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不堪回首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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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妈的屁!你少血口喷人,老子什么时候夜不归宿了?嗯?我告诉你张佳丽,老子每天掐着点回来呢,我就知道你会血口喷人,你现在诬陷我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你自己看看表,现在可是十点钟,老子回来了。”我依然激愤地反驳她。
“那也跟夜不归宿差不多。”她见我不肯承认她扣给我的屎盆子,只得牵强地扣我一顶帽子:“我觉得,咱们俩还是少了沟通。”
“呵呵,沟通?我没什么好沟通的了。”我冷笑了一声,接着说:“跟你这个人,跟你们家那群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个人,跟一群畜生没什么好沟通的,我听不懂兽语,畜生也听不懂人话。告诉你,我们已经完了。废话少说,要么你按照我提的离婚协议去民政局办,要么你去起诉我。”
“守杰。”令我意外的是,前妻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温柔了。她一直就这样,需要当狮子给我大棒时叫我“李守杰”,需要当狐狸给我胡萝卜时叫我“守杰”。现在她这么叫我,意味着她已经改变了主意,打算给我胡萝卜吃了:“我只是珍惜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希望你冷静点。”
“珍惜?你说你珍惜?你珍惜过我吗?我他妈喂了狗,人家还冲我摇摇尾巴呢,我喂了你,你,还有一你那一家活宝,他妈的却反咬我一口!”
“守杰,你说话别太伤人了,咱俩再怎么着也一起十几年了,我想,总该是有些感情基础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跟你这种连狗都不如的人生活在一起,什么感情基础也得给毁了。诶,张佳丽,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告我啊?你不是说老子家庭暴力吗?不是说老子殴打你几个小时吗?你他妈的去告啊,告我啊?现在老子求着你去告我。”
“我想过了,我不想起诉。”事到关头,她又退缩了:“那晚上那事,我觉得不算什么。”
她指的是我踹她两脚的事情。
可惜,她觉得不算什么,我可觉得那是天大的事情——你他妈的把老子都逼到打老婆的地步了,老子还要你这个烂人干什么?还真的要把老子逼到跟《不要向陌生人讲话》里边那个变态安嘉和的地步啊?你他妈的自己找打,老子还不想堕落呢。
“那就去民政局办吧。”我见她又在耍赖了,到了书房,打印出一份我存在电脑里的离婚协议书,摆在她面前:“这个协议,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是公平的,签字吧。”
她扫了协议一眼,又换了冷冰冰的口气,说:“我不会签字的。”
“好,那你就去告我吧。”我接着说。
“我说了我不去起诉了。”她继续冷冰冰地回答我。
“**的,你的经典老神经病又犯了不是?”见她又在跟往常一样,既不改变也不分手,我心里烦透了。以前年轻时她就这个毛病,老了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人可真是难改变。可惜,我已经受够了。
于是我说:“好,那行,你不去起诉,我明天就去起诉。”
她半天没有吱声,低着头不吭气。
我见状,也不跟她耗了,转身进了卫生间,自顾洗了脸。然后,我站在客厅里,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请假,声音故意说得很大:“喂,老板,我是守杰,我明天上午请个事假,去法院起诉离婚。”
老板一听,吃了一惊,连忙追问:“什么?守杰,你要离婚?”
我瞟了一眼还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她,回答道:“是啊。”
老板其实以前知道我家庭中的不顺心,只是他一直不想过问这种私事,这时见我请假要离婚,就说:“好吧,守杰,这事你得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我考虑清楚了。”说完,我挂了电话,自顾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我突然觉得有人在摸我的脸,被弄醒了。一睁眼,她正捧着我的头,看着我。
我清醒过来以后,立刻当胸一把推开了她,问道:“你这是干吗?”
“守杰,我想过了,我们俩不该就这么结束。”前妻被我推得胸部有点痛,一边揉,一边居然挤出两滴眼泪来:“咱们都一起走了十年了,从两手空空开始,过到现在也不错了不是,你干吗不珍惜,非要毁了这个家啊?”
“什么?你说是我想毁了这个家?”一听这话,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光着脚“腾”地一下跳到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喊道:“你好意思说是我想毁了这个家?你他妈的有点廉耻没有啊?嗯?”
说到这里,我指着房子和家具,继续怒吼:“你自己睁眼看看,这家,房子,装修,电器,家具,甚至锅碗瓢盆,他妈的哪样不是我张罗着的?你他妈的为这个家出过什么力?大事就不说了,你自己扳指头算算,这十年你拖过几回地、做过几顿饭?你这十年做甩手掌柜的坐享其成,还好意思说我毁了这个家?你他妈的到底要脸不要脸啊?”
“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跟你分开。”她又挤出两滴眼泪:“现在是你非要离婚。”
年轻时,她只要一见我提分手,就会流眼泪挽回,次次马到成功。后来,她变成了彻底的唯“物”主义悍妇以后,不知怎地,我很多年没见过她流过一次眼泪。这次,我算是看到她久违的鳄鱼泪了。
“哼哼,这次离婚可是你先提出来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懂不懂?哦,不过,你当然不是什么君子,你一向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我都习惯了。”我讥讽道。
“我只是随便说说……”
“操,你他妈的连离婚律师都请好了,你还说是随便说说?”我又想起了张律师递给我的那张令我作呕的离婚协议:“怕是连那个律师看了你的要求都觉得可笑吧?你他妈的贪心不足蛇吞象。”
“那也是被你逼的啊,你对我又打又骂的,还要我去法院告你。”
“废话,老子过不下去了当然要离婚了。”说到这里,我又重复了那句被我说过无数次的老话:“我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张佳丽,咱俩是两路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这十年就这么别扭着,我现在不想再这么下去了。行了,你最好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法院吧。”
当时,我也没跟法院打过交道,以为离婚官司就是跟去民政局一样,俩人去法院,法官当庭判决呢。
“我不去……”她继续抹眼泪。
要是以前年轻时,见到她这眼泪我就又会心软了。但现在我没有了,跟悍妇生活久了,心软的人也会变得狠心,你不狠心就无法生存。
见她死皮赖脸地又在用流鳄鱼眼泪的老伎俩,我只感到一阵厌恶。不是我李守杰不够心软,而是你在这十年折磨我太厉害了,我累了,疲惫了,我想结束了。
于是,我又说道:“算了,你还是去吧,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再这么互相折磨下去都得毁了。张佳丽,这十年我算是够对得起你了。只是,我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你爸那样的窝囊废。你换个人,没准儿还真能找到个跟你爸一模一样的太监。我是不打算再伺候了,咱们的缘分,尽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继续嘲讽辱骂她和她的家人。
就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样,我那个太监岳父就是前妻眼中好男人的唯一标准。多年来,她在我嘴里整日夸奖的就是岳父,那是她给我定下的楷模榜样,对我不满的就是我的窝囊程度离那个窝囊废还有差距。当然,那个窝囊废不会挣钱,这点她又不提了。
“我不去……”
她这个样子,引起的不是我的同情,而是更大的激愤。妈的,你他妈的就跟一块牛皮糖似的,粘着老子,却又折磨老子,老子的青春全他妈跟你耗上了。耗我十年还不够?你他妈的还想毁我一辈子啊?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衣服穿好后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他妈的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完,我连拖带拽,把她从我的房间拖到大门口。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最后干脆睡到了地上,用手死死扒住墙角,脚死死抵住门,怎么也不肯出去。
“守杰,你就是不爱我了,可你也得想想,咱们还有个婷婷啊……呜呜……”她躺在地上,刚才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看着她躺在地上大哭的样子,愤怒逐渐被难受所取代。
女儿是我心中的痛,她太不幸了,她怎么会生在我们这个家呢?在她出生前,我曾为她的未来、她的成长做了无数的设计和打算,送她学琴,送她出国,送她接受最好的教育……可现实却是,她一出生就连几口母乳都喝不上,而且注定就要生活在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中,再也享受不到她本该享有的幸福童年了,谁之过?
我和前妻的感情已经完了,现在的我一心想摆脱她。如果我们没有孩子,那说什么我都得离婚。唉,但是,她把女儿抬出来了,这又让我不得不考虑。即使现在我如愿以偿地离婚了,孩子问题也牵扯着。看样子她是对孩子不放手的,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要是让女儿跟了前妻,那她这辈子真的就废了,长大也会变成一个悍妇。而孩子问题谈不下来,如果非要逼着女儿在法庭上做选择,我的天哪,那会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怎样的创伤?我不敢想。
想到这里,我态度缓和了一点,就没有再去抓她。
我一**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枝烟,颓然地望着吐出的烟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次之后,前妻的表现稍微强了点,多多少少干点家务。
但经历了那一切之后,我的内心世界却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怎么都找不回原来那种感觉了。那张令我作呕的离婚协议经常浮现在我眼前,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是在与蛇同眠、与狼共舞。
我变了一个人,可以说,我的爱死了,也可以说,我觉醒了。
前妻拟就的那纸离婚协议,拂去了我对她的最后一丝哀怜,扯掉了所谓爱情的遮羞布,毁掉了我对这个家庭的责任心。
我猛然发现:原来我并不是她的救世主,我只是她眼中一只沉默的羔羊;她也不再是那个向我哭诉悲惨遭遇的少女,而是一只把我当作盘中餐的凶狼恶虎。尽管为了女儿,我就跟吞了苍蝇一样继续跟前妻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我发现我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以前,我是一个相当温和的人,极少发脾气。如果什么人惹我生气的话,我不是跟对方吵架,而是沉默不语。跟前妻一起那么多年,她喜欢吵,我却只能沉默。因为我不喜欢吵架,也害怕吵架,我从小没有受到过吵架技能训练。如果哪次忍无可忍了吵一次的话,我心里会好多天难受,连饭都不想吃一口。
前妻就不是这样,吵架对她而言是件轻车熟路的事情,吵完了该吃吃,该睡睡,该看肥皂剧被情节逗得哈哈笑就哈哈笑。
每当看到这种情况,我都会摇头叹息: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这就是不同家庭背景导致的“文明的冲突”:我无法理解她怎么可以吵架后照吃不误,她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吵个架就连饭都不吃了。
但现在,就跟电影《生化危机》里,那些被T病毒感染的人一样,我的个性发生了突变:我突然变得凶悍刻薄起来,浑身的攻击性,一语不合就会吹胡子瞪眼大发雷霆。当然我不再打她,当我学会了用更恶毒的言语去反击她的恶毒言语后,我没有必要再去动手了。
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仔细想想,我和前妻共同生活十多年,家庭生活就几乎没有正常过。虽然并不一定天天争吵,但她一直就在用单方面的冷暴力对付我。并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而是前妻在那个丈母娘的教唆下,把冷暴力作为驭夫的法宝。在我打算用爱和宽容感化她、改变她的时候,她也在盘算着,用冷暴力和驭夫术控制我、改变我。
当然,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谁。
冷暴力在社会学里的定义是:夫妻之间矛盾虽不诉诸武力,但却通过暗示的威胁、言语的攻击、无端的挑剔,在经济上和性方面进行控制,有意或无意用精神折磨对方,使婚姻处于一种长期的不正常状态。
读了这个定义,再对比我的十年婚姻,我发现自己一直就处于最典型的冷暴力伤害之下,定义里边列举的几种冷暴力被我一个不落享受全了。只是以前我意识不到这叫冷暴力,以为是她不懂事、脾气不好、身体不好、习惯不好,等等,但现在我全明白了。
而且,当我慢慢通过前妻的嘴套出,这些年都是丈母娘在背后和前妻谋划怎么整蛊我时,顿时有一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妈的,老子在前边冲锋陷阵,你们在后面釜底抽薪,你他妈这不是背后捅刀子是什么?一想到这里,再想到那张令人作呕的离婚协议,我心里就忍不住的疼。哪怕是前妻收敛了一点,我也再难以把这个家当家,把这个人当亲人了。
我不怕来自社会与职场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但如果连自己的家里都有人算计我,那就太可怕了,我会时时刻刻生活在危险中,没有片刻安全感。女人喜欢找个给予自己安全感的男人,男人何尝不愿意找个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女人?只是男人要找的安全感,不是需要女人自身多有能力,而是要寻找一个让他觉得踏实安心的女人,一个忠诚于他,不会背叛、欺骗、愚弄和出卖他的女人。
而这种感觉,我在与前妻共同生活十年之后永远地失去了。在她的面前,我充满了不安全感,生怕自己再被她和那个丈母娘合谋算计掉。哪怕是她再保证不会那样了,我也不能相信。我第一次就给了你百分之百的信任,为你排除了一切诱惑,放弃了更好的选择,把自己辛苦所得全部交给你掌管,可你却愚弄我把我当傻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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