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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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楚曼君、慕青青买了两匹健马,一路向京师而去。所经之处,荒凉贫瘠,路上难民越见越多,二人身上本无多少银两,不几日就已快分尽了。杯水车薪,哪救得了天下饥寒之人?他心知,若是隆佑帝父子一直这样闹下去,肯定会出大乱子的。到时候战祸一起,不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心下怅然不已。
两人正在怅然处,忽听前面山坳处人声大起,过来一群难民,黑压压地一片,足有几千人,有的挑着孩子,有的用独轮车推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人人惊慌憔悴,心惊不已。
慕青青拦住一个走在后面的汉子,问道:“大哥,前面怎么啦?”那汉子怔了一怔,摇头道:“客人还不知道吧,民变啊!如今天下大荒,我们这里颗粒无收,那狗皇帝不但不减,还乱收赋税。从北方逃来的、无路可走的饥民就攻下了县城,将县城抢掠一空,两位还是快逃吧,饥民马上就要过来啦!”
楚曼君沉默不语,慕青青道:“那你们打算去哪能儿啊?”那汉子道:“饥民将县城周边抢掠一空,我们一点东西都保不住,去哪儿都是个死,我们也就走到哪能儿算哪儿了。实在不行,我们也就得抢了!”
“青青!走吧!这些事不归我们管!楚曼君要急急赶往京师,不由沉声道。慕青青望着逃难的人群,长长叹息道:“哼!现在连金陵王自己的封地都闹成了这样子,那天下呢?曼君哥,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你没有辅佐好太子,没辅佐好皇上!”
楚曼君一阵沉默不语,半响方道:“这事以后再说,先办正事要紧!”
慕青青怒道:“正事!这才是正事!为我姐那是私事,你知道吗?我姐根本不稀罕!”
“我说了,不管什么事!都要等我回来时后再说!”楚曼君再也忍不住,马镫一磕,呼喇喇冲了出去。慕青青不由地伤心,回来再说,这一去,咱们能回得来吗?
这样,不知不觉走了五十余里,两匹马懒洋洋不肯抬步。天已向晚,几只昏鸦在充满暮色的天空盘旋,楚曼君又想乘夜赶路,可马力有限,无计可施,只得下马悻悻地道:“青青,前面是一片林子,往回走也找不到地方了,现在天色已晚,咱们只能露天过夜了。”
慕青青仍对风刚才的事不高兴,听他这么一说,低声道:“嗯,就这么办吧!”楚曼君走到前面的一块草地上,拣了一些枯叶垫在树根旁,依着树干躺了下去,慕青青见罢,也径直下了马,靠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天已黑了,仰首从树木的孔隙中偶然可以看见稀疏的月光,林子里很恬静,星光一闪一闪很温柔,楚曼君靠在树干上,侧过头来问道:“你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慕青青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道:“没有啦!”
楚曼君听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睁开了眼,仰望星空,星光闪烁,林木籁籁。忽然之间,似有千万思潮一起涌上了心头,那里面有扑朔迷离的疑团,有刀光血影的激战,还有凄凄惨惨地离别。刹那间,睡意全无,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现在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为何没见一点动静?这又是谁在暗中主导?难道真的无法缓和矛盾…”
他闭上了眼睛,立刻又睁开了,侧头仰望身旁的慕青青,在他以为,她应该早进入梦乡了。然而迎上他的是一双黑漆漆、泛亮的眸子,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心里有一丝慌乱,道:“青青,你怎么还没睡?”
青青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也没睡吗?你又在想我姐对不对?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你心里比我清楚,现在是非常时期,也许你一进京师就永远回不来了。”
楚曼君心中一阵默然,道:“有些事是明知不可能做也要做的!比如为你姐姐讨个公道!其实你不必要去的,我不想连累你!”
慕青青摇头道:“不要这么说,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共同进退,自然而然有我的想法,我没拦你,希望你也拦我!”
楚曼君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慕青青生出一股爱怜,她不由地抓住楚曼君的手臂,道:“曼君哥,你我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姐姐已嫁人了,木已成舟,已是无法挽回了,现在,你也应该有个家了!
“家?多么可笑的念头!我楚曼君自懂事以来,哪一天有过家的欢乐?我的家是个什么样子?自从慕雨晴嫁给秦牧的那一刻,我心中已没有这个字眼了!”楚曼君声音沙哑略带颤抖。
慕青青忽觉一阵寒意,她抬起头来,只觉他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不禁爱怜道:“不!不要这么说!我姐是嫁了!但你还有我啊!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啊?”
楚曼君听罢,忙解释道:“青青,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我对你好,只是为了替你姐姐照顾你!懂吗?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慕青青恼火道:“什么!玩笑,我慕青青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我是认真的…她的话还没说完,楚曼君一翻身扑了上去,把他压在地上。
“你!”慕青青只觉得楚曼君沉重的身躯压向自己,发烫的身体直贴自己胸前,不禁感到一阵意情迷,不能自己,红着脸低声道:“曼君哥,你这人怎么这么急,我还没同意呢!你就上来了…
楚曼君哑然失笑,低声道:“不要作声!有人来了!”慕青青闻言,面红耳赤,尬尴不已,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到这里,她一咬牙,索性双手一扣,紧紧地抱住楚曼君。
楚曼君欲发言阻止,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异响,接着一个声音传来过来:“胡寄尘,你给我站住!你干得好事!”
楚曼君心中暗忖:“胡寄尘?金陵王大总管!他来这里干什么?这时,黑暗中闪出一苗条的红影,红影如天马行空般飞了过来,那女人身在半空,衣服鲜艳欲滴,明眼人一看就他是出自名门,过着钟鼎玉食的生活。
那女人呼地一下落了下来,正在楚曼君两人藏身处两三丈开外,身形婉转潇洒令人汗颜。楚曼君定睛一看,更加迷惑不解:“玉姬——秦牧的爱姬,她来这里干什么?”
胡寄尘一袭青衣,一束黄金带,缓缓站定,脸色苍白地道:“玉姬千里迢迢追踪胡某,所为何事?”
玉姬怒道:“胡老头,你少说废话,你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今日咱们算卯上了!
胡寄尘装作不解道:“玉姬说的什么啊!胡某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玉姬不觉气极,道:“胡老二,你少我面前装糊涂,我问你,你为何鼓动王爷娶慕雨晴?
胡寄尘怔了一怔,眉头微皱,他实是不愿与秦牧为敌,但亦不能直斥玉姬,伤了两家的和气,当下呵呵一笑:“哦,原来是这事啊!夫人,您可冤枉我啦!也冤枉王爷啦!秦王爷娶慕雨晴那是为国尽忠,为皇上效力啊!
玉姬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啊!好一个为国尽忠,为皇上效力!胡寄尘,你不要说和那样忧国忧民!”
胡寄尘不好意思道:“夫人,你可真冤枉我啦!”
玉姬冷笑道:“冤枉?杀了你也不冤枉!”
胡寄尘当下一狠心,道:“既是这样,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这可是皇上亲自布置的啊!目的就是要诛杀楚曼君!你想想,圣旨一下,婚礼即日举行,那楚曼君能甘心吗?你又是不知道他的性格,他是多要强,自尊心何其强的一个人,如此奇耻大辱,他会忍气吞声?不出乱子才怪!只要出了乱子,嘿嘿…”
楚曼君眼中射出冰一样的寒光,暗忖:“原来一切都是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玉姬接着道:“你的心思我全明白!你可知道你这样一下就拆散了两对璧人!”
胡寄尘冷笑道:“夫人,这也怨不得我!慕雨是绝对不能嫁给太子的。一旦太子大婚,皇上就得退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了皇上。为了国家安危!我不得不这样做!如今,木已成舟,生米已成熟饭,为了王爷,你就忍忍吧!”
玉姬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吧!此事就算了,我现在只对一件事好奇,你这一路来追踪楚曼君,想干什么啊?”楚曼君闻言大惊,我们被跟踪了,自己却浑然不觉!
胡寄尘略一沉呤,微微一笑道:“这嘛!目的很明确,结果只有一个,请恕胡某无可奉告!”
玉姬站在阴暗处,用冰冷地口吻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想杀了他!胡老二,大家都是熟人,何必这样赶尽杀绝呢!楚曼君现在已够呛地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胡寄尘干笑道:“不是我们不饶人,是太子逼得太紧了,要是一旦让太后的阴谋得逞,我们就小命难保了!不错!我们算是相识,但你家王爷跟楚曼君可是兄弟啊!他都能这样做,我们熟人就更不用废话了吧!”
玉姬怒道:“胡寄尘,你什么意思啊?”胡寄尘面色一寒,冷笑道:“你难道不知,你家王爷与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有牵连吗?若没他这个好的助手,事情能办得这么顺利?”
玉姬默然,胡寄尘脸上肌肉,冷然道:“哈哈!若没你家王爷在京师的驻军,我们现在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做?”
楚曼君木然,心中有一种被人于股掌之上的感觉。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把我和太后都蒙在鼓里。这时,慕青青挪出手急拍他的背,低声道:“曼君哥,你太沉了,压得我快不行了!楚曼君不由得脸一红,悄悄地翻身,不好意思道:‘青青,你还好吧?”
慕青青红着脸,慢慢坐起身来,沉呤不已,轻掸着衣服上的泥土草屑。胡寄尘立即惊觉,左手扣飞刀在手,随时准备杀人灭口。冷声道:“什么人在那里,滚出来!”
慕青青闻言,站起身,径直走了出来,恨声道:“胡寄尘,你这个混蛋,我姐嫁给秦牧,原来是你的阴谋,你真不要脸!”
胡寄尘正欲答话,玉姬一听,不由心头火起,道:“我当是谁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原来是那小贱人的妹妹,看来你也好不到哪去!”
慕青青怒道:“你嘴里说话文明点!我姐可没得罪你,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玉姬冷笑,道:“就你这小丫头片子也敢来教训我!”
慕青青不由大光其火,长剑向前一送,一连挥出五招回风舞柳剑法,玉姬见状,冷哼一声,纵身避剑,借势还击,双掌连挥,快如闪电,眨眼也攻了八招。慕青青只觉一阵微风拂面,一股强大的力道在身旁不及三尺,慕青青心知不妙,突然一转娇躯,一道青虹自手中飞起,光华闪处,她已闪身几丈之外。
胡寄尘大感为难,帮谁都不行,一个是靖安王爱姬,一个是靖安王的小姨子,谁也得罪不起,谁也不能受伤,自己还得要靖安王的十万大军撑腰呢!大局为重,秦牧得罪不起!
楚曼君此时没有现身,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手,不及胡寄尘的十分之一,出去等同于送死!还好的是,玉姬和慕青青武功相差无几,胡寄尘投鼠忌器,不敢拿她们两人怎样!不然,可真就糟糕了!
两人激斗正酣,大有不死一个不罢休之势!胡寄尘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他看了看慕名青青,心中一动:慕青青在这,楚曼君一定就在这附近!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心头:我现在何不杀了玉姬,嫁祸给楚曼君,到那时,不用我动手,秦牧也会杀了楚曼君的。
想到这里,胡寄尘一声长笑,纵身一扑,左掌斜着切下,右手暗扣飞刀在手,右脚同时踢向玉姬心脏,一招这势,三招齐到,而且力道凶猛欲制玉姬于死地而后快!
玉姬大惊道:“胡寄尘,你这卑鄙小人!”急往后退,胡寄尘狞笑着紧逼。
楚曼君正在观战,突然发现胡寄尘神色怪异,心中暗叫,一掠而出,右掌聚力,直袭胡寄尘后背。胡寄尘本想一掌结果玉姬,然后再结果慕青青与楚曼君两人,哪知楚曼君知觉,从身后杀来,当下,冷笑一声,猛得一个大转身,让开楚曼君掌力,反而闪到了楚曼君背后,正待运气下毒手,哪知慕青青此时也惊觉,妖躯腾空起,反手一剑,迎面刺下,胡寄只得收手。
但胡寄尘名震天下,是中原武林宗师级人牧,且内外兼修,三人实不是他的对手,胡寄尘出手快如闪电,形如鬼魅,玉姬只觉一缕凉风扑面而来,胡寄尘掌势袭来,玉姬这次虽已有了准备,双脚微一用力,倒退五尺开外,正欲舒一口气,胡寄尘已如附身魔影般追随而到,杀向玉姬,玉姬左闪右闪,艰难抵消胡寄尘。
慕青青见状,长剑一舞,朝胡寄尘胸前刺去,楚曼君也纵身上前,三招猛攻,招招可制人于死地,可是他攻击的是胡寄尘,所以说胡寄尘轻轻一让,轻飘飘地抵消楚曼君攻势。
慕青青也攻了八剑,胡寄尘多用闪避之法让开剑势,突的反手一招,不但封住了慕青青攻势,还把慕青青逼退几步,慕青青只觉胸中气血翻滚。
胡寄法半真半假地和三人打了向个照面,了解三人底细后,胡寄尘冷笑一声,突施一招看家绝技“芙蓉消魂指”,劲风扫处,立时震飞了慕青青和玉姬两人,楚曼君一个不留神,也被劲风扫到,踉跄退了几大步。
胡寄尘冷笑道:“今天就是你们三人的死期!”胡寄尘话未说完,楚曼君自知胡寄尘心狠手辣,自觉自己已经死了一半。
这时,蓦闻树林只听一声长笑,树林中晃出一道人影,这一蹿,竟然后发先至,那人一声长啸,一道飞虹快如闪电。
胡寄尘自觉有异,向后一跃,让开攻势,闪身而上,拳脚齐出,连攻三招,每一踢脚飞掌,均带有强厚内力。楚曼君三人见两人已交上了手,只得缓缓退后。
胡寄尘见黑衣人掌风呼啸,隐然有风雷之声,诧道:“阁下怎会有如此掌力?”黑衣人并不答话,手中长剑“嗡”的一声,斜刺胡寄尘左目。

胡寄尘见黑衣人上手便欲刺瞎自己,冷哼一声,右掌出势不变,左手中指一弹,正中黑衣人剑身,“嗡”的一声长鸣,黑衣人剑招落空,滑开两步,把宝剑当啷扔在地下。
黑衣人去剑势,与胡寄尘比起拳脚来,不大一会儿,双方已打到了生死关头,两人拳脚掌风愈打愈强,逐渐变成以内家真力的相拼,那一脚一拳中包含了无穷无尽的韵味。楚曼君三人在一旁观战,也看得紧张。
胡寄尘断喝一声,左掌空切,右手聚汇真力,横里扫打黑衣人中盘,一攻之中,两种力道。黑衣人右手疾翻,迎扣胡寄尘左腕脉门,左掌当胸蓄力,准备应变。
胡寄尘见招拆招,脚下欺中宫迈前一步后,快发快收,掌风飒飒。黑衣人冷冷一笑,右拳左掌一挥上迎,立时化解胡寄尘攻势。
胡寄尘见一击不中,拳往后收,化为掌心向外,另一手移前会合,两手合拢作莲花状,然后十指波浪般抖动,活似新荷盛放,颇有像能将某种玄妙的奥理释放出来的秘异意态。但听呯得一声,两人掌势接实。
一招硬接,各退三步,胡寄尘只觉胸口一甜,血气直涌咽喉,人也晃了几晃。而黑衣人也被胡寄尘掌势震得眼冒金星,耳鸣血翻,双方半斤八两,各有千秋。
黑衣人笑道:“好个芙蓉指,胡寄尘果然不令我失望!”
胡寄尘定定心神,再次厉声喝道:“汝是何人,为何有一身纯正的武当功夫!”
黑衣人道:“我是谁?这个你别管!”
胡寄尘道:“那你为何要救他们?”
黑衣人道:“奉人之命,暂时救他们一下!”
“暂时?”胡寄尘将信将疑,但如今势成骑虎,欲罢不能,楚曼君现处于政治旋涡中,要杀楚曼君,谈何容易!他想到这里,他扫了黑衣人一眼,忽地一抬足,闪身消失在树林。黑衣人见被胡寄尘道破心思,又见三人无恙,当下见好就收,便如一只黑羽夜枭,眨眼间溶入茫茫夜色。
三人逃得大难,急急上路,不多时,三人已到一个大城镇,到了那镇,则见夜色下,大街上各色人物穿梭于市,街面上三五个酒铺已坐满了人。莫之扬看一处店铺悬挂了两只大灯笼,店主人也很和气,便上了前去,寻一处空位坐下。早有小二候在一旁,见他落座,即唱个喏笑道:“客官来些什么?”
玉姬对店伙道:“来一桌全席,时下水果四种,再炒八碟一酒菜,我说的全席是:“熊掌、鸭舌、鹿脯、猴脑、燕窝、那鱼翅、海参就不要了,我都吃厌了。”
她边说店伙边记,记到后来眼都直了,等她说完后,那店伙傻傻道:“那熊掌、猴脑、鹿脯…都是稀罕之物,小店一时无法准备齐全。”
玉姬本就火气大,一瞪眼,道:“什么!你们这么一家大酒楼连这几样东西都凑不齐!还开什么店,趁早关了算了!滚!”
酒楼中也有不少商贾大款,见此情景,也只有咂舌不已。挨了一顿骂,店伙也唯唯诺诺地下去了。酒楼上坐满了客人,喧哗不已。楚曼君则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城中灯火通明,街上行人如织,或为商人、或为农民、或为贩夫、或为走卒,但更多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
近几年,旱涝连连,蝗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都不计其数。可隆佑帝父子不管天下百姓的死活,整日花天酒地,歌舞升平。而现在自己也在这里大吃大喝。
酒菜已慢慢端了上来,玉姬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刚才谢谢你了啊,那胡寄尘真不是个东西!若不是那人及时阻截,我们现在…
楚曼君没理会这些事,幽幽道:“玉姬!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几人跟苏州谢举人在西湖月夜泛舟的事吗?
玉姬举杯,道:“当然记得,那了算是缘份吧,那时正值桃花盛开时节,记得当时还有点冷。你、慕雨晴,我和秦牧,还有太子在西湖边上划船玩。正好看见谢疯子在西湖上自斟自饮,怆然感怀。恰巧杭州名士苏友白携手江南名妓苏红玉月夜泛西湖,大家一时兴起,虽是初次相识,却投着这份情怀,载歌载舞、把酒狂欢。唉!那时情怀只可待追忆啊!那时,你和慕雨晴都叫我嫂子,我不知有多高兴!可是这么快乐的日子转眼都烟消去散了,你们几兄弟现在已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慕青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她也懒得言语,那是他们的故事,那里面没有她,她不过是个听众而已!
玉姬举杯道:‘曾经那么多快乐的日子一眨眼,就这么过去了!什么也没留下!“
楚曼君苦笑不已,也许这是天意,是老天让他们相逢,相识。然后一决生死,一决胜负。看着街上的灾民,他该不该出手呢?为国为民,他有责任,但这责任的背后却是背叛!他还是人忠君爱国之人啊!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玉姬不住打量慕青青青,慕青青亦不断打量着玉姬,只听玉姬道:“慕雨晴是你姐姐?”
是又怎么样,这和你没关系!慕青青放下脸,漫不经心地答道,她对刚才玉姬那些话有意见,玉姬一见,赔笑道:“刚才算我说错话了行吧!瞧你脾气,将来怎么伺候某人啊!唉!我真羡慕你能一心一意去爱一个人,佩服你有这份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勇气,大姐送你个陪嫁礼物吧!”说完从腰中解下那块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慕青青本不想理会玉姬,可玉姬这话说得好,一下道破了她的心思,她脸色愈来愈红,心中暗想,她怎么知道我也喜欢曼君哥!”当他看到那块玉佩时,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目示楚曼君,楚曼君则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玉佩价值连城,看得酒楼一干客人目瞪口呆,屏息不已。玉姬道:“这玉佩乃上古宝物,昔日武帝西征,从蛮王洞府中得到这块罕玉,遂令天下闻名的匠人王老石在玉石上刻下如朕亲临四个篆书。从此,这块玉佩成了武帝随身之物。直到后来才赐给了秦玄将军。此玉乃秦家的传家宝,妹子若不收,实是太见外了!”
慕青青也颇为乖巧,当下不在推辞,连连称谢不已。玉姬连连称好,道:“刚才是有误会,如今你我一见如故,异日有事,我自当效力!咱们就此别过,若有缘再相逢!”
玉姬又转身向楚曼君道:“今日一别,楚君珍重。来日是敌是友,谁也说不清楚!咱们同饮一杯酒,了清往日恩怨情仇,老兄弟,记住,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不会再重来!来日若战场相逢,大家也不必留有余地!”
楚曼君目视着玉姬下楼,直到她的影子消失在街心,他的心情很矛盾,天下百姓!背叛!他该如何选择!而在此时,酒楼楼梯登登作响,四个商贾模样的人鱼贯而入,三人一上来,便横眉瞪眼的大喝大嚷,几个斯文客人吓和连忙闪到一旁,结账下楼。酒保慌慌张张地跑来,脸上赔笑道:“四位爷,这边坐!这边坐!不知几位今天能过去吗?”
那四人中一位鹰勾鼻的商人大声道:“过去个屁!本想这一趟跑到粤东去,虽然辛苦了一些,可这生意多少也赚点!如今出了个鸡角山大王,死活不让我们过,他们放话说:“过人不过货,过货不过人!”
他身侧的一身着白衣的商人道:“本想把这批货物运到,再从那边带回一匹药材,那也是够瞧的了!哎,我们这也是为生计奔波,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们干嘛东奔西跑地活受罪啊!
满脸胡子地道:“如今灾荒连连,天下人都快没饭吃了!什么鸡角山大王!狗屁!说白了就是一群无处谋生,无路可走,揭竿而起的一群流民!”
第四个叹道:“哎!看来我们这次是血本无归了!这么多灾民,我不知道这朝庭在干什么?皇上在干什么?那些当官地在干什么?还要不要人活了!白养他们了!”
楚曼君坐在窗口听了他们这一番谈话,忍不住皱着眉悄悄地回头望了一眼,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以倒了杯酒,目光中满是忧伤。
只听穿白衣的又道:“当官的在干什么啊?他们都在想方设法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哪能会管你的死活!现在天下风云变幻,诸王争衡,多事为秋啊!眼看就有场血雨腥风,咱们还是回去吧!”
鹰勾鼻道:“还是回去的好!我赞成!”
第四个颇有不满,道:“那咱们就把货丢在这不管啦!那咱们可亏大了啊!”
鹰勾鼻道:“那你想怎样?死在这?说实话!我们兄弟四人能混到今天这般地步,与当年武帝天下一统,受四方朝贺的霸气是分不开的。像当年我们兄弟四人走南闯北,塞上南疆西部哪里没去过!咱们把武帝旗号一摆,哪个敢惹!可眼前咱们连这个镇子都出不去了。”
那满面胡子叹道:“可惜的是武帝他老人家英年早逝!要不然咱们会混成今天这样子!朝庭待明主啊!要不我们商人真没法活了!”
穿白衣的低声道:“我听人说,隆佑帝真他妈混蛋!只知道整天喝酒看戏玩女人,大臣们一月也难见一面,他儿子更不像话,买官卖爵,乱收苛捐杂税,拼命搜括银子,送女人,就是为了供给给他父亲吃喝玩乐,以讨得隆佑帝欢心!他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毫无顾忌。
这时,酒保送酒菜上来,各色大菜一会就摆上了一桌。四人就拼命大吃大喝起来,风卷残云地把一桌菜吃得一干二净,酒也喝得半滴不漏!那鹰勾鼻满面红光,叫道:“半个多月来,每天吃些干粮白水,吃得我是头晕眼花。现在货也出不去,真他妈的活受罪!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几餐吃了算球!
大胡子叹道:“鸡角山这些人不也是被逼上梁山的!我听说先太子如意还不错!”
鹰勾鼻抹了抹嘴,打了个酒嗝,显然有七八分醉意。一付酒足饭饱的样子,道:“不错又怎样!隆佑帝只爱美女和他儿子,朝中上下哪一个敢帮太子一把!就连昔日太子的结义兄弟都在背后下黑手,抢了太子妃!我看啊!武帝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是要败在隆佑帝父子手里了!我们就坐着等死吧!”
左边的第四个冷笑道:“你们不要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咱们三人也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要是实在运不出去,咱们也投靠鸡角山大王去!就凭我们带去的这批货,起码也得弄个头儿当当!三人点头称是,低声商议起来。
慕青青叹道:“看啊!现在连商人都准备落草了,这天下快没救了。楚大哥,不如咱们反了吧”
楚曼君脸上浮现近乎残酷的表情,他怒道:“胡说!我是忠臣,我是不会干这违良心的事的”
如果不是慕青青说出口,他根本不会往这上面去想,也不敢想。一个忠字和一个孝字已经束缚了他近三十年,哪怕这几年来被隆佑帝戒备成这个样子,被金陵王们欺凌成这个样子,他都不敢去想迈出这么远的一步。
二人在街上找了一家清静的客舍,洗漱一番后,只觉非常疲倦倒地床上,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长长的商队,包括括粮车,药材,盐车,镖车都被堵在关口。镖车上插着的镖旗和各商号的号旗凶着风猎猎作响,和着牲口的嘶叫。为这关口平添了一份萧索之气。
与之相伴的是一大群灾民,扶老携幼,也被堵着。一个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税官向众人大声喊叫:“粮车五两,盐车十两,茶货十五两,镖车五十两,排好队!别挤!别挤!”
另一个年轻壮实的税官则向灾民嘶哑地喊叫:“别挤!别挤!男人二两,女人一两,小孩半两!快交钱!交了钱就放你们过去!”
灾民连声叫苦告饶,有人道:“大爷,你们、醒醒好吧!我们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再这样耽搁下去,会饿死人的!”
听到这些,税官无动于衷。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策马往前挤了挤,喊道:“官爷!怎么又涨了!粮货昨天还是二两,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五两!”
税官朝他翻了翻白眼:“没见识的东西!如今天下大荒,饥荒四起,很多地方的人都跑光了!光剩下你们这些粮货油货盐货和这堆逃难的灾民,皇上要吃要喝,还要赈灾!不找你们要去找谁要!你们饿不要紧,总不能让皇上挨饿吧!”
正说着,灾民中有人道:“那个狗皇帝饿死了倒好,省得他一天到晚的搜刮民脂民膏,赈灾!赈个屁!我怎么见灾民越来越多!那昏君还不是自己用!”闻听此言,众灾民一阵起轰。那税官一扬鞭子一气乱抽:“还反了不成,敢说皇上不是!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许过去!
人群中有人叫道:大家快抢啊!那边有粮车,要活命的快抢啊!不然,下一个饿死的就是你!闻听此言,灾民一哄而上,关口顿时乱七八糟,乱成一团。税官则吓得抱头逃窜,他逃得很及时,若是自己不及时,就得把命搭上,这灾民暴乱的事他听得太多太多了!
人去屋空的野店前,一名老乞丐眯着失神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也很想去抢,但他已饿了几天了,他实在没力气!他突然嘎嘎地道:“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
慕青青怜悯地望了老乞丐一眼,只得掏出几两碎银丢了过去。又回过头瞪了楚曼君一眼,楚曼君没有说话,惭愧地低下了头。
老乞丐苍凉沙哑地歌声飘荡在荒凉的关口,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时,沉甸甸的,带着点尖锐的刺痛,渐渐地野店里的声音越来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了!
老乞丐死了!一种莫名的悲痛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也深深地刺痛着慕青青!她哭了!
楚曼君神情冷漠,这种生生死死他已见得太多太多,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去面见圣上,去为了所爱的人讨个说法。也许前路茫茫,我还是不会回头,也许我对你爱,只有老天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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