千斤。想当年张三丰祖师在昆仑绝顶,独战‘十大神魔’,以一柄木剑,打败十根铁杖,此乃武当功夫到了顶尖之处,方有此造就也。”叶飘零神驰想象张三丰的英姿,不觉神往,却又忍不住道:“师父,弟子料想,武学发展,总是向前的。自古今人胜古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时代不同了,三丰祖师虽然在他所处时代堪称第一,但到今天,却也不过沧海一粟而已。料想三丰祖师武功未必便真是武当功夫的极处。”至清心中一惊,没料到这少年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难以辩驳,微微一笑,道:“你这番话,倒也有些道理。但三丰祖师开山创派,足以傲睨百代,不可妄语祖师。”叶飘零唯唯而诺。
两个道童用木盘端了晚饭进来,都是一些素菜。叶飘零在家里生活虽然清淡,足可比得上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但自到了慕容附庄,日日里山珍海味,而回到家中是春节期间,也是大鱼大肉,早已铺张惯了的,但此时吃起素来,却也是津津有味之极。
用过晚饭,至清嘱咐叶飘零随二位师兄去安睡,以后每日大早,前来学艺,下午自行领会。叶飘零应了,随二位师兄来到一间小茅屋,席地卧下。翌日一早,来到至清真人清修之处。至清已在,开始传他双刀破阵之术。叶飘零以前学的都是单刀,用于单打独斗,此刻学破阵之术,却又完全不同了。以前所学,是见招拆招,内力拼斗,但此刻讲究的是借力打力、连环呼应。叶飘零一时摸不到边,而至清武功虽高,却并不善于教徒,只自顾自的讲解。学了半日,毫无所获。
下午,叶飘零拿了经书,来到南岩上,自行温习,才初明大要。闲着无事,出了茅屋,往南岩上而来。这时天降滂沱大雨,他也浑然不顾,独立南岩宫顶,远眺四方,只见大雨之中,群峰挺立,绿树生烟,天空中蓝黑相间,映着满地翠绿,令人耳目一爽,任何内功之效,均难及此。叶飘零深吸吐纳,一时间心田空明,一股暖气从丹田升了上来,游走百脉,舒畅无比。
半个时辰后,云散雨收。他收功睁眼,却见东北角上,几棵树摆动不休,情知有异,一展身形,疾飘而去。片刻间赶出里许,闻得空中打斗之声,他抬头一看,只见向天飞与一名年轻道士分站两个树上。树梢不断起伏,两人一靠近,便交战数招,随即分开。向天飞身后树上站着一个少女,却是弦儿。
叶飘零一见向天飞,便有火气,飞身一跃,顿时身在三丈多的高处,单刀在手,叫道:“恶贼,看刀!”向天飞见他一再相逼,心下亦有些忿怒,道:“叶兄弟,向某以礼相待,你为何不知好歹?”身子随树梢起伏,连避三刀。叶飘零三招一过,身子下沉,见那道士剑在身前,当即挥刀在那剑上一斩,借力上翻,跃上树梢。那道人却身子一歪,摔下树去,幸得他乃武当高弟,身手不凡,半空中一个转折,已然正过了身子。忽然一只纤纤秀足迎面踢到。他向后一滑步,已然避开,却见是那少女攻了上来。
那道人乃武当大成初修班弟子,进武当不过一年,心高气傲,哪肯与一少女缠斗,避开她一足,见向叶二人斗得正酣,当即跃上,长剑点向向天飞手腕。叶飘零踢过去一根树枝,让道人站定。两人刀剑相合,攻向向天飞。一个是慕容奇才,一个是武当高弟,都可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向天飞武功虽强,如何敌得过两人合力?不敢恋战,一跃下地,拉着弦儿之手,喝声:“走!”身形跃起,一闪既没。
叶飘零与那道人方落地上,已失两人踪影。叶飘零不由叹服道:“向天飞轻功,果然堪称天下第一,奈何只干些邪恶之事,可惜可叹!这位道兄,敢问高姓大名?”道士冷然道:“不知少侠身属何门何派?来我们武当作甚?”叶飘零道:“在下叶飘零,慕容世家门下,前来武当学艺。”道人盯了他一阵,哼道:“当面扯谎!你当我于通和是三岁小孩不成?我武当威震天下,收徒何等严格!岂能不经审查,妄收无德之人?瞧你年不过十五,如此奸猾。你生得贼眉鼠眼,不捆起来也是个偷儿,居然敢自称我们武当门下,岂不好笑?你莫不是少林门下,前来偷学我武当绝艺?”叶飘零愕然道:“此话却从何说起?”
于通和道:“我入武当已有一年,岂能不识本门武功?你哪有一丝武当身法,倒有些少林迹象。你小小年纪,来此偷学武功,简直是自投绝路!”原来叶飘零的师父郭天扬原出少林门下,叶飘零受之教益太深,因此如今武功虽然大进,出招之间仍免不了夹带一些少林痕迹。但他此时见于通和步步进逼,心头火起,道:“于通和!你不要妄加臆测,污蔑他人!我何必偷学你们武当的武功,于我何益?”于通和怒道:“你这少林小子,胆敢小觑我们武当。已犯了死罪!”武当弟子最忌讳少林子弟小觑他们,于通和盛怒之下,长剑疾刺而出。
叶飘零想起少林武当的威名,心下忌惮,这时见于通和招式果然精妙,心中惴惴,舞动单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通和长剑刺到一半,陡然转折,斜落叶飘零下盘,到得及身,又反弹上来。一招之间,连变三式,灵动无比。叶飘零心下更加慎重,小心翼翼,见招拆招。两人斗了八十招,于通和出招越来越奇,叶飘零已是完全看不懂他的剑势,心下惊惶,连连后退。但再斗二十招,已觉压力渐轻。原来于通和才至大成初修班,练习内功也不过两年,而叶飘零接受特训后,内功进境之快,直是匪夷所思,内功之强,实则远在于通和之上。时间一长,于通和后力不继,叶飘零渐渐反守为攻,占了上风。叶飘零心下暗喜,使出了武当玄虚刀法,弄得于通和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正惶急间,听得脚步声响,走出三人来。于通和大喜,叫道:“师兄师弟,快来救我!”那三人听了,一拥而上,于通和退开数步,道:“是少林卧底的小子,快用‘真武七截阵’!”四人围成一圈,绕着叶飘零疾转起来。四人虽然对这武当镇山之宝之事一知半解,但那真武七截阵乃武当祖师张三丰呕心沥血而创,相辅相成,厉害非常,后来又有金大师加以改进,四人可敌八位一流高手,五人则威力增强一倍,相当于十六名一流高手,六人齐施,相当于三十二位高手,而到七人联手时,已有六十四位当是一流高手合力之威。四人转不到三个圈子,叶飘零已经有些头昏目眩,心知不妙,单刀猛出,朝一人砍去。那人毫不理会,急奔而过,身后两人长剑齐出,挡开单刀。背后于通和一指点来。叶飘零斜身闪避,早被身侧一人飞腿踢倒。
四人一齐收手。于通和赞道:“少林子弟,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叶飘零气得双眼如要冒火,好容易定下心,忖道:“若是我将大成班进修班的双刀破阵术练成了,又何惧这几个初修班之人!”一转念说道:“今日之战,少林服输。不知四位武当师兄,敢于十三日后此时此刻,重新在此赐教乎?”于通和道:“少林子弟就会死缠烂打,好,十三日后再会。”把叶飘零奚落一顿,四人散去了。叶飘零站起身来,污泥遍体,全身无处不痛。他一阵苦笑:“想不到武当弟子如此多疑好斗,我竟然胡里胡涂入了少林门下。真弄不明白少林武当在捣什么鬼!”摇了摇头,回茅屋去了。既然订下了约会,自得好好钻研双刀破阵术。到得晚间,至清真人驾临,给他画了几套阵法,嘱他好好思虑,想出破法,自己却去了。
第二日,叶飘零果然便将破法呈上。至清大为赞赏,又传了数十招。叶飘零下午继续钻研理论,晚间破解阵法,浑忘窗外之事。如此时日甚快,十三日转眼即过。叶飘零来到订约之地,于通和等四人已在树下相候。
叶飘零躬身道:“劳驾四位久等了。此次乃少林武当争锋堂堂正正的比武,叶飘零愿闻各位大名。”四人报了姓名,从大到小是李剑和、关若和、于通和、马骏和,都是大成初修班弟子,一月前进入了武当二级直修班,出家为道。大成班弟子均是俗家,只有少数武功较高者可入二级直修班为道,直接从武当本门功夫练起,学艺七年可满师下山。普通弟子大体上学的是各门各派的基本武功,仅在第三、第四年能学些武当绝艺,四年后择优录取到三级专修班,出家为道,才可学练正宗武当绝艺。这四个弟子能进二级直修班,自是武当同龄弟子中的佼佼者,见叶飘零年龄幼小,心想以四敌一,决计是不会落败的,都决议要把这少林子弟擒住,痛加折辱一场,传扬出去,瞧少林子弟是否还有面目自称与武当弟子并驾齐驱,或者高了一筹。武当门规谨严,门下弟子侠义为怀,要他们打伤叶飘零,当然是不会干的。
叶飘零问过姓名,双刀出鞘道:“请赐教吧!”四人一见双刀,大笑心想:“十三天前,这小子显然对阵法一无所知,今日携双刀而来,莫非欲以双刀破阵乎?那双刀破阵术博大精深,大成班里,至少需半年才可练成,一十三天,再如何苦练,又有何用?这小子简直在自取其辱。”呼哨一声,四人各拔长剑,布成阵形。
叶飘零双刀一上一下,摆成阴阳之势,立时便引得四人发动阵法,团团转了起来。四人对真武七截阵只领悟了一成,但阵法威势实在太强,四人联手,虽不能相当于八位当世一流高手,但相当于四位,总还是够得上的。阵法一发动,顿时便生出一股清气,散布在四人身周。叶飘零经过十三日废寝忘食的苦心钻研,每晚两个时辰研究各种阵势的破法,已于这真武七截阵的变化略有所知,其实不在四人之下。他既成竹在胸,便不急于进攻,只护住全身,留神察看四人步法,待四人转了数十个圈子,心中已拟好了破阵之法,计议既定,立即出手,双刀一斩关若和、一削于通和,两道并不抵挡,快步奔过,李剑和、马骏和双剑忽出,震开双刀,关若和、于通和已奔到他身后,双剑齐出,疾点叶飘零后心。叶飘零侧身避过,双刀正要反击,两道早已转得不知去向,李剑和从左而来、马骏和从右攻到。叶飘零挥刀还击。关若和、于通和挥剑挡开。这一下却原在叶飘零算中,引得关、于现身,双刀与双剑一撞,立即往后飞去,他已算定此时李剑和、马骏和的位置,刀柄正好都撞上了两人胸口,两人身子一歪,软倒在地。
另两人心中一怔,叶飘零抛去双刀,两人大是奇怪,不知他捣什么鬼,奔跑中一齐抬头而观。叶飘零双手如电,敲在两人剑脊上。双剑一沉,那两人正按步法奔跑,忽然手上一股力道一扯,双剑脱手,两人手上一松,仰天摔倒。铛的一声,叶飘零已是双刀入手,关若和、于通和武功均高,摔在地上,往后一滑,已站立起来,拾起长剑,唰唰两剑,一齐刺来。叶飘零见这两剑沉稳厚重,功力深厚,心下暗赞:“武当高弟,到底名不虚传。换了君山、衡山弟子,此时早已惊慌失措了。”一俯身,一刀挡住双剑,另一把刀在腰间一旋,刀背撞上关若和腰眼,刀柄敲在于通和右腿上。叶飘零一招得手,当即退开,啪啪两响,两人缓缓倒下。
叶飘零手一扬,双刀倒飞而出,砸在正欲起身的李剑和、马骏和右肩上,两人手撑地,已起来一半,被刀柄一撞,又俯跌下去。他随手之间,将武当派这套震山至宝打得稀巴烂,心中得意之极,心想:“至清真人果然是一代高人,得他传了双刀破阵术,果然便不惧身受围攻。”正意气风发之际,忽见至清缓步而出,忙拜下道:“师父,你老人家也来了。”至清是武当名宿,那四人却也认得,都叫道:“师父!”
至清扶起叶飘零,脸带微笑,意示嘉许,转过头来,看着那四人,却脸若寒霜,道:“你们是直博班的?”四人点点头,道:“弟子等胆大妄为,请师父恕罪。”至清一拂袖,一股劲风飘出,将四人**道解了,沉声道:“好勇斗狠,以众凌寡,丢尽了武当脸面,回去后每人写一份检讨,还俗返回大成班,听候发落!”四人刚刚站起,又慌忙跪下,道:“师父恕罪,师父恕罪!”叶飘零道:“师父,念在他们经此一役,自当悔改,便饶恕了他们吧。”至清道:“飘零,你有所不知,本派门规谨严,绝不袒护门下弟子,他们如此重犯门规,决计不能姑息。”对四人道:“你们先去吧。”四人站起身来,慌不迭走了。
至清道:“刚才看你大破真武七截阵,双刀破阵术,已经练成。刀法之精,犹胜阮随风当年在此满师之日。至于火候经验,非为师所能授。乖徒儿,你聪明伶俐,远过为师期望。今日你我缘尽于此,飘零,打点行装,下山去吧!”叶飘零忙拜下道:“师父,弟子此次应战,深犯门规,甘愿受罚,只盼师父勿将弟子扫地出门!”至清扶起叶飘零道:“你说哪里话来?为师一月前便欲远游天竺,念着老友之情,稍作停留。如今你双刀已成,为师总算不负老友所托,既喜且慰。师徒今日缘尽,他年亦有相逢之日,何来扫地出门?”叶飘零方知分离在即,再三拜道:“既然如此,弟子拜别师父。”至清道:“为师此刻便要赴天竺了。飘零,你好好努力。”伸手在叶飘零头顶抚摸良久,飘然而去。
叶飘零跪下相送。回到茅屋,打点行装,盘缠已经所剩无几。清风明月齐至,道:“奉师父之命,前来相送。”叶飘零道:“你们两个死人,就知道师父吩咐。你们就不能说是自己要来送我吗?”清风明月一笑,脸上的严肃立即消失,拉着叶飘零的手,道:“师弟,真的今天就走?”叶飘零道:“是啊!师父吩咐的嘛!”清风打开背上包裹,道:“这十两纹银,一卷《双刀破阵实战录》、一卷《武当内功要诀》,是我们送给师弟你的。”叶飘零笑道:“什么你们送的?明明是师父所赐嘛!你们会有吗?”明月不依道:“喂!这是你自己说的,要我们不要说是师父吩咐的。”叶飘零收下了,道:“好了啦,两位师兄,小弟告辞了。”三人半月来混得烂熟,这时相拥洒泪而别,甚是不舍。
叶飘零背上行囊,展开轻功疾奔。武当派占地极广,饶是他轻功精绝,也花了一个时辰才下山来,到达老河口。他拆开殷仲留下的锦囊,内有一书,曰:“飘零吾徒:学刀成后,可赴三峡洪水之中,练吾所授内功。一月成后,步行归庄,不得返家,以免分心。途中有闲事便管,尽可能挑斗天下英雄,以增阅历。”看完书信,心想:“内功是要练的,闲事是要管的。这挑斗天下英雄吗,就万万不可理会。虽然可增经验值,但得罪人太多了,于声名有损。这声名是个好东西,要是像向天飞那样,步步荆棘,如何能成大业?”焚了书信,便往长江三峡而来。
一路上总觉有人跟踪,但他自破了武当真武七截阵后,意气风发,自信除少林武当两派前辈,想来自己武功已是少有敌手,因此也不以为意。少年狂气激励下,大踏步向前,不一日,来到宜昌。他沿岸向西,途经西陵峡下段峡谷、庙南宽谷、西陵峡上段峡谷、香溪宽谷,穿过“瞿塘迤逦尽,巫峡峥嵘起”的三峡中最为秀丽的巫峡,翻越巫山,来到瞿塘峡夔门。他站在江岸,仰头望去,两岸山头对峙,拔地千丈,高入云霄,整个天空只露出一线,阳光倒灌下来。环顾四周,但见江面宽不过三四十丈,江流汹涌而下,巨浪滔天,两岸岩滩绵延。峡深水急,人鸟绝迹,实是练内功的最好之处。他心下大喜,道:“就定在此处了。”寻了一处岩滩,把经书用油布紧紧包住,埋进沙里。来到岸边,跃下长江去。他不会水性,但可以潜水,一入水中,只觉江水急流奔涌,当下使个千斤坠,牢牢站在江底,慢慢往江心移去。行出十余丈,只觉四周水流越来越凶猛,身上压力也越来越重。一时间,耳朵内缩,双眼如欲崩出。他凭腹中一口气,却已站立不稳。只得俯下身子,双手双足一齐深陷河床,这才不被江流冲走。
那大江滔滔不绝,力道何等威猛。他虽伏在江底不动,但仍支持到一柱香时,已疲累不堪。当下辨明方向,手足并用,爬上江岸,到得峭壁之下,一把坐倒,望着一线之天,大口喘气。好一阵才定下心来,盘坐沙滩之上,闭目运功。半个时辰后,元气恢复,精力倍增,他又走下河床,在江底力抗洪流,这次试着放开了手,站立起来。支持了一柱香时分,爬上岸来,运气调息。一日间,循环十余次。上得沙滩,偶试一掌,内力反有退步,但心知是疲劳所致,当下也不烦躁。
下午一场暴雨,随即雨过天晴,烈日当空。晚上仍有一轮明月在一线天上撒下银光。他在江边行走已有数日,对江水之声已经习惯了,这时水声虽巨而充耳不闻,只觉四周万籁俱寂,隐隐听得猿啼传来。他立足水边,练起抓水气功来。练得一阵,十指间真气咝咝而出,射向水面。心下甚喜,练有两个时辰,以天为帐,以地为床,就岩滩睡了。
翌日醒来,只觉身上麻痒,却是数只蚊子在他腿上吸血,趁着叶飘零正做好梦懒得出手理会它们,于是大吸特吸,结果一个个吸血过多,撑死在他腿上。叶飘零仰望浮云,颇为感慨,心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小的蚊子,竟也贪图鲜血,活活撑死。唉,一个贪字害了多少生灵!”忽然一只苍鹰从一线天上俯冲而下。叶飘零腹中正饿,当即伸指一弹,一颗小石头飞出,打得那鹰龙骨碎裂,摔下地来。叶飘零道:“十两纹银,正好嫌少。你既送给我作美食,却之不恭,多谢多谢。”急奔上山,抱了一捆干柴,生火烧烤,口中说道:“这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只大鹰却偏有豪情,来到三峡,饱览人间胜景。外面的燕雀,安知这鸿鹄之志。唉,只可惜我腹中饥饿,没什么雅兴与你做知音。饱食终日,才能有豪情壮志。腹中饥饿,就只能疲于奔命。大鹰啊大鹰,对不住了。”
他大口把这只鹰全吃了,便走下长江去。昨天一番苦练,已感疲累,今日更加不能支持,他心下却也不急,只勤练不辍。到得第五日,神困力倦,心下却惶急起来,这数日练功,内功越来越弱,心下有些怀疑殷仲这种方法是否实用,而以此时内力,下水只怕非被江水冲走不可,一时间不敢下去。在岸上徘徊良久,心想:“此时回去,愧对慕容附庄,就把命交在这里算了!”才一咬牙,跃下江去,使个千斤坠沉到江底,陡然间觉得洪流压力似乎轻了许多。他大喜之下,迎着洪流出掌拍击,只打了三掌,双手却酸软了。这迎着洪流直击,居然比拍击岩石更为费力。他爬上江岸调息良久,只觉无穷精力从全身各处汇入丹田,双手虽酸痛,却已不觉难受,心下大喜,又跃入江中。这次却支持了十掌,才爬上江来。却见岩滩上两个婀娜多姿的背影,正在生火烧烤。他这二十多日来都是独居,颇感寂寞,忽地里见到两个红装女子,心下犯疑:“这里人迹罕至,何以来了一位姑娘?莫非是巫山神女?”
他走近去,两人肩上各有一朵红花,他心中一凛,其中一人听得脚步声,一回头,却是红巾教的弦儿,正在烤鱼。叶飘零一怔,道:“原来是你。那向天飞呢?”弦儿轻笑道:“少爷吗?正在长江中练功呢!”叶飘零道:“好贼子,这次我绝对不放过你!”恨恨坐下。弦儿道:“为什么你叫少爷为贼子?”叶飘零奇道:“少爷?他是你的少爷?”弦儿道:“当然了。我是他的丫鬟,当然叫他少爷了。有什么不对吗?”叶飘零默然,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还以为……”却说不下去,一时无法措词。弦儿道:“以为什么?”叶飘零呐呐道:“以为你,你是他的情人呢?”弦儿脸一红道:“少爷与我们教主才是天生一对,我只是他的丫鬟啦,哪里配得上少爷?你为什么见到少爷就要跟他打架?”叶飘零尴尬一下,道:“我师兄告诉我的,说你们红巾教是个邪教,人人得而诛之。”弦儿道:“是吗?你师兄当真这么说?我在红巾教两年,大家都对我很好,没什么邪气呀!肯定是你师兄弄错了。”拉过另一个女孩,那女孩年龄与弦儿相仿,圆脸大眼,长长的睫毛,神态惹人恋爱。弦儿道:“她叫小佩,也是服侍少爷的。”那小佩福了一福,却不说话。
叶飘零正要还礼,已听见向天飞的大笑声道:“哈哈,叶兄弟,你终于想通了?”叶飘零一见他便想起湖南武协那个碎裂的咽喉,睚眦欲裂,兵刃已被他埋了,当即赤手空拳冲过去,双掌劈出。向天飞**上岸,道:“说的好好的,为何又要打?”双掌如刀,也是劈出。叶飘零侧身避开,向天飞拔出背上单刀,横削过来。叶飘零见那刀是自己之物,怒道:“你连我的兵刃也偷了,难道还是好人?”一个筋斗,半空中一掌击过去,掌风激荡,覆盖了三丈方圆。向天飞挥刀一挡,那刀断为两截,向天飞只觉气血翻涌,倒退三步。叶飘零道:“你居然把我兵刃毁了,受死!”向天飞避过他的攻击,道:“喂,小兄弟,你可得讲理,你的兵刃是你自己毁掉的。”转身一跃,已在四丈之外。叶飘零叫道:“休走!”随后追来。向天飞拔足便奔,转眼间便把叶飘零抛下数丈。他若展开轻功逃走,叶飘零决计无可奈何,可他偏不逃远了,奔出数十丈,便等叶飘零追近,等到叶飘零离身不过四丈,要用劈空掌打他时,却又转身奔逃。两人一前一后,奔出数里。向天飞陡然转身,猛地朝叶飘零冲了过来。叶飘零顺手便是一掌。向天飞身形如电,早从他身旁掠过,往后奔去。叶飘零转身急追。那向天飞并不逃远,不断大兜圈子。叶飘零追了一阵,知道追他不上,只得止步,恨恨道:“终有一天,叫你死在我手下!”
向天飞见他不追,跟着止步,朗声道:“小兄弟,你这套内功果然是不同凡响,我得练功去了,不要来打扰我。”背心贴着峭壁,陡地升上,直到百丈高处,寻得一个突角,在上面盘腿坐了,运气调息起来。叶飘零又气又恨,但那峭壁经江水万年冲刷,早已滑溜无比,连壁虎也是爬不上的。叶飘零望着向天飞练功,无可奈何,只叫道:“你纵然能偷学到我的掌势,可内息搬运,你眼睁睁看着,又如何能学?提防走火入魔!”向天飞大声笑道:“不劳小兄弟费心。气冲华盖,周游紫府,回旋百脉,玄关可通。吸天地之气聚于胸口,揽日月之精沉入丹田。心静气宁,力贯掌心,倒注丹田……,是不是这样啊,小兄弟?”叶飘零大奇,向天飞所说与师父所传虽然字面有异,意义全同,不由得怒道:“你从何处偷学而来?”向天飞长笑道:“世间武学,源远流长。这一套功法,未必是小兄弟独有。”叶飘零不敢相信眼前事实,大叫道:“这是我师父独创的特训功法,你如何能知?”向天飞长笑一声,不再说话,尽管练功。
叶飘零仰天大叫。小佩走过来柔声道:“叶公子不必多疑。我家少爷聪明绝顶,想是他见你掌势,自行悟得心法附于掌上。”叶飘零怒了一阵,无计可施,他在水中练掌,上来便与向天飞斗了一场,所练力道尚聚在掌心,未曾化为己有,此时一动怒,双掌又痛了起来。小佩道:“公子,你先坐下歇一会吧。待会少爷练功完毕,你怎么跟他斗啊?”叶飘零道:“你跟他不是一路吗?多管什么闲事?”话一出口,便已后悔,这姑娘如此楚楚可怜,自己怎能对她如此说话,当下大踏步走开,径自调息运功。好容易静下心来,将掌力纳入丹田。回到原处,只见向天飞也运功完毕,从山壁上急滑而下。叶飘零口中怒骂,心中却佩服之至,心想:“这恶贼果然奇才盖世,既能自悟内功,而轻功练到这等地步,举世莫及,更只可能是天赋异禀了。”向天飞滑到离地十丈,手在峭壁上一撑,横飞两丈,在空中不断盘旋,如一头大鸟飘下,轻轻落在地上,笑道:“小兄弟,运完功了?又大有进步吧。”叶飘零知道自己武功,或许能胜他,但凭他那身轻功,自己却是奈何不了,于是并不出手攻击,默然坐下。
弦儿道:“少爷,吃鱼。”将一条烤鱼送过去。向天飞对叶飘零道:“小兄弟,你也来一条。”将另一条鱼掷了过来。叶飘零一掌劈出,掌力将那鱼吹了回去。他少年气盛,如何能吃敌人之物,怒道:“谁要你们卖好了!”弦儿轻轻接过,递给小佩,道:“妹子,你去给公子。”小佩盈盈站起,走了过来,道:“公子,你不吃鱼,饿坏了身子,是斗不过少爷的。”叶飘零见到这位温柔的姑娘,气先消了三分,听她说得有礼,当即称谢道:“多谢姑娘。”三两口把那鱼吞入腹中。
那两个丫鬟等向天飞吃完了,自己才吃起来。吃完又去收拾残局。向天飞卧倒在岩滩上,笑道:“小兄弟,你到底为什么如此恨我,可以告诉我了吧?”叶飘零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惺惺作态!”向天飞见他如此动怒,便岔开话题道:“好了,这些事暂且不谈,小兄弟,我跟你数面相交,也是有缘。我们这几天来打个赌,好不好?”叶飘零没好气的道:“打什么赌?”向天飞道:“这几天我们都陪着你不离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盗回你的经书,而让我不知道,我便服输。”叶飘零道:“你随便把经书埋在哪里,我也找不到,怎么赢得了?”向天飞道:“经书自在我身上,如何?”叶飘零心想:“那这又有何难?你只要不溜走,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他是小孩心性,一来了兴趣,顿时将正邪之分扔在一旁,道:“好,我跟你赌了。你输了怎样?”向天飞道:“自是由你处置。”叶飘零道:“好,我也不要你怎样。若是你输了,我只要你以后不再滥杀无辜。”向天飞一呆道:“我十年来杀人无虑百数,旁人下狠手,我取他狗命,理所当然,如何说的上滥杀无辜?”叶飘零道:“你轻功如此高强,旁人对你下狠手,也伤不了你。”向天飞沉吟一阵道:“也罢,若我输了,以后只要与我无深仇大恨之人,我一律网开一面,如何?”叶飘零道:“好!我输了,凡我个人之事,一切听你吩咐。”向天飞笑道:“怎么?还怕我会去对付你的父母师长吗?这样也行,赌了。”两人击了三掌。
向天飞道:“好了,练功去吧。”两人一齐跃入江中,练起掌力来。两人既定赌注,在打赌结束前,便不必顾及以前仇怨。叶飘零教向天飞练习内功,向天飞却教他练轻功。一个下午转眼即过。晚上四人在一起聊天。夜深时,向天飞带着弦儿、小佩,上峭壁去睡了。叶飘零心想:“我用什么法子去偷经书好?这峭壁向江中倾斜,滑溜之极,短期之内,我是万万爬不上去的。”一时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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