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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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楚曼君轻轻松松地就混入了京城,又轻轻松松地自暗中从后园越墙而入,人不知鬼不觉混入了自家府中,一路无人阻拦,他又轻车熟路,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书房。
这时,天色亦全黑了下来,他望着重重院落深锁的书房,心中万千感慨,这座书房,自己曾在其中消磨了十数年,缅怀往事,历历如绘。
春天,自己曾在书房高声朗呤;夏天,自己曾在院中柳树上捉鸣蝉;秋天,曾在荷边赏月,冬天,园中梅花香气四溢,而自己就站在梅树下,指挥青衣仆人为他堆雪人。
而今,世事全非,昔日的时光不会回来了,当时的自己以主人的身份,想到哪就到哪儿。现在呢?他是寸步维艰,京师处处危险。自己只能在夜半无人时进入,连后花园都不敢去。
他现在得走了,得离开了,到他该去的地方,楚曼君凭吊了一会儿,拖着沉重的步子借着垂柳梅花的掩护,缓缓朝着右面的精舍走去。
却在这进候,梅树下闪缓缓踱出一人,这时的天色十分暗,楚曼君一惊抬头,这人身材高瘦,蒙面,但一双眼睛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人赫然就是那天在绿柳湖前偷袭自己之人,也是在树林中救自己之人,楚曼君当下全神戒备。
以这人武功自己实不是对手,楚曼君心寒,竭力想控制自己心脏地急剧跳动,但愈压制跳的越快,楚曼君心一横,道:“阁下是谁,今日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
“救!你还是快走吧!京城戒严,金陵王派的兵马要到了!这是出城令箭。”那人说完,将令箭扔给了楚曼君,又一声不响地回到梅树后,没入了暮色之中。
黑衣人是谁?为何有一身惊人的武当功夫?他站在哪边?”
洛阳城,破晓时分。
黑夜刚刚过去,黎明刚刚到来,天空翻起鱼肚白,隐隐可以看见潜伏于晨雾外的蓝天白云,今天是个好天气。
晨风乍起,晨风最是寒人。在这最寒冷的时刻,二匹快马,急蹄而来,马上人征尘满衣,显然是长途跋涉,终夜赶程而来,在模糊的晨曦中,隐约可见来人骑着黑色骏马,向洛阳城承明门急奔而来。
今日与别日不同,城门早已大开,城中一骑飞驰而出,骑一白色骏马,全身甲胄,剑眉星目,此人是洛阳统领宋忌。只听宋忌沉声道:“属下宋忌参见楚将军!”
楚曼君与慕青青并骑入城,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还是带我入城吧!”宋忌领命,调转马头,策马向城内而去。只留下了古老的洛阳城墙,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金陵王正在王府中大排筵宴,召集朝中的一班有文采的属官,分韵斗诗,另外,他王府里也养着一班帮闲的清客,平时饱食终日,陪着饮酒、下棋、看戏、玩古董、大享清福,什么事也不干。
忽然,门官疾趋上堂,走到人身边,弯着腰在他耳际轻声说道:“王爷!曹太师来了,他带来内廷最新的消息!
金陵王的心便往下一沉,他脸色一变,点点头,起身向宾客拱一拱手,“诸公宽坐畅饮。我有点小事,去去就来!”说罢,匆匆入内,换了官服,径自到了书房。
此时,曹太师正焦急地在书房内厅等待,见金陵王进来,忙上前迎上施礼。鑫陵王不悦道:“这么晚了!什么事不可以留到天明再说呢?”
曹太师忙道:“内庭传来急报,楚曼君跑了!”
金陵王脸色苍白,并不答话,一甩手,直往里走,这时,仆人已在内厅上正中已设下一张细藤靠榻,金陵王往床上一坐,随即打扇的打扇,送手巾的送手巾。擦净头面手臂的汗,有个太监双手捧上一只极大的水晶碗,碗中是紫滟滟的葡萄汁,浮着晶莹发光的碎冰块,金陵王单手接碗就口,只听连续不断的“咕咕嘟、咕咕嘟”的声音,一口气喝干了,一面抹嘴喘气,一面说道:“怎么搞的?他们这点事都办不好,实在让我失望!”
曹太师道:“本来胡先生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楚曼君也是必死无疑的。关键在魏庚首尾两端!拥兵自决之,使得冲虚道长诸人亦无法动手!
金陵王咬牙切齿道:“楚曼君!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的肉逐片逐片的割下来,方可泄我心头大恨。”
曹太师又道:“魏庚的首尾两端,真不是东西,楚曼君这又一跑,必然会在京师引起轩然大波,太子党必会东山在起,我们该怎办好呢?请金陵王定夺。”
金陵意识的回头往关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道:“胡先生现在在哪儿?”
曹太师道:“刚才胡军师手下吴亮透露,胡军师下收拾行囊,要到洛阳去!听说胡军师还带走了五十多名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和你精心培养的死士”
金陵王目光一紧,现了杀机,而后长舒一口气,沉声道:“立即以我的名义知会各部尚书,告诉他们楚曼君逃跑一事,看看众人有什么反应!眼下朝庭一切以胡先生大事为重,各部都应以胡先生命令为准!另外,叫胡先生来见我!”
曹太师点头道:“明白了!我现在立即去办事。”
曹太师去后,金陵王缓缓站起来,朝内厅走去,心中充满愤恨,而令他平静下来的唯一方法,是把怨郁之气尽情发泄在房内美女的身上。
皇帝的宝座本已唾手可得,现在却是横生枝节,终有一天他会把楚曼君生吞下肚里去。
晨鸡报晓,天亮了!胡寄尘背负双手,站在大厅堂前,平望东方愈渐苍白的晨曦,晨光中,寒冷的晨负吹得他眉须皆动。
老了!老了!胡寄尘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老了!这两个字就像病菌一般侵袭着他的心神。他出道四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两个字所蕴藏的无边威力。
一切一切地挣扎!似乎都躲不过这两个字!
记得二十年前,他曾在绝崖上与神教长老雷胜比武,连中三拳换其一剑,大战三天三夜后终将其杀死,然后…
记得十几年前,他单闯武当,以一身绝学破了武当镇山之宝“两仪剑阵”,第二天*武当冲虚三日不分胜负,一时震惊江湖。
莫非自己真的是老了!老了!老了!唉!国家多难,楚曼君等一众奸小纵横朝野,怎能在此时此际老了呢?自己尚未过六时大关啊!
他想着想着,胸中的痛楚越发厉害起来,这几日,咳嗽越发厉害了,不时带着血丝!想必是那经书反噬之力又发作了!
天色已白,寒意渐灭,一生家国,家国一生!没想到垂暮之年!唉!又该踏上征途了!
这时一个声音自后面响起:“总管,一切都准备好了!该起程了!”
胡寄尘没有回头,便知是心腹手下吴亮,深思后道:“走吧!走吧!”
吴亮又道:“刚才曹太师来过了,说是金陵王要你去一趟!”嗯!
可是老了,老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苍老而已,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恐惧,无法摧毁他高山深海般的信念。
旭日东升,照得漫天通红,给人带来阵阵温暖的晨意,不知不觉已近中午。胡寄尘在俏婢小红的带领下,向金陵王王内府举步。十几个姿色较好的侍夜美姬正从内府大门的长石阶拾级而下,见到胡寄尘,纷纷露出笑意,道:“胡先生早!
胡寄尘只得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他一向过不惯花天酒地,妻妾如云的奢侈生活,也许是他从小就生活在最底层,尝尽了人间的艰辛的缘故吧!
两人通过绿箩遍布的小石径,进入金陵王书房所在处中园,园中有承运殿,殿前檐外是三级汉白玉台阶。台阶下是一片平台,俗称丹墀,磨光的青石铺地,左右摆着鎏金香炉、大鼎、仙鹤。丹墀三面都围着汉白玉栏板,云龙柱头,雕刻精美。平台前是七级石阶。下了石阶,正中间是一条宽阔的石铺雨路,把院子平分两半。园内有四季假山,分别以笋石、湖石、黄石、宣石缀以珍珠、玉石、金银、玛瑙、珊瑚树叠成春夏秋冬四景,极尽奢华。
金陵王急切的声音从承运殿书房内传来:“是否胡先生来哩!来得好!快请快请!”
书房内富贵满堂,在柔和的阳光下,金陵王和胡寄尘分宾主坐下。金陵王心神不宁,皱着眉头,后者自然闲适,胸有成竹,处处显示出谋家与众不同的身份和气度。
金陵王见胡寄尘不言语,只得硬着头皮道:“先生是否知道楚曼君那奸贼跑了?”
胡寄尘沉声道:“知道!据内线飞骑来报,楚曼君于今日清晨在宋忌的带领下入洛阳城。不过王爷不要慌,我昨日已密令漕运使截断了洛阳的粮食供应。不过还要请王爷给兵部下令,停止洛阳供饷。就算他们得了洛阳也会穷死,饿死!”
金陵王眉头舒展,道:“这个我自然去办!不过,楚曼君一入洛阳,不就有了兵权,这对我们不是更不利!”
胡寄尘长舒一口气,道:“楚曼君入洛阳,兵不过三万余,城池多年未修,破损不严重,若真起战端,几乎只有一成胜算!名不正则言不顺!只要我去洛阳稍微动点手脚,他就得乖乖地从洛阳滚出来!”
金陵王拍手叫道:“好!那我祝先生这一去马到成功!不知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胡寄尘道:“王爷有三件事要做,一是防患于未然,假皇上密旨,调靖安王秦牧兵马与王爷你封地的兵马对洛阳形成合围,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擒下太子与楚曼君乱党!”
金陵王喜道:“好!不过如意?如意会去洛阳?”
胡寄尘叹道:“当然!楚曼君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坐不稳洛阳!到了那一步!如意就是明知是死也要来的!失去了洛阳,他们就没了立足这地了!只得任我们宰割了!
“那第二件事呢?”金陵王询问道。
“第二件就是借王爷与圣上这张牌,让朝臣们散布谣言,把楚曼君说成拥兵叛乱,图谋不轨之徒!要把他弄臭,弄得世人皆知!若是这样,那可就再好不过了,咱们可以明正言顺的下圣旨诛杀楚曼君,兵不血刃解决太子第一重臣!”第三件事就是招抚!”
金陵王不解道:“招抚?招抚谁?”
胡寄尘沉声道:“王爷,这是重中这重啊!这几年,天下大荒,百姓流离,盗匪蜂起,各聚山头,各据一方,做起了草头王,在下这几日追踪楚曼君,惊讶地发现区区江南之地,竟有占地为王不下百处!”
金陵王不以为意,道:“乌合之众,难成大事!一旦兵戈,如蜂溃蚁散!待我大位一定,定会一举剿灭这些乱匪的!”
胡寄尘道:“王爷可不要小看这些人,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成为您战无不胜的军队啊!想当初,武帝不也是靠这些江湖上刀尖砥血的草头王而夺下万里江山的吗?何况,这些人不是图钱就是图权,他们四处游荡,烧杀虏掠,危害百姓,危害江山,到时候您大位初定时,国力有限,不能长久用兵,这些人到时就是你的心腹大患啊!只要您稍加安抚,一举多得啊!”
金陵王笑道:“那先生说说,我有哪几得?”
胡寄尘道:“一保江山,二得民心,三取政绩,四添兵源!何况这些人还真不少啊!”
“有多少?”粗略估计,不下二十万!胡寄尘正色道,金陵王则呆呆地怔住了。
第十章相国寺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洛阳城逐渐热闹起来。城门于卯时启开后,商旅农民争相出入城门。昨天抵达洛水的舟船,货物卸在码头,就趁此时送入城来,一时车马喧逐,闹哄哄一片。
这时正是乡下人进城卖物赶集的时候,人人都是匆匆忙忙,或是赶着驴拉的大车儿,或是挑着满担满篮的新鲜菜蔬鸡蛋,往市集赶去。
城内共有五个市集,其中又以面向洛水的南门市集最是兴旺,提供各类膳食的档口少说也有数十间,大小不一,乃准备进洛阳的旅客进早膳的理想地点。
城中的店铺刚刚开市,街上已十分喧哗。西城门边几个年轻的汉子,推了一辆小车停下,从车上拿下四只木脚架,三下五除二,手足麻利地架起一排摊来。一会儿,忽然城外一阵得得蹄声,缓缓走来八骑,伴着一辆马车缓缓进城,
楚曼君这几日难得轻松,便与慕青青相约,向相国寺走去,一路上行人渐多,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林木深茂,地势愈来愈高,俱是苍松翠柏,气势不凡。
林间深处,隐隐露出一角飞檐来,楚曼君穿过林子,地势豁然开朗,一座古寺耸立,正中挂着一匾,上书几大字,“相国寺”正是高祖御笔。相国寺大殿的后边是高阁三间,为开封周王所建,上坐大慈悲菩萨。气势宏伟,占地极大,年代久远,香火之盛,更盛往昔。
进了寺门,许多人已经早到了,或立或坐,散在天井四周,寺内香炉香烟袅袅,不少人为表虔诚,纷纷上前进香。因相国寺极其灵验,寺内香客求子求福求财的来来往往,每日定有几班求子的妇女进来烧香。慕青青早急不可奈地跑进寺内了许愿去了。
楚曼君这进也动了兴趣,正欲进相国寺上香求个发兆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抱住,不由大惊回头一瞧,脸上现出惊喜,他有一股上前抱住她的冲动,但事实是他已经被人抱住了,惊喜道:“海柔!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把你放了!没事吧!”
海柔松开手,嬉笑着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故意欣赏了一下自己,故作轻松道:“没事!你看看!我怎么会有事了!我是什么人!”
原来胡寄尘原先只是想借刀杀人,没想到魏庚不同意。后来又出了一招,无非是想留下楚曼君,但没想到海柔这么坚决,实出他意料之外,也让楚曼君意外,感动不已!
胡寄尘也是明白人,弄了个烫手山芋在手,一旦她出了事,塞上肯定不会干休,他知道海柔是个“烫手山芋,不可久留!一旦她出了意外,小扎尔密汗王与六部定会出兵报仇,一旦塞上交兵,就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于是好吃好喝关了海柔几天就将她放了。
楚曼君暗暗好笑,却把脸一沉,严肃地说道:“既然放了你,你为什么还不回去!你看看,这世道多乱,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四处乱跑什么!出了事怎么办!”
海柔可不吃这套,一把拉起楚曼君的手,似嗔非嗔道:“曼君老公!人家想你嘛!你想想看,人家大老远从塞上跑来…
楚曼君一把甩开她的手,低下头,用眼睛瞟了瞟了四周,才低声打断道:“注意影响!老公是不能乱叫的!你懂不懂,死丫头!”

海柔故作委屈道:“什么叫注意影响!是谁当初要我叫的!你就是欺负我当时不懂中原语言!我开始还叫得挺欢的!在部落里见谁都叫老公!哪知满部落人都是草包,以为我是新学的中原问候语呢,全都学起来了。最后满部落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见面就两字:”老公!
楚曼君大笑,道:“那后来呢!”
海柔没好气道:“还能怎样!被老爹骂了一通。那天老爹怒气冲冲地把我叫去叫去,恶狠狠地说,海柔,你知道“老公”是什么意思吗?我就说,我不清楚。老爹更火了,怒道:“不清楚还瞎叫什么啊!你知道吗!昨天,我去见小扎尔密汗王,一大帮手下一个叫我“老公”,他妈的,一大帮男人叫我“老公”,成何体统!弄得小扎尔密汗王直瞪瞪地望了我半天!几个懂中原语言的老家伙了也愣了半天神!更气的是,会议完后,脱脱不欢那老家伙笑我,老兄弟啊!这几月不见,你就改兴趣了!
楚曼君笑道:“那后来呢?
海柔煞是温柔,满面红晕,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后来,我就问,那老公倒底是啥玩意?老爹瞪着眼,一字一字地道,老公就是丈夫的意思!”
楚曼君笑着拍了拍海柔的肩膀,心平气和地道:“我说海柔大小姐,算我求你了,你以后说话能不能把“老公”这两个去掉,叫我曼君行吗?”
海柔故作惊讶道:“去掉!去掉干什么!这不很好吗?”
楚曼君大急,道:“哎!这可不行!”转念一想,来硬得不行,当下变作笑脸,道:“海柔!我这可是为你好!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别扭吗?”
海柔装聋作哑,道:“别扭?不啊,我觉得很好啊!”
楚曼君干瞪眼,怒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难缠!去去去!一边玩去!本大爷没工夫陪你聊天!”
海柔见他发怒,越发装得委屈,嘀咕道:“是谁当初占我便宜!要我叫的!弄得我在部落里里外不是人,我若不把你弄回去,我还真见不了人了!一句话!是你叫我叫的,你就得对我负责不是!”
楚曼君干瞪眼,怔怔地望了她一会,海柔撅起小嘴不服气道:“你看什么啊!我说错了吗?
楚曼君摇摇头又耸耸肩,只觉头疼不已,暗叹道:“这丫头的便宜可占不得啊!”当下回身往后走,海柔头一扬,舌头一吐,紧随其后,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我问你啊!你今天跑到相国寺来干什么啊?”
楚曼君想了一会了,道:“故地重游!我来这里想想过去!”
海柔一听,心中暗笑,得!又让我抓住把柄了!
看来!恶作剧又开始了!
海柔一听此言,故作怒火中烧,跑上前去,一边揪住楚曼君的耳朵,一边叫骂道:“你这人真没良心,老婆在旁还想着别的女人!太可气了!”
相国寺香火极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但一看到有两口子打起来了,并且是女的打男的,大家看了一下天边的太阳后,呼啦啦一下子就围了一在堆人看热闹。
“说错话了!”楚曼君暗暗叫苦,现在围了一大堆人,心一下就慌了,说也不是,骂也不是。海柔本是个可人的女孩,就是喜欢作弄人而已,又救过自己的一命,不,是几命了!若没有慕雨晴,她定是惟一的选择。只得讪讪道:“快放手!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海柔正在兴头上,哪吃这一套,道:“做错了事!就和诚心一点!”说完手上一紧,楚曼君只觉得耳朵越来越痛,往四周一瞧,黑压压的全是人,不由大窘。让女人揪着耳朵,这多难为情!打她一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男人打女人!好像更难为情!
“大家评评理,这人真不是东西,他女人就在身边,他竟然想别的女人!大家说这人该不该打!”海柔添油加醋地说着,众人纷纷斥责楚曼君不是。
楚曼君本想发火的,但一想到前些日子她是那样帮自己,若不是她,自己还真不好脱身。想到她的种种好处,得了!低头挨骂吧!”
“这世道也是,有热闹看,连香都不烧了,真不诚心!”庙祝小声嘀咕着,心里很生气。
看来,这世道,信仰武力的还是多一些!说实在话,这里面的很多信女极有可能是抱着学艺的想法去的!
慕青青红着脸从庙内许愿出来,心怦怦乱跳,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许得什么愿!他一抬头!
大惊!连忙拨开重重人墙,走到海柔面前,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海柔想的如何收场,她是个有分寸的人,深知楚曼君的性格,再玩可就要玩大了!适可而止!可怎么收场呢?她正想着,慕青青一声喝叫,海柔心中大喜,面上却装得怒气冲冲,道:“我管教我男人!关你甚事!你是他什么人啊?”
“他是我…慕青青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她是汉人,和海柔不同,从小家教就严,在当时社会风气下,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是我朋友!
海柔头一昂,得意洋洋道:“他是我老公!怎么啦!想打架啊”
“好!”众人齐声叫好,纷纷想道:“好戏啊!这戏可不常见啊!得助助威才行啊!”
慕青青气极,道:“你!不要脸!”不由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海柔心中一乐,当下一把推开楚曼君,道:“你怎么骂人呢!”他又瞄了瞄她腰间的长剑,挑衅道:“哎,想打架啊!我陪你!”
“好了!闹够了没了!青青,走!”楚曼君如遇大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慕青青会意,瞪了海柔挖苦道:“听到没!你老公不理你了!”
海柔心中又一乐,我正愁的不到理由呢!不甘示弱地瞪了慕青青一眼,大声道:“不理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得去将军府盯着才行!”
楚曼君差点晕过去。慕青青则白了她一眼,道:“你不能去,马上就要打仗了!你去尽添乱!”
海柔叫道:“打仗好啊!我可以去守城!”
楚曼君心中沉思,道:“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海柔全没当回事,喜道:“什么条件,我全答应!”
楚曼君没话说了,径直往前走,慕青青不悦地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海柔道:“怕你了!”
海柔紧跟在后面,眼睛眨眨,道:“怕我?哼!我还怕你呢?”
慕青青不解,道:“你怕我什么?”
怕你把我的曼君老公抢走了!海柔道。
慕青青刮脸道:“哼!不要脸!”
听着两人言语,楚曼君心中暗笑不已。只觉身清气爽,信心十足迎接明天!
玉姬提着酒壶,莲步轻移,携着一股香风来到秦牧桌前,曲膝坐到秦牧小腿上,笑语盈盈地为他斟酒。
靖安王秦牧正坐在王府房里,静静地看自己的宠姬玉姬倒酒。秦牧今年三十二岁,多数人在这样的年龄还显得不太成熟,可是他却已经在马背上征战了十几年。这个有九尺身高的年轻王爷,他是胡汉血统,所以长得一半像汉人,一半像胡人,性格也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面。在马背上的时候,他无比勇猛,像一只渴望与强者搏击的矫健苍鹰;回到府中,他又变得非常沉静,喜欢吟诗,喜欢怀古,喜欢琴棋书画,还喜欢静静地欣赏女人。
灼人的香泽,晶莹剔透如美酒的雪肤,天生丽质,起伏有致地娇躯,娇滴滴的声音,秀色可餐,秦牧一时为之倾侧,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属于那种追求完美的男人,同时又怀着强烈的征服欲,所以,他打过的每一仗都那么惊心动魄,他喜欢过的每一个女人,也都是极品。而玉姬堪称是这极品中的极品,她的美是那种羊脂玉一般无瑕的美,透着月光一样的高贵。特别是她的眼睛,带雨含烟,投出的每一瞥都让人生出如梦如幻的感觉,那种韵味就像三月的江南。
正因为这样,他的妻室中虽然有了德才兼具的正室慕雨晴,还有出自江南巨贾的杨姬,并且都是世间罕见的出众女人,可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玉姬。每次出征前,他都要形影不离地守在玉姬身边,傻傻地看上她几个时辰。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玉姬水一般的神情中平和下来,可以冷静地去面对任何复杂的战场局面。而每次凯旋,他又总在心里盼着早些见到这个女人,一如期待着花儿新一季的绽放。
每次出征前,他还是像过去一样,就这么久久地守在她身边,无语地注视着她,如同欣赏一幅画。
玉姬笑语盈盈,神情专注地看着美酒缓缓缓流进杯内,轻吁一口气道:“王爷!楚曼君只身入洛阳,揽洛阳军政大权于一身,实是意图自保。可如今王命又至,我们如何是好!”
秦牧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隆佑帝父子待我不薄,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为人之事,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呗!”
玉姬道:“若真是这样,那楚曼君怎么办?你们可是结义兄弟啊!”
秦牧笑道:“结义又能这样,亲兄弟又怎样?是他自己沉不住气,怪得了谁!话又说回来,他死与不死,与我何关!无论谁做皇帝,我还是做我的藩王,过着潇潇洒洒的日子!”
玉姬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白跟你了!”
秦牧吟道:“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啊!不是我不想帮他们,是不敢帮!金陵王势大,无人能偃其锋啊!我也是求个自保啊!”
玉姬道:“什么无人能偃其锋,你图拉山口的霸气哪里去了?你不是常说自己是忠君为国,人臣之中最大的忠臣吗?”
秦牧叹气道:“那是咱年少轻狂不懂事!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咧!想想那时,我可真是够哥们义气啊!一个人,一匹马,一杆枪,冲破十几道重重围困,单枪匹马地救驾。你知道吗?在得到楚曼君等人的接应下,我营救如意回营后,那可是浑身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简直是个血人,你想啊!天寒地冻地,满身鲜血,风一吹,早就凝固了,连枪都粘住了,盔早也卸不下来了,我在大桶里足足用热水泡了三天,才把盔甲与枪拿下来啊!现在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哎,现在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了!”
玉姬有些感动地道:“的确,那时的我,听了你的这些故事,真的是好佩服你啊!好爱你啊!不过,今天我听了,却有一个疑问。”
秦牧道:“哦!说说看!”
玉姬没好气地道:“听你的口气,仗好像是你一人打的!那楚曼君干什么去了?”
秦牧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你面前,说句内心话,说起打仗,楚曼君还不是冲锋陷阵的料!那时的他正密出塞外,与拓跋宏密商破敌大计呢!却没想到,被人告密,遭扎尔密小汗王武士布下铁桶阵追杀,当时,若不是有个海柔部的小丫头片子救他,他早就没命了!
玉姬笑了笑道:“那这么说,图拉山口一役,属你的功劳最大喽!”
秦牧有点不好意思了,老脸一红,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这点功劳算得了什么!还是玉姬功劳大啊!”
玉姬被逗乐了,一下钻进秦牧的怀内,秦牧哈哈一笑,一把搂住,玉姬粉面一红,娇声道:“那王爷说说看,我有什么功劳?”
秦牧正色道:“啊!啊!这首先嘛,就是给我生了个好儿子,使我秦家后继有人!这可是大大的功劳啊!所以说,我图拉山口的那点功劳算得了什么啊!”
玉姬一刮秦牧鼻子,低声道:“不要脸!”
哪知秦牧越发得意,道:“要是让我再回到当时,我还是像从前一样的义无反顾地的!同时话锋一转:“唉!时代不同了,我现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像楚曼君那愣小子一样乱来了。我所作所为,都得为家人想想啊!美人啊!不是我不想帮他们啊!是不敢帮啊!”
玉姬冷哼道:“什么不敢帮!分明是不想帮!你是怕楚曼君大权在握时,乘机报复你!”
秦牧大笑,道:“哈哈哈…美人!错了!美人啊!错错错!”
玉姬假笑道:“错了?是吗?不想帮就是不想帮!你笑什么?对不起兄弟心虚了吧!”
秦牧复大笑,道:“我心虚什么!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楚曼君的为人我不清楚吗?他是个顾大局,讲义气的人,他无论怎么闹,也不会和我过不去,你信吗?”
玉姬笑着摇摇头,不信道:“不信,这世上的男人就算再能忍,再怎么没用,也没有甘心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的!”
秦牧正色道:“武帝的千秋大业,全系他一人啊!家国一生,一生家国,不忍辱负重是不行的啊!何况他心里也清楚,幕后黑手是隆佑帝父子、胡寄尘。我只不过是混水摸鱼,顺手拣了个美人儿而已!
玉姬脸色一沉,愤愤不平地将酒壶往桌上一放,讥讽道:“自以为是!瞧把你美的!娶了都快半个月了吧!连裙边都还碰着吧!还美得不行!活该!”
秦牧嬉笑着瞅了玉姬一眼,见她满面阴云,显然有点不高兴,只得悄悄地迎上去拉着玉姬的手道:“哟!美人儿生气啊!啊,我不对,我有错!哦,我知道了,你吃醋啊!”
玉姬白了他一眼,冷道:“我吃什么醋,我怕你会耽误人家!”
秦牧不解,道:“什么?”
玉姬低低道:“你不觉得慕雨晴又将成为一个公孙小小吗?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吗?还是放了人家吧!”闻听此言,秦牧黯然神伤,心中叹道:“雨晴啊,我为什么得不到你的心呢?难道我真得不如楚曼君那小子?”
一阵沉默后,玉姬轻轻问道:“王爷,此次对洛阳合围的事,你要亲自出马吗?”
秦牧叹气道:“他们是死是活,谁当皇帝,我还是当我的藩王!咱们唱唱配角就得了,叫胡海儿领兵三万去,诈称十万!”
说完,他轻轻饮了一口酒,低低喃喃道:“千秋江山,就靠你一人了!你要振作啊!”
快马疾风,胡寄尘行色匆匆,四五十匹骏马骑着的俱是武功高强的粗壮大汉,腰间各佩精厉兵器,俱是一身青衣小帽,平常家仆打扮,在夜色的掩护下,直驰洛阳城外关帝庙内。
关帝庙在洛阳城青阳门小湾地一带,本是陌生少人的地方。
京师本是卧虎藏龙之地,四五十个侍卫并不出奇,但是出现在关帝庙内就很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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