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载平庸昨宵去 一生英烈今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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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残给叶飘零说了这一大堆事情,但她也不是完全知道,只是把邵伟的惨事说了,又道:“爹告诉我伟弟弟的惨事,说要我好好照顾他。叶飘零,你可得帮我。”叶飘零回过头来,道:“帮什么呀?”江水残道:“以后我带他到这里来。你帮我教他武功呀!”叶飘零笑道:“好倒是好,不过你自己不是学得挺好的吗?干吗非要我教呀?”江水残道:“你笨呀?你真的要我一个人教他?”叶飘零道:“好了啦。他在河北不是已经上到了启蒙班第五段吗?我从第六段开始教他好了。你爹是不是把他安插在初级班第一段了?”江水残道:“这伟弟弟脾气很怪,他居然不愿随堂练武,还说要是再走镖他还跟着一起去,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叶飘零道:“这样不好吧?不随堂练武,怎么能够循序渐进呢?”江水残道:“就是呀。除非是你,不上课可能也能够练成吧。”叶飘零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好了,咱们去学武吧。”
两人回到练武场。何铨因为才走完镖回来,休假三天。因此叶飘零还要代教三天。下午就是一节剑法课。叶飘零已经把入门剑法基本姿势传完,开始传授惊神剑法的连贯动作了。一下午只教了两招。散学回家,边唱边走,到得小桥头时,忽然脚下一软,坠进了一个陷坑中。他心下一惊,正要跃出,忽然头顶一阵响动,五六柄剑从洞口伸了下来。几张脸露出,还是方敏那几个捣蛋鬼加上郭成。叶飘零叫道:“你们太卑鄙了吧?放我出去好好打一场!”尤佳嘻嘻笑道:“你上课时候自己说的呀,出招要出人意料,攻其不备。现在这一招你就没料到吧!哈哈哈!呵呵哈哈!”叶飘零怒道:“你们这不是猪八戒的功夫——倒打一耙么?你们的功夫是我亲自教的耶?快放我出去!”方敏等六人一齐大笑。郭成道:“你知道就好了,我们用你教的功夫来打你,岂不是更好玩些?哈哈哈哈!”叶飘零叫道:“郭成,你不是跟我和好了吗?怎么又跟他们搅到一起了?”郭成骂道:“和你个头呀!老子就看不惯你那大摇大摆的样子!鞋儿坡,帽儿破……神经一样,谁跟你和好?”叶飘零怒极,拼力跃上,那六人一惊,连忙收剑。郭成却不回手,一声轻响,刺入叶飘零额头。叶飘零大喝一声,右手掠出,击在剑脊上。郭成虎口一麻,长剑脱手,七人见叶飘零血流满面,不由得呆了。
叶飘零只觉头昏目眩,那剑入额三分,伤及头骨,他强忍疼痛,过了桥,穿过竹林,大喊道:“外婆!外婆!”竹林后的一间小平房中走出一个矮小的老婆婆来,眉目慈祥,见了叶飘零血流满面,却立即慌张起来,连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叶飘零道:“外婆,我练剑的时候不小心被割伤了。”他心理脆弱,身体坚强,受此重伤,却仍若无其事。他们是没钱去看大夫的,所以那老婆婆忙采了些刺荆叶子,在口中咬碎了,在热毛巾上涂了一层,敷在叶飘零伤口上,然后扶着叶飘零,颤巍巍的走进房去,把叶飘零放倒在竹椅上,不住道:“可怜!可怜!这么用功干什么?阿弥陀佛!”走到邻舍家里,请人喊辛如月。
她回到家里,门外走进一名汉子,身材魁梧,眯着一只右眼,见了此景,问那老婆婆道:“妈,怎么回事?”老婆婆道:“零儿说他练剑时被剑划伤了。”汉子道:“自己划伤的?”取下毛巾,左眼盯着伤口看了一下,又将毛巾敷上,说道:“这孩子又说谎。这伤口显然是剑从正面刺入,自己练剑能被伤成这样?又是被谁打的。不用说,显然就是方家那小鬼了。”叶飘零听了,迷迷糊糊道:“二舅舅,不是。是我与人对剑时,大家都不小心,所以就被刺了一下。我……我没事的。”汉子道:“你还扯谎?满身是土。我刚才回来看见那边有个坑,还碰到了那几个小鬼。你是不是掉进坑里,然后被他们划伤的?”叶飘零见舅舅说得这般准确,只得点头。汉子大怒,道:“这方德劳越来越不像话了,总是纵容他儿子到处乱搞。前几天还偷了我一只鸡,杀了也就算了,偏偏又不吃掉,把他扔到茅房里去了。好,现在连我外甥也打伤了。老子跟他拼命去!”拿起锄头,大踏步就往外走。老婆婆也不忿道:“是啦,这家伙是该教训一下。不过你可别下手太重了!”跟出门外。
只见门前小道上急急忙忙跑来一人,正是辛如月,见了汉子,道:“三哥,零儿怎么了?”那汉子辛少山道:“小妹,你来得正好。零儿被方家那一伙小鬼打伤的。你去看看他,我找方德劳拼命去。”辛如月道:“三哥且慢。我先看看零儿。”见了房间,叶飘零已经站了起来,道:“妈,只是有点疼痛,没什么大碍的。”辛如月见了,才放下心来。她稍通医术,道:“零儿伤势虽重,并无大事,估计十多天便可愈合。三哥,算了,那方德劳、尤胜天六家都是有钱有势,你别为了零儿去得罪他们。”汉子怒吼道:“他们把零儿打成这样,不找他们算账怎么甘心?”拿起锄头要往外去。辛如月扯住他衣袖不放,道:“三哥,零儿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非得跟他们拼了不可。可是,既然零儿没什么大事,咱们还是忍一忍吧。”又转头叫道:“妈,你劝劝三哥。”老婆婆陈翠莲道:“月儿,依我说的话,也是要去教训他们一顿。你总是说忍,我看,山儿,算了。要是他们真敢再对零儿下手,你再去找他们算账。”辛少山一声长叹,恨恨道:“每次都便宜了他们,我真是不甘心呀!只盼零儿早日练成武艺,考个好的大成班,出人头地,再也不受人欺负!小妹,当年哥没钱让你继续练武或者学医,否则今天也就不会这样子了。哥对不起你。这次全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零儿学完大成班呀!”辛如月想起十五年前,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退出自己在里面正春风得意的高级班,从此永远与大成班无缘,心中一阵伤痛、一阵悔恨。但马上便露出笑容,道:“三哥,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还提他干什么。”陈翠莲道:“零儿今天就住在这里好了。月儿,你也在这里吃了完饭再走吧。”
辛如月道:“妈,我做了饭便走。不能在这里吃了。晚上老板回来,我还得替他做饭洗衣呢。”陈翠莲道:“阳天一天到晚在外面奔波,也真够累的。月儿,晚饭还是我自己来做好了。你回去忙家里的事吧。”辛如月道:“妈,我很久没给你做过饭了,你就别赶我走嘛!”说着便到厨房去了。辛少山背起锄头,到门外的地里去了。辛如月做完晚饭便回去了。叶飘零在外婆家吃饭。餐桌上提起汪刚的事,问舅舅:“二舅舅,你说汪刚为什么不肯随堂学艺?”辛少山赞道:“这孩子有志气,知道自己生活在镖局是寄人篱下,所以才提出不随堂练武,要靠走镖来自己挣饭吃!这孩子将来成就定然不小。好,零儿,有空的时候带他到这里来吃饭。”叶飘零嗯了一声。
第二日,叶飘零照常去上课。郭天扬见他头上裹着毛巾,问明了原委,在班上把叶飘零表扬了一通,说他带伤练武,精神堪嘉,号召全班向他学习。又把方敏等七人叫到台前跪下,狠狠批评了一顿。下午,镖局里组织了一场朗诵比赛。叶飘零去参加了,他在这镖局里,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数一数,朗诵也不例外。尤擅长于朗诵气势雄伟、俯仰众生的文章,比赛完后,仅次于江水残,得了亚军。江水残声音娇脆轻柔,闻之都是心旷神怡,自然应在叶飘零之上。散学后,江水残却带了叶飘零来到鱼塘边,汪刚已经在那里相候。叶飘零最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汪刚虽然不大说话,但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便已混得烂熟。再后来的事,叶飘零把剑谱还给何铨,一切都恢复正常。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日郭天扬找到了叶飘零,说道:“飘零,洞庭湖区掌法比武大赛就要开始了,你这几天好好温习一下。三天后我来试试你的掌法。”叶飘零答应了,却没把他当作一回事。过了三天,郭天扬把叶飘零叫到练功处,教他打了一套长拳,只觉他步伐凝重,出手稳健,与半个月前的月末年级大比武时又已经大有不同。然后他便与叶飘零拆招。这一交上手,端的好看。拳来脚往,劲风激荡。叶飘零所学虽少,但郭天扬不催动内力,在招式却已始终胜不了他。两人对了数百招,叶飘零所学已穷,翻来覆去又使一遍,但仍毫无破绽,郭天扬明知他要使什么招式,可只要不加内力,便也克制他不住。斗到酣处,郭天扬成心要试试他潜力有多深,右掌斜劈,这一掌却带上了五成内力。掌势未到,劲风已经刮得叶飘零满脸生疼,叶飘零大骇,不及细想,双掌忽成剑诀,左右快速急劈,竟然将十数掌的力道聚在一起,虽然郭天扬内力远胜于他,但这十多掌一聚,却也足以挡住郭天扬五成内力。
郭天扬一惊,撤掌后退,道:“你这路掌法是哪里学来的?!”叶飘零不好意思道:“何师父把惊神剑谱交给我,我把剑法化成了掌法,是不是不对?”郭天扬道:“好,刀剑掌本来就一脉相承,你小小年纪能够悟到,也可谓不易。你把惊神剑掌从头到尾使一次看看。”叶飘零答应了,退开三步,将悟出来的七十二路惊神剑掌从头打了出来。但见掌影横空,剑气纵横,隐隐然有雷动于天、举世皆惊之势。他使到一半,郭天扬已经哈哈大笑,一把把他抱起,掷向半空中,道:“好好!飘零,你要有足够的信心去参加这次洞庭湖区初级班第三段掌法比赛,一定能行的!”叶飘零一怔,落下地来,问道:“是第三段的比赛?”郭天扬道:“不错。镖局里第三段急修班并无杰出人才。我与江总镖头商议后,决定让你代表镖局参赛。本来我还有点不放心,但看了这套剑掌,大概你就算没有练过急修班的武功,可是对付这次比武也绰绰有余了。你好好去比赛。如果夺了名次,说不定这次你便可以被君山派看中了,进了君山派,要考个大成班还不容易吗?”说着拿了一本秘诀出来,交给叶飘零。
叶飘零拿回去好好研读了一番,于掌法上更有心得。再过数天,郭天扬便带了叶飘零前往岳阳楼参加比赛。一路上的盘缠郭天扬都垫上了。船行了一日半,便到了岳阳楼下。有道是“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果然是人间奇观。滕子京大发诗性时有云:“湖水连天,天连水,秋来分澄清。君山自是小蓬瀛,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帝子有灵能鼓瑟,凄然依旧伤情。微闻兰芷动芳馨,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而此时正值夏日,郭天扬与叶飘零从湖面上远看岳阳楼,却又不同。只见天苍苍、水茫茫,残阳斜照水面,血红的光芒闪烁起伏不定。远处湖边一座小楼丛林中突出,遮住了身后的蓝天白云。一缕轻烟从楼后升起,直入云霄。郭天扬想起少年时期经过多少血战,方才进入少林,天下膜拜。无奈中道衰落,到今天却在一个小镖局里的初级班混饭吃,当真是有负自己一副大好身手。这岳阳楼经历千年,声名却始终不衰,比自己是强得多了。郭天扬不觉吟道:“十五年胜地重游,云外神仙应识我;八百里长天一览,湖边风月最宜此。”
郭天扬打赏了船夫,带着叶飘零上岸。远远看见前方空中横幅上大笔淋漓写着“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说的是吕洞宾飞过洞庭湖的故事。叶飘零临窗远眺,烟雾茫茫,不觉朗声吟道:“呼来风雨,招来神仙,诗酒重逢应识我;流尽兴亡,淘尽豪杰,江湖放荡此登临。”郭天扬远眺君山,茫茫无踪,吟道:“南极潇湘千里月,北近巫峡万重山。”叶飘零道:“师父,其实这里最应该说的是‘四面湖山归眼底,万家欢乐到心头’。”
比武之期便在第二日上午。郭天扬安顿好了叶飘零歇息之处,陪他聊了一会天,便嘱咐他好好睡觉休息。叶飘零心无挂碍,倒头便睡,第二日大早醒来,郭天扬带他去用了早膳,再休息一阵,然后就到了湖边参加比武。主持人君山派掌门姜念乐、湖南武协副会长汪剑民、比武评判官洞庭武协会长丁原、君山派副掌门马亦龙、洞庭帮帮主庄胜远、漉湖雷拳门门主沙君祥、长江散人胡逸仙走上岳阳楼,姜念乐宣布掌法比武开始。“第一轮,白丁与肖岳、韩先飞与曾鸴、阳尊与杜泱泱……”点了五对参赛人员在楼下比武。五个评判委员依栏观看。叶飘零等人便在湖边等候。
只见五对各方少年高手各展神通,斗在一起。拳来脚往,阳尊最先被杜泱泱打倒,接着韩先飞打倒了曾鸴。杜泱泱与韩先飞一场比试,待其他四队都分出胜负,他们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五个评判委员也未闲着,忙着品评各人招式高下,给每人打分。这打分大体上是根据个人所学拳法高下、熟练程度、也包括灵活变通,真正的输赢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所以评判官必须有极高的武学修为与见识经验。第一轮比试完毕,韩先飞在十人中排名第一。
第二轮的冠军是岳阳武学会的张献客。第三轮冠军是万子湖芦苇门的卢亦伟。叶飘零在第三轮,对手是漉湖雷拳门刘聪。刘聪展开第三段初级班学来的“大成拳”,此拳乃武学名家王芗斋所创,当年曾经名扬天下。而当今太平之世,武学蓬勃发展,此拳声势大为下降,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时在刘聪手下使出来,更是威风凛凛,远胜一般第三段初级班的人。叶飘零没学过第三段的内容,一时只觉眼花缭乱,连连后退。刘聪打得性发,一掌力劈而出,掌风将地上的沙土都吹了起来。叶飘零已被打得手麻脚软,遇到这大成拳中威势最猛的一招,更是被震得东倒西歪,刘聪双掌又起,追击过来。叶飘零头昏脑胀,只见刘聪双手成环,已把叶飘零全身笼罩住。当此之境,叶飘零已经是无可反击。众人都啊的一声,都道叶飘零这一下不仅是输了,只怕还要身受重伤,只有郭天扬却不慌不忙,反而拖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只听一声轻响,沙滩上两个人影陡然分开,刘聪跃在两丈外,一手高一手低,摆着大成拳的架势。叶飘零双手成抓,捏的是剑诀。可在场却几乎无人知道这是什么招式。只有君山派掌门姜念乐和湖南武协副会长汪剑民暗暗点头,知道是由昆仑派的惊神剑法化为掌式,不想这初级班的少年便悟到了剑掌相通的道理,还用来化解必杀之式,当真难得。汪剑民问道:“这少年叫什么名字?”姜念乐拿过名册,看了一阵道:“是洞庭镖局第二段进修班的,名叫叶飘零。”汪剑民道:“还只是进修班的,恭喜你们,洞庭湖区又出了奇才。”姜念乐笑道:“那也是出于武协的眷顾。”汪剑民道:“贵派阮随风现在到了美利坚没有?”姜念乐道:“还没有。这孩子还在殷仲家里呆着,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要去美利坚了。”
说话间,叶飘零辛辛苦苦用剑掌打败了刘聪,开始与洞庭帮的武德龙正面比拼掌力。叶飘零内力自然不及,但他立即发现这一点,又用剑掌来眩其耳目,立即便占了上风。汪剑民看了一阵,又道:“阮随风这孩子悟性比叶飘零这孩子说不定还要高些,但反应是肯定没他快了。两人各有所长。看来贵派半月后的招徒比武上,这孩子要得第一了。恭喜姜掌门,四年后又有希望在打入国际大赛了。”(按:君山派为了防止天资高的少年在急修班后报到其他门派,设立了一个超常班,在初级进修班里招徒,举行的招徒比武只针对天资高的少年,因此难度颇高。)姜念乐摇头道:“叶飘零到了本派,也要经过重重的磨难才可能有些成就的。”说了这几句话,叶飘零又已打倒了武德龙,与长江飞鱼帮的项兹交上了手。这已是这一轮中最后一场。叶飘零究竟比他们都低了一级,连斗两场,内力不继,这项兹天天在洞庭湖中驾小舟乘风破浪,练得力大无穷,叶飘零每接一掌,都感手臂酸麻,情知不妙,再斗下去,非输不可。但到了此刻,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咬牙硬拚。又接数掌,心想只怕手臂也会折断了。他一边随手拆招,一边暗自察看身周地势,却也找不到合适做手脚的地势。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一掌掌强挡。项兹察觉他已技穷,微微一笑,踏上一步。叶飘零却后退了一步。再过三掌,项兹又进一步,叶飘零却又退开一步。众人都料知项兹三掌内便可以取胜。果然两掌之后,叶飘零身影歪斜。项兹踏上一步,直取叶飘零咽喉。叶飘零脚下已乱,这时仰头退避,顿时跌倒。项兹好容易获胜,高兴得跳了起来,叫道:“我赢了!我赢了!”忽然咽喉一紧,跟着被一股力道甩出,不由自主前滚翻而出,摔在水边。叶飘零一个后滚翻,稳稳站定。原来叶飘零仰天倒下之际,顺势翻起,瞥见项兹欣喜若狂,立即双腿一伸,夹住了他项颈,借着后翻之势把他甩了出去,自己却正好站稳了,这一场叶飘零反败为胜,胜得甚是侥幸。
这时四周掌声如雷。汪剑民道:“胜而不骄,败而不馁,真正的好人才!”姜念乐微笑不语,心想洞庭湖区只有自己一家久有盛名,过不了多久,这位奇才便要到自己门下,为自己争光。想不到君山派得了一个阮随风,风头正盛之时,又来了一个叶飘零,看来这些年君山派邀得了上天荣宠,人才辈出。
以下接着又比了四轮,选出了七位各轮中武功最高之人。而各人的掌法成绩业已基本确定。至于七人愿不愿意见个真章,那却只是附加的事了。叶飘零自然不愿意多事去争什么,退了下来,这一点不争却让姜念乐失望了一下。待七人中愿意分高低的人比试完,五个评判官也把各人成绩都已确定,交了上来。姜念乐接过来念道:“本次掌法比赛状元,万子湖芦苇门卢亦伟,八十九分。榜眼岳阳武学会张献客,七十六分。探花洞庭镖局叶飘零,七十五分。第四名,长江飞鱼帮项兹七十四分半。第五名,洞庭帮朱纤纤。本次比赛到此结束,欢迎各位领队到楼上用膳。”郭天扬却叶飘零道:“飘零,君山派掌门姜先生看来对你很有兴趣,这次你跟随我去用膳,待会要好好对答。”叶飘零点点头。
郭天扬便带着叶飘零上了岳阳楼,坐在领队桌上。同桌的分别是卢亦伟、张献客、项兹、朱纤纤以及各自的领队。其他没有进前五名的自然不好意思来。岳阳楼饭庄派人把酒菜送上来。众人谈笑风生,说的都是最近洞庭湖区武林中发生的大事,当然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两年的风云人物阮随风。众人把姜念乐都奉承了一通。姜念乐连声道:“不敢不敢,那边郭天扬先生便在这里,阮随风初级初修班进修班都是在他门下。这个殊荣,该给郭先生才是。”郭天扬忙站起来道不敢。叶飘零睁大双眼,他早知道郭天扬曾有一个弟子叫凌云杰曾在中原掌法大赛中获奖,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阮随风大名,更远在当年凌云杰之上,他知道阮随风初级班也在洞庭镖局,却不知道原来他仍然曾是郭天扬的徒弟,此事郭天扬从未提过。一时间,对郭天扬敬佩之意油然而生。郭天扬本来魁伟的身材在他眼中又高大了不少。
一名领队道:“郭先生,你不但培养了阮随风,而现在这位弟子又是一个可造之材。你得喝几杯才是。”众人都一齐起哄。郭天扬见众意难违,加上对这个弟子也委实得意,便举起杯来,道:“郭某敬各位一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众人都鼓起掌来。姜念乐却抓住叶飘零的手问:“今年多大了?”叶飘零道:“回前辈,晚辈今年十五。”姜念乐又道:“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呀?”叶飘零答道:“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三。”姜念乐道:“哦,是兄妹呀,那很好呀。想不想到我们君山派来学武?”郭天扬喝完了酒,听见这句话,笑道:“姜先生,这可是他的荣幸呀。”叫叶飘零:“快点头!”叶飘零便点了点头。姜念乐便与马亦龙商议道:“我看,他就别参加招徒比武了,咱们直接录了他吧。”汪剑民在旁边道:“还是让他参加吧。凭他的武功反正也没有任何问题,却不会给任何人以口实了。”姜念乐想了一想,问道:“飘零,你愿意参加招徒比武吗?”叶飘零点了点头。姜念乐便对郭天扬道:“郭先生,可别忘了半个月后送他去参加我们的招徒比武呀!”郭天扬笑道:“我要忘了,不被他家里劈了才怪。”众人笑坐一团,纷纷喝酒。
午餐散了,郭天扬带着叶飘零走下岳阳楼,道:“飘零,你回答愿意参加招徒考试很好。否则要是被直接录进去,日后会有很多人找你麻烦。你功夫练得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如果稍有不周,却会遭到怀疑。不过为了稳妥,我带你去君山见殷仲殷师父。”叶飘零道:“殷仲?就是阮随风师兄高级班的师父拼命三郎殷仲殷师父?”郭天扬道:“是啊,我带你去见他,盼望你进了君山后,能到他门下,那样对你前途大有好处。”叶飘零道:“你认得殷师父吗?”郭天扬边走边道:“是啊,二十年前我在初级班的时候,他是我的气功师父。一晃如许多年,他已经改为教刀了。唉,我也老啦!”叶飘零不敢做声。郭天扬道:“你的书画怎么样?”叶飘零苦笑道:“写字是蚯蚓爬,绘画是猫打滚。”郭天扬眉头微皱了一下,道:“嗯,那也没多大干系,反正你精通诗词,也就可以替代了。”
两人在湖边包了一艘船,驶向君山。片刻间便穿过洞庭,来到岛上。沿盘山石径东行,路边便出现了湘妃墓。师徒心意相通,一齐吟道:“二妃斑泪五渚黯踪望断洞庭千层浪,九嶷素服三湘含辂招归浦地万里魂。”两人凭吊了湘妃,往山上行去。这一去,有分教:今朝无意多一举,造就三湘英烈生。一路上茶花满目,姹紫嫣红,金光闪闪的“满天星”掩映在绿叶中。行了半个多时辰,两人到了殷仲所居的“壮心室”。恰好殷仲在家,老友相见,自有一番悲喜。殷仲便叫道:“随风,快出来看,是谁来了?”只听房内有人懒洋洋道:“谁呀?我正睡得香呢!”殷仲将两人迎进家去。一个睡眼蓬松、衣冠不整的少年走了出来,见了郭天扬,忽然大喜,道:“郭师父,是你呀?我还正要去洞庭镖局看你呢!啊,是不是把叶师弟带来啦?”叶飘零心中一怔,想不到阮师兄居然认识他。阮随风道:“呵呵?不记得啦?五年前,我和王志在你家门前的青石板上摆围棋,你还不准我们呆在那里呢!”叶飘零脸一红,忸怩不安。阮随风哈哈大笑,道:“那是小时候啦,大家都不懂事,别害羞了。哈哈。”王志是叶飘零的邻居,曾跟阮随风一起在郭天扬手下学艺。五年前那日两人在青石板上下棋时,叶飘零因与王志闹了别扭,不允许他们在“他家的”青石板上摆棋局,阮随风逗他偏不走开,叶飘零便耍赖在上面拉尿,硬是让两人走了。故而叶飘零听了很不好意思。
殷仲笑道:“这就是叶飘零啊。随风在外面介绍了他多次了。来来来,先坐下。天扬,是你特的带他来的?”郭天扬带着叶飘零坐了,道:“是啊。刚参加湖区掌法比武,就顺路到这里来了。”殷仲道:“哦,参加了这个比武吗?怎么样?”郭天扬道:“不是最好,得了个探花。不过他才到进修班,所以姜掌门有意要把他收归门下。”殷仲道:“进修班便得了探花啊。那很不错了呀。天扬,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现在情况变了。随风,你到房里睡觉去。天扬,你带着飘零进来,到内厅说话。”说着便带着两人进了内厅。郭天扬问道:“殷师父,发生了什么事?”殷仲道:“随风到美利坚后,我就该到衡山慕容山庄任教了。”郭天扬道:“那……飘零……”殷仲道:“所以我才叫你进房间来说话,慕容山庄的高级班不收外地之徒,但我想我可以带了飘零一起去慕容山庄跟我学刀法,继续走他师兄走的路。”郭天扬又惊又喜,道:“慕容山庄?那……太远了一点吧?”殷仲道:“远是远了一点,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远一点怕什么。这次去慕容山庄,只要他有真本事,我可以让山庄免收他的学费。三年或者四年之后,保证让洞庭镖局又多一个国际刀法冠军!”郭天扬道:“这对飘零自然是个好机会。我是毫无异议,只盼你能够成全他。”
殷仲便问叶飘零道:“飘零,你愿不愿意一个人跟我到千里外的衡山慕容山庄去练武习刀?”叶飘零没听过慕容山庄的名字,但见了殷仲却感到一阵信任,便点了点头。殷仲道:“好,你跟我来。”带着叶飘零来到书房,拿了一本书,翻开一页,指着一副形状奇特的画道:“把他临摹一遍。”叶飘零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殷仲问他书画怎么样,但他凛然不惧,接过笔来,一笔一划临摹起来。这画上之物似刀非刀,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所以一不小心就会丢掉一些东西,临摹起来异常困难。但叶飘零花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把他画完了。殷仲拿过来,扔给躺在板凳上睡得正酣的阮随风,道:“看看,少了什么东西?”阮随风随便看了一眼便道:“刀柄上少画了一道纹路。”叶飘零一惊,定睛一看,果然如此。但这相差甚微,不知阮随风何以只一眼便看出来了,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殷仲道:“画得虽然不好,但很认真,临摹得也很像,和当年随风来时一摸一样。”接着又问郭天扬叶飘零在洞庭镖局的一些详细情况,不住点头,道:“好了,这次你们来了不要告诉别人。恐怕君山派不会放人,这次去慕容山庄恐怕还得偷偷走。那次招徒比武飘零还是去试试,不过注意暗中容让一些,不要排得太高。”郭天扬连连点头。殷仲拉着叶飘零的手,说了许多激励的话,只说得叶飘零心中豪情万丈,下定决心不管千难万阻,也要在刀法上打出一片天空来。
两人在殷仲家吃了晚饭,连夜坐船赶回洞庭镖局。一路上,叶飘零心中仍是豪情万丈,独立船头,正视前方,顶风前进,全身襟带在风中飘舞,心中想起千里之外的慕容山庄正等着他去大显身手,一时间神思惘惘不已。那船也似能解人意,破开水面,行得飞快。拂晓时分,郭天扬与叶飘零弃船登岸,展开轻功行了十余里,便回到了镖局。叶飘零心中豪情壮志激励着,丝毫不觉疲累,照常到练武场听老师讲了一天课,散学回家,路上忽然发现多了个台子,不知道干什么的。便向那台子奔过去。须臾奔至,见那台子宽约三丈、高一丈,由檀香木构成。台内隐隐有声音传出。他好奇心起,侧耳贴着木板倾听。陡然间木板裂开,叶飘零差点跌进去。台内却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人是个白发老头,见了叶飘零大喜,道:“佛祖显灵,灵娃自己送上门来啦!快捉住了。”叶飘零一惊,见那老头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到,斜肩一让,左手拂出,那老头咦了一声“武功很好啊”,反手一捞,抓住了叶飘零左手。叶飘零左手急缩,右掌按出,啪的一下,击在那老头掌心,被那老头一把抓住,急伸左手抓时,那老头双手一合,叶飘零左右手一起落入他右爪中。叶飘零寻思,自己只剩下双脚了,可得好好保存,不能再让他抓住,便不再反抗了。
那老头拿住叶飘零,道:“来人,快将他开膛破肚,祭奠佛祖!”叶飘零听说要开膛破肚,吃了一惊,难道自己前途正一片光明的时候就要把小命送在这里不成?一个口中咬着尖刀的汉子应声而出,伸手抓住叶飘零后颈,正要拖进台子中去。忽然一块石头飞来,打在他手腕上。那汉子虎吼一声,抬起头来,只见一名妇女如飞奔到,伸手扯住叶飘零。汉子正要阻拦,被那妇女狠命当头一棒,打昏在地。旁边那老头见这妇女这般狠劲,一时倒怔住了。要知他们这几天在这里做法事,人人惧怕,从来没人敢开罪他们,谁也料不到这妇女会如此拼命。那妇女扯着叶飘零奔出数十丈,才缓下脚步来。此女非她,就是叶飘零那素来温柔的母亲辛如月。叶飘零望着她发楞,他是完全没想到他妈有这么拼的时候。辛如月道:“零儿,你怎么跟他们那般魔鬼弄到一块去了?”叶飘零问道:“妈,他们是什么人呀?”辛如月道:“他们啦,是一群魔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法事,肆无忌惮的,谁也不敢得罪他们。”叶飘零想起妈妈一向柔弱,真难想象今天居然她居然会去得罪这等人物。

路上,叶飘零告诉辛如月要去慕容山庄之事,辛如月道:“零儿,你也已经长大了,不管决定做什么,都不需要家里过问,家里总是支持的。你就好好按殷师父的话去做就是了。不过,现在好像很少听见慕容山庄的名头。”叶飘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从小他父母就不限制他的生活,不似别的人家总是把孩子管得紧紧的,到底是不关心他呢?还是父母比较开通?他说道:“听殷师父说,慕容山庄大成班在全国仅次于少林武当,但是高级班却只能算得上二流了,在湖南境内尚且不能跟衡山派与雪峰派相比,与岳麓派大概是半斤八两。不过衡山附近武学名门众多,又是湖南武协驻地。这却远非君山派所能比了。”辛如月道:“我想也差不多,虽然这几十年来我很少听见慕容山庄的名头,但是当年我学武功发展史的时候,曾听师父说过,元末明初之时,慕容氏有一位绝世奇才……”叶飘零脱口道:“慕容染血!”辛如月道:“不错,是慕容染血,自创血风刀横行天下,群雄臣服,从此奠定了慕容山庄复兴武林的基础,我料此时的慕容山庄便是他所传下。我又何虑慕容山庄的实力。我担心的是,将来你要是刀法未成,而其他武艺又搁下了。那时只怕殷师父会说是你自己不用功……”
叶飘零折下路边一根树枝,道:“孩儿此去,定然学有所成,四年后不能进少林,也当进武当。孩儿前途,母亲不必担忧。”辛如月听了道:“若是你执意要去慕容山庄,做父母的自无异议。但是,你得尽早将你不打算去君山的事传出去,以免到时让人感到意外,至于君山派那边可推说家里困难,无力支付学费。”
叶飘零拍手大赞,道:“母亲所言极是。可是若君山派愿意免费,则又当如何?”辛如月道:“此易事耳。吾儿有一姑母,任教于湘潭韶山派,可托名假去韶山,拜于姑母门下,岂不名正言顺?一旦出了洞庭湖区,愿去何处便去何处,尽随你意了。”叶飘零点头道:“此计大妙。妈,你怎么如此厉害?”辛如月笑道:“到家啦!你这一路也算辛苦,晚上给你加个蛋。”
翌日,叶飘零来到镖局。镖局已经把叶飘零夺了湖区掌法比武探花之名的消息贴出,众同窗都来恭喜,均道:“这一战惊动洞庭湖区,叶飘零,你当为君山派所识也!”叶飘零依母所教,道:“多谢多谢,不过小弟也先有计较,将去韶山投奔姑母,因此只恐枉负君山派一片苦心了。”胡露儿剁足道:“啊!你怎么这么笨?韶山派不过一无名小派而已,怎能与君山派相比?”郭成在旁道:“胡露儿,没听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吗?韶山虽是小派,有了叶飘零之后,便名声大涨了。”言下对叶飘零自毁前程幸灾乐祸之极。却不知某一朝间,韶山当真出了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指点江山,谈笑间,乾坤扭转,英名传世,永垂不朽,而韶山亦因此名扬天下,这却非这些另世之人所能知了。
叶飘零自也不会和他计较,中午端了饭盆来到鱼塘边,江水残与邵伟已在岸边相候,见了叶飘零,江水残急道:“叶飘零,你真不打算去君山了?”叶飘零看着她惶急的表情,心下颇为歉疚,可此中真相必须先行隐瞒,他也只好点头道:“嗯,我要去韶山投奔姑母。”江水残扯着他的衣袖,道:“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呀?零哥,你不可自毁……”突然惊觉自己叫得太过亲热,脸一红,松开了手。叶飘零丝毫未觉,道:“江水残,相信我。在韶山我照样可以成大事的。我们还是来与邵兄弟练武吧。”
邵伟轻轻转过身来。叶飘零道:“邵兄弟,我给你练一路‘散心拳’,看招。”当下将他在启蒙班第六段所学的十八路“散心拳”打了出来。此拳轻盈飘逸,专为修心养性所用。邵伟悟性奇高,叶飘零只使了两遍,他已经豁然而通,依式而为,无一差错。叶飘零暗叹:“真是羞为人师!邵兄弟学起来比我还快得多!”邵伟使完这套拳法,面不红气不喘,叶飘零和江水残心下都是惊佩之极。两人靠在一起,拍手称赞,邵伟道:“叶兄,这一套不用教了,教别的吧。”叶飘零点头道:“比我好多了。邵兄弟,你跟我练武当真是亏了你了。要是能拜个名师,调教三年五载,非在全国比武中夺魁不可。”邵伟点点头,心想:“又有谁能来教我呢?”两人练了一中午。
下午,何铨将叶飘零叫去,辛如月却也在。何铨开门见山的道:“飘零,听说你不打算去君山?”叶飘零点点头。何铨跺足道:“刚才与你母亲谈论许久,她亦如是说。飘零,你母久居乡下,目光短浅,但你却从小读圣贤之书,当明大理,怎地也如此胡涂?你去韶山,可真浪费了你呀!”叶飘零见何师父也如此关心自己,心下又是一阵歉疚,但想大事不可自废,仍道:“何师父,我家里是真的支付不起学费。到韶山有姑母照顾。只要我努力,我想仍有机会进大成班的。”何铨见他如此固执,苦口婆心劝了一大通,见母子俩仍是意不可回,心头火起,大骂道:“好!你们都如此鼠目寸光,倒是我多事了。以后的事再不要我何某人管了。滚!都给我出去!”辛如月见他如此关心叶飘零,着实感动,可此中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现在为止,除了殷仲,郭天扬,自己母子外,自己只告诉了一人,那是村庄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向来深明大义,听了后立即叮嘱辛如月在叶飘零到达韶山之前万勿泄漏真相,以免功亏一篑,所以她歉然道:“何师父,我儿不争气,让你费心了。”带着叶飘零告退出去。
何铨想了一阵,决定去找郭天扬算帐,问他个管教不严之罪。谁知郭天扬房门紧闭,上书“因病谢客”。门前站了一大堆人,都是叶飘零的师父,摩拳擦掌,均是来找郭天扬理论的。相互一交流,都是越来越怒,只是郭天扬始终不出,却只能徒呼奈何。
晚上,江天野召集副镖头刘洪和丁建,特邀郭天扬讨论叶飘零的去向。郭天扬这才说了有关叶飘零的真相。众人皆称讶异。按当时湖南武协规定,似洞庭镖局这样的小帮派,培养的学徒通过正规的比武招徒进入高级班一个,便可以赏银百两,但如属特招,却不在此数。江天野和刘洪一直都想让叶飘零为自己镖局赚这百两银子的,但此时听了,觉得这样对叶飘零个人前途大有好处,却均欣然同意了,便嘱托郭天扬一定要好好保密。丁建却道:“此事尚须从长计议。我只怕殷师父培养了阮随风之后,潜力已尽,难以将叶飘零带好了。何况殷仲只是随便一句话,又怎做得准?如果殷仲只是一句玩笑,反而误了叶飘零进入君山,这……”说着沉吟了一阵。
江天野捻须道:“此事倒也可虑。”郭天扬忽道:“我见殷仲眉宇间英气环绕,显当得意之时,而飘零大智,殊不在随风之下,因此飘零前途,决无可虑。而此等大事,殷师父怎会开玩笑?”丁建道:“只恐是阮随风刚刚成名,殷师父心下意气风发,因此不曾细想。”郭天扬道:“殷师父的性子我了解,决不可能这样不顾别人前途的。”刘洪道:“郭师父所言甚是,他是阮随风和叶飘零的师父,又是殷仲的门人,说出话来自有见地,我瞧此举甚好,虽然一时于镖局无益,但日后必可为镖局扬名。”江天野迟疑道:“只是有一点,只恐会得罪洞庭武协,说是纵容人才外流。”郭天扬道:“总镖头,为了飘零前途,镖局总得牺牲一点。”丁建笑道:“你当然同意啦!叶飘零是你的弟子,他成名你脸上也有光,可对我们,却有什么好处?”
郭天扬霍然站起直视丁建,道:“我教的是掌法,飘零此去,学的却是刀。飘零纵然威震天下,与我有何干系?我只为飘零前途着想,别无他意。副总镖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丁建自知失言,忙陪了不是。江天野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叶飘零前往衡山,那大家就注意保密。君山那边,镖局也得活动活动。”郭天扬躬身道:“多谢总镖头成全竖子。”江天野道:“此举也是为了镖局将来。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如何借汪刚壮大本局吧。”郭天扬忙道:“总镖头,属下告退。”辞别三位,退出会议厅,却去那台子挑了那几名做法之人,以免为叶家后患。
叶飘零寄无限信任于殷仲身上。半月后君山比武,叶飘零果然暗中容让,只是其他人与他差距实在太远,他虽竭力容让,但要做得不露形迹,却也难能,结果仍是进入了前十名。姜念乐见他不是第一,微感失望,但想一人上下波动也是寻常,对叶飘零仍是极为看重,十天一大信,五天一小讯,不断探问叶飘零的意思,显然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辛如月为此去了君山,面见姜念乐,说了叶飘零将去韶山之事。姜念乐以借学费与叶飘零为条件,辛如月婉言拒绝。
日月如梭穿过,转眼到了七月,镖局放假两个月。洞庭湖水暴涨,百万生灵在洪水中苦苦挣扎。叶飘零随父母在田中耕作。忽然殷仲传讯来,着郭天扬带同叶飘零随他前往衡山比武。叶飘零喜道:“殷师父果不负我也!”打点行装,随郭天扬去君山见殷仲。殷仲嘱咐道:“此战乃是关键。我已向慕容龙老先生说了此事。慕容老先生要先看你本事,若果如我言,便可免费将你收归门下。你可要好好努力,不可辜负我对郭先生和你的信任。此战若败,你连去君山的退路也没了。”叶飘零胸有成竹,点了点头,丝毫不觉任何紧张。殷仲笑对郭天扬:“此子心理素质,亦不在随风之下!”郭天扬道:“他虽无随风之稳重,但其他方面,都只在随风之上,不在随风之下。”殷仲哈哈大笑。
郭天扬道:“现在洞庭镖局还有一个人才。说起此人,唉……”殷仲道:“哦,有这种事。说说看。”郭天扬便说了邵伟的事,又道:“这邵伟悟性之高,反应之快,同龄人中无人能及。只是他个性太傲,不能与人共同努力,凭个人之力,只怕难成大器。”殷仲道:“你说他年龄才十二岁?”郭天扬道:“正是。”殷仲道:“年幼多才,生性高傲,只恐要遭天妒。难怪他此生如此多难了。”叶飘零插话道:“殷师父,有没有法子解救邵兄弟?”殷仲道:“此乃天机,恐怕人力再强也是无计可施了。”叶飘零默然。
马车得得前进,一路向南,途经密印寺,绍山,云门寺,六天后到了“北雁南飞,至此歇翅停回”的衡山脚下。一路上殷郭二人谈论四方武林大事,叶飘零听了,不自觉长了许多见识。
慕容山庄大成班在江苏无锡,盛名传世,庄主慕容客,年已六旬,只领了慕容山庄庄主之名,一切大小事务,均已交给大儿子慕容秋雨,那慕容秋雨习文不习武,为人稳重敦厚,虽非创业之才,却乃守业之才,因而慕容山庄大成班在他手下,一直维持着慕容客创下的盛况,始终紧跟着少林武当,而在其他大门派之上。当年慕容龙的堂爷爷慕容成在山庄大成班学艺四年后,名动中华,当即远走衡山,投资白银十万两,购地数百亩,依着紫盖峰建成初、高级班,世称“慕容附庄”。紫盖峰下有水帘洞,为慕容附庄胜景。水帘洞东有吐雾峰,西有香炉峰,相向对峙,其上有一谷地,谷地出口狭小,紫盖峰上的泉水,汇集为三支,都注入谷地。谷地里有阳泉、洗心泉、洞真源、仙人池等,俱都深不可测。泉水自石壁上下泻而成瀑布,高二十余丈,好似水帘。石壁当腰,有一石磴,水被磴折,分为上下两帘,注入投龙潭。跳玉吐珠,白光闪闪;琼浪翻涌,声若雷鸣。这就是水帘洞的奇特胜景。“水帘洞奇”,被列为南岳“四绝”之一,有道是“北向独不朝,泻千尺银河,溅玉飞珠,相望源头来紫盖;西巡应有恨,弃九重金阙,投龙续命,空寻洞**向朱陵”。到慕容成的儿子慕容兴从慕容山庄出师归来,又在烟霞峰买下邺侯书院,作为慕容附庄藏经圣地。唐朝宰相李泌曾隐居于此书院,原名端居室。
紫盖峰距湖南武协所在地、衡山派总舵祝融峰不过二十余里。这是中原五大武风聚集地之一。南岳七十二峰,大大小小有三十多个武学门派,其中有近十个名门大派在武林中享有盛名。
叶飘零跟随二位师父下了马车,放眼望去。紫盖峰高耸入云,满山皆树,无树不绿,从山下到山上,金檐玉瓦隐隐在绿叶中稍露头角,重重叠叠,与山峰化为一体,景色甚是奇丽。
慕容附庄建成已久,但湖南初、高级班在全国向来有着极高的地位,附庄以前在湖南声望并不甚高。自十年前慕容兴的侄子慕容龙接掌慕容附庄后,大刀阔斧的进行变法,数年间便将慕容附庄拉到雪峰附派,衡山附派,岳麓派同一水平线上,近两年在全国武林通才比武大会上成绩都超过了这湖南三大高级班。但对于刀剑掌轻功暗器等专科型的比武仍是一片空白。慕容龙决定弥补这一空白,正好阮随风扬名天下,慕容龙立即出动,抢在海南五指门之前聘请了殷仲,要争夺湖南刀法专科比武的领袖位置,与刀法专科比武威震全国的雪峰附派和衡山附派一争短长。殷仲说要带一人才过来训练,慕容龙正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
这时殷仲带着郭天扬和叶飘零进了慕容附庄,穿过数重楼阁,来到水帘洞旁。慕容附庄总舵便在洞旁的“集权殿”里。殷仲心里正咚咚跳起来,门前护卫却道慕容龙已赴祝融峰见湖南武协副会长汪剑民去了,三日后才能回来。此时事务由副掌门孟捷吟处理。但孟捷吟也得明天早上才到。三人好生失望,殷仲便带了两人先到慕容附庄为自己新建的居室里休息。那居室房间较少,只有三室一厅,但地方却极为宽敞,比君山殷仲家大了不少。殷仲慨然道:“慕容老先生对我确有知遇之恩。慕容附庄虽然资金雄厚,但地盘却不足,却仍分我这么大的房子。飘零,附庄对你也有莫大恩惠,可得好好努力,勿负众望。”叶飘零躬身受教。
因殷仲尚未正式搬迁,故此新居仅是一栋空房。三人就在地上睡了一晚。上午又去“集权殿”,这次找到了飞天神掌孟捷吟。听殷仲说明来意后,便道:“慕容掌门临行前吩咐了此事,这事好办。”吩咐掌法教研组的年轻女组长苗凤兰前去伸量叶飘零。苗凤兰带着叶飘零来到一个花园中,沉吟一阵,将最近慕容山庄初级班第二段的期末比武理论题交给了叶飘零,共包含了掌法剑法两套。也是殷仲未事先说清楚。要知慕容附庄何等声望,学得远比洞庭镖局为快,第二段进修班结束时,急修班要学的也快完了。因此这其中有许多是叶飘零的师父们未曾传授过的。
但叶飘零丝毫不惧,接过笔来。幸得在洞庭湖区掌法比武之前,郭天扬曾交给他一本小册子,忘了收回,叶飘零偷偷把里面都学全了。至于剑法,惊神剑法难度便相当于急修班,叶飘零更是熟极而流。譬如“敌人右掌‘泰山压顶’,左掌用‘偏花七星’式进攻,该当如何化解?”,叶飘零毫不思索,便答道:“左掌以‘天王托塔’式挡‘泰山压顶’,右掌捏剑诀以‘乾坤一掷’中宫直入,‘偏花七星’可破,尚可以余势重创敌人。”苗凤兰见他回答居然用掌做剑,大为惊奇。这一招“乾坤一掷”的是最好的破法,也难为他居然想出了剑掌合一的招式,这可绝非一初级学生所能明白的。
又一题“敌人内力胜你一倍,用‘左右开弓’进攻时,该如何抵挡?”叶飘零动笔极快,只看到左右开弓四个字,便写道:“应以‘水来土挡’,‘左右开弓’可破。”这一下苗凤兰微微摇头。要知“水来土挡”与敌人掌对掌,近距离反击,内力相当时可略占上风,但这少年现在显然未顾及到此题前提是敌人内力比自己深了一倍,这般化解,内力不及,非受重伤不可。当此之境,应以“分进合击”,以二敌一,方可不致落败。
叶飘零只顾答题,未见苗凤兰的反应,不半个时辰,已把五十多招破得干干净净。苗凤兰一直在旁观看,她对答案虽已熟极而流,可仍有些跟不上叶飘零答题之快,又过了一柱香时分才看完他的破法,知道只有左右开弓那题尚有欠妥,其他均是最佳反击招式,当下点头赞许,在纸上打了个大勾,记了一百九十七分,因剑掌两套题,满分算是两百。殷仲与郭天扬在外等候,孟捷吟与他们闲聊谈论慕容附庄一些变法之事。哪知才半个时辰,苗凤兰便带了叶飘零出来。郭天扬清楚叶飘零的深浅,并无异状,殷仲暗叫:“糟糕!难道他如此不堪一击,这么快便已落败?”却见苗凤兰对孟捷吟笑道:“副掌门,这孩子当真了得。如此之快答完,两门只扣了三分!”郭天扬笑逐颜开,殷仲一时反应不过来,正自苦思两门扣了三分是指何意,孟捷吟笑道:“殷师父,恭喜你慧眼识英才,这孩子免费入门的事,现在便可定下了。”
殷仲这才惊觉,忙道:“飘零,快谢过孟副掌门。”叶飘零拜下道:“徒儿拜见孟副掌门。”孟捷吟忙把他扶起,道:“凤兰,中午你好好招待这几位客人。你准备去哪里?”苗凤兰道:“就去后门那家‘状元饭庄’好了,正好纪念本庄便要拥有未来的状元之才了。”众人皆大笑道好。孟捷吟道:“老夫有事先走,两位师父,飘零,你们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不要客气。”说着走了。
苗凤兰带了三人来到“状元饭庄”,点了酒菜,觥筹交错,好不高兴。叶飘零初次进入武学圣地,大为兴奋,见了如此多的珍馐佳肴,更是大吃特吃。不多久,他的身前桌上便堆起了一大堆鸡牛羊的骨头和一大堆蛋壳,外加七八个盛饭的空碗。苗凤兰笑道:“这孩子脑筋动得多,消耗很大啊。”郭天扬笑道:“这几年在乡下受苦,也真委屈了他。”
苗凤兰站起身来,端了一杯酒,道:“郭师父,小女子先敬你一杯。”郭天扬忙站起道:“不敢。”苗凤兰一饮而尽,道:“郭师父但请放心,只要这孩子好好努力,慕容山庄决不会有半点亏待他,若有违此言,凤兰有如此杯。”右手一捏,那酒杯化为碎粉。郭天扬热泪盈眶,道:“苗组长何必如此!天扬既将这孩子托付贵庄,自是对贵庄万分信任。他日这孩子成才,天扬还得来敬各位师父一杯。”两人相对一礼,各自坐下。
殷仲却又站起来,道:“苗组长,老夫敬你一杯。”苗凤兰忙道:“不敢。”殷仲道:“承蒙组长对这孩子如此眷顾,老夫感激不尽。若不将这孩子培育成才,上有负慕容老掌门的厚爱,下有负这个山庄各位师父的关心,老夫亦无颜面见江东父老。此孩子不成大业,老夫有若此杯。”右手微一用力,此杯亦化为粉末。苗凤兰道:“殷师父英雄豪迈,小女子焉敢不信任师父?这次慕容附庄能得元老,诚大事也!”也喝了一杯。几个大人在壮志飞扬,那叶飘零却兀自在菜碟中翻找鸡腿。郭天扬不禁一怔。
这一场三人俱喝得酩酊大醉,叶飘零也吃得腹中胀痛。席散后,殷仲与郭天扬别过苗凤兰,雇了马车回归洞庭湖区。为避君山派耳目,都拣小路而行,不一日而归。又在君山殷仲家住了一晚。殷仲把一本《急修班刀法》交给叶飘零,郭天扬带了他乘船回归镖局。
这次船上,郭天扬一反常态,忧心忡忡,忽然叫道:“零儿!”叶飘零忽然听他叫得如此郑重,不禁心中一怔,问道:“师父,什么事?”郭天扬道:“我忽然想,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君山,认真学练掌法,那样也能成大气候。”叶飘零又是一怔,道:“师父,为什么?”
郭天扬想起状元饭庄餐桌上叶飘零的神态,心想叶飘零太不懂保持自己形象,恐怕难以为世所容,再想叶飘零的未来,总觉得深远之极,道:“为师一时也不明白,不过看你根骨,要在国际刀法争雄,只怕要经历无数磨难,无穷孽障。”叶飘零昂然道:“师父,弟子不怕。”郭天扬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去,为师也不阻拦,不过你还是考虑清楚,好吗?”叶飘零想起慕容山庄的荣华,总觉割舍不下,又昂然道:“师父,弟子宁愿承受风雨,纵然受尽无穷风雨,也在所甘愿。”郭天扬不觉打了个寒噤。
这一次坐的是快船,不须半日,便回到了洞庭镖局。回来一日后,君山便传来大堤决口的消息。郭天扬心想:“若晚归一日,零儿便不能立即回归故土。这到底预示着什么?”一时只觉头疼。家里娇妻麟儿睡得正熟,这位正当年盛,武艺高强,德才兼备的年轻侠士却在皱眉苦思。
叶飘零则白日随父母耕作,夜间到郭天扬家里继续研读高级班第一段的掌法。自那次回来叶飘零表明了决心后,郭天扬便不再勉强,仍是悉心指点他的掌法,有瑕时也帮他讲解一下初级急修班的刀法。
转眼间到了八月初。洞庭湖区忽然沉浸在热闹欢庆中。原来阮随风已在美利坚夺得国际刀法比武冠军,衣锦还乡。中华武协派了八匹千里马拖一辆龙车将他送回故里,以示殊荣。大街小巷到处挂满了欢迎他归来的横幅,鞭炮声处处皆闻。此时洪水也稍微退了一些,方便阮随风还乡。叶飘零亲眼目睹阮随风伴着殷仲站在龙车上,面带微笑向两边人群挥手致意。身旁还站着洞庭武协的一些领袖,身后才是阮随风的父母和郭天扬。得儿得儿,马蹄声隐隐在欢呼声中逸出来。叶飘零心潮翻滚,梦想三四年后自己的这一天。
阮随风瞥见了发呆的叶飘零,微微一笑,意示鼓励。叶飘零一阵激动,脱口叫道:“阮师兄!”龙车缓缓行过,向北而去。欢迎的乡亲渐渐散去,只余下叶飘零伴着回声,站在炙热的南风中。
晚上,叶飘零陪着父母在户外铺着凉席乘凉。久违的星星开始在夜空闪烁。这几天因为阮随风回乡,老天爷居然停住了一月来连绵不断的暴雨,煞是奇观。数日后,阮随风前去武当,洞庭湖又开始了大雨倾盆,其势更胜先前,不数日,洞庭湖十大岛屿只剩下他们这个岛和对面这两块地方没被洪水吞没。二岛针锋相对,谁先被淹便可分去水势,减轻另一边压力。因此二岛互相斗胜。四方谣言四起。君山有人说在天空看到了两条龙在恶战。对面岛上有人说看见了故世多年出身于岛上的前任中华武协会长龙海龙,会保佑他的乡亲。这边岛上有人开玩笑说,岛上有武曲星阮随风和叶家那个叫叶什么来着,就算水势再大一倍,也淹不到这个岛上来。
但说归说,家家户户还是大肆杀猪宰鸡,大吃特吃,以免万一被淹死了还得做饿死鬼。叶家也不例外,二十多只鸡杀了十六只,通通入了叶阳天,辛如月,叶飘零,和他妹妹叶飘雨腹中。两只猪一只病死,一只被宰,两百多斤肉也在日渐减少。去年一场大水破历史纪录,称为百年一遇。今年水势超过去年,中华武协只好称之为千年一遇,派了数万名武艺高强之士兵分两路,远征洞庭,各守一岛。大堤越堆越高,水位也越来越高。叶飘零仍在洪水环绕中向郭天扬请教刀掌,并不因此分心。
但大堤决口之讯经常传来。每一次都弄的人心惶惶。逃跑时有人惊慌过度,逃进地窖躲起,有人拖**一堆衣服乱跑。这样弄得两三次后,大家也都看淡了,每次来讯全当作谣言,坐在原地打趣等死。郭天扬家地势较高,去接叶飘零全家来住,但叶阳天辛如月忙着农活,只叫叶飘零兄妹俩住在师父家里,以防儿女不测。
过了半个月,对面岛终于支持不住,大堤全线崩溃,全岛覆没,死伤数千,十数万人流离失所,辗转到这边岛上来。除了一些家里是三四层高楼之人,整个洞庭湖区穷苦难民都到了这个岛上,寄居各人家里。两队人马合而为一,拼死守住这边大堤。叶家也供养了两个灾民,正好一块耕作,叶飘零兄妹更加安心练武。中华武协出动无数人员,千里迢迢来到岛上,力争将疾病盗劫降到最低。
同时许多道士和尚也来到岛上,或称来自峨嵋,或曰出自茅山,都会辟谷术,下山来解救受灾的小孩儿。可以点了小孩**道后,深埋地下,化为冰人,待洪水消退后挖出来再解开**道。可是无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弄得这些世外高人终日长叹要在民间普及一种新的科学是何其难哉!闹到八月下旬,洪水终于渐渐退了。整个岛屿却已竟被弄得满目疮痍,但终究保住了本元。邵伟却终于辞出洞庭镖局,跟着一个青城派的道士走了,宁愿当作实验品,也要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
就在此时,孟捷吟传来了消息,着叶飘零前去学艺,是为进修补习班。叶飘零之事,至今尚未公开,连辛少山等几位舅舅也蒙在鼓里。他们只道叶飘零要坐船去湘潭,热情相送,谐叶阳天把辛如月和叶飘零送到白沙河畔,十多里外的船港。叶飘零拜别各位长辈,与辛如月上了船。长辈们散去后,郭天扬却在船上出现了,帮辛如月负了行李,道:“马车我已经备好了,在一里之外。快跟我来。”三人各负行李,来到一个僻静之处,一辆马车守在那里。郭天扬与车夫商议了一阵,回头道:“这位李迎风先生只能送到云门寺。你们到了那边再雇一辆车,可直奔慕容山庄,一路上小心提防。零儿,你这两个月武功大进,寻常盗贼不是你的对手。但江湖上风波险恶,你日后要事事谨慎,听殷师父的话,灵活变通,万不可逞血气之勇。待武艺大成之后,行侠仗义,成就功业,为师便欣慰之极。”叶飘零泪如雨下,哽咽道:“师父深恩,弟子永世不敢有忘。”
郭天扬道:“零儿,你我名虽师徒,情若父子,说这些干什么?这里十两白银,你拿去省着点零花。”叶飘零知道师父每月薪金也就四十两,欲待不受,师徒间通财却已习惯,于是再拜谢了。辛如月也是感慨万千。郭天扬叹道:“总镖头在外走镖,无暇相送,却难得水残姑娘如此细心,有一物赠你。”从怀中拿出一条白绢。叶飘零接过来,见上面绣着一个傻乎乎的大狗熊站在水边作凝思状,旁边注着一行小字“大笨熊叶飘零”。叶飘零不由得破涕为笑。郭天扬道:“另有郭成胡露儿托我送礼物给你。”叶飘零都接了过来。郭成只送了一封信,写着:“对不起,我们还是兄弟吗?”叶飘零心下黯然,喃喃道:“是的,是的,永远都是的。”胡露儿送了一只毛笔,附曰:“飘零,你门门都很出色。以后到了韶山,要加油啊。快去练练字,你就十全十美了。”叶飘零想起同窗之情,不觉潸然泪下。自己此去,许多事情尚瞒着他们呢!
郭天扬抚摸着他的头顶,良久才道:“零儿,去吧!为师不能再照顾你了。”这位铁打的汉子此时却也有些哽咽,又叮嘱道:“零儿,到了那边,注意忍让,和师兄弟们相亲相爱。”叶飘零又拜了三拜,道:“弟子明白。师父,弟子告辞了。”辛如月也向郭天扬拜倒,感谢他两年来对叶飘零无微不至的照顾,郭天扬忙跪下还礼。叶飘零搀着母亲,走上了车子,郭天扬在外把行李递了上来,又道:“零儿,我还得再来一次唐太宗劝酒,你行走在外,宁恋家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斤,为人者切不可忘本啊!”叶飘零哽咽道:“弟子明白,师父,你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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