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节 迷途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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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迷途重重
“又失去了一条臂膊,以
后在朝廷处事,怕要更艰
难了!”他耳畔响着送葬
人群的哀哀哭声,两滴浊
泪不经意间沿满脸褶皱蜿
蜒流下。
踌躇一会儿,唐璧咬牙恨恨地想,反正自己已经沦落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再好怕的,要是叫裴度抓去,能当面数落他一番,那才叫痛快呢!哼,死鸭子不怕开水烫,随你的便吧!唐璧回身往床上一躺,既不去吃饭,也不叫点灯,就那么似乎满腹心事又似乎什么也不想地望着昏暗的屋顶发愣。
昏昏沉沉中,忽听隔壁店堂中有人通通地走进来问:“店家,这里哪位是唐璧参军?”
“果然来了!”唐璧心头猛地一缩,屏神静气不敢答应,听他们说些什么。
店主人知道唐璧的遭际,一听便知是在问他,忙笑脸相迎上去问:“有,有,正在我家小店住着,二位是…”
那两个人亮出一块木牌:“我俩是裴相府中的堂使,特奉令公之命,请唐参军到府中说话。”
见是官府中人,店主更加小心翼翼,慌忙引了他们转过屏风,走到唐璧房门口。里面没有点灯,黑咕隆咚的,店主摸黑进去,打着火石将灯点着了,见唐璧正坐在床沿,便冲外边说:“二位请进罢,唐参军正在屋中呢?”
唐璧再无处可躲,只得出来起身与那两个公人相见了,两人冲唐璧深施一礼:“唐参军,打扰了,我家主人请您过去,马车现停在外边。”
唐璧一时有些犹豫,本来恨裴度是恨得牙根痒痒的,几回做梦都梦见自己指着裴度的鼻子放声痛骂。虽然没见过裴度是何等模样,但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僚他倒是见的多了,总之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与他们也差不了多少。可是真的要去见裴度了,他却有些说不上来的胆怯,但既然人家差人来,无论是说请还是说抓,看来是要非去不可了。
唐璧一咬牙:“那好,走就走!”
街上行人已经相当稀少,马车沿着宽阔的街道跑不多远,在裴相府门前停下。两个堂使一前一后引唐璧下车直奔府中。夜色沉沉中也辩不清府院中到底什么情形,但觉拐弯抹角,各路口处红灯笼高悬,犹如乡下逢年过节一般。穿过几个圆门,少顷来到后院一间小厅中。
进得厅来,里面摆设倒也简单,一张不大的八仙桌,旁边各摆放一把雕花靠背的太师椅。厅后纱帐紧掩,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小厅内数盎纱灯排列,照得亮如白昼。桌后端坐一人,低头手持书本轻敲桌面,似乎正苦思什么事情。唐璧到了此时已有些身不由己,迈开僵直的腿走进厅中。桌后那人立刻站起来,拱手笑道;“唐参军,久违了!”
声音有几分熟悉,唐璧借着灯光仔细一瞧,目瞪口呆地差点跌坐在地上,原来这位鼎鼎大名的裴相竟是他在客店中遇见的老者!
裴度今晚换上一件紫色长袍,比起在店中相遇时更显随和,他见唐璧满脸忑忐,上前执住唐璧双手,笑语洪亮:“唐参军,人常说人倒霉了生姜不辣,人走运了扁担开花。今日在客店中无意撞见唐参军,想来还是老夫走运多些,否则府中丑事,被天下人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开来,老夫倒真的无颜以对天下父老了!”
唐璧听他谈笑风声,似乎不象要加害自己的模样,却一时又听不明白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唯唯连声,大气也不敢出。
裴度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扭脸冲着仍站在厅门口守候的那两个堂使喝道:“去,快把王伟这小子给我带过来!”
门外答应一声,脚步声很快远去,不一刻,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推进厅上,扑通跪倒地在,口中直叫:“老爷恕罪,俺只不过想叫老你爷开开心!”
“开开心?!”裴度怒不可遏地拍案大喝:“你为了叫老夫开心,却不知使天下多少百姓妻离子散!老夫若不是近来常到街市中私访,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你…你抬起脸来看看,这位官人便是其中一女子的未婚丈夫,你还能说她们都是孤苦无依,自愿投到府中来的么?!”
唐璧这时才看清,地下跪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长得五大三粗,面目倒也不象那些衙门中的恶少,一时也搞不清此是何人,为何裴度突然将自己的事情牵扯到他身上。
看唐璧一脸的疑惑,裴度略微消消气,招呼唐璧坐下,长叹一口气说:“唐参军有所不知,王伟乃王义之子。王义是老夫救命恩人,早年间王义为救老夫,与刺客搏斗,丢了一条膀臂,老夫爱屋及乌,便叫王伟代其父作了相父管家。前些日子是老夫寿辰,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了六名歌姬过来,说什么见老夫整日苦闷,借听曲欢舞可以消闷,老夫当时问他这些人从何处而来,他扯谎说这些人全是街市上孤苦无依的流民之女,自愿卖身到相府中混顿饱饭吃。老夫见他说的可怜,便也就相信了,吩咐将这些人打发在后院去住,也不必演习什么歌舞,只当是老夫义女,将来有合适的人家嫁过去平安过日子。今日听参军一讲,方知其中原委。老夫问明实情后,当即将王伟拿下,抢夺民女之罪,扰民乱情,最最可恨。唐参军,依你看如何处置这小子才能解你之恨?”
关于王义舍身救主的事情,早已流散民间几乎家喻户晓,唐璧早就听说过。没想到自己与岳丈黄太学痛恨不已的裴度强抢民女一事,原来还有这样隐情,面对王伟,唐璧却再也激不起原先的切齿痛恨来,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莺现如今在何处?
不过既然当朝宰相以这样的口气问到自己,唐璧只能先放一放心思,斟酌着回答说:“裴大人,在下官卑职微,不敢轻易议论大人家事,不过以在下看,王家父子俱忠心于府上,只是王伟年轻经事少,又一心为着大人着想,况且又未造成太大损害,大人责备他几句,叫他引以为戒也就是了。”
“哼!没有造成太大损害?莫非真的有家破人亡之时才追究罪责么?!到那时怕早已迟了!”裴度一看到跪在地下王伟,枯瘦的脸就面色铁青,“王伟,按理说,你做出这等缺德无义之事,府中是容不得你了。可惜你父亲忠心正直,你却不曾学会半点,这倒真应了人家说的,寒门出将相,白屋生公卿。当初老夫正是因为家中贫寒,躲在破庙里立志读书成材,而你从小因了你父亲的关系,养尊处优,娇养惯了,以致如今闹腾出如此有损家风的荒唐事体来!也罢,相府管家一职你先歇下,回去好生伺侯你父亲,抽空到我书房中拿几本圣贤书来静心读读。好了,你就对着唐参军磕个谢罪头下去吧!”
王伟不知出于悔恨,还是由于自己当不成赫赫相府管家而懊悔,涕泪交泗着对唐璧砰砰碰了两个响头,不发一言地退下厅去。裴度忽然想起来,起身走至门口,叫住王伟吩咐道:“王伟,错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回去切勿怨天忧人,静思自己过错才是。再有,你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你爹。他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叫他知道了又伤心。”说着伸手替他解开身上绳索。
王伟这回眼泪流更利害,使劲地点点头退回夜色中。
裴度在厅门口望着沉沉暗夜发了片刻呆,待回过头时,脸色已恢复了自然,抖动胡须含笑说:“唐参军,老夫听你在客店中曾说为人宁可无官,不可无妻,现在老夫告诉你,官你已经有了,老夫已写了贴子送到吏部,愿意为参军担保,明日吏部就可给你重发赴任诰敕,至于妻么?唐参军亲自动手,掀开厅后纱帐自己看罢。”
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时辰工夫,唐璧已全然了解了裴度为人,紧张之感消失大半,便轻步走至帐间,抬手徐徐将纱帐撩开。
帐内同样有几枝花烛燃得通亮,靠墙一张雕花楠木大床。床沿坐着一个红妆待嫁的新娘,头顶鲜红盖头,盖头上金丝绣就的凤凰图案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怎么回事?唐璧略一纳闷,猛然看见红妆新人胸前挂着一块璧玉玲珑佩。
“啊,是菊莺!日思夜念的菊莺竟然就坐在自己眼前!可是她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呢?莫非,他要嫁于府中什么人了?!那裴度却叫自己来看,到底是何用意?是让自己更加难受,以此来惩罚自己在客店中出言不逊?!莫非自己刚才又看错了他?!”
见唐璧看看帐内的*莺,又看看自己,脸上忽喜忽疑的复杂表情,裴度缓步踱进厅中坐下,手捻颌下短须说:“唐参军,方才老夫不是说了么,王义强抢而来的民女,老夫要将她们当做自家闺女打发出嫁。菊莺既然有了可意夫君,又千里迢迢找来,自然是老夫要嫁的第一个闺女了。唐参军,老夫也为你备下一套新郎倌衣服,叫人带你过去换上,你俩就在今日,由老夫主婚,拜了天地了却两家心愿,然后明日携夫人一同赴任,不知意下如何?”
轻轻的话语在唐璧听来简直如霹雳灌耳,想到早上时分还心苦如啃了黄连,晚间却突然掉进蜂蜜罐中,生活的转折实在太快了,他简直有些适应不过来。看看床沿端坐的菊莺,再看看微笑相对的裴度,他一下子热泪盈眶,重重地跪倒在地:“裴大人,我…”
裴度双手扶起他,不待他说完,却对着外边喊道:“鼓乐队可准备好了?吹打起来,新人就要入洞房了!”
就在裴度苦撑危局,想法设法要消除藩镇割据给百姓带来的种种甚于天灾的**时,唐穆宗在王守澄、梁守谦等人怂恿下,不知不觉地在乃父老路上越滑越深。他虽没有象其父亲那样大张旗鼓地信佛奉道,服丹药觅灵草的劲头却丝毫不差,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王守澄、梁守谦等人始终抱有一个宗旨,但使皇上高兴,随他怎么行事,自己都乐得附和。然而所谓仙丹灵药,不过是金石炼制,有百害而无一利,服之愈勤,为害愈大。年轻少不更事的唐穆宗,就在一片“万岁,万岁,万万岁”和“陛下定能长生不老,羽化成仙”的奉称中,渐渐迷上此道,无论裴度直面相劝还是借喻讽谏,都无济于事,反而平空给梁守谦们留下话头:“陛下,宰相应当尽心替皇上处理朝内朝外事务,哪里用得着管什么宫闱私事?这里有奴婢们竭力服侍,他看着眼红,倒来争宠,也太有失宰相身份了。陛下,倒不如仍用元稹做宰相,他作的小词小曲,陛下不是特别爱听么?”
禁不住耳旁再三吹风,唐穆宗便试探着将元稹恢复宰相职位的意思在朝堂上略微先透露一下。不料顿时遭到一片反对之声,因为元稹虽诗名满天下,但由于是靠了太监爬上朝官的,深为那些饱学儒士们瞧不起。
有次夏日正热时分,朝廷同僚聚于一处分吃西瓜,元稹见了,便也凑过去,当即有大胆些的瞥见他,挥着手直嚷:“哎呀,吃得好好的,哪里飞进来只苍蝇,真叫人恶心!”其余众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哄然大笑。元稹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此以后,他便深知自己虽然在皇上跟前能说得上话,但在众人眼里,自己与裴度的威望,简直是天壤之别,纵然一百个不甘心,但与裴度夺相位,却再也没了以前的劲头。
王守澄他们对于自己拉拢过来的亲信不能当上宰相却暗自着急。他们是不大顾及那帮臣僚心思的,擒贼先擒王,他们心中,只有皇上,只要手中紧握住皇上这个活宝贝,其他人简直可以忽略作没有。然而令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唐穆宗的结果虽不及他父亲唐宪宗悲惨,却来得更快。
唐穆宗年轻气盛,拚命服食丹药的同时,也不忘了及时行乐,夜夜临幸妃嫔。有时饥不择食,连一般宫女也随手拈来,不出一两年工夫,真阴损竭,元气耗尽,就在他刚满三十岁的龙诞来到时,竟忽然一病不起。拖延两三日后撒手归西,肉躯仍在,只徙落得个魂魄羽化成仙去了。从头至尾算将起来,在位还不满四年。
对于唐穆宗的突然驾崩,不但裴度、韩愈和韦处厚等大臣感觉出乎意料,就是王守澄、梁守谦等人也顿时手忙脚步乱。依他们猜度,当年宪宗年事颇高,服食仙丹好几年也不至于猝死,唐穆宗年轻体壮,再活个几年,等他们物色到新主子再死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现在毫无准备,只有按照常规,立穆宗长子只有十六岁的李湛为新皇上了,这便是唐敬宗。
唐穆宗的暴亡,裴度知道,作为宰相,自己正面临着人生道路上的又一道关卡。然而令他更为痛心的是,就在新皇上唐敬宗登基后不久,他的老搭挡、老朋友韩愈也一病不起,虽多方诊治,勉强拖延几个月后还是默默地离开人间。裴度数次上疏,历数韩愈功德,终于为这位老友争得遗赠礼部尚书,诏书封赐谥号“文”的身后殊荣。
这些叫裴度心中多少略感宽慰,在为韩愈送葬的路上,他眼前历历闪过韩愈陪他出征淮西的一幕幕情景,特别是在等待李偷袭蔡州的那个夜晚,他们彻夜长谈,人生知己,莫过于此啊!他又想起韩愈为阻谏唐宪宗奉佛道而奋不顾身的往事,心中轻念起那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诗,悲愁别绪似打开的酸甜苦辣调味瓶,在心头上下翻腾。
“又失去了一条臂膊,以后在朝廷处事,怕要更艰难了!”他耳畔响着送葬人群的哀哀哭声,两滴浊泪不经意间沿满脸褶皱蜿蜒流下。
韩愈逝去后的很长时间里,裴度心头都被孤独和忧伤萦绕着驱之不散。每次下朝后,他都要捧着韩愈的诗文一字一顿地读上半天,那字里行间时常会浮现出一个清瘦而倔强的身影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直斥奸佞的各个场面。
“裴相,将来天下太平了,您就在家乡建成一坐书院,咱们几个,象白乐天、刘禹锡等文友,每日里吟诗唱和,那情形倒真叫人神往呢!”韩愈曾经说过的话不只一次在耳畔轰响。“是啊,等天下太平了,是该过那种叫人神往的雅士生活了。可惜天下何时才能太平呢?新皇上比穆宗更为年轻,王守澄这帮太监尚未除去,奸佞新人却雨后春笋般跟了上来。朝廷中不知会再掀起什么波澜,天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太平呢?唉,更可惜的是,即使过上了那种向往已久的雅士生活,身边也永远少了韩愈这样有胆识且才华绝世的文友了啊!”
每次“拍”地合上书本时,裴度都会发出一声长长的透着疲惫不堪地叹息。
诚如裴度所深深忧虑的,在王守澄、梁守谦等人尚未物色好下一个目标时,唐穆宗便骤然逝去,他们毫无准备地迎来了新主子,年方十六岁的唐敬宗,这个在深宫大院中长大的小伙子和诸多皇子一样,身旁被一大帮太监宠臣所包围着,由着他的性子,教他狎淫宫女,骑马射猎,变换着法子寻欢作乐。
四年前唐穆宗即位时,已经成年,况且其父早期雄心勃勃平定藩镇,致力于天下太平对他多少还有些影响。而现在的唐敬宗,则连这些也丝毫没有沾染,他象个大孩童一般,满脑子装得是某某宫女如何姿色可人,某太监击球技艺如何高明,至于所谓的天下大事,他心中却没半点考虑,也没有兴趣去想。
按说对于这样的新主子,王守澄、梁守谦他们是很容易受宠的,并且凭着他们的献媚邀宠投其所好之术,也很容易将这个新主子操纵在手中。可是他们惊恐地看到,随着新皇上敬宗的登基,他原先所宠爱的太监如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等再再加上上击球艺特别好的所谓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等人也洋洋得意地粉墨登场,大有取代王守澄、梁守谦这帮老太监之势,这就不能不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鸠占鹊巢,听说过么?鸠占鹊巢!”王守澄白胖的圆脸泛着铁青,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硬绑绑的话语。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朝不用那朝人,咱们倒是经过两朝天子了,难道这回就真的要应了那句话?!新皇上年幼,刘克明这帮家伙都是陪他从小玩大的,能摸准他脾性,哄骗起他来自然容易。咱们眼下怎么办,就这样坐以等毙么?!”陈弘志自以为当年在除去吐突承璀中立了大功,算是王守澄身边的人,虽然惊恐,争强好胜的心却不减,抢着话头说。
一阵沉默。是啊,人家是从小玩大的伙伴,刘克明这帮太监,毒辣之心并不亚于自己,他们手中攥着孩童般的皇上,自然不会容得下这帮前朝死对头。虽然他们与刘克明等人并无多少过结,但既然要吃同一碗饭,自然就是死对头了。这等说来,灭顶之灾怕就近在眼前了。每个人心中打着算盘,愈算愈觉得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哎呀,我怎么这么糊涂!说来全是叫你们紧张兮兮一唱一和地给吓得忘掉了!”梁守谦突然一拍光溜溜的脑门,恍然大悟般地吵吵嚷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期待着他圆滚滚的肥胖身躯里能冒出什么可以挽回他们濒临绝境的好主意。
梁守谦大叫一声后,脸上泛起轻松而得意的笑容,环视一下下众人,先用眼神告诉他们这下有救了,随后才徐徐地说:“咱们一辈子命苦,活得和人不一样,不过常人的道理咱们也还都知道,有句话你们听说过没有,有道是娇妻唤作枕边灵,十事商量九事成,若使用上这个叫作枕边灵的法宝,事情立刻就大功告成,咱们的小命自然也就不难保住了。”
“哎,梁公公,事情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卖什么关子,有话直接说嘛!况且行不行还在两可呢!”王守澄迫不及待,火急火燎地催他。
梁守谦大有挽狂澜于既倒的得意劲头,并不在乎王守澄略有些生硬的语气,压低声说:“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新皇上不但好击球游乐,别看他年轻,却在色字上尤为着迷。他虽年方十六,临幸过的宫女却数不胜数,不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临时拉过来救救急,玩完了也就随手一丢,过后怕连模样也记不起来。然而却有一人令他百看不厌,这个嫔嫱那长得可真叫绝,那眉眼,那腰身,慢说小皇上把持不住,便是咱们这等绝了尘想的人也魂魄出窝呢!”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王守澄又不耐烦了,张口正要催促他说正题,梁守谦摆摆手打住他话头,继续讲下去。“那个小娘们便是右威卫将军郭义的女儿,眼下后宫受宠的也只有她一人。说起右威卫将军郭义,还是咱左神策军将领,算个老部下,彼此再熟识不过。我想过了,刘克明他们能叫新皇上击球场上玩高兴,咱就改个法子,叫小皇上在床上折腾得尽兴,哼,看谁能比得过谁去!”
说着他有意顿一顿,见众人正引长勃子倾耳细听,更加眉飞色舞地说:“我这就找来郭义,顺了他这层关系联络上他女儿郭氏,咱当年还有宝物没来得及派上用场,这会儿倒成救急仙丹了。”
说着由怀中摸出个小包,“诸位公公请看,这是当年柳泌送给我的回春丹,将此物放在茶中服下,一时三刻就会虎威大发,那床第上的乐趣,倾刻便能增长十倍。咱将此物献于郭氏娘娘,她有了这个宝贝,保管叫皇上片刻离不了她。公公们试想,有娘娘替咱们在枕畔吹着热风,刘克明这帮小子,能斗得过咱们么?!”
众人头碰头地挤过来,见梁守谦手中一个精致的雕花楠木小盒,盒中有黄缎衬着,十数粒珍珠般的小颗粒晶莹剔透,纷纷啧啧赞叹,连称的确是个好主意。
王守澄在梁守谦肩上重重一拍,满脸释然地说:“当初斗败吐突承璀那个老东西,梁公公就出了大力,没承想这回出来救火的仍是梁公公,好,事成之后,咱们又能安然度日,论起功劳来,梁公公自然当推第一!事不宜迟,赶快行动罢,只是千万不要走露了风声,叫裴度他们知道了,引导皇上淫乐的罪名又该扣到咱头上了。可惜他不明白,不引导皇上淫乐,咱们能乐得成么?!”
陈弘志仔细看看小盒中的回春丹,放下心来却不无遗憾地感叹道:“唉,再乐也尝不到这回春丹的乐子了。他娘的,下辈子说啥也不当这太监了!”
十六七岁的唐敬宗,自继承皇位后,大权独揽的自豪感倒没心思感觉,他只知道这下自己可以无拘无束地尽情玩乐,无论做什么都不算错,无论干什么都不过分,反正是没人能管得了自己了。
于是乎他便放开胆子尽情嬉闹。今日率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等人到中和殿院内击球取乐,明日又领刘克明一帮内臣去飞龙院蹴踘。蹴踘时还不忘召集几十个乐工,奏乐助兴。对刘克明、苏佐明等人的赏赐,出手比以前更为阔绰,不是赐金银玉器,就是赐绯衣缎锦。
刘克明等人本是侍侯皇子的小太监,在皇宫中并没什么地位。没想到主子突然成了皇上,自己一跃而成为皇宫中说一不二可他,以为所欲为的人物,们被这巨大而猝然降临的幸福简直冲昏了头脑,整日里飘飘然竟不知手脚该往何处放。“夫贵妻荣,没想到咱也有今日啊!”每个人狂欢之余都会情不自禁地这样想,他们已经想象着如何学着太监老前辈们把持整个皇宫了。
“刘公公,”田务澄个头低矮,圆滚滚的活象个肉球,双臂却出奇地长,蹴踘时两条短腿几乎看不清在做什么动作,胳膊却来回晃动着似游得正欢的章鱼一般,颇为滑稽可笑,每每引得敬宗捧腹大乐,直叫他“长臂猴猿”。
田务澄人象肉球,脑子却很活泛,他瞅了个空当仰脸望着高高胖大的刘克明说,“咱主子得了势,咱也跟着鸡犬升天,可是人常说有奇福必有奇祸,咱不能不防着点儿。比如王守澄、梁守谦这帮东西,在皇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伺侯过两代皇上,根底定然不浅,况且他们手中还掌握着左右神策军……”
刘克明点点头,敦实的脸上不动声色地一笑:“田公公的话我早就想过了,这帮老家伙,见咱抢了他们的位置,岂有不妒火中烧的?若想要太太平平地过下去,老一茬的一个都不能留!不过好在皇上握在咱手心里,待想好了,从容摆布还来得及。田公公,你私下里给许文端、苏佐明他们说声,都留意些王守澄他们在干什么。另外,皇上那边也多个心眼,别叫人给钻了空子去!”
田务澄们见刘克明讲的如此有把握,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欲言又止。
田务澄等人就此多了心眼,狂欢之余也不忘了在宫中上下察言观色,有意无意地打探各种消息。
敬宗登基几个月后,田务澄们渐渐发觉出一个细节,近来皇上外出击球、蹴踘的次数明显少了,没日没夜地躲在后宫中与郭嫔嫱戏弄个没完没了。每当苏佐明出面请他到外殿击球取乐时,皇上总是面也不露,打发个宫女出来回话说:“你们想去就去罢,朕正陪着爱妃,没那等心思!”
当田务澄将这个新发现告诉众人时,大家仔细回顾一下,也都觉出了皇上这个奇怪地变化。“以前皇上倒是也喜欢和宫女妃嫱们戏耍,但那时往往如猴子掰玉米似的,搞一个丢一个,很少与哪个厮守这么长久的。”许文端挤巴着小眼提出质疑。
“皇上爱美女不假,不过击球、蹴踘的兴致有时更高。以前常常是正搂住哪个娘们准备取乐呢,咱过去一提击球的事情,他扔下那娘们就走。这回却三番五次地请不动,想想确实不大对劲,”苏佐明边想边说,也是满脸疑虑。
这是东宫北角丹凤门旁的一个偏殿,很少有人转悠到这里来,这里便成了刘克明他们商议思谋事情的最佳场合。刘克明睁大骨碌乱转的眼珠看着每个人的脸色,可能觉察到殿内空气有些紧张的缘故,释然地笑笑说:“诸公说的异情倒是事实,不过在咱看来,也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你们想,皇上新登基,天不怕地不管,各宫嫔妃又乐得献身求媚,他贪恋床闱也是常情。眼下关键是尽快动摇王守澄等老一茬的根基,然后再伺机铲除他们!这样吧,我明日到宫中去见皇上,求他赏咱个一官半职,就说情愿作神策军中尉,保卫皇上的安危。只要把兵权揽过来,哼,任他天塌了咱也不用担心!”
比起刘克明等人的疑虑猜测来,裴度的忧心忡忡则更是另有一番滋味。
新皇登基时他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事实却令他更加失望。在刚登基的头几个月里,敬宗除击球蹴踘外,三五日一回的早朝还是不曾耽误的。朝堂上气氛冷冷清清,几个大臣照例奏上些日常事情,新皇帝年虽十六,个子倒已长成,只不过略显单薄些,端坐在宽大的龙床上,似大殿内的气氛一般空空荡荡。
裴度通过近大半年来的微服私访,虽足迹仅限于京城之内,不过天下传闻也听到的颇多。某地节度使正悄悄招兵买马啦;南方多雨季节今年却一反常态,数十天无雨,以至禾苗枯死,灾民由四川、汉中一带涌进长安,半夜三更中各家大门口处卧满流民,天明时因饥饿而起不来的数不胜数啦;还有北方匈奴不断南下侵扰,幽燕一带以致大白天也紧闭城门啦,种种事项不一而足。
裴度本想趁上朝时将百姓口中讲的那些话历数一遍的,语句虽粗陋,道理却实实在在。可是每次看到御案后本该朝气蓬勃的年轻脸面却布满倦容,甚至有时伸展懒腰哈欠连天,他已涌至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了也是白搭。可有话要说硬咽下去的滋味也不好受,鼓鼓囊囊地装在肚里总不舒服。
“年轻人贪玩,闹腾过这几天就好了,”裴度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可是令他深感不安的是,几个月过后,年轻的皇上竟然不再露面了。每逢上朝的日子,文武百官照例站在紫宸门外,肃然静立,等待值日太监甩净鞭宣上殿那神圣上一刻。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两时辰过去,阳光渐渐露头,继而吐出鱼肚白,再缓缓升至大殿飞檐之上,赤金般的光线变作耀眼的亮白,朝堂之上仍然没有动静。忽然扑通一声,有年老体衰的官员支撑不住,滚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裴度也觉得双腿发麻,眼前金星直冒,摸摸鬓角,汗粒已汇在一处,蚯蚓般爬到腮上。若不咬牙忍住,怕也会瘫坐在地上。
有时值日太监看着不忍,也会悄悄走下阶台,压低声音说:“裴相,实不相瞒,皇上现在正与郭美人做着好事呢!今儿的早朝,怕是上不成了。大人若实在劳累,不妨到朝房歇歇脚。”
裴度从值日太监有些怜恤的眼神中,猜想自己脸色一定不大好看,他轻叹口气说:“公公,烦你替我给皇上捎句话,**不自在,自在不**,作了皇上,便是天下之主,万民所望,切不可由着性子来。就说裴度恳请皇上戒嬉戒淫,以天下为重,上朝议事的规矩万不可辍!”
值日太监“吓”地叫一声向后退两步,大惊小怪地说:“裴大人,道理谁还能不懂,**当然不自在了,可皇上是龙哟,是真龙天子,不在此例的。咱是什么人,职小言微,只怕话未说完人头已难保了。裴大人若有心,自己上疏劝劝好了。”说着生怕沾染上什么似的很快又退回高高台阶上。
“上疏奉劝!”裴度苦笑着摇摇头,想当年元稹为宰相时,他已尝透了上疏而泥牛入海的苦头,现在敬宗身边外有王守澄、梁守谦,内有刘克明、苏佐明,他们象恶狗护食一样紧紧包围这个小皇上,自己的疏奏递上去,岂不等同于烂纸一张么?!
一想到王守澄这帮太监,裴度心头突然猛地打个冷战。王守澄、梁守谦他们失了老主子,必然想着如何攀龙附凤,如何保住自家权势。可是新上来的刘克明这帮人也不是善茬,一个狠似一个,两群狼盯住一块肉,结果会怎么样?接下来的事情他几乎不敢想象下去。各地藩镇割据称雄,象水中葫芦似的按下去这个又浮起那个,手脚尚且忙不过来时,只怕更严重的事情会在萧墙之内突然发生啊!每每想到这些,裴度都感觉头晕,他突然感到,自己老了,确实太累了。
一大清早,刘克明心头好不懊恼,他一回到自家私宅中,便叫嚷喝茶,侍女捧茶送到面前时,他却连看不也看地叫道:“这么热,想烫死你家公公吗?!”随手抓住茶盅摔到侍女脸上,侍女捂住不知从脸上还是鼻子里流出的血,低低地痛叫半声便退出门外,从门口闪出另一个来弯腰收拾地下的碎片和茶末。
毒气总算放出一点,刘克明气哼哼地在衬着软垫的楠木大椅上斜倚下,微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又将方才大殿中的情景细细品味一遍。他知道皇上昨晚又在偏殿中临幸美人,便早早穿戴整齐,心中虽然忐忑,脸上却满是喜气洋洋的样子,沿宫中偏殿小道直奔而去。殿外守门太监知道这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谁也不去阻拦,听任他径直走进去。
甫进殿内偏门,便听见郭美人娇滴滴的声音说:“陛下昨晚真猛,贱妾确实受不了啦!”
敬宗得意地哈哈大笑:“这还不是爱妃的功劳,那小宝贝仙丹服下一粒,真正立刻尝到神仙滋味了!爱妃,王守澄他们也真煞费苦心,能替朕找到如此乐趣,着实难得。”
郭美人又撒开娇来:“哼,陛下只顾自家乐趣,你那宝物如探海神针似的,把妾当成东海搅腾了。陛下,求求陛下,饶过贱妾吧。”接下来一阵啧啧地咂嘴声,继尔又一阵哈哈大笑。
刘克明听他们提到王守澄,心头格登一下,却弄不明白其中有什么瓜葛。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隔帐轻轻叫声:“陛下,奴婢过来看望陛下来了。”
帐内一阵衣被微响,似是在整理衣服,然后就听敬宗不冷不热地应声:“是刘公公么?进来说话罢。”
刘克明整整衣袍,将帷幕掀开一条缝闪身进去,见敬宗正端坐案后,那个美人却躲到后边去了。刘克明施礼已毕,小心翼翼地揣摸着言辞说:“陛下,几日不见,陛下却日见消瘦了。奴婢们每日里收拾好家什,等着陪陛下去击球蹴踘,左盼右盼,却总也等不来,实在想得不行了,才斗胆……”
敬宗本来就不是很丰满的脸庞确实消瘦不少,双目闪着黯淡不定的光,却并不抬头看他,摇摇手打断他的话:“刘公公,朕连日来提不起精神,也懒得奔走出汗了,你们若有兴致,自顾玩去罢,不必再叫朕了。”
刘克明闻言心头又是一沉,开始感觉情形真的有了变化,但想到毕竟在一起玩了这许多年,况且他还是个孩童心思,凭自己一张巧嘴,扭转起来也许并不是什么难事。静下神来不疾不徐地说:“皇上初登大位,身体上劳累些奴婢能想得出来,皇上若不在场,那击球蹴踘干什么的,奴婢们自个儿玩得也就索然无味,还是专心服侍皇上要紧…”
顿一顿见敬宗沉着脸没什么反应,只好接下去说:“皇上,奴婢们闲着也无聊,想来想去还是替皇上操劳分忧才是正是,奴婢想,左右神策军专护皇上安危,须得有知心得力的掌管才能叫人放心,奴婢想,皇上若叫奴婢去神策军营中当差……”
话音未落,敬宗抬起脸来有意无意地盯了刘克明一眼,嘴角似乎还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刘公公是想掌管左右神策军?你可知道军中事无大小,都儿戏不得,比不得那什么击球蹴踘如此随便。王守澄和梁守谦他们掌管了这么多年,早已得心应手,先皇视他们为心腹知己,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好啦,好啦,人有千般能,各人有一套么,你蹴踘得精彩,玩玩也就得了,何苦费心劳神地去揽那买卖?!”
“这…”一向自以为嘴巧赛过八哥的刘克明竟一时对答不上来,偷眼看看对面这个本来傻小子一般一直捏在自家掌心的皇上突然能言善辩起来,知道这话一定是背后有人挑拨好了的。只是他想不通王守澄他们按理说与皇上的关系要比自己远,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勾搭上的?他想起方才郭美人说过的王守澄等人献上的什么仙丹。顿时恶狠狠地想:“哼,又老一套?上一个皇上就被这东西坑死了,这招非给他破解了!”
想着他拱手上前一步,作出神神秘秘的模样低声说:“皇上,听说王守澄他们虽掌管着神策军,却不务正业的,找些歪道士炼什么仙丹,其实那东西毒性极大,先皇就是…”
敬宗不等他说完,忽然变了脸色,抬高声调说:“刘公公,背后莫论他人非,你难道不晓得么?!仙丹,仙丹,你知道朕这回得的是什么仙丹?你既不摸内情,岂可信口雌黄?!好啦,你先下去吧,朕累了,想躺下歇会儿。”说着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绕过屏风竟走出去了。
刘克明多少年来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满腹愤闷地疑虑却又发作不得,听得皇上通通脚步声确实转出门去,才在鼻孔里轻轻“哼”一声,怏怏退出殿外。
经过这番试探,刘克明才大梦初醒般地感到了,自己这帮人本以为地位固若金汤,其实正面临严重危机。他一面在肚里感叹着姜还是老的辣,一面却不甘心就此失去这样一个统领皇宫甚至天下的大好时机。他当即召集田务澄、许文端、苏佐明等一帮同党,日夜密谋筹划,总之一定要把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给夺回来。
而刘克明这帮狐假虎威堂而皇之登上皇宫大殿的太监们不知道,王守澄他们固然是块老姜,可辣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丹凤门的偏殿中大家一阵慌乱后,随即各自手托下巴苦苦沉思,他们挖空脑袋想着皇上除了击球、蹴踘外,还有什么好玩的事物能将他从女色中拉出来呢?
“有了!”田务澄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拍脑袋,惊喜地大叫道:“你们想起来了吗,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时,宫后荒园里常有狐狸出没,他就经常带着咱们半夜三更在荒草中捕捉狐狸。当时刘公公还曾对他说过,说狐狸是有仙气的,修练到四五百年时就会摇身变成美女,狐狸所变的美女天下无双,就连古时的西施也不及她美貌的一半,更有一条绝佳的妙处,若能与这样有仙气的美女交媾,自身也会沾染上仙气,用不了多久便会悠然成仙,那神仙的妙处,比起皇帝来还强百倍呢!当时皇上还舔着嘴唇说,那就快些捉,碰上仙狐,叫我也早日成神仙,省得你争我夺地继承什么皇位!这些情形,诸公公可否还记得?”
经他一提醒,刘克明最先反应过来,拍手大呼小叫地说:“是了,是了。田公公聪明又心细,当时确有过一段夜夜捕捉狐狸的经历。那咱们就还拿这话来告诉皇上,就说大明宫后边的禁苑中狐狸成群,请皇上再品尝一下夜捕狐狸的乐趣!”
田务澄见众人纷纷点头称好,忙抢着补充道:“单是这样怕还不行,皇上正一心迷恋着那个郭美人,王守澄献的什么仙丹,八成是春药,如此更难将他从床榻上引开了。咱们不妨叫人放出话来,说有个樵夫夜间闯入禁苑打猎,却遇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二人交媾后,那樵夫竟大白天地飞升上天了。然后咱们再拿了这个话告诉皇上,说禁苑中定有修炼成仙的狐仙,皇上若能光临,她定然出来相见。到那时,既好玩乐又恋女色的皇上不由他不动心。只要能去上一回,就不怕他不再第二回,第三回。你们想,皇上夜里折腾通宵,哪还有精力去摆弄郭美人?只怕王守澄他们的仙丹也无济于事了!”
“这样更好!”苏佐明一拳砸在案上,“只是传闻要编得细致些,仿佛真的一样,不要漏了马脚。”
刘克明得意地笑道:“这个放心,咱不就是专干这个的么?叫内宫小太监使劲造谣,三人成虎,不怕皇上不信!”
众人得了这个主意,再聚头细细布置一番,大殿内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许文端从角落中捧出个酒坛,往案上一顿:“这可是皇宫内的御酒,咱这回心也放回肚里去了。来,每人干两大碗,等皇上再捏在咱手心时,说啥也不能放他出来了。咱一定亲眼瞧瞧王守澄这帮老东西死得有多难看!来,满上干了!”
就在醇酒顺着嘴角流下的当儿,他们谁也不曾料到,这个绝妙的主意正一步步将他们推上本以为别人该上的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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